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讨饭时偶遇景多多。两个人一起流浪，一起讨生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之石虽然比景多多大三岁，个头也高，但实际上，一直是景多多保护他更多一些。
在景多多眼里，之石简直是无可救药。
有人抢两人刚刚讨来的剩菜，每次都是瘦小的景多多冲在前面去和他们争抢。莫看的景多多个子小，和别人争斗起来可是从不让份儿。眼睛一瞪，狠话一摔，碰上个子比他大的，他还会跳起来，抽人家。他冲在前面争斗，之石就躲在后面不敢作声。景多多刚占上风，之石却走过来，对景多多说“他们也不容易，让一点给他们吧”之类的话，气得景多多扬手打他的头，骂他是呆头，石头脑袋，呵斥他少废话，一边呆着吃他的饭。之石从不去和景多多争嘴，便依了景多多的话，缩着脖子回到景多多的身后。景多多不开口，他就不作声。
景多多要去偷馒头，之石吓得赶忙躲到了一边，连看景多多一眼也不敢。景多多得手之后，会一边咬着偷来的馒头，一边气他，之石却还理直气壮，搬出书上的话来告诫景多多不可偷窃。有时候，之石正说得起劲，肚子忍不住叫了起来，景多多就哈哈大笑，说之石的嘴在说话，肚子也在说话，把之石弄得又气又窘，索性扭头就走。景多多也不去追，反正过一会儿，之石自己就会乖乖回来。不说话，也不理景多多，只是跟在景多多的身后。
景多多虽觉得之石已经不开化到了让他无语的地步，但他从没想过要和之石分开。这家伙虽然胆小又罗嗦，可是当景多多在打架的时候处于下风，之石一定会冲过去，抱住对方的腿，喊着让景多多快跑，或是干脆把自己当作肉盾，挡在景多多的前面，任对方又踢又打。景多多偷东西时被发现，之石会赶过来，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地求人家放过景多多，还说景多多是他的弟弟，他愿意替景多多承担。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要景多多开口，之石一定会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分一半给景多多，尤其是馒头。景多多从小吃惯了舅舅家那硬邦邦的糠子窝头，细粮这种东西是他离家出走之后，才第一次接触到的。白面作的馒头是他的最爱，之石知道这一点，每次讨来白馒头，都会主动掰一半给景多多。景多多也不跟他客气，吃的是理直气壮。
有时候，景多多会打趣地跟之石说：“你这么傻，还要跟着我混，不怕哪天，我把你卖了换馒头吃？”
“不怕，”之石每次都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回答道，“你不会把我卖掉的。”
“你真的不怕？”
“不怕，我们可是好朋友。”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从第一见面就是这样。”
“因为你是好人，我知道的。”
“石头，你真傻。”
暗自苦笑，他景多多是好人？这话也只有这个呆头才会说。他早就不想再当什么好人，因为即便是努力要作好人，也不会有人当他是好人。既然如此，何不就干脆当个坏人呢？最起码，作坏人不吃亏，作好人费力不讨好。
入京城之后的景多多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他注意到了，在街头混得好的人是都是有后盾的。他们分成各个团伙，有各自的地盘。有几次，他和之石因为进入了人家的地盘，差点被他们群殴致死，好不容易讨来的吃的也被迫给了人家。为此，景多多认为，想让今后的生活有保障，那就非得加入个团伙不可。
景多多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给之石听，因为他猜得到，之石这个死脑筋听了以后，一定会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之石总说，那些人就是人们常说的黑帮分子，是坏人，不能跟坏人一起做事。景多多不想花时间与这呆头费口舌，索性决定自己先偷偷地行事。等他找到可以投靠的帮派之后，再跟之石说。
加入帮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景多多接连几次碰壁。人家嫌他又瘦又小，说加他入帮，纯属是找了个吃白饭的。景多多知晓了，自己若不能在他们面前拿出些真本事，人家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可这真本事该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景多多下意识地摸了摸当年打狼用的改造武器。他猜想，如果给那些人展现一下自己的改造成果，他们肯定会接受自己。可是他不能这么作，因为这个成果有一半该归功于库尔缠。他觉得带着这个改造武器进黑帮，等同于玷污了他和库尔缠的情义。库尔缠说过，他研究武器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以好保护自己的部落。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拿去混黑道，欺压弱小。
景多多还没有意识到，虽然口口声声地说要去作一个坏人，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很排斥很鄙视这个群体里的人。现在的他，正一步步地走向一个岔口，眼看一个方向，心里却忘不了另外一边。
、第六章 恋爱中的傻瓜（1）
几天来，景多多都在思考着加入帮派的事。他想得太入神了，没有留意到之石最近的变化。自从目睹过怡香院那小丫环的芳容后，之石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单独行动。每次回来，他会一个人喃喃地念叨着小时候学过的诗句，例如，“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景多多不懂诗，没法理解之石的心境。他只觉得，这个呆头不在跟前倒更好，省得发现自己私下的行动后，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日，景多多无意中经过怡香院，看到之石正蹲在门口。他这才反应过来之石这些天来单独行动的真正原因，原来是忘不了那位“人面桃花”。看着这个傻子守株待兔一般地等在门口，只为了能够再看一眼一个根本不可能理会他的妞儿，景多多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正是朽木不可雕也。
有些不忍心再看，景多多转身就走，可是刚走出一段距离，就听到身后有人在骂，好像在说什么“小流氓”“叫化子”之类的。景多多对这类字眼敏感得很，因为自从他流落街头后，别人都是这么喊他的。于是，他顺声回过头去，想瞧瞧那个人是不是在骂他，可是映入他眼帘的是之石在被一群人推搡。
景多多快步赶过去，方知事情始末。之石天天蹲在怡香院的门口，看门人每次都会塞给他一些吃的，或是钱，想要以此尽快将他打发走。他们觉得正门坐着个脏兮兮的叫化子实在影响他们作生意。可是，之石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见到朝思夜想的姑娘，他是不会走的。时间长了，看门人也就失去了耐性。他们现在就要教训教训这个死皮赖脸不肯走的小叫化子。
景多多本想上前跟看门人说几句好话，然后把之石拉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不知看门的几位如何来了这么大的火气，景多多刚说了一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就被其中一个个子最大的推了一把，摔出去很远。待景多多从地上坐起身，就看到他们在打之石。这可惹恼了景多多。他四下看看，刚好有一块石头在自己的手边，便抓起石头，对着打人最凶的那个掷了过去。
从小就练习投掷的景多多可是这方面的高手，扔出去的石头当即命中。被打中的那个大呼喊疼，其他人打之石的行为也为此停了下来。景多多见状，连忙高喊道：“呆头，你还不快跑？！”
之石就连滚带爬地起了身，撒腿就跑。有人想要去追他，却挨了景多多一记石头。景多多从地上捡起更多的石头，不断地向看门人投掷，且战且退。待那群人不敢再上前，之石也已经跑远了，他才转身跑掉。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景多多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怡香院的大门口处出现了一位身着深蓝色袍子的大眼睛少年。景多多只在那一刻和他对视了一下，就跑开了，而那位少年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脸上挂彩的几个看门人看到这位少年，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丁公子，您这是要打道回府吗？”
美少年毫不客气地答话了，其声音中性十足：“不回我自己个儿的家，难道是要去你家不成？还不去给我牵马！”
几个人应声把马牵来，并伺候他上马。美少年从怀里拿出了一小瓶的药膏：“这是我师父自制的药，你们拿去用吧。”
“丁公子，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涂药膏……”
美少年却瞪了他们一眼，这几个人不敢不从。看着他们每个人都涂过药后，美少年拿回了药瓶，催马离去。他走出一段距离后，便听到身后一声声惨叫，分明是那班看门人。他兀自调皮地一笑，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小叫化子都能对付你们，我还留你们何用？丢人现眼的东西，统统给我去死吧。”
他从怀里摸出了另一个小药瓶，这个才是真正的疗伤药。一路上，他一个劲儿地笑，像极了一位得到漂亮衣裳的少女。
再说，逃离后的景多多在集市前的树下找到了之石。他们两个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靠着这棵树坐着。有时候需要分头行动了，他们会选择在这里碰头。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多少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之石见了气喘吁吁的景多多，马上询问景多多有没有受伤。景多多很没好气地回答了他。之石见此，便默不作声地和景多多保持一点距离地坐了下来。景多多是真觉得这块石头太不识时务了。
“石头，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是什么？是小流氓，叫化子！人见人烦！”
一听这话，之石也明白了景多多的意思。他低下了头。
“怡香院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有钱人逍遥自在的地方。那里的姑娘只接待像司马家那样的富贵人家！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副德性，人家姑娘会搭理你？看都不希罕看你一眼吧！你该不会还当自己是县令家的公子？”
之石依旧不语，这让景多多越说越起劲儿。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景多多瞪了他一眼，“我替那位姑娘对你说了！”
之石叹了一口气，没接景多多的话茬，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馒头：“那个看门人给的，我一直放在怀里，还热乎着呢。”
景多多明白了，这是之石想要堵他的嘴。他也就不说话了，安心啃馒头。嘿，热乎乎的新馒头，吃起来真过瘾！
之石见景多多不再训他了，就开腔道：“她叫红蝶。”
嘴里塞满馒头的景多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之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打听到了，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叫红蝶，今年十一岁，正在跟着惜酒姑娘学艺。”
景多多眨着眼睛，慢慢地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无可奈何地看着之石：这个呆头，还不死心！
“多多，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我根本忘不了她。”之石说着这话，脸也红了，“而且，我也不指望跟她怎么样。我就是想看看她。如果能天天看到她，即便是说不上话，我都觉得就是当场死了，也值了。”
之石最后的那句话惊到了景多多：呆头这是中什么邪了？换作平时，这个满脑子中庸之道的胆小鬼说什么也讲不出这么坚决的话来。
之石还很郑重其事：“多多，我是认真的。”
景多多看了之石半晌，强忍住不笑地扭过头去了。他觉得之石一本正经的模样非常滑稽，有一种小虫子硬是装大块儿头的感觉，简直是比发傻的时候还要可笑。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多说无益。
接下来的几天中，之石依旧背着景多多去怡香院。景多多叹了一口气，选择视而不见。实在是懒得理他了，就由他去吧。
不过这一次放任，换来的是之石的又一个惊人之举。
“多多，我要进怡香院去当下人。”
听闻此话，正在喝水的景多多一口水喷出了很远。
“多多，我没有说笑。”
“你给我打住！”景多多一把按住他，也想借这个空档让自己平静下来。
之石看着景多多，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
“你帮我去问问，关于作下人的事。”
眼见景多多一头雾水，之石遂进一步解释道：“我是蹲在怡香院门口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里面有人在说，怡香院需要新添几个下人，最好是十岁左右的男孩。我今年十二岁，应该是符合要求的。”
、第六章 恋爱中的傻瓜（2）
“既然你觉得合适，那就自己跟他们说去呗。看他们愿不愿意收你。”景多多不解，这种事他能帮上什么忙。
“这事是要跟怡香院的管家说的，可是看门人不让我见管家。我这几天，天天蹲在门口，他们一看到我，就烦得不得了，直接哄我走，根本不容我说话。”
“他们不容你说话，怎么就会容我说话？”景多多心里是顶不想管这件事，故一直都在把此事往外推。
“你不知道，自从那次你用石头打了那几个人后，怡香院就换了看门人。这几个新的看门人也许不认识你……”
软磨硬泡了一番，景多多终于很勉强地答应了之石的请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洗了脸，就去了怡香院。看门人把管家叫了出来，景多多就在大门外和管事谈话。油嘴滑舌也是在街头求生存的必要手段，景多多早已学来。在管家面前，景多多把之石吹得是天花乱坠，说他是在大户人家长大，见过世面，很懂规矩，什么活都会干，还读过很多书等等。那管家被景多多忽悠得晕头转向，最后还真听了他的话，跟着他去看过了之石。景多多不忘在管家打量之石时，在旁边进行补充说明。管家稍微流露出一点对之石的不满意，他就耍嘴皮子，硬是让管家忽略这个问题。
“怎么样？我给你推荐的这个人不错吧？”景多多笑眯眯地看着管家。
管家也笑了：“看不出，你这个小豆丁很有一套，家里该不会是作这个的吧？”
“作什么呀？”景多多是真的不明白。
“还能作什么？作生意呗。”
景多多只是赔笑：呵，敢情你当我是人贩子！我们家里才没有人作这个呢。
“其实现在呀，作这一行业挺吃香的。像我们东家的义子丁伊伊公子，他就是作这一行发家的。人家今年才十四岁，却已建立了丁家寨，手底下管着一大帮子的人。真是好大的势力呀。”
管家的话让景多多心活了一下，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这个丁公子说不定能成为他的投靠对象。对方只比他大五岁，可能比较好说话。
管家看好之石了。待之石回身收拾东西的时候，管家把景多多叫到一旁：“现在谈谈价钱，这个男童你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