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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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情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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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了,未曾经过什么风波,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皇帝负手立在石阶之上,冷冷吩咐道:“不必惊扰到皇姊,你们只管到各处搜检——只除了皇姊的寝宫。”内侍们迅速而无声地散开了,不多时连杂沓的脚步也听不清楚,唯一能听到的是身边皇后那急遽的心跳。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己的皇后,唇边溢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这个曾经的表妹,小时候倒也是活泼可爱,只是在姑母的一味骄纵之下,如今只剩下任性胡为与胡搅蛮缠,看到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皇帝不由得有些心情大好。他正是为要给她们母女以颜色,才欲擒故纵地导演了这出好戏!
但是搜检各处的内侍陆续回来,却都一无所获,最后,内侍总管犹疑着走到沉默不语的皇帝面前,低声说道:“陛下,只剩下公主的寝宫……”皇帝的脸色让他不敢再说下去。此时皇帝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有些想要退缩,因为他不愿意面对那可能的发现,但是今夜倘若不能搜出那个人,明早姑母便会去联合太皇太后向他发难。
他深吸了一口气,假笑道:“看来朕到底是要惊扰皇姊的好梦了。”内侍推开了阿茉寝宫的大门,内室之中,阿茉倚在寝台上,寝衣整整齐齐,瀑布般的长发一直披垂到地面,看到皇帝进来,却没有起身接驾。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问道:“不知陛下深夜至此,有何贵干?”皇帝立在寝宫门口的光影里,不再走进去,口中笑道:“只为宫中混入一个陌生的男子,有人看到他潜入了清露殿,所以朕带人前来搜检,还望皇姊见谅。”
阿茉轻笑道:“搜检过了吗?”
“尚未。”
“清露殿弹丸之地,还需如此大费周章?”
“别处都安稳无事,只有一处不方便搜检。”
“何处?”
“就是皇姊身后的寝台。”
不论是清露殿的侍女还是皇帝的内侍,都将头低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冷汗森森,透骨的寒气让他们止不住地战栗。
阿茉却浑然不觉地笑了起来:“原来连这里都要搜检呀!”她随手抬起衣袖一挥,露出了身后的寝台,那里竟赫然躺着一个人,用锦被蒙着头面,但即使众人都离得很远,也可以从身形上辨认出那是个男子。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后的皇后忍不住惊呼出声,只有阿茉还是那样姿态娴雅地半倚在枕上,云淡风轻。
皇帝的心中在一瞬间起了杀机,但是瞬息万变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掠过,他就那样静默着,众人紧张得都要窒息的时候,他才突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清露殿。
内侍们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瘫软萎顿到地上的皇后,她失神地看着阿茉,不可置信地问道:“阿姊?难道那真是……”阿茉看向她的眼神有一丝怜悯,她温和对阿娇说道:“此事想来皇帝不会再追究,皇后还是快快回宫,莫要再节外生枝才好。”阿娇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宫门处时,阿茉才又出声道:“皇后,请向姑母多多美言,莫要纠缠今夜之事。且让大家都再过几日安稳日子吧。”阿娇的身形顿了顿,那孤单的背影便消失在朱红宫门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可真够冷的,也许是我写的不好,也许是更新得太慢,不过不会弃坑的。

、淮南事发


武帝建元四年,春末夏初。
淮南王离京那天,百官全都去玄武门送行,阿茉戴着面纱,远远地观望,见自己那位不成器的舅舅拉着淮南王的手说着体己话,全不顾百官侧目,旁边夏侯颇袖手站着,笑微微的。刘陵伸长脖子也看了一眼,见阿茉看得出神,便笑问道:“那日的事,可令他误会你了?”阿茉一愣,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夏侯颇。阿茉不由得笑了,答道:“他误会了吗?我却还从未想过这个。”刘陵有些意外地审视着她,右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拭着一把银制纸刀的刀刃,良久,才抿着嘴了然地一笑:“我原以为阿娇狠心,没想到你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
淮南王离京之后,京城中便隐隐地有了些谣传,有说皇帝大婚多年,膝下一无所出,许是有隐疾的缘故,也有说皇后阿娇恃宠而骄,独霸后宫,致使皇嗣乏人,无论哪种说法,都集中到皇帝至今没有一男半女这件事情上。开始只是朝臣们私下议论担心,后来就传到了民间,这种宫闱秘事是升斗小民最感兴趣的,不免添油加醋,成了一部传奇。
王太后很是忧心,事关皇室血脉延续,便不顾长公主与皇后的激烈反对,而从诸臣家眷中选取好女进宫备选妃嫔。一时宫中粉艳脂浓,桃李争艳,皇帝流连花丛,倒也很是惬意,只与皇后的冷战令他扫兴。
有一天,被皇后的冷言冷语给气得拂袖而去的皇帝,百无聊赖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平阳公主府里带回的卫子夫,当下便命侍从将子夫唤来,子夫一身下等宫娥的裙衫,看来楚楚可怜,她在建章宫中幽居了大半年,清减得一阵风都能给吹走一样,倒是越发标致了。当晚,皇帝便留她侍寝,第二天便下诏封她为夫人,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从此贵兴日盛一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久,皇帝便又推恩给卫夫人的家人,全部给削了奴籍,赏赐房产土地,卫青入建章宫当了一名御前侍卫,而寡居的卫少儿则被指婚给了御前正得宠的詹事陈掌。君命难违,卫家姐弟都有些不情愿地先后离开了公主府。
阿茉身边少了得用的人,一时很不习惯起来,如今少儿、子夫都已离去,而她身边的年长侍女萱萱过于轻佻莽撞,碧叶又太过老实,都不合用,阿茉便想起一个人来。
这一日,阿茉百无聊赖,便去看望那在偏僻小院中的彤管。推得门来,便不拘礼节地问道:“你在插花?”彤管正在插一支棠棣花,葳蕤的枝叶间娇艳的花朵披垂盛开,很有些姿态意趣,然而阿茉鉴赏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花美,技艺也高,只是无人欣赏,无处堪寄,终究归了寂寥。”她是来请彤管做她的侍女总管的。
阿茉请彤管入内府的事情,事先并未与夏侯颇商量,便是事后也只是随口一提,夏侯颇之前曾隐约暗示阿茉可以让萱萱来统领内府众侍女,阿茉却自作主张,将萱萱指给了夏侯颇身边的随从子君,那人与萱萱相好多时,此时便欢天喜地地娶了萱萱去,阿茉厚赐金帛,妥善遣嫁了萱萱。
那彤管初来,众人都觉她稳重沉默、言语温和,以为是好敷衍的,几件事过后,却发觉其人精细果决处不亚于当年的卫娘,渐渐便服帖了下来。并且彤管无亲无眷,无依无靠,原本是寄居在此地,此时便一心服侍阿茉,将府中诸事料理得极为妥帖。对阿茉来说,彤管的难得之处在于,她知书达理,雅趣良多,闺阁中有她作伴,便无复往日那样的寂寥。
自彤管入内府当差这件事开始,夏侯颇便感到阿茉与自己疏离了好多,他强自按捺着心中的不安,也警觉自己这些时并没有常常陪伴阿茉,转而愧疚,待在府中的日子便多了许多。这一日,阿茉日上三竿,才懒懒起身,却见夏侯颇披着常服,依着栏杆正津津有味地读一卷书,姿态潇洒不群,阿茉奇道:“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君侯怎么今日不上朝了吗?”夏侯颇微微向她一笑,道:“我让子君去给我请病假了,懒怠出门,正等你起来呢。”
侍女们进来服侍,阿茉坐到妆台前,彤管跪坐在身后,用玉梳轻轻梳理阿茉的长发,那乌发一直披垂到坐席上,光可鉴人,美丽非常,夏侯颇不由自主地凑了过来,彤管便识趣地将玉梳放到妆台之上,自己膝行退了出去。
夏侯颇便拾起玉梳,继续为阿茉梳理秀发,阿茉笑道:“你又来捣乱了。”夏侯颇不答,一边梳发,一边使劲嗅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幽香,非麝非檀,沁人心脾,细察却是阿茉身上透出来的,便将鼻子贴到阿茉衣领处深深吸气,阿茉触痒不得,笑着推他,夏侯颇便问:“好清幽的香气,竟从未闻到过,好阿茉,从哪里得来的?”
阿茉略一沉吟,才答道:“是府里旧年贮藏的香身丸,经年未曾动过,我都忘却了。那日,彤管带着碧叶她们几个找旧日的衣裙,准备赏赐给府中的侍女,才翻出来的,我昨日才在荷包里放了一丸,不想就被你嗅到了。”她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淡,夏侯颇最不愿意她出神的样子,便话题一转,说道:“那彤管倒也勤快,我本以为她出身低贱,不堪使用,却也有些长处,怪不得你定要用她代替萱萱呢。”
阿茉假意白他一眼,道:“若说到彤管的好处,其实只比萱萱多了一桩,便是不会总不小心摔倒在君侯的身上!”夏侯颇听阿茉微有醋意,并不羞惭,反而心底一松,他假意委屈道:“这种飞醋吃得好没有道理——我可是一次也没有去扶过她!”阿茉倒被他给逗乐了:“所以你是个冷心硬肠的人!”
回廊外面的抱厦里,透过窗边上种的一棵茂盛的银杏树,日光斑驳地洒在坐在那里的彤管身上。她正在细心照料风炉上烹的旧年的梅花雪水,准备着一会儿给阿茉泡茶。从她的这个位置,可以听到殿中两个身份高贵的主人的戏谑笑闹之声,彤管不禁抿嘴一笑,又转而有些怅然。她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的,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温柔对待过她,在家里时,是那个终日沉溺在酒中的烂醉的父亲,出嫁之后,则是那个老态龙钟的丈夫,并且旁边都又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让她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
她是从心眼里感激阿茉的,若说当初夏侯少主将本应遣回母家的她收留下来,给她一处栖身之处,还只是贵人的偶尔善举,就像是随手抛给将要饿死的乞丐一块干粮一样,随即就将她忘到了脑后。而阿茉却是真的看重她、赏识她,才将她从那孤寂冷清到有些死气沉沉的小院中给解救了出来。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还是于人有些用场的,不是从前那样全然是个多余的人。
而且女人天生都是喜爱美食华服的,彤管从前虽也时常叹息孤零冷落,但是到底也还可以忍受;但是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穿的衣服比之前父亲那骄傲的正妻所穿的出客礼服都要华丽,吃的食物比之前老淮阴侯最得宠的美妾所享受的美味都要精致,彤管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忍受再回到那个小院中去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府中诸人的命运全取决于阿茉的一念之间,因此她细心地揣摩阿茉的种种喜好,勇敢地忍受住了夏侯颇私下里对她肆无忌惮的窥探,并且软硬兼施地收服了府中侍女和外府侍从。她清楚的知道,在这样钟鸣鼎食的人家,一个无所依凭的弱女子若要生存下去,是不得不拿出一点儿手段来的。
她正在怔怔地想着心事,忽听阿茉唤她,连忙进去,见阿茉方才梳了一半的发髻全部都披散了下来,脸颊上微微透出些粉色,见她进来,阿茉道:“你却跑到哪里去了?好好的,头发才梳了一半,便被人给全弄乱了——快来给我梳好,我要去园中观荷。”夏侯颇没事人一般已经远远地坐到金丝竹榻上,一边乘凉,一边继续看书。
彤管心中了然,口中却只是承情认错,飞快地为阿茉梳好发髻,穿上流云鹭鸟饰纹的外衫,足上踏上描金嵌玉的珠履,恭送两位漂亮得如同神仙眷侣的主人手牵着手走出殿去。
彤管留在殿中整理阿茉的衣物,她一件件叠起那些裙衫,不时地用手轻抚丝帛上精致得令人心惊的刺绣,不觉有些恍惚,想起自己幼小时母亲还在世,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时光,母亲叠着衣服,自己偎依在旁边用小手轻抚衣上的纹饰,小小的心灵里又羡又盼,恨不得一夕就长大成人,也可以穿上那样美丽的衣裳……
碧叶的语声传入湘帘,惊醒了彤管,她连忙回过身来,将叠好的衣衫放进箱柜之中。再回转身来,正看到碧叶焦急的脸:“陛下来了。”彤管笑道:“陛下又不是经年足迹不至,你何用惊慌成这样?”“哎呀,彤姐姐你不知道,陛下是听说君侯卧病不能上朝,特意过来视疾的!”
彤管此时心神已经清明,心下忖度:这可真是不巧,君侯恰恰陪公主赏花去了,并非真的卧病在床,此事说小则小,皇帝呵呵一笑也就罢了;说大则大,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她又想,有公主在后面,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这样一想,心里便安定下来,沉声吩咐碧叶:“你即刻去园里禀报公主,这里的人先随我迎驾。”
皇帝今日是去太学巡视皇室子弟的课业,恰好曹襄也在,便临时起意,带着曹襄一起来看望平阳公主。曹襄自袭爵之后,因为年纪幼小,加上太后和皇帝的宠爱,只挂了一个侍中的虚衔,并未担任实职,只每日在太学学习儒家经典。他因为母亲改嫁汝阴侯,而自己与继父相处不洽,便常年住在太后的长信宫的偏殿里,偶尔出宫也是回自己的府邸,母亲这里只是来请安时略作盘桓,所以在皇帝舅舅面前也是毫不拘束。
曹襄随驾一入府门,便飞跑去找阿茉,皇帝却倒背着双手,不慌不忙地打量着白华殿里迎候的众侍女。他头一次见到彤管,并不忙叫她起身,反而仔细端详了她半晌,才笑道:“怪不得人人都说皇姊的府里净出美女呢,这不又是一个标致人儿!”彤管咬咬嘴唇不敢应声,旁边的内侍谄笑着接道:“可不是,公主会调理人儿呀!前边一位卫夫人,后边……”
话未说完,人来禀报,公主携着驸马过来见驾了,皇帝才开恩让彤管起来。彤管不敢抬头,就这样低垂着颈子一直退到殿外,才松了一口气,无人处,抬起衣袖拭拭额头的冷汗,这才发觉身上的薄衫已经汗透了。
只见远远走来一队侍女,环伺着鲜衣丽容的主人一家。曹襄挽着阿茉走在前面,口中兀自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后面跟着满脸无可奈何的夏侯颇,皇帝突然有些羡慕曹襄。
皇帝并没有立在原地等候自己的皇姊,至尊的身份使他可以不必等待任何人。他随心所欲地踱进寝殿中,只一个眼色就令还想跟进来的内侍噤若寒蝉地退了回去。这寝殿中的布置很是疏朗别致,却没有像宫中各贵姬的寝宫那样熏香,而是只有一缕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地在鼻尖缭绕。
皇帝慢慢步入内殿,见衣架上斜挂着一件寝衣,水红霞飞色,艳冶与纯净竟那样融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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