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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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蓝-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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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那日可有遗落什么在云岫庄?”
“遗落什么?”我忆着,忽然灵光一闪,“有个黑黝黝的石头。”
是了,我那花五十两买来的石头近日不翼而飞,我道是丢了哪儿了,难道……“难道是被桓王捡去了?”
小丫头没回答,我再不想问。
左右等了这么些时日,没有什么怪事,暂且这样吧,反正我也决定离开了。算了算今日八月初八,离中秋佳节也就几日。
风吹得有些凉意,夹着幽幽的桂花香,还有……还有一股酒香。
我灵台顿时一清,鼻子在这个时候是最好使的。已经有好些时日没尝过酒味,近来颇有些想念。循着那香味,绕着慕府走了大半,终于让我找着了。

近湖边的一小亭里坐着个男子,手边的酒壶倒在了桌上,一汪清酒顺着桌沿淌了一地。上好的花雕酒就被这么糟蹋了,我甚是心痛,走过去扶起酒壶,开口道:“席公子竟有此雅兴,不知需不需要一个作伴之人呢?”
没待席湘沉回答,我已经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面前的人也不拘谨,盯了我一瞬,将另一壶酒推到了我面前。席湘沉在军中便有个绰号,三杯倒。所以他从来不喝酒的,今日这态势,应该是伤太深。为名?不像,那定是为情了。
我将酒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可怜了这上好的花雕,今日竟成了席湘沉消愁之物。好在遇上了我隋岚,我也算半个懂酒之人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为何事而苦?”席湘沉应该是喝了一杯了。
“我?”我笑,向口中送了一大口,“我没什么好苦的,只是可惜这好酒被你糟蹋了,所以才来陪你喝。”
席湘沉讷讷地摇头,“非也非也……你是……为情所伤。”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合着把他的问题都推到我身上了。对于这样的伤心人,我向来都听之任之,于是懒得去纠正他,又灌了一口酒。席湘沉见我喝,他也不甘示弱,片刻后连说话也混沌不清了。
“听……听说你要走?可想好了?”他问,没待我回答,却又自顾地说了起来,“哎,白问了……若没想好,你也不会……提了。”
看他已有七八分醉,便将他面前的一壶酒顺了过来。他将杯中酒饮去一半,又道:“为何要走?”
为何?我琢磨了一瞬。想走便走呀,哪儿有这么多理由?白泽教的,做人要潇洒,于是他身体力行,潇洒地将我换了酒。这教训我是受了,所以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再落个让人扫地出门的下场。
席湘沉跟我不同,喝了酒话便多了起来。眼前他手中的酒见了底,一边从身后又摸了一壶出来。“莫不是……因为桓王家的丫头。”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思绪顿了那么一刹。

桓王家的丫头唤作琦珊,正如佟婶所说桓王此次进京有一目的便是给琦公主找个如意郎君,也正如隔壁李婶所说,这琦公主看中的还真是丞相家的三公子,沈慕瞳。两位婶婶的远见,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而我是如何知道此中真相,那自然是瞧出来的。
就在三天前,我顺道去千金堂取药,隔着巷子便见着这两位了。集市上,一个十四、五岁长得粉嫩如花的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见着什么都兴奋得不得了,拉着身边的男子,一口一个“瞳哥哥”叫着我的心好似也泡在了蜜糖水里了,难怪慕瞳这几日早出晚归,见了谁都爱理不理,原来是魂被牵走了。
这是好事,但是与此何干?我拧着眉,喝了口酒,嘻笑道:“你想多了吧,我自然希望他有个好归属。”
他双眼有些疑惑,瞅着一双眼研究了我半晌,估计是没发现有什么破绽,便更疑惑了,“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又止住。
我挑着眉,知道他是不知道用什么言词还表达,于是将话茬接了过来,“感情?也许感动有!”我轻叹了口气,默了片刻,又道,“不过太熟悉的人,总是……迈不过那条线。”

2

雨后的空气透着一股子的清新,只是风吹得有些凉,那夹在风中的桂花香也变得有些刺鼻。席湘沉兀自倒了满杯,在我觉得他就要倒下的时候,他又开了口,“也罢……也罢,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绝了……绝了对方的念想。干脆!”
看这情形定是有感而发,我自己喝着酒也没去管他喝了多少杯,估计也不如军营里言传的那么夸张,然而为了不看他醉死在慕府,我伸手又顺了壶酒过来,随即开口,“怎么了?你和嫦月可不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的关系,干嘛生出这样的感叹来?”
“我?”他双眼中满含醉意,“我和她?哼!”
我抽了抽嘴角,席湘沉的风流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他这二十多年中,不知对多少姑娘说过“情爱”之类,但唯独对着嫦月却说不出口了,他与嫦月的关系我可误会不了,瞧他们俩的眼神就知道,是对冤家。口中叹了口气,末了,笑道:“明明就喜欢,还不敢承认。”
话音一落,只见对面这位双眼如刀,狠狠地砍了过来,将放在我面前的酒抢了过去,就着壶口灌了一口,饮毕抬一抬眼开口道:“那你呢?你不一样没胆说。”
“我?”我狐疑,心里却猛跳了两下,“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挑眉,“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你对凕将军有些啥……你有胆就说呀。”
许是酒劲上来了,听他一挑衅,没醉也脸也热了几分,我将手中的酒壶一扔,拍桌便起,“是啊是啊,你猜得不错,我对鲜于凕就是有情有意。”话戛然而止。

风一过,也就那么眨眼的功夫,脑袋顿时清晰百倍。因为就在我发酒疯的同时,院子里多了两个人。两人一个一身蓝衣,脸上挂着一丝若起若伏的笑,另一个一身灰衣,脸面那叫一个冷。
我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梦,直觉再告诉我大难临头了。对面的挑起事端的人很不厚道地醉了,爬在石桌上呼呼大睡,但是我却清醒着。快速地梳理着脑袋无数个念头,最终筛选出一个。
眼看对面两人就要走近,我双脚一软单手托着脑袋作柔弱小女子样伏倒在石桌上,口中不忘“解释”一句,“头……头好晕,看来是喝多了。”
但是老天爷知道,比起我的酒量,这点酒也就够润润嗓子。不过,只要不被拆穿就万事大吉,等明日一过,我就当失忆,那就吉祥如意了。我就这样闭着眼伏着,脚步声近了停了,没人说话,居然没人说话。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有人说“拿些醒酒茶”或者“扶她回房”之类的话吗?然而四下静得好似能听到落花的声音。那么一瞬,我差点没憋住,就要睁眼去看人还在不在我身边。就在这时,身后终于传来人声。
“隋岚,跟我走。”是鲜于凕,他的声音好似慢慢随着脊梁骨爬上来的寒意一般,没忍住就打了个颤。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选择了不动声色,因为某人曾教导过我,见势不对,那就装死吧。
我爬着没动,正琢磨着能坚持多久,忽然一只手扯住我的小臂。我始料未及,一刺激下一双眼不争气地睁了开,顿时惊呼了一声。“鲜于凕,你要干嘛。”
与鲜于凕站在一起的慕瞳“嗤”地一笑,伸手点了点桌上的酒瓶,“不是醉了吗,莫不是回光返照。”
我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让你刻薄,咒你这辈子找不到媳妇。就在我诅咒的片刻,我已经被鲜于凕毫不留情地扛上了肩,这姿势嘛?估计有些像待宰的祭品。
“臭咸鱼,你……你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鲜于凕不曾理我,极其冷静地对着慕瞳说:“人我带走了。”
慕瞳说:“好。”
顿时天地颠倒了,进了胃里的酒好似倒灌了一般。出府的当口,我苦口婆心讲道理摆实事,说要是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吐他一身的,终于在他迈出府门的那一刻,我被放了下来。只不过被扔上了马背,顺便点了我的哑穴。
我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暗自里诅咒:鲜于凕咒你这辈子不对与相爱的人相守。





第36章 夕颜1
其实,我隋岚活了十多年,虽然有时候比较毒舌,但是心总归是极软的。当鲜于凕的马停在云岫庄前时,我心里真是惭愧极了,于是我望着天,暗暗让老天爷忽视我刚才的言谈。
鲜于凕先下了马,接着将我抱了下去,再解开我的穴道,再接着自己进了云岫庄。一句话也没有,我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吧,人家正伤心过度,好歹心爱的人就快去了。
“来这里……”
“夕颜要见你。”鲜于凕简单地答,其实我早已猜到。
云岫庄来了几次,但是这庄园对我来说还是太大太复杂,所以凭着我的头脑要转到葵园是极费时费力的,虽然我有这样的意识,可事实往往不遂人愿,因为鲜于凕走得太快,居然在一炷香后把我给落下了。
正当午后,这时辰姑娘仆役们午睡的午睡,下棋的下棋,道上没一人经过。我哀怨地看了看日头,比划了一下,想从中辩出方位来。
“你还真迷路了?”
声音来自前方三丈远的月亮门边,鲜于凕正环着手,极不耐烦地看着我。他来寻我的吧!如此一想,心里顿时生出些小喜意来,掩都没掩住地流露出来。
“笑什么?”他又道。
我心里咯噔一跳,快步跟上他,“你不用来找我的,我没迷路。”
“只是找不到路。”
迷路和找不到路好像是没区别的吧?我垂了垂头,继续向前赶了一步,“鲜于凕,刚才我说的话你千万别当真,酒后戏言而已,呵呵呵呵。”笑了半天,前面的人忽地一刹步,差点撞上。
我不得不承认,席湘沉的陈年花雕后劲十分的足,以至于过了这么久,还能让我脸烫一烫,心跳一跳。
鲜于凕未转身,默了一瞬,开口:“什么话?你话那么多。”
我抽了抽嘴角,有种挫败感油然而生,不过……也许他真的没听到,好事,好事,免得将戏言当成了真言,那就是我自找麻烦了。“没,没什么话,快走吧。”我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
“等等。”
步子一顿,心快跳出来了,经验告诉我此刻我不能说话。
“你走错路了。”
我汗颜,这凕将军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与前一次不同,向来打扫得干净的园子逢着这仲秋时节,落叶铺了满满一园,还未见着病人,便先被这萧条的景色给染得没了精神。其实夕颜为何见我,我大概也清楚,上次因桓王的忽然驾到打乱了她的托孤计划,今日定是要逼我点个头。
鲜于凕没随我一起进房,只深情款款地望着那扇木门。我很想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但是良心让我开不了口,前几日去千金堂抓药,听小老头提起过夕颜这病,于是问了下病况,小老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千金堂对面棺材铺的老板也正好在堂子里,开口便道:“看神医这样子,定是没得救了。我铺子里有上好的楠木棺材,姑娘若要买,我便宜些卖。”
夕颜患的病听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平日里用药养着,可是终归只能镇着表症,如今过了二十年,再也就治不住了。

推开门时,夕颜正眯着眼。应是听见我的脚步声,悠悠地睁了眼,逆着那光影倩然一笑。秋日从侧窗照入,在她脸上洒了一层薄晖,压住了面色的苍白。那一刹竟觉得她不过是乏了,从不曾有过要命的重病。
“岚岚。”她亲切地叫道,向我招了招手,好似跟她相识多年。我忙走上前,拉了杌子坐在榻边。
她拉着我的手闲唠了一炷香时间,问了下我的身体,再叨了下前日桓王之事,我一时间觉得她叫我来就是聊家常的,但是我的直觉向来是没错了,正当我觉得应该叫鲜于凕进来时,她却拉住了我的手腕。那样的用力,大概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岚岚,那日的话……不是戏言。”她喘道。
我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应付,终于勉强扯了个笑,道:“这不好吧,他一将军,身手了得,要我当他手下,好像不够格吧。”

自认为这话还算恰当,哪知音儿一落,榻上的美人双眼顿时水灵起来,泪珠子便要夺眶而出。真是一幅“娘快死了急将亲儿子托付于小妾”的场面,可谓让人心酸流泪,仿佛我不答应她便是大逆不道有违国法一般。我向来心软,但是却有个优点,那就是我有我原则。
我拍了拍她骨瘦如柴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慰道:“夕颜啊,你这是一厢情愿呀,他对你一往情深,你若不在了,他怎么可能接受其他人。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劝他,劝他不要为你殉情。”我的底线也就这样了,除了这些,我不知道对鲜于凕来说,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拽着我的那只手愈发地紧了,明显能感觉到不安的颤抖。见她如此,我也不好挣脱,其实我知道说一两句骗她的话,她也许就安心了。但是……我在某些事上,是难于说谎的。慕瞳说,这叫一根筋。
“那你……对将军可有情?”
2
今日八月初十,出门的时候应该看看黄历,是不是不宜出门访友,也许应该占一卦,看看是不是犯太岁。同一天,席湘沉和夕颜都问了近乎相同的问题,虽然席湘沉是用了斩钉截铁的语气,夕颜是用了委婉的语气,但是我从他们的眼神中便能辩出,他都早有了肯定的答案,不管我的回答怎样。
我就纳闷了,他们怎么就觉得我看中了鲜于凕?不由得眉头拧了又拧。夕颜不亏是玻璃心肝,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心思,深吸了口气,道:“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见的人也多了,心头有没有,我夕颜自认为不会看错。”
是了,夕颜出身勾栏,席湘沉何尝不是此中高手,看来我那点心思真是藏不住的。
“隋姑娘,你是爽快之人,定不会说谎话来瞒骗别人。就算真骗了,那可骗得了自己?”
她唤我隋姑娘,倒让我心里一惕,看来她叫的那声岚岚,也就是基于鲜于凕吧。暗叹了口气,终于着了声,“嗯了,一点点。”

一点点,还是满满的我自己也弄不清,只是那种感觉从金汤城就在我心里了。起先还以为只是因为我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遇到如此人物而产生的好奇心,但后来居然发现,那些藤蔓似的情愫是从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就像小树苗一般,慢慢地变得葱郁,最终完全挡住了我应有的阳光,让我也变得阴暗了。
我不知道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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