《金陵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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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女子-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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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总是我来得不巧,平白替三哥挨一顿教训。”何太太笑道:“还委屈了你,回头我也要说你三哥。”这时思泽道:“四哥,二哥来信了。”
思澜一怔之下,转脸去看迎春,正巧迎春也望过来,两人目光碰个正着,两两避开,思澜定了定神笑道:“在哪里呢,快拿给我看看。”何太太从抽屉里取信出来,递给思澜,叹道:“信上说有你三姐的消息,你快看看吧。”
思澜一听有蕴蘅的消息,急忙看信,原来思涯有个同学的弟弟在法国读书,隔壁曾住过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妻,听他形容年貌藉贯,颇有几分似谢灿飞和蕴蘅,思涯打算亲自去法国一趟,思澜心想,只是辗转相传,也不知是或不是?便真的是,待思涯赶去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只听何太太叹道:“他们兄妹两个都在外面,偏偏还不在一处,有什么事也不能互相照顾,你二哥也罢了,你三姐一个年轻女孩子,可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迎春道:“我想二哥定是有了几分把握,才会写信告诉家里的。”思澜小声嘟囔一句,你倒是知道他的性情,旁人均未理会,迎春坐在他身边,如何听不到,扭头看了他一眼,思澜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大有酸意,未免不好意思,向迎春一笑,迎春却将头转了过去,思澜一时讪讪地,哼了一声。却听秀贞道:“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见到了,过几天就会收到信了。”何太太心下略觉宽慰,叹道:“但愿如此。”
玉茜小声向秀贞道:“你看老四两口子耍什么花枪。”秀贞茫然不觉,只道:“你说什么?”玉茜抿嘴一笑,便不再说。何太太扶着额头道:“我也乏了,你们都早点回去吧。”众人听了这话,便纷纷散了。思澜本待绷住面子不与迎春先说话,这时见天晚风寒,她只穿了件哔叽短袄,便又忍不住道:“怎么连冷热都不知道,也不披件斗蓬?”
迎春道:“出来得急,一时忘了。”蕴萍向思澜道:“你昨天有没有注意到刘珍珍的打扮,在旗袍外面套一件银鼠短大衣,倒是真俏皮,我看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学她那么穿。”思澜笑道:“她这人,一向是时髦赶她的。”转脸向迎春道:“不如你也照着做一件。”迎春摇头道:“不做。”思澜斜眼睨着她笑道:“也对,不是什么人穿都能像她那样好看的。”迎春微笑道:“说的很是。”
思澜本是故意激迎春,但见她这样毫不在意,自己反被噎了一下,当着蕴萍的面,也不便多说什么,少时回到自己房中,方叹道:“我知道你贵人少语,但也不至于每次跟我说话都不超过四个字吧。”迎春白他一眼道:“胡搅蛮缠。”思澜笑道:“你看看,又是四个字。”迎春忍不住好笑,思澜走近一步揽住她腰,轻声道:“别闹脾气了好不好?”迎春嗔道:“到底是谁在闹脾气。”一句未了,思澜已吻了过来。
次日早上,思澜到了厂里,嘴角还是弯的,自才笑道:“有什么高兴事?”思澜笑而不答,只道:“你今天倒闲?”自才刚想跟他开两句玩笑,刘绍礼便进来了,思澜忙站起来,刘绍礼向思澜道:“天津那单生意,下周你去谈,好好准备一下。”交代完毕,便转身出去了,思澜顿时委在座上,直叫倒霉,自才道:“也不用你做什么,挑个明白人跟着就是了。”思澜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两天碌碌而过,到第三天晚上,思澜和自才来到剧场门口,正商量结束后如何酬庸的事情,忽见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手里拿了封信,只说是要给何家四少爷的,思澜打开信来,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华盛饭店十五号房”,只这八个字,上无称谓,下无落款,思澜看得一头雾水,向自才道:“是不是给错人了?”自才道:“指名交给何家四少爷,应该不会错罢。”思澜皱眉道:“也不落款,我怎么知道是谁?”
自才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一定是位年轻的小姐。”思澜笑道:“这也看得出来。”自才笑道:“如果不是小姐,怎么会用这样漂亮的信纸,信纸上还洒香水。”思澜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现在男人写信洒香水的大有人在。”自才笑道:“那也得分是写给谁,我看这封信说不定就那个阿宝写给你的,约你私下相会呢。”
思澜嗤笑道:“越发胡说了。”把信纸一揉,就待扔掉。自才年轻好事,生怕思澜就此不理,便笑道:“我胡说,你倒是说的嘴响,敢不敢打赌?”思澜轩眉道:“赌什么?”自才笑道:“我输了,自己到刘叔那里去说,替你去天津,你输了,肯不肯让贤,让我一亲芗泽呢?”思澜笑道:“反正我绝不碍你就是。”两人说着便对击了一掌。
戏开锣没多久,思澜与自才便悄悄退场,叫了黄包车,拉至华盛饭店,叫听差开了十六号房,房间是西式摆设,十分整洁幽雅,倒似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地方,两人站在门口,只见隔壁的房门关得紧紧的,让人无从窥探,自才催思澜去敲门,思澜不肯,正推搡间,忽听脚步声响,有人从楼梯上来,思澜扯了自才一把,将门半掩住,两人从门缝向外张看,只见来人穿一件宝蓝华丝葛棉袍,戴顶灰绒帽,走至近处,将帽子取下了来,眉目清疏,神色恬定,竟是个认识的人,自才轻咦了一声,低声问思澜:“怎么会是柳云生,难道是他找你?”思澜附耳道:“看来不干咱们的事,还是走罢。”
自才尚未答言,却听隔壁房门吱呀而开,一个女子娇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说着伸手拉柳云生进去。两人听了这声音都是大吃一惊,自才身子向前急探,一瞥间见得清楚,那人儿整整齐齐标标致致,正是那一见难忘,萦之梦魂的佳人阿宝,思澜也自纳闷,奇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到一起?”自才冷笑道:“往日只说红倌人姘戏子,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思澜沉吟道:“这写信的人倒是有意通知我这件事,到底是谁呢?”自才道:“管他什么人,咱们可不能平白当着寿头码子。”
思澜虽未曾指望阿宝待他有多少真心,但陡然见此,也不免心凉。原来逢场作戏,人在戏中,自己还是懵懂了。一时听差来送茶,自才忿忿地碾灭烟头,在他手里按了两块钱,低声耳语几句,思澜问道:“你做什么?”自才摆手叫那听差去了,微笑道:“一会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不定还是一篇好文章。”
思澜笑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又何必呷这份干醋。”说着去唤那听差回来,追出门,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躲到哪个房间挂电话去了。思澜心想少时报馆来人,柳云生和阿宝这场丑可出得不小,自己对他们虽无好感,却也不必害人到这般地步,还是知会一声,叫他们及早躲开为好。
自才见思澜这副态度,便笑道:“算我枉作小人了,不过你虽是好意,只怕他们倒臊了。”思澜一想也是,彼此尴尬不说,若是阿宝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倒不好回答。正待下楼去叫人,却见刚才那听差回来复命,便依旧嘱咐他了,那听差虽觉奇怪,但看在钱的份上,也就不深究,捏着银元领命去了。
自才犹自不甘,恨声道:“可恨连个臭戏子也能做入幕之宾,难道你我还不及他。”思澜只觉得好笑,刚要说话,却听嘭地一声门响,只听阿宝清泠冷的声音道:“你倒找的好借口。”思澜平素见阿宝都柔柔婉婉的模样,话也不曾大声说一句,想不到今日竟大改常态,心下好奇,与自才两个都不由自主向外张看。却见柳云生站在门口,欲走不走的,阿宝微笑道:“你想去看她的戏,直说便是了,何必扯这种谎来吓我。”
思澜心下疑惑,暗想柳云生要去看谁的戏,难道他还有个坤伶相好不成?只见柳云生指着那听差道:“扯什么谎?你莫非以为这人是我找来的。”阿宝哼道:“你敢发誓说不是么。”柳云生只是冷笑,阿宝眼圈却红了,柳云生打发走那听差,望着阿宝缓缓道:“我从来不管你的事,你也不要管我的好。”阿宝低声道:“看来你还是放不下。”柳云生笑道:“你想得太多了。”阿宝眼波微盼,柔声道:“并不是我要管你,只那何家三少奶奶是个厉害人,你还是当心些好。”
思澜只觉脑子轰然一炸,想起那日阿宝提起玉茜的神情,又说什么绝顶出色的人才,自己和云枝想来比不了,当时只道她是为晓莺抱不平,想不到这中间竟夹了个柳云生,只是一时间怎么也不敢相信玉茜竟会做出这种丑事,只疑自己听错了。却听柳云生道:“好,我记下了,你也快走吧。”阿宝笑道:“那我最后问你一句话。”柳云生叹气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难道真不怕报馆来人?”
阿宝摇头,挽着他的手臂含笑问:“你跟她睡过几次?”柳云生不答,冷冷挣开她,阿宝微笑道:“前几天何三少爷在我那里摆酒,还提到你的戏好,我就想,你送他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他还想着要捧你,你说这天底下的事多有趣。”柳云生轩眉笑道:“是很有趣。”思澜听到这里,只恨得手足发抖,一脚踢开门冲出去,对着柳云生的脸就是一拳,柳云生冷不防被他打了个趔趄,思澜骂一句混蛋,又挥拳冲了过去,柳云生向旁一闪,伸腿去绊思澜,自才眼看思澜要吃亏,从侧面揉身扑上,三个人便滚在一处。
柳云生虽有武功底子,但事出突然,一时间未免措手不及,身上着实吃了几拳,阿宝一惊之下,只怕事情闹大,奔上前将思澜拦腰抱住,向云生喊道:“你还不快走。”柳云生翻身跃起,一脚踢开自才,向楼下奔去,自才疼得站不起身,直叫道:“别让这臭小子跑了。”思澜用力一甩,将阿宝摔在地上,就待去追,哪知阿宝向前一扑,又抱住了思澜的腿。
思澜立足不稳,顿时跌倒,只觉得身下软绵绵的,不由又羞又怒,正要起身,忽听卡嚓一声,接着眼前一闪,有个人正拿着照相机对着他们。自才暗道糟糕,这竟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便高声骂道:“瞎了眼的,只管照我们做什么,那个姓柳的刚跑,不去追他?”那两个小报记者认得思澜与阿宝,岂肯放过这样好的花边新闻,当下谁也不理自才,只卡嚓卡嚓照个不停。思澜跳起来,劈手去夺相机,那个年轻记者手脚甚是麻利,跟同伴两个你拦我挡,护着相机跑掉了。
自才见思澜喘着气,脸色青白不定,便劝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报馆,不让他们登出来就是。”思澜点点头,说一声说罢,便往外走,自才回头望一眼阿宝,见她蓬着头坐在地上,倒别是一种娇慵风流,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怜香惜玉,急忙紧赶几步追上思澜。
走在街上,思澜缓缓道:“自才,你说我该怎么办?”自才心想今天这事可算窝囊透顶,来的时候原本是一念好奇,谁承想弄到这般地步,阿宝、柳云生,何家三少奶奶,简直乱成一锅粥,自己无端端搅在东家家事里,实在无谓得很,最好的办法便是当自己聋了,于是笑道:“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你别问我。”
思澜看了自才一眼,心中也自明白,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了。自才记着照片的事,不敢耽搁,当下折向报馆,找到那醒花报主笔,说好说歹,总算把稿子压下来,谁知那记者辛苦照了相片,不肯浪费,自己的报纸不能登,便卖给了同行,隔了两天,竟在另一张小报上图文并茂地登了出来,还添油加醋拟了标题,“宾主争风大打出手,美人顾盼左右逢源。”
好在何家除了他们兄弟俩,没有人看这种小报,眼下倒还风平浪静,只有思源拿着报纸来找思澜,笑嘻嘻道:“你怎么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思澜心情矛盾之极,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思源,要说又如何说得出口,这时见思源问起,再也忍耐不住,指着报上那篇文章道:“其实这件事有个主角他没写到。”
思源奇道:“是谁?”思澜咬牙道:“柳云生,我这一架是跟他打的。”思源笑道:“怎么还有他的事,难道他跟你抢阿宝不成?”思澜望定他,沉声道:“三哥,我揍他,是为了你。”思源从未见过思澜脸上有这样郑重的神情,一时间不由呆住了。
第49章
这次义演本计划演三场,但因效果意外的好,又临时决定加场,玉茜一连几天下来,身体颇有些吃不消,胸腹之间也隐隐作痛,所以这天一卸完妆,便从后台悄悄离开,晚上风大,刮得人睁不开眼,树枝沙沙瑟瑟响个不停,路旁的灯碎了也没人修,倒是月亮还有点稀薄薄的光,玉茜想起那天从柳云生家离开,好像也是这样淡白的月光,这样昏乱乱想着,忽然手臂被人拉住,抬头一看,只觉得荒唐如梦,想到那个人,那个人竟真的站在眼前。
柳云生静静看她,“我昨天就来了,你身边人太多。”玉茜只觉有满腹的话说不出口,最后也只别开脸道:“不是说再不见面了么?”柳云生缓缓道:“那件事,何思源应该已经知道了。”玉茜变了脸色,“什么事?”柳云生只是望着她笑,玉茜双肩抖个不停,咬牙骂道:“你无耻。”一时间胸口疼得愈发厉害,忍不住弯下腰去,柳云生一惊,忙从后面抱住她,急问:“你怎么了?”
玉茜用力推开柳云生,心中一阵乱疑,难道是他自觉得意,告诉了师弟,凤鸣玉口风不紧,泄露给思源,可见他刚才那副忧急的模样,也不像是作伪,既有一二分情意在,又何至于害她到这般田地,却听柳云生叹道:“虽不是我说的,但确是由我而起。”
玉茜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害怕也没有用。思源知道了又怎么样,最坏不过离婚,难道这夫妻还做得下去么?至于柳云生,她到现在,仍是摸不透他的心思,不过他肯来告诉她一声,总是好意,由他而起,如何由他而起?这后面纵有千百个故事,也不与她相干了,于是定了定心神,淡淡道:“没别的事,我要走了。”她将身子挺得笔直,抬着头稳步向前走去。
柳云生并没有去追她,只轻轻叹了口气,叫了车回家,下车转进小巷时,忽觉眼前一黑,似有什么东西往他身上罩下来,接着棒下如雨,柳云生反应极快,一跃一扬间,已从那麻袋下跳开,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一双手臂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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