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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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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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远见状,脱下甲胄化装后投窜东川,藏匿到百姓家的仓房屋子里,悲叹流涕,俩眼哭肿。他开始整日背诵罗隐诗句:

抛掷南阳为主忧,北讨东征尽良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千里山河轻孺子,两朝冠剑恨谯周。惟馀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

诗中“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两句,在他口中更是念念不忘,直到被大宋追骑所获时,还在念叨“运去英雄不自由”。这位“后蜀诸葛”始终认为自己是个“英雄”。

我想象擒获王昭远,很像一幕蒙太奇:追骑将他提去之后,地上应该留下那个铁如意,在凌乱的仓房地下,谷草堆中,铁如意可以被推成一个特写镜头。





兵临蜀都孟昶请降


王全斌破剑门、下汉源,杀戮蜀兵万余人。

这时后蜀太子孟玄喆的援军才到绵州(今四川绵阳),太子元帅此时与李廷珪等日夜嬉游,根本就不管军政。直到听说剑门已破,想去退保东川,又听说东川也被宋军控制,乃于第二日弃军西还成都,一路上还烧毁了无数的庐舍仓廪,败军自毁财富物资,名义是不给敌军留下值钱的东西,其实受害者乃是本国子民。所以,孟玄喆此举构成了犯罪——即使在大宋时代,这也是一种罪行。

这个正月,京师汴梁大雪,老赵设毡帷于讲武殿,穿紫貂裘帽办理公事。他忽然想起西征将士,于是对左右道:“我穿得这么厚实,还是觉得寒冷。念西征将帅露营露宿,冲犯霜霰,何以堪处!”

说罢,当即解下裘帽,派遣中黄门从驿站接力送到成都城下,赐给王全斌。并晓谕诸将:裘帽只有一件,不能遍及西征将士。

虽然赐裘帽不过是个象征动作,但老赵体贴前线将士的心思,却传导出来了。史称王全斌“拜赐感泣”。

此时,王全斌同时得到了太祖颁来的两份诏书。

第一份诏书说:“西川行营所克复州县,伪署将士有窜匿者,限一月于所在地自首,不要治罪。”

第二份诏书说:“蜀方将卒死于锋刃者,所在地官方要代为收敛尸骸;行营战士受伤者,主帅要给以缯帛。”

两份诏书一下,当得千军万马,三蜀全境又收服降军无数,行营大军在天寒地冻中人人感奋,士气倍增。

赵匡胤还同时给巴蜀各州下了一份诏书:“大宋行营所经之处,各州府长吏要以牛酒犒师。”这意思就是要各州不战而降。

正月初七,大宋北路军直奔成都,在城外结寨连营,连绵数十里,旌旗一片。城外到处响起军械相碰、马铃撞击的金属声,战马嘶叫声,将士呼喊声,在料峭春寒中透着冰冷而又自信的杀气。

孟昶知道剑门已破,见太子奔回,又听说宋军已经兵临蜀都,于是登城,遥见宋师阵营齐整,旗帜鲜明,人强马壮。于是知道:大势已去。

史称蜀主“惶骇不知所为”,问左右:“计将安出?”

有老将道:“东兵远来,势不能久,请聚兵坚守以敝之。”

蜀主叹道:“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不能为吾东向放一箭。现在要闭关鏖战,还有愿意效死力战的人吗?”

司空、兼武信节度使、平章事李昊劝蜀主封府库请降。

蜀主接受了李昊的意见,命李昊草写降表。

然后又派遣通奏使、宣徽北院使伊审征奉降表到王全斌军前,投降。

此前,前蜀之亡,降表也是李昊草写;现在又来草写后蜀降表。据称蜀人有恶作剧者,夜半到李昊府前,在大门上写了几个字:“世修降表李家”。一时蜀中传以为笑。

但这个李昊有一事值得表扬。广政十四年,李昊修孟昶《实录》已到四十卷,孟昶要看看李昊都写了些什么。《实录》为记录帝王言行之流水账,但是源于《春秋》大义,对帝王隐秘制衡的政制措施,历代帝王因为有“实录”的存在,作恶时往往心存畏惧。这一传统有非明文规定:帝王不得亲看记录自己“事迹”的当代“实录”。孟昶要看,是违背这一游戏规则的。故李昊正言道:“帝王不阅史,不敢奉诏!”有规定,帝王不能翻阅自己的实录史,臣不敢接受皇上您的命令。拒绝了孟昶的要求。此事可入圣贤故实。我不忍因人废言,故在此特意插入一笔,概见李昊捍卫传统规则之勇气。

王全斌等驻扎魏城(四川绵阳附近)。后蜀伊审征奉蜀主降表来到。王全斌以礼受之,并派遣先锋都监、通事舍人田钦祚乘驿奏入汴梁。又派遣康延泽领百骑趋成都,见蜀主孟昶,晓谕宋太祖恩信,慰抚军民,并讨论受降仪式。

康延泽在成都留三日,返回。

大宋东路统帅刘光义、曹彬等发夔州西进时,沿途各州皆开门迎降,进入遂州后,刘光义尽以府库钱帛给军士。但诸将所过,都想屠城抢掠,曹彬极力禁之。故东路兵秋毫不犯。赵匡胤听说此事后,对曹彬刮目相看,高兴地说:“吾任得其人矣!”我这次伐蜀得到将才啦!

于是下诏褒奖曹彬。

几天后,王全斌从魏城来到成都北十里的升仙桥,蜀主备亡国之礼,北行十里,来到王全斌军门,正式投降。

王全斌按行前规定的程序,当场释放。等于蜀主完成一个投降仪式后,没事了。蜀主又为他的家族、老母以及先人坟墓等奉表求哀,史称赵匡胤“优诏答之,并谕西川将吏、百姓等使皆安堵如故”。以优厚待遇的诏书回答了孟昶,并同时晓谕西川的将吏和百姓,要像平时一样生活、劳作。老赵又下诏,蠲免蜀境去年的租税,以及今年的夏税之半。又诏:凡无名科役及增加的赋调,令诸州成文上报,经核实,应当除掉的,一律除掉。据说,当时成都人吃盐,一斤为钱一百六十,诏减六十;诸州盐价减三之一。民有穷苦乏食者,由地方开仓放赈。伪蜀文武将校奉孟昶来降者,由王全斌登记奏名,朝廷一体优待。各地亡命群盗,给一个月时间自首。有怀才而坚持操守,耻仕伪蜀朝廷者,要在各地搜访,妥为安置。所有后蜀的先贤坟墓所在地,禁止樵采。前代所有祠庙一律由官方加以修葺管理。

王全斌平蜀后,欲乘势取云南。云南之地自从唐代天宝末年被“南诏”割据后,到五代时又称国号为“大理”。宋太祖看着王全斌献来的地图,他知道当初大唐王朝为了“南诏”曾经有过兵火,于是手持玉斧,在地图上沿大渡河画了一条线,指着大渡河以西说:“此外非吾有也。”所以,史称终大宋一世,“云南不与中国通”。但终大宋一世,云南也没有与大宋有过战端。

西川行营大军入蜀,最初的日子里,一切如常。

自王全斌等发京师,到孟昶出降,六十六天。凡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千零二十九。

后蜀平。





伍 全师雄·孟昶·花蕊夫人


全师雄自号“兴蜀大王”,“复燃”一时,终于病死金堂,巴蜀再无割据之可能;降将孟昶“待罪”受老赵礼遇,非但罪得赦免,还大获封赏,可惜孟昶薄命,受封秦国公六天后即卒;而传说中才情风流的“花蕊夫人”,则也许只是一个惊艳的传说,她很可能并不存在。





吕余庆执掌成都府


平蜀大军北路王全斌等进入成都,后数日刘光义东路也到了成都。孟昶对东路军也奉呈了降国犒师之礼,待遇一如王全斌。不久赵匡胤诏书到,对北路、东路大军颁发了规格一样的赏赐。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两路将士开始不平,自以为本路功劳较大,争功中,互相有了矛盾。

王全斌及崔彦进、王仁赡等北路将帅,平蜀后,竟在川中日夜饮宴,不理军务。还放纵部下掠人子女,夺人财货,史称“蜀人苦之”。

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不公不平的事件。

孟昶需要赴阙请罪。王全斌派右神武大将军王继涛与供奉官王守讷率部与孟昶归京,他则继续留在川中。而这个王继涛行前向孟昶勒索宫人、金帛,王守讷向王全斌告发。于是,王继涛未能成行。

当初孟玄喆与李廷珪自绵阳撤退回成都时,一路上曾烧毁庐舍仓廪。大宋凤州路(北路)行营前军都监王仁赡查案后蜀所有军用物资,不见“绵阳—成都”一线要塞数据,于是责问李廷珪,要治他一个“焚荡军资”之罪。

李廷珪吓得不知所措,于是来问计于大宋西川兵马都监康延泽。

康延泽道:“王仁赡志在声色,如果你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可能会放你一马。”

但这个李廷珪,是后蜀中少数几个比较俭约的官员,平时并不曾养有娼女艺伎;于是只好在自家姻戚中,勉强找到四个少女,另外搭上数百万金帛贿赂王仁赡,这才免去一场牢狱或是血光之灾。

这位王仁赡,似有一套理财本事。他早年在周世宗朝时,就被赵匡胤所知,因此从周世宗那里将他挖来,隶于帐下。从此,他跟着老赵,除了贪财贪色,倒也忠心耿耿。但这次平蜀,他作为行营都监,这个类似“前线政委”的职务,却受贿数百万,还受人女色,公事私了。勒索李廷珪之外,还曾开后蜀丰德库,私吞金贝等物资不少。

赵匡胤派出了参知政事吕余庆权知成都府,枢密直学士冯瓒权知梓州。

参知政事,在很长时间里,被人视为副总理级别的宰辅下一等。这个说法来自大宋翰林陶谷。

当初赵匡胤要用薛居正、吕余庆与赵普共同执政,但又不愿意让他们跟赵普相齐,找不到合适的职务职称,就问陶谷。陶谷说:“唐代时有‘参知政事’,管理枢机职务,是宰相下面一等。”然后老赵就任命薛居正、吕余庆为参知政事。宰辅一般要在朝会时领班,带头招呼大家列班奏事等等,史称“押班”。但老赵规定,参知政事不参与“押班”,也就是“宰相下面一等”的意思。此外,参知政事也不执掌相印,也是“宰相下面一等”的意思。老赵倚重赵普。

但参知政事在唐代实际权力要比中书门下、平章事重要。大宋的参知政事到北宋中期官职改革时,有过变化,权重增加。王安石就是参知政事,主导了神宗时的改革运动。

且说吕余庆带着参知政事朝官身份,来成都做太守,当地开始传闻一件异事。

说有一个名叫辛寅逊的人,正在做着后蜀的学士。就在宋师讨伐后蜀之前,除夕来临之前,孟昶要辛寅逊做两句诗,写在桃符上,作为正月年节的贺词。学士献上的两句诗是:

新年纳余庆,佳节契长春。

宋师是乾德三年,公元965年正月,平定四川;当月吕余庆来成都;长春节,是赵匡胤的诞辰纪念日,农历二月二十六日。整个两句诗就在说:“新年时间就会迎纳(吕)余庆到成都,这个佳节后面就是长春节”。两句诗就这样嵌入了“余庆”和“长春”两个意象,而且从语句逻辑上恰好构成对应关系。

后人有将这两句谶语诗当作中国传统春联的鼻祖。多种记录文字略异。





全师雄被拥叛军元帅


吕余庆执掌成都,遇到了军乱。

王全斌等人处理战后事宜,有种种不公,巴蜀人士已经有了怨气,一些地方,开始有人啸聚山林,渐渐盗民四起。

但王全斌和他的将士们还在恃功而傲,骄纵不法。五代时期的武夫习气,在平蜀胜利后,死灰复燃。而这位忠武节度使、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平蜀总司令王全斌先生已经无能制止将帅们的疯狂。

一日,成都有药市,集上,即有大宋军校仗着酒劲持刀入市,抢夺药商的财物。此事很快被管理街道的小吏驰报成都府。吕余庆并不犹疑,立命擒捕,当众斩首,宣示城内外。史称“军中畏伏,民乃宁居”。

冯瓒到梓州,才办公几天,就遭遇了一场叛乱危机。

原后蜀不满于大宋的人中,有个军校名上官进,啸聚亡命之徒三千余众,劫持村民数万人,夜攻梓州城。梓州城中只有骑兵三百人。

冯瓒登楼观看后说:“贼众乘夜奄至,此乌合之众也!你看他们手持棍棒农具来攻城,一定没有必胜之志。我等可持重以镇之,等到天亮,他们自会溃散。”

于是令三百骑兵分守诸门。冯瓒坐在城楼上,又密令值更者将夜半梆子敲得密集一点。这样,不到夜半,城楼更鼓就敲起了五鼓。上官进等人大惊,还以为天就要亮了,匆匆逃遁。冯瓒见时机已到,命打开城门鼓噪追击,一战,擒上官进,斩于市。招降千余人,令他们回家好好种地,这一叛乱之罪,不复追问。史称“州境遂安”。

蜀地虽经吕余庆、冯瓒等治理,初现太平景象,但在三军躁动的背后,毕竟还隐伏着一场危机。这是局中人很难看到的。

太祖下诏,诏伪蜀文武官员都到京师,史称“赴阙”,并给各位官员赏赐有差;特意嘱咐:伪蜀官员治理地方,行为清白,而又为众所知者,所在州府要将这样的循吏清官报到朝廷。

不久,孟昶的亲兄弟带着降表提前到了京师,所上表有“自量过咎,尚切忧疑”等语,表示了孟昶投降后的担心。太祖回复他的诏书说:“既自求于多福,当尽涤于前非。朕不食言,尔无过虑。”

你既然能够自求于多福,那就已经荡尽了过去的不是。朕说话算话,决不食言,你不要过多忧虑。

诏书中还特意问好孟昶的母亲,且称孟母为“国母”。

为了照顾孟昶等人来朝,太祖又下诏自沿江诸州分置驿船,赒给路上饮食行李等。蜀之降卒被安排到川陕荆襄各要塞之地,一部分精选的蜀兵则需要跟孟昶等一同来朝,充禁军。

仲春,天气略暖,孟昶与其官属,都带着家眷入朝,还有部分归降的士卒,舰船前后几百艘,随后,自峡江而下。

有一种记录说,曹彬担心这几万降卒出事,就给赵匡胤发去了密奏,说“孟昶在蜀地称王三十年,而蜀道千里,臣请擒孟氏之后,杀其大臣以防止兵变”。老赵在他的密奏后批示道:“汝好雀儿肠肚!”你这肚量真不小,跟个麻雀似的。老赵就用这种亲密的姿态挖苦了一代名将。老赵不愿行杀戮之事。

但曹彬的预感是对的,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起初,太祖下诏,精选的蜀兵赴阙时,每人要给“装钱”,就是置办行装的费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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