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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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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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帮得了!”

蒲胡儿支撑起上半身:“我是富家千金出身,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应该住深院大宅,穿绫着缎,吃香喝辣,身边有丫环老妈子使唤,出门有仆役前呼后拥……可是,我命苦,不到成年就进了窑子,纵有花容月貌,却只能过‘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客尝’的下贱日子。好容易熬到谭邦才怜香惜玉,赎我出来,虽是做妾,可总比窑子强上千倍。谁想没有几年,谭邦才卷入江湖恩怨,全家惨死张慕云枪下,我又成了‘压寨夫人’……

张云卿说:“你的身世像你的容貌一样令人怜惜。有了我,你今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不是谭邦才,他不是男人,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守财奴,他没有资格拥有你;我也不是张慕云,他只是一个男人,但不是真正的男人,因此,他也不配做你的丈夫!”

蒲胡儿望着张云卿幽深的目光,突然问道:“顺路,是不是你杀了慕云?”

张云卿坦率地以问代答:“你怎么知道?”

“你能哄别人,但瞒不住我!”

“我并没有在你面前有过这方面的表示。”

“我的感觉告诉我,从马鞍山野猪洞那天开始,你终会有一天要杀了慕云。”

张云卿:“为了一个女人连亲侄儿都杀害了,你是不是感到我有点不可理喻?”

蒲胡儿摇头:“为了女人,父子、兄弟反目都正常,何况叔侄?”

张云卿:“谢谢你能理解我。慕云错在不该娶你??你太美了。我不杀他,终会有别人为了你要杀他的。”

“你就不怕别人杀你?”

“不怕!我既然敢娶你,就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征服你、制服一切敢于对你动淫心的男人!如果这世界还有比我更强的,我死在他的手下也心甘情愿??你能归属于那样的男人,我死而瞑目……”

张云卿一席话,释解了蒲胡儿内心的坚冰。“想不到世界上还真有你这样的男人。顺路,我是个不易动情的人,如果你能征服我、征服天下的男人,我蒲胡儿愿做牛做马伺候你终生!”

张云卿将胡儿揽在怀里:“我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你信不信?”

蒲胡儿连连点头:“这个时候我是信你的。我这样说你生气吗?”

“这才是真话。你说真话我干吗要生气呢?难道我需要欺骗吗?”

“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骗我。”蒲胡儿说。

“我不会的。我也要告诉你一句真话??我杀慕云并非全为了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得到这一支人马。”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把你摆在次要位置上,你生我的气吗?”

蒲胡儿摇头。

次日,张云卿率众去高沙的竹篙塘设卡。

这是一条宽阔的马路,由鹅卵石铺成,过往客人如鲫,有挑担的、骑马的、坐轿的,川流不息。因为是通往邵阳、长沙的要道,有时有骑马的官兵巡逻。骑马在这条路上是最威风的,马蹄踩在鹅卵石上,“得得”之声十分悦耳,如果快马加鞭,扬起一路灰尘,更会招惹无数羡慕的目光。

古人云,富贵而不还乡,如着锦衣夜行。因此在武冈,那些衣锦还乡的人,谁都不会放过在这条路上耍威风的机会。

为了便于行动,张云卿特意从梅满娘家里借了三匹骏马,他、尹东波、谢老狗各骑一匹。他们并没有抢劫,只在附近租借了一栋木屋住下,日夜监视着那条路。

一连十天,都没见刘异从武冈回来,连尹东波都耐不住了,他主动提出:“满叔,我们老是等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派人去城里打探,要不心里没底。”

张云卿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点头道:“好吧,你和钻子一同进城去。”

尹东波明白张云卿的意思,摇头说:“钻子对城里情况很熟悉,他一个人去足够了,去的人多容易出漏子。”

次日中午,张钻子风尘仆仆从城里赶回,匪徒们一齐迎上,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张钻子稍稍喘了几口气,喝完张云卿递过来的茶,抹抹嘴说:“我们在这里白等了??刘异不会从这里经过了!”

“为什么?”众人齐问。

“他提了慕云的头去县城邀功,县长赵融马上派快马去邵阳报喜,说刘异功绩卓绝,率黄桥铺团防局一举剿灭一支百余人枪的土匪,保了一方平安,人民拍手称快。陈光中师长立即提升刘异为武冈义勇军总队副队长(队长由县长赵融兼任)。刘异可威风了,一出门就前呼后拥,身边随时有十余名枪法好的卫兵,谁也别想近他。”

张云卿听后暗自高兴,他早就料到刘异会当上义勇军总队副队长,只是没估计到会有这么快。“刘异原来的位置有人接替吗?”这是他最最关心的事。

“有。”

“谁接替刘异?”张云卿身子前倾。

“张光文。”

匪众吃了一惊,连张云卿都不大相信这是事实,质疑道:“张光文进团防局不久,连小头目都不是,上头还有副团总,团总的位置怎么会是他呢,你听错了吗?”

“没有错,委任状都送到黄桥铺去了。”张钻子认真说,“本来我也不相信,可是县城新贴出的公告白纸黑字是这样写的,还有官府公章,赵融的亲笔签字也在上面。”

“公告上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内容吗?”张云卿细致地问道。

张钻子搔着头皮说:“上面还写到张光文剿匪有功,特别是在铲除张慕云匪帮的战斗中立下汗马功劳,特提升为黄桥铺团防局总兵,以资鼓励。”

张云卿松了口气,现在他可以实施第二步计划了。他望着匪众说:“弟兄们,我们报仇的最好机会终于来到了。张光文是学生出身,进团防局才几天,根本不会带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他从一名丘八一跃而为团总,其他人自然不服。因此,我们暴黄桥铺,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匪众亦齐声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张云卿接着说:“机会虽是千载难逢,但我们也不能鲁莽,更不能蹈前次的覆辙,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力量薄弱,当务之急,就是招兵买马、购买武器!”

“说得对!”匪徒齐赞。

回到燕子岩,张云卿召集张亚口、张钻子、尹东波、谢老狗四名骨干开会。

张云卿手头有梅满娘资助的一万大洋,足够买一批军火。问题是尹东波他们对本省的军火行情不熟,要到广西去购买。

张云卿把大洋换成全国可以通用的银票,全部交给尹东波、谢老狗,用于购买军火。

接过张云卿的银票,尹东波受宠若惊,但他还是建议说:“满叔,还是留点钱在家里吧。”

“不,你都拿去,出门没钱是很难的,家里我可以想办法。另外,你们每人还要买一匹马,弟兄们这么辛苦,总不能走路回来。”

尹东波一行启程了,张亚口埋怨道:“顺路,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钱交给别人,他们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张云卿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万大洋数目不少,你怎能保证他们不见财起歹意?”

“我凭直觉。加之他们都是本地人,有根可查。”

“可也不能全给他们。”

“全给他们说明我胸怀坦荡,不存私心,是值得相信的头目。”张云卿面带得意之色说。

张亚口仍有几分不放心,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起歹意,或者在路上被人抢……”

张云卿极不耐烦说:“所以你这种放不开的人永远不会有出息。他们真要起坏心,就不能为我所用。花点钱除去一大隐患,这不是好事么?而且,他们还有十条枪在这里。如果像你说的在路上被人抢了,他们十个大活人连那么一点财物都保不住,要他们何用!”

张亚口虽然挨了骂,但他心里很高兴,一来他开了窍,二来他钦佩张云卿想得如此透彻。有这样的领头人,将来不愁前程。

尹东波走后,张云卿发动留下的匪徒,物色愿意入伙的人。入伙者第一个条件必须是知根知底的,第二个条件才是各方面的素质。

这年头天灾人祸频繁,很多人都在饥饿线上挣扎,张云卿一声号令,匪徒们便纷纷将各自的亲友拉进来,不出几天功夫,报名者竟逾百余人。

由于武器未购回,发展太快给养也有困难,张云卿只招收了四十名合格者。

这天,张云卿正在屋里擦拭快慢机,忽听外面吵吵嚷嚷。

随后张钻子进来报告:“有位年轻人想入伙,我见他生得单薄,不想要,他硬是不肯离开,吵嚷着要见你。”

张云卿说:“就让他进来见我吧!”

不一会,一位体型干瘦衣服却整洁的年轻人随张钻子进来。他不等张云卿发话,行了拱手礼说:“你就是张大老爷吧。我叫邓联佳,武冈东乡扶冲人氏,是贵部钟雪华的表兄,今特来投奔大老爷。可你们死活不收,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张云卿有意拉动枪机,又在黑洞洞的枪口吹了几口气,一边把玩着枪,一边望着邓联佳说:“干土匪时刻有被官府杀头的危险,你不怕死么?”

“大老爷问这话不是多余么?若怕死,我来入伙干啥?”

张云卿见邓联佳口齿清楚,又是东乡人,留下来有利于今后向东乡发展势力,因此,进一步问道:“古人说,蝼蚁尚且偷生,你为啥不怕死?”

“古人也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有死亡的一天,最多不过百年。即使一百年,相对浩浩历史长河,也不过弹指一瞬。因此,如不利用这短暂一生干一番事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让后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世界上生活,我的一生岂不是白过了?这和死有什么两样?古往今来,要留名无非两样,一是流芳百世,二是遗臭万年。流芳百世我不能,而且往那条路上挤的人也太多,因此,我决心投入绿林!”

“好,讲得好!”张云卿把枪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爽快,再说说,你打算怎样留名?”

邓联佳几乎不加思索道:“绿林中出名的人不少,但以梁山最为典范,足可流传千古。因此,我把大老爷看做宋江,而我正是吴用。若干年后,我要让世人夸赞你是当代的宋江,我呢,就权当民国的吴用吧。”

张云卿点点头,突然问道:“敢过堂么?”

邓联佳挺起胸膛道:“过刀山都敢,过堂何足惧!”

张云卿令张钻子打一碗水顶在邓联佳头上,并叫他站到二十丈远处,说:“你站好,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张云卿才入住绿林不久,这是我第一次打枪,瞄不准请不要见怪。”

“快打吧,你吓不住我!”

“你真的不怕死?”

“我干吗要怕死?”

“你说过想留下痕迹在世上,如果现在死了,名从何来?”

邓联佳从容地说:“如果现在被你打死,那也是天意。天意难违,我死何足惜!”

匪众是第一次见这场面,纷纷围拢来看热闹。因大家不曾见过张云卿打枪,都为邓联佳捏一把汗。

张云卿额上的青筋动了动,举起枪也不瞄准,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邓联佳头顶上的碗,突然,他转过身去,反手“嘭??”地打了一枪。

匪众惊愕。邓联佳安然无恙。而他头上的碗不见了,水流了他一头一脸……

“好枪法!”邓联佳率先鼓起掌来。匪众齐发呆,随后也跟着鼓起掌来。

张云卿得意地摆摆手,他告诉大家,梅花香自苦寒来,他的枪法不是与生俱来的。为了练枪,他的右手臂经常绑着沙袋,练瞄准时还吊着石头,练枪的那段时间,自己也记不起流了多少汗。

邓联佳被收下来后,张云卿对他格外器重。由于他接受能力强,各项军事训练在四十名新匪中总是最好,张云卿便提拔他当了头目。张亚口极为不满,提醒道:“顺路,干我们这一行不宜轻易相信一个人。邓联佳虽有钟雪华介绍,有根可查,但扶冲离我们老家毕竟太远。这号人可用,但不可重用。”

张云卿知道他心存妒意,说:“亚口,你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这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他这样的人才太少,我宁愿错信,也不想放过一员将才。”

张亚口不再多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三个月过去,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训练出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只等尹东波买回武器,就可以去打家劫舍,去暴黄桥铺团防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尹东波仍杳无音讯,最后连钟雪华都认定他们不会回来了。他对张云卿说:“广西路途再远,来回也要不了一个半月,而现在三个月过去了。满叔,我们不能再等了。”

张亚口附和:“出发前我就预计到他们不会回来。一万大洋足够他们做生意了。”

钟雪华道:“我相信老尹、老狗他们不是那号人。可能是发生意外了。”

邓联佳说:“前段时间广西发生了大规模战争,陆荣廷被广东的陈炯明打得一败涂地,广西全境到处是散兵游勇,他们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想必老尹他们的钱被抢,无脸回来了。”

张云卿心里被部下说得七上八下的。事前,他虽对张亚口说过,不在乎那一万大洋,可事实上,那是他的所有家底啊!

张云卿坐卧不安。好容易熬到天黑,他下令匪徒按时就寝,自己则借巡房之机,悄悄溜进蒲胡儿屋里,与她温存,寻找慰藉。蒲胡儿见他长吁短叹,关心地问:“顺路,何事令你如此焦虑?”

“我说过暴了黄桥铺就正式娶你,恐怕我要食言了。”

“就为老尹他们没有消息的事?”

张云卿点点头:“现在我的摊子拉得这么大,每天五十多人要吃要喝,我总不能老向梅满娘要这要那。现在天气冷了,弟兄们急需添置棉衣、棉被。俗话说,一日无粮千军散,如果老尹他们真的回不来……胡儿,如果某天真的要散伙,你不会嘲笑我吧?因为我曾经向你夸下海口,说我是真正的男人。可事实已经证明,我不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不仅要有雄才,也要有大略,我在尹东波出门时,就应做好他们有可能回不来的准备,并为自己留下后路。但事实上我没有,我只能算赌徒,敢做孤注一掷的豪赌,却无决胜千里的大略。胡儿,对不起,你是不是已经小瞧我了?”

胡儿摇头。

“你在骗我。”张云卿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颊上。这时候,他极需要女人的慰藉,他的泪水滴在蒲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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