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裹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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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裹娇-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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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勉望向窗外,彼时斜阳西下,山端仍残留着一团红晕,像是遗落的大片胭脂,映入眼睛里,带着血一样的艳丽刺痛。
她眼神空渺,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向遥远的某处凝视着:“请夫人放心,一切,我自会跟世子讲明。”
慕勉在房里收拾包袱,只听房门“哐”地一响,被人用力撞开。
眼尾余光扫过那一袭繁纹织绣的华贵紫袍,慕勉诧异地微微一笑:“今晚不是燕王特意为你举办了庆宴,你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燕丰璃睨见她背后的包袱,眸中骤然升起滔天怒火,冲上前,将它撕扯成稀烂。
空气里,除了布帛撕扯之音,还有他愤怒急促的喘息声。
慕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包袱,被他扯成凌乱的碎块丢在地上,嘴角轻勾,不在意地笑了笑:“罢了,不过是些衣物,也无甚重要的东西。”
燕丰璃动作一僵,侧身拉住她的柔荑:“小勉,为什么!”那眼神就像躲在黑洞里的无助小兽,闪烁着紧张与害怕的光,叫人望之心疼。
慕勉偏过脸,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在信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燕丰璃先是一怔,继而面色阴沉下来:“是不是我娘跟你说了什么?我知道她来过了!”
慕勉摇头:“没有,是我该走了。”迎视他的一对乌眸,亮如洒落人间的翡翠宝石,“丰璃,我离开独悠谷已经太久,如今你伤势痊愈,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不准!”她稍是一动,燕丰璃就赶紧抱住她,紧紧的,紧紧的,仿佛如此一来,她就无法挣脱,再也逃不掉了,像猫儿一样寻着她鬓发的香,在耳根后磨蹭缠绵,“小勉,我不准你走……今晚我就去求父王……求他同意让我娶你为妻……”
慕勉心揪着似的疼,努力想用呼吸压制,却被他环得那么紧,连肺部都快被挤得生生裂开。
“不要傻了……”慕勉低头一笑,“为了这个世子之位,你已经付出太多,不要因为我,再使自己陷入另一场困局了。”
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慕勉昂起头来:“这一点,你明明比我更清楚。”
燕丰璃瞳仁最深处,藏有纠结的痛楚,用力拽紧了掌心,似乎急于挽留着什么,说话都显得干涩笨拙:“我……我知道现在,还给不了你什么,可是……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到了真正有能力的时候……小勉,你相信我,今生,我绝不负你。”
因自己,终究令他这样为难。
慕勉微笑:“你我之间既无誓言,又何来负与不负之说?”
燕丰璃脸色一下子惨白。
慕勉眉梢挑动,嫣然如花:“难不成你以为,我给了你清白之身,从此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燕丰璃犹如被激怒,狠狠瞪着她,额角的青筋突兀冒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慕勉眼波转来,近乎冷淡的神色,叫他紧张得呼吸若断:“丰璃,你虽然聪明,但有时却过于自信了。”
她的话像把锋刃,一下扎在薄弱的部位,燕丰璃经受不住地倒退两步,仿佛处于极度的恐惧中,浑身遏制不住的颤栗:“你……你真的一心要走……”
慕勉缄默不语。
他绝魅的脸容扭曲起来,咬住牙齿,带着玉石俱焚的决意:“好,你若坚持回去,我就灭了你们独悠谷!”
慕勉并未被他恐吓住,眉目间一片平静,良久,落下一句:“你这样做,只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
他闻言,突然傻了一样,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慕勉正欲转身,却因他的一句话,五雷轰顶般定在原地,再动弹不了半分。
“是不是慕沚?”
燕丰璃死死盯着她负在背后的宝剑,声音诡异得像从一个空洞里传来。
慕勉慢慢瞪大眼睛,脸上全是不可置信……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身体,就像一个被生硬接上残肢断腿的木偶,她以着一种古怪的动作,一点一点扭过身形,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惊恐。
燕丰璃笑了,内心已经了然,只觉得胸口压抑难喘,吸不进一点空气,被关在秘窒的鼎炉里一般,五脏六腑都被闷成了灰,分不清是恨是恼,抑或是太深的痛:“那个被你当成宝贝留着的口脂盒,是他送的吧?一直以来,你不肯回家,不肯跟我提及有关慕家的任何事,也是因为怕提起他,对不对?你哭得伤心欲绝的那个晚上,我后来派人打探,也正好是你哥哥的大婚之日,生辰那天,你说你忘了跟我的约定,是因为他来山谷看你,就因为他来了……你便把我完全抛之脑后,对吗?”
惊天的秘密被揭穿,慕勉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哆嗦的唇瓣隐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苍白,她缓缓用双臂抱住自己,忽然觉得很冷,很想躲起来,像一只胆小的蜗牛,缩在壳里,独自发抖。
“其实说了这么多,你不肯跟我在一起,还是因为他,原来……原来真是他,那个让你念念不忘,扎根在心里的人?”
慕勉下意识否认:“不……”
燕丰璃一个箭步上前,使劲摇晃她的肩膀:“小勉,他是你哥哥,你们是兄妹,你怎么能喜欢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慕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按住耳朵:“别说了……”
她知道,她都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慕沚,是哥哥,是她一生最不能、最不该去爱的人!
燕丰璃不肯放开她:“你还在心痛?你还在想着他?小勉,你清醒清醒,你跟他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是违背人伦,会遭天谴的!”
慕勉挣扎着,他却死也不放手,最后慕勉一个激动下,伸手打了他一个巴掌,燕丰璃捂着脸懵住了,看到她空洞的眼,恍如是一只走投无路的麋鹿,充满极度的绝望与恐惧。
“小勉……”看到她转身,他慌了神,追上前牢牢抱住,认错道,“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刚刚不该那么说……不该那么责怪你……以前的事,我就当从没发生过,也不会再追问了,小勉,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是真的太害怕,我不想失去你……”
慕勉缓缓闭上眸子:“丰璃,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能?”他眼圈都红了,不知所措地开口,“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小勉,人养一条狗还有感情呢,你就这样铁石心肠,完全不在乎我了吗,这么久以来,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真心……”
慕勉被他说得心口阵阵生痛,每一个字仿佛刀子剐在血肉上,喉头都好像能感受到那种鲜血淋漓的味道,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的温度,那些耳鬓厮磨,那些日日夜夜……若说没有一点真心,那是假的。
慕勉看着他眼中近乎于卑微的希冀,终究还是一字一顿地开口:“丰璃,我不爱你,根本不爱,一点也不爱,一点一点也不爱……我不爱你,不爱……不……”
燕丰璃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猛然吻上她的唇,将她逼至墙角,歇斯底里的啃咬,他全身都在颤抖,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狠狠嘶咬她的唇,要把她的舌头咬碎咬烂,揉成一团肉泥咽到肚子里,突然觉得,她要是死了、死了就好了,这样就不会令他难过,不会再说出令他痛心的话……浓重的甜腥味漫上来,彼此口中全是血,从交缠的唇齿间慢慢溢了出来,沿着嘴角蜿蜒向下,剧烈的疼痛感,叫慕勉几乎要昏死过去。
燕丰璃终于停下来,粗重地喘着气,狭眸里泛起妖异赤红的颜色,宛然血,最尽处——又有掩藏不住的惊乱与惶恐,像是做出最后的垂死挣扎,害怕着,害怕着她再次给出的回答,害怕她一张口……
那颗心,最终随着她的启唇,被击得支离破碎。
慕勉仰起头,又重复了一遍:“丰璃,我不爱你,所以……让我离开吧。”
他瞳孔一凝,整个人好比化成风中的柱子,再无半点反应。
慕勉忍着舌尖的剧痛,拭去唇角的血痕:“当初你留下的那枚荷包,在哪里?”
燕丰璃神魂皆失般,表情呆呆的,许久,才慢腾腾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枚荷包,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她在枫园里遗落的,她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唯有这枚荷包,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收藏,贴身带着,所以她一说,他就能拿出来。
慕勉也颇为意外,伸手去拿,他不知她要做什么,下意识攥紧,慕勉硬是从他发颤的五指间抠了出来,一扭身,丢进旁边的小火炉里,很快就被点燃。
燕丰璃嘶哑地大叫一声,正要扑上前,却被慕勉点中穴道。
“不……”明白到她的用意,燕丰璃满脸惊恐,可惜为时已晚,目光绝望地看着她封住自己的哑穴。
慕勉知道,既然要断,就该断的彻彻底底,不留一点期望,不留一点残念,解下颈上的平安符,轻轻系在他的脖子上,那时,有冰凉的液体滑落,溅上她的手背,仿佛琉璃的碎片,生生割疼了肌肤。
慕勉像吓了一跳,抬起头,燕丰璃正凝着她,眸子里全是泪,一滴滴地往下流,经过他的眼角、他的唇瓣、他的下颌,滴坠在她的手背上,那是碧落之上,苍穹的雨,淅淅沥沥,下得永远没有尽头。
这是慕勉第一次看到男人流泪,没有任何言语的哭泣,却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悲痛,如此哀哀欲绝,因为不能讲话,不能动弹,他只能死死盯着她,拼劲全力地望着,绷得双目充血,连喉咙都鼓鼓作动,一切一切,不过是在做着最后的恳求,即使已经那样卑微,那样渺茫,但还是在恳求她不要走,恳求她不要离开,那眼眶里流出的,似乎不是泪,而是鲜红的血。
慕勉胸口欲裂,一时被太深太深的愧疚压得喘不上气,这一次,她无法原谅自己,上前轻轻抱住他:“丰璃,对不起……忘了我吧。”
燕丰璃绝望地闭上眼,任泪水纵流。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花花,求花花。。。。。


、第42章 奈何

慕勉从室内出来;姜翯正立在廊角下等候;她淡淡道:“他睡着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姜翯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慕勉迟疑下,开口:“你叫夫人放心;今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姜翯忍不住问:“世子他……”
慕勉沉默一阵儿,答出几个字:“我不会让他找到我的。”
姜翯欲要询问,但想了想,还是闭了口;尔后道:“车子已经备好;会尽快送你出城。”
慕勉颔首;没有拒绝。
临近黄昏的时候,慕勉回到独悠谷,得着消息的纪展岩立即赶进来,却见慕勉弯身在床边收拾着行李。
他急得上前,一把拉过她的身体,可当看清她眼眸闪烁的滢滢泪光时,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过去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压下满心的焦急与担忧,用手一下接一下地比划——“小勉,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段时间你上哪里去了?”
慕勉吸着鼻子,嗓音遏制不住哽咽:“纪师兄,对不起……我再也不能留在独悠谷了。”
纪展岩忙作手势——“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慕勉平缓了下情绪,嫣唇曼启:“纪师兄,是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出实情。”
从与燕丰璃的结识,再到得知他的身份,以及几名兄弟为争夺世子之位产生的风波,种种经过,她删繁从简地告知给眼前人,对于纪展岩,她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哪怕是心底里最痛的伤,也不怕被对方知晓。最后她说:“我知道,他一定会找来的。”
纪展岩比划——“我们可以设下阵法,他绝不会找上山谷的。”
慕勉苦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本就是我犯下的过错,自然由我来了断。”就像沉淀了太多的疲倦,她缓缓阖上眸,“纪师兄,我觉得很累,很累很累,人生明明这么长,可我已经觉得快到了尽头,我想一个人离开,浪迹天涯也好,行医救济也好,就当是在江湖上累积历练。”
纪展岩闻言惊慌,迅速摇头,正要抬起的手却被慕勉按住,仿佛明白他要讲什么,慕勉微微一笑,笑容甚是凄凉:“纪师兄,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可能就是你了,求你不要阻止我,也不要劝我回家去,我到现在,都没有忘掉他……”
忘掉一个人,是要多久,她不知道,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事了。
如今,她只想摆脱这些是是非非,这些情爱纠葛,哪怕一个人,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所以,等我能真正放下了,我会回来的,纪师兄,这是我的决定,请你不要阻止我好吗?”昏暗的光线里,她目光熠熠,带着某种刺人的亮度,迎视而来,叫对方无所遁形。
她说,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那时候,有什么潜伏太久的东西,几乎要从胸口里呼之欲出,强烈到足以摧毁所有的理智。
然而面对她眼底的哀伤,纪展岩又生生压下来那波涛汹涌,一切,化为了难言的心疼与怜爱。
尽管是那样不舍、那样担忧,那样的痛。但在她期盼中,他终于点了点头。
慕勉莞尔,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娇软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栗,很快,纪展岩就感觉衣衫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伸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又忍不住,搂住她,仿佛哄着小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拍着,充满了耐心呵护。
慕勉细瘦的肩膀越抖越厉害,终于在他的安慰中哭得一塌糊涂,像是喝醉了酒,她嘴里絮语不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传入纪展岩的耳中,也被他深深刻在了心底里——
“纪师兄……你别担心我,总有一天,我会好起来……”
“等我找到一个新的地方,我会每天给你写信,然后等再看到你的时候,一起拿给你看……”
“纪师兄,只有这一次,哭过这一次,我就再也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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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林里薄雾未褪,犹如一条白色小蛇,在茂密的树木之间妖娆拂动着。
侍卫们肃穆静然,似冰雕而成的棱柱,一动不动,山风轻起,吹得燕丰璃紫袂飘扬,眉目一点冷意,仿佛高处不胜寒。
一抹清长秀挺的人影渐渐从雾气中脱现,纪展岩青衫薄履,神容淡漠,飘衣随着风儿高举,宛然孤鸿飞入云霄,在天端留下一痕天青墨色,淡得不留半分痕迹。
随着他的临近,燕丰璃神经绷动,原本微寒的面意开始变得紧张彷徨,目光不住地往他背后寻望,当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时,立时难抑慌张,声音有点发颤地问:“小、小勉呢……”
纪展岩停下,摇摇头。
燕丰璃僵住了,然后露出一丝悲笑,喃若呓语:“她不肯见我是吗?或者,她在生我的气,她对我……就这样狠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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