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风尘三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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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风尘三尺剑-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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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以尘看着族里一张张坚毅的脸庞,不禁悲从中来。圣珈族的位置是兵家必争之地,千年来龙争虎骧,让族民不胜其扰。然而,此地山灵水秀,土地丰饶,族民不愿迁徒。十三年前墨霸天起兵,便是为了入主中土,掌握皇权,从根本上解决危机。
  然而,圣珈族四降四叛,而且民风骠悍,让上位者如芒在背。这些年来,他入京为质,如履薄冰,也力劝族人忍辱负重。而东越国一直与旭日国交好,因此从不曾率兵来犯。如今,旭
  日国风云突变,皇权易主,正是东越国争霸的好时机,他们又岂会坐失时机?
  他该如何守护他的族人?
  回到影月居,坐在案前良久,终于决定回信给薛凌云,信中虽然词语婉委,却是引经据典劝东越国退兵。
  静静地注视着士兵拿着信远去,墨以尘缓缓闭上双眸,心若危柱之弦,惊惶不安。
  薛凌云,你到底为何而来?
  残阳如血,凉风袭袭,薛凌云立于山顶,眺望科尔什这片瑰丽雄浑的土地,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手中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那字体熟悉得即使闭目也可以模仿到九分像。然而,那字字行行间透露出来的冷漠却使他仿佛被利刃割心。
  看完信后,他毫不犹豫地下令扎营,派人送了一封信给墨以尘,约他在此地相见。
  阔别一年,思之如狂,如今终于得到他的下落,却兵戎相见,墨以尘一定会怨他吧?然而,他却别无选择,他必须亲手操控这场战争,他宁愿让墨以尘怨恨他,也不愿意让墨以尘有丝毫闪失。
  他曾差点失去了墨以尘,那种悲伤绝望的感觉,他今生今世也不愿意再感受。
  寒风迎面袭来,拂动他身上的白披风,飘摇如雪。他眺望远空,轻声低喃道:“以尘,但愿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漏深,人无眠。据哨兵回报,东越军在三十里外按兵不动,在他疑惑之际,对方送来了一封信,约他在二十里外的圣女峰相见。他握着信久久不语,任由寒风吹拂他的衣衫,心乱如麻。
  米迦长老陪他在冷风中站了很久,才问道:“族长,你要去赴约么?”
  墨以尘把目光转向星汉天宇,轻声叹息:“敌军有骑兵三万,控弦一万,和其他士兵合计十万。而我族,经过十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无数村庄丁倒户绝,现在即使全民皆兵,也只有三万人是真正可以派上战场的。难道真要拼个鱼死网破?”
  米迦长老闻言,悲从中来,那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染上了几分沧凉。
  “米迦长老,我要去赴约,这里就交给你了。”墨以尘把手中的信收进袖袋里,系上披风,郑重吩咐道。
  “族长……”米迦长老看见墨以尘转身离去,欲言又止。
  墨以尘停住脚步,疲惫的脸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我相
  信凌云,即使他不顾旧情,也会光明正大的杀过来,绝不会暗算我。”
  “虽然如此,但还是挑几个壮士陪你去吧。”米迦长老不放心地跟过去,劝道。
  幽幽风中,似有若无地传来一句话:“好的,你挑几个人吧……”
  当第一抹朝霞冲破天际之时,薛凌云终于按捺不住走出帐外,向士兵询问道:“圣珈族的族长还没来么?”
  士兵恭敬地答道:“回大人,至今尚无生人接近山顶。”
  薛凌云闻言,剑眉轻蹙,心中隐隐不安,难道……墨以尘在怨他,不愿相见么?
  慢慢步至崖边的翠柏下,眺望远山,万顷霞光从天而降,如水幕般洒落在圣女峰,染了他一身。没有人看见,在他的眼眸中,盈满无法言喻的悲恸。
  到了辰时,终于有士兵来报:圣珈族的族长已到达,正在外面守候。薛凌云心头一震,却仍是假装镇静地吩咐道:“请他过来。”
  士兵领命而去,翠柏下独剩薛凌云一人,他紧张地来回走了几步,连手心也渗出冷汗。少顷,终于看见那白衣如雪的身影出现在三弯九转的山道上,竹海起伏,脆声阵阵,那人翩翩玉质,阔别一载,眉目依旧。看着墨以尘一步步走近,薛凌云的心如万马奔腾,无法平静。
  直到墨以尘站在他面前,向他揖手行礼,他依然如坠迷梦。
  “本人是圣珈族的族长墨以尘,我族一直居于科尔什,对贵国秋毫无犯,贵国却带兵压境,来势汹汹,难道是欺负我族人丁单薄么?”
  薛凌云闻言,心头一紧,望向眼前那张冷漠如冰的脸庞,如面对陌生人,哪见当年的默契?
  几度欲言又止,但转目望向墨以尘身后的圣珈族士兵,以及守卫在四周的东越国士兵,薛凌云终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答道:“我朝陛下负吞吐天地之志,神明自运,统一天下是早晚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贵族应该俯首称臣。否则,阁下将听楚歌之声,坐见覆宗赤族之祸。”
  墨以尘闻言,眉宇间盈满怒意,他紧握双拳,指尖刺进掌心里,鲜红的血沿着手指的关节滑落,艳若残瓣,落土无声。
  薛凌云见状,心如火烧油煎,却只得隐忍着,劝道:“你是聪明人,当知取舍。”
  墨以尘闭上双目,沉默不语,少顷,才答道:“事关重大,我不能一人作主。大人可否给我三天
  时间?三天之后,无论投降与否,我一定答复你。”
  “好的,静候阁下佳音。”语毕,薛凌云向守在四周的士兵命令道:“你们先退下。”
  “是,大人。”士兵们领命而去。
  薛凌云望向墨以尘,欲默欲语。墨以尘转目望向身后的圣珈族士兵,也吩咐道:“你们也退下吧!”
  圣珈族士兵闻言,也行礼退下。
  周回顾望,这圣女峰的山顶只剩下他们二人,寒风袭来,衣袂纷飞,如雪纷华。墨以尘拉紧了披风的领口,却仍是冷得震动了下,薛凌云心中一动,正要解下披风,却听见墨以尘说道:“感谢大人的好意,在下不冷。”
  薛凌云停住动作,无奈地轻叹:“以尘,这里已没有其他人,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么?”
  “薛凌云大人位高权重,在下不敢冒犯。”淡漠的声音在这山顶显得异常空灵,墨以尘神思淡定,语默有度,却陌生得让薛凌云无所适从。
  “以尘,你这是惩罚我么?”薛凌云着急地执起墨以尘染血的手,仔细地查看伤势,并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动作轻柔地为他涂抹:“我来,是为你。”
  “凌云,你不该来的。”每个人都有逆鳞,薛凌云率兵来犯,纵是命令所迫,也犯了他的逆鳞。他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穷尽所有守护的圣珈族,尤其是知他甚深的薛凌云。
  “以尘,我懂,你的想法,你的愿望,全都刻在我心底。可是我宁愿你怨我,也不愿意去赌其他将领的侧隐之心,若来的人不是我,圣珈族的命运将如何?你的命运又如何?杀降之事史不绝书,我绝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墨以尘沉默良久,才轻声叹息:“可是凌云,你丢给我一个大难题啊……”
  薛凌云握住墨以尘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着,轻声说道:“以尘,接受招降吧。只要你愿意接受招降,我一定可以保全你族。以后你跟我回京城,有我在,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吧……”墨以尘的眉间染满沧桑,那悲恸的细语渐渐被刺骨的寒风揉碎。
  “以尘,对不起,是我的力量不足,才会导致今日之事。”薛凌云垂下眼眸,神色落寞。
  墨以尘静默片刻,终于抬首望向薛凌云,表情淡定冷峻:“凌云,虽然我妥协是出于形势所迫,但我族民风骠悍,未必不能一
  战。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如今我把全族的命运押在你身上,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
  “我明白,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墨以尘抽离被薛凌云握在掌中的手,说道:“我先回去了,三天后见。”
  在墨以尘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薛凌云忍不住按住他的双肩,在他的额角轻轻印上一吻,低喃道:“我发誓,终身不负你。”
  墨以尘将笑未笑地脱离薛凌云的怀抱,转身离开,薛凌云依依不舍地注视着那如雪白影慢慢消失在竹海之中,眼前徒留阵阵竹涛之声。
  


☆、风定花犹落

  回到圣珈族的科尔什城,墨以尘立刻召集所有长老商议对策,他们在影月居里闭门两天两夜,争吵不休。最后,大家皆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墨以尘,其中一位长老说道:“族长,我们的意见已难统一,还是由你来决定吧!我虽是主战派,但倘若你说一个降字,我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另一个主降派的长老也说:“是的,我虽是主降派,但如果族长要战,我愿身先受死。”
  其他人也齐声附和,等待墨以尘的答覆。
  墨以尘缓缓站了起来,一身白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宛如雪花飘荡。他的神色端庄,说道:“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那么我就作主了。我族经过十四年前的大战之后,已元气大伤,目前真正能用的士兵只有三万人,敌军却有十万士兵,一旦开战,只怕十不存一,倘若不幸战败,恐有屠城之祸。不如降了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墨以尘闭上双目,把悲伤藏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下。年纪轻轻便肩负着整个族的生死存亡,谁懂他心中的悲苦?
  众长老闻言静默下来,有数人已老泪纵横,少顷,他们全跪了下来,哽咽地道:“但凭族长安排。”
  墨以尘注视着这十数名皆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长老,不禁双眸迷蒙:“都起来吧!传命下去,明日一早出降。”
  顿了一下,墨以尘继续说道:“都下去休息吧……”
  语毕,他独自走出影月居,挥手阻止众人跟来,随即上了马,扬长而去。
  圣珈族前族长墨霸天的陵墓位于科尔什城外五里的圣山上,此地峰峦竞秀,万壑争流,是圣珈族最好的安葬之地。墨以尘提着竹篮,在月下走过斜桥磴道,往墓地走去,寒风呼啸而过,把他身上的白袍吹得如雪花乱坠,飘然如仙。
  墓地已近在眼前,墨以尘的脚步却仿佛有千斤重,举步维艰。寒风把道旁的苍松翠柏吹得啪啪作响,枝叶零落。
  他站在墓前,放下竹篮,拂袖焚香,向墨霸天的墓行了跪拜之礼,然后把香□香炉里。
  “父亲,对不起。我愿倾尽所有去保护全族,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东越国兵临城下,我族存亡悬于一线。明天,我便率领全军出降,此举实属迫不得已,望父亲谅解。”
  语毕,墨以尘往地上倒了三杯冷酒,双眸盈满悲恸。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轻微的脚
  步声,墨以尘警觉地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红色军服的薛凌云,两人静静地对望着,仿佛忘了如何言语。少顷,墨以尘站起来,轻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起竹篮里的酒壶,仰头喝了起来。
  薛凌云冲了过来,按住他手中的酒壶,低声说道:“你这样不是在折磨我么?”
  墨以尘只是悲凉一笑,任由薛凌云夺过酒壶,那眉目间写尽沧桑。
  薛凌云放下酒壶,心疼地轻抚墨以尘的脸,说道:“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墨以尘轻声叹息,缓缓垂下眼帘:“凌云,我一觉醒来,竟已过了三年。黄花凋残,风光非昔。这世间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在不经不觉间,时光已翩然流逝,我很想抓住某些东西,却发现它们已在指尖间悄然溜走,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薛凌云闻言,心头一紧,伸手抱住墨以尘,柔声说道:“你还有我。在你昏迷之后,我曾在榻前向你立誓,等你醒来之后,要陪你共赏盛世烟花。你我之间有生死不易之誓,即使天变了,地变了,我的承诺不会变。”
  墨以尘悲凉一笑,声音飘渺:“做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在你的身后,是尸骨深仇,是功名利禄;在我的身后,是我族的生死存亡。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薛凌云心中一急,把墨以尘抱得更紧,感受着墨以尘那忐忑的心跳声,心乱如麻。
  “以尘,我知道你在怨我,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怨不得,恨不得,可是我……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墨以尘的星眸迷蒙,神情悲恸,那隐忍多日的无力感决堤而出,瞬间把他淹没。
  “以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你要恨就恨我,不要伤害自己……”薛凌云轻轻抚摸着那如瀑布般的长发,低头轻吻着,眸中盈满心疼及怜惜。
  这夜,他们在月下漫步,眺望远山烟霞,细听竹涛脆响,直至拂晓,才在山脚下分道扬镳。
  到了巳时,墨以尘下令解兵,并率领科尔什军赤足出城十里投降。薛凌云静静地站在帅旗下,看着圣珈军缓缓接近,飘扬的旌旗在他冷竣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率领圣珈军的那个白衣人影,当他看见墨以尘的双足被鲜血染红时,只觉心如刀绞。
  在这
  片科尔什的土地上,旌旗蔽野,尘土飞扬,墨以尘停在离薛凌云一百丈处,毅然下跪,以双手献上降书,朗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身后站着十数名长老,米迦长老手执圣珈族的圣物羿日弓,其他长老各执一箭。在墨以尘高举降书的时候,长老们也同时高举手中的圣物,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珈军数万人齐声喊道,声震山岳,回音不绝。
  薛凌云向前走了两步,却忽见一人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身锁子甲,虽然戴了头盔,却仍能隐约看见那张年轻刚毅的脸,正是东越国的中军都督沈君。薛凌云的心忽地一跳,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隐隐不安。
  “圣旨到——”沈君一勒马缰,立刻飞身下马,高声喊道:““抚远总督薛凌云接旨。”
  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他身后的将领和士兵也闻声跪了下来,顿时尘土飞扬。
  沈君略有深意地看了薛凌云一眼,打开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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