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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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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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儿摇头。

“你在骗我。”张云卿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颊上。这时候,他极需要女人的慰藉,他的泪水滴在蒲胡儿的手背上。如果蒲胡儿承认小瞧他,他张云卿就只能去死。然而,蒲胡儿语出惊人,不仅使张云卿顿觉充实,甚至对他的一生都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欲知蒲胡儿说出何种振聋发聩的话,且看下文分解。 
  第六章洞中魔头阴风鬼火 军校才子武略文韬

张云卿细忖,若要弄清楚寨内的底细,惟一的办法是先看看路上的脚印。如果正反两个方向的脚印一样多,证明张光文已经走了,否则,寨子已经落入张光文手中。他摸出手电筒,猫下腰尽可能照低一些。脚印很零乱,几乎很难区分。恰在这时,四处爆发出呐喊之声,无数支手电筒齐齐照过来,两边山上站满了团防局的丘八……张光文大声喝叫:“不许动,缴枪不杀!”

“我没有骗你,”蒲胡儿说道,“天下没有百战百胜的英雄。恰恰相反,最后的英雄正是从无数次失败中脱颖出来的!没有失败,就不会有成功,这是最基本的道理。真正的男人不是他取得胜利之后享受胜利,而是在失败之后能够承受失败。”

张云卿茅塞顿开紧紧搂住胡儿说:“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不愧出身书香世家。有你在身边,我就有足够的底气承受失败!”他颊上的一滴泪淌了下去,落在女人额上,蒲胡儿本能地伸手擦拭。他不好意思地说,“胡儿,我流泪了,你不会笑我吧。”

“这才叫真实。”蒲胡儿仰起脸说,“越是真男人越有脆弱的一面。顺路,你很可爱!”

这一次,两人心心相印,倾情投入,彼此将对方融化了……

过了几天,尹东波、谢老狗一行十二人都回来了。他们各骑一匹骏马,把枪拆成零件藏匿马鞍。此外他们还带回一个好消息。尹东波对他说:“满叔,陆荣廷被陈炯明打败了,广西全境到处是散兵游勇,枪支弹药大批流散民间,便宜得很!这次从全州一路深入桂林、柳州、南宁,最后我们发现中越边境的靖西、凭祥的枪支更多、更便宜,只花十块大洋就可以买到一支汉阳枪和二十发子弹。我们算计着,如果做枪械生意,也不失一条生财之道。”

在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张云卿显得更冷静。他提醒自己,越是得意,越要记住那晚上自己滴在蒲胡儿额上的泪珠,记住胡儿说过的那句令他刻骨铭心的话:“真正的男人不是他取得胜利之后享受胜利,而是在失败之后能够承受失败。”他告诉自己:这次尹东波能够满载而归,只是他凭运气赌赢了。

在尹东波得意忘形、唾沫四溅地讲完之后,张云卿说:“你们走得太远了,整日让我提心吊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们的亲人交代,如何向泉下的慕云交代?”说完,他的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众匪都垂下了头。尹东波、谢老狗一愣,眼睛一潮也流出泪来。尹东波哽咽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满叔,你虽然没有表扬我们,可这句话,我们感到温暖和关怀……”

接着,十二位刚从广西远道回来的匪徒也一起哽咽。

“好了!”张云卿抹去泪,挥着手道,“快去休息吧!”说完,扭头走了。

张云卿的运气确实很好,这一次他的孤注一掷不仅赚回了一批好枪,同时还赢回了十几位日后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

数日后,张云卿匪部扩展到六十余人,四十余条枪。这在湘西绿林中,已算中股的匪帮。而这样的匪帮又往往是官府重点打击目标。因为如果不加以扑灭,很快就会发展到一百条人枪,势力已可以与县政府的义勇总队相抗衡,剿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张云卿匪帮的当务之急,是速暴黄桥铺团防局,夺得那两挺机枪、三十条步枪,突破百数大关,在地方形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势力。

经过整编,第二步是分配武器,除了原来的匪徒,还有二十名新入伙的可分得步枪。在骨干会议上,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把枪发给军事素质好的,只有邓联佳一人说,枪是团体的生命,不能随便发给不可靠的人。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保证新加入的人个个忠心耿耿。因此,他提议,要想得到枪支的新匪,除了有老匪担保,还要交十五担谷子做“抵押”。

此举深得张云卿赞同,遂当即拍板。会后,尹东波私下里问张云卿:“刚才那个发言的新面孔是什么来头?”

张云卿如实以答。尹东波说:“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没经过‘三伏天’考验还不能重用。”

张云卿点点头:“我会有分寸。”

尹东波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张云卿分析说:“我们的给养有限,不能再拖,暴了黄桥铺,除了夺得枪支,还可以解决棉衣、棉被、食盐、煤油等问题,就定在10月份吧。”

尹东波说:“给养问题好办,我从广西回来还剩下四千多大洋,足够开销一段时间了。依我之见,时间最好定在腊月,那时候家家户户忙着过年,再穷的也备有两三斤猪肉,过年团防局防备也松懈。”

“那就定在腊月吧。”张云卿说,“此事一定要保密,包括弟兄们,不到行动那一天,千万别透露半点风声。”

“我知道。”

“你马上把钻子叫来,团防局的情况必须提前摸清。打仗要知己知彼。”张云卿说。

张云卿如今已有单独的茅屋。他回到屋里才抽了两袋烟,张钻子就来了。张钻子一进门就被老旱烟呛得喷嚏连天,猫着腰说:“顺路,你都什么身份了,还抽老旱烟。干我们这一行的,哪个不吃福寿膏(鸦片?)”

张云卿叩了叩烟枪,示意张钻子落座,叹道:“刚刚起家,哪有资格享受?你来得正好,黄桥铺好久没去了,你能不能再去打探情报?”

张钻子晃动着身子说:“除了我,谁还能胜任这差事?”

“我担心的是现在不同过去,张光文认识你,你这副尊容别人也容易记。一旦被抓住,那可是丢脑袋的事。”

“你不相信我?实不相瞒,我去打探情报根本不用抛头露面。在黄桥铺我交了个最要好的朋友,我晚上去他家中,就可以把我需要的情报全部打探到手。”

张云卿松了口气:“那好,今晚你去打探张光文的内部情况。”

张钻子去了两天,这天深夜正遇上张云卿召开骨干会议,部署攻打黄桥铺。

众匪头目认为,张光文是学生出身,谈不上有什么指挥能力,加上是快速提拔上去的,团防局内从下到上不会服,势必影响战斗力。以目前的实力,对付团防局绰绰有余。

正说到兴头上,见张钻子回来了。

张云卿起身道:“钻子,你先坐,再慢慢介绍那边的情况。”

张钻子坐下,满脸严肃地说:“弟兄们,我们的估计错了,张光文不是草包!”

张钻子一语惊人,众匪愕然,等听下文。

“他当上团防局总兵后,采取恩威并施的办法,很快制服了部众。接着,又雷厉风行整顿,把那些不愿听话的赶出团防局,从社会招收了新成员,制订新的规章制度,现在的团防局与过去比简直是天上地下,除了军容严整,内部管理井然,还有许多奖罚制度,鼓励训练,鼓励立功。丘八再没有赌钱、离队的,特别是严禁带外人入内。”

张云卿过去在张光火家当放牛娃时,张光文在外面读书,很少回家,到后来,也一直是读书。听张钻子如是说了这些话,张云卿几乎还有点不相信:“张光文一介书生,哪里学会了这一套?”

张钻子睁着鼠眼道:“这些年,你知道他在外头读的什么书?”

张云卿摇头。

“他在武冈毕业后,就去北方读保定军官学校。”张钻子唾沫飞溅,说,“读了两年当上了连长,因水土不服,只好跑回家。恰在这时,慕云率弟兄们暴了他家,他大哥张光火一气之下把弟弟送到团防局。”

张云卿若有所悟,又问:“他是怎样当上总兵的?”

张钻子摇头:“我那位朋友也没探得清楚,只知道刘异升官那阵子,张光火卖了十亩良田给张顺彩。”

张云卿点头道:“果然是一个厉害角色!”

“他还有更厉害的呢!”张钻子说,“他估计我们终有一天要打他的主意,因此早早做好准备,增兵、备弹、与张顺彩暗中勾结,订立合作条约,特别提到年关要提防我们行动!”

张云卿与尹东波面面相觑。关于春节行动之事,仅他们两人商议过,甚至连张亚口都不曾知道。张云卿问道:“他凭什么说我们要在年关行动?”

“因为过年,家家户户都有点年货,比平时油水足些,张光文是根据这一点来推断的。”张钻子说。

张云卿暗暗地抽了口凉气,不得不佩服张光文料事如神。现在,才走出第一步,这第二步原以为很容易,没想到更加艰难。

“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尹东波搔着头皮说,“有这样的拦路虎挡在前面,对我们发展十分不利。”

“不如这样,”张亚口提议,“我们干脆避重就轻,绕过他,另找一个力量弱的团防局吃下去。”

头目们各抒己见,最后把目光定在张云卿脸上。张云卿知道,关键时刻,首领是众人的灵魂,他的从容可给大家以力量,以希望,他的颓丧会令众人失去信心。他抑制住内心的苦闷,表情平静地说:“我也承认张光文能干,但他不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仙。只要他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就没什么可怕,我们不是也有双手双脚么?弟兄们,如果对手不堪一击,与他交手还有什么兴趣?我正巴不得张光文是一个有点棱角的人物!”

匪众果然被他打了气,不再有惧怕情绪。张云卿又进一步说道:“当然,我说不怕他,并不就是说要硬拼。我不是这意思。古往今来,在战场上硬拼的往往是武夫、蛮汉!真正的英雄豪杰要斗智斗勇!”

匪众知道张云卿一定又有锦囊妙计,都支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张云卿顿了顿,果然抛出了妙策:“我们的目的一是报仇,二是夺取枪支,只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准备把张光火全家老少掳来,逼张光文离开武冈,趁团防局群龙无首之际,再给予重创!”

“妙!”匪众击掌,交口称赞。

张光火与张云卿同住石背张家,门前是资水,背后是马鞍山。大约在明洪武年间,张姓祖宗从江西迁来。那是历史上一次规模最为浩大的迁徙,江西省的平民百姓迁到湖南,湖南的居民迁至四川,而四川的百姓则迁到江西。这三个省的几千万人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背井离乡,永远迁去一个新的地方。这次行动,史称“江西填湖南,湖南填四川,四川填江西”。这样做,据说是皇上害怕一个地方的人联合起来造反,故把他们分散到外省,在一个新地方除了彼此不熟,还因“插旗占地”相互之间少不了产生矛盾,这样就不易团结一致造反。由此可见,当时的皇帝为了巩固政权费尽了心机。

张氏先祖先是迁到湖南衡阳,因来得太晚,好的地方都被人占去,其中一支就马不停蹄地向西深入,终于在当时的武冈州东北乡占了十来里的土地,遂在此地安家落业。他们就是张云卿的祖先。

张云卿与张光火本属同一宗族,因年代久远辈分距离拉得太大,几乎无法称呼。加上张光火家财万贯,良田数百亩,而张云卿家一贫如洗,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贫富关系了。

闲话休提。却说张云卿为了牵制胁逼张光文,准备绑票张光火一家老少。

1921年冬日的一个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张云卿率尹东波、张亚口等二十余名土匪,荷枪实弹冒着呼呼寒风毛毛细雨,骑马飞奔石背张家。

在石背,张光火住宅占地两亩多,漂亮、豪华,二正二横的四合天井,门口是两尊从东安购回来的石狮。张云卿从十岁开始,就从这门出入。那时候,在他心目中,张光火是天下最富有的人,那份羡慕与景仰直至他成家立业后,在外面见到了更富有的财主才消失。

一条马路直通大宅正门。这时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张云卿原计划先不打草惊蛇,把周围全部封锁,防止有人越墙逃走。现在则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张云卿在正门下了马,把马匹在槽门栓好,然后朝天打几枪,率众齐声呐喊:“不许动,你们全被包围了!”

张云卿率众冲入内房,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但很快,他感到不妙??屋里空空如也,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张光火全家亦不知去向……

众匪全都傻了眼。很明显,张光文早有防备,把家人和财产全部转移了。

一股无名火从张云卿胸腔涌起。他咬牙切齿道:“弟兄们,点起火来,把这个灵棚烧掉!”

于是,匪徒们七手八脚去点火。但偌大的屋里连一根引火的干柴也没有。好不容易才从内房寻出一堆烂衣。

火是放起来了,但因入冬后阴雨潮湿,加之晚上雨大,无法形成燎燃之势。

张云卿更加窝火,下决心一定要烧光此屋。他下令张亚口、尹东波去村里找煤油。也就在这时,一匹马冒雨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边策马,一边叫喊:“大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来人是邓联佳。张云卿一愣,问道:“邓联佳,你不好好跟谢老狗守寨,跑到这里来干啥?”

邓联佳翻身下马,抹着满脸雨水道:“大老爷,大事不好,你出来后,张光文联合张顺彩来攻打我寨,战斗十分激烈,谢老狗招架不住,要我特地赶来向你禀报!”

匪众大惊失色,张云卿挥手道:“走,立即回燕子岩!”

二十余匹快马冒着风雨,一路驰骋,两个多小时回到山门。此时,燕子岩方向仍有零星的枪声。

因通往燕子岩的路狭窄,不能骑马,为了方便,张云卿令人把马牵到梅满娘家中。他一刻不停地率部杀回老巢。

这时大雨停了,匪徒们全身湿漉漉的,路滑难走,为了不暴露目标,手电筒也没有使用。好在是熟路,可也免不了不时要摔跤。

张云卿心急火燎,心系战局。一路不见敌军,估计敌人不是已经回去,就是已攻下了燕子岩。张云卿打了一个寒颤,以张光文的军事才能,事前必定做过周密的部署,他是有备而来的。谢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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