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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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蓝-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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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到本姑娘面前,愣了下,拱了拱手,“不知是凕将军府上哪位姑娘?丞相有令不得撑伞……这……”
我这才发现自己拿的伞上印着一个花样,原来是将军府的印记。想来是以前留在慕府的,今日顺手拿来倒派上了用场。我微微一笑,仰了仰伞面,“我就站在巷子里远远地看,不会被发现的。”
当我是傻子,这么大的雨让我淋着。这桓王一进京,明日大概药铺要排长龙了。
那卒子也不好与我纠缠,于是走开了。
等了一炷香时间,但有乐声响起,没片刻,一行华车便入了御街。前面一辆端坐着一个男子,隔着薄雾只看清那绛紫色的袍子。紧接着便是另一辆,车纱如春桃一般的颜色,一看便知是位小姑娘。
听说桓王有个年约十四的小公主,视如掌上明珠,原来此次他还带着这宝贝。

“听说桓王爷此次进京带上了三公主络涵,看来不是白来的。”
回府时,正巧看见佟婶在跟隔壁的李婶站在廊上叨叨这事儿。没想到我们倒想到一处去了,我乐呵一笑,隐在墙边听着。
“是吗?那你倒说说怎么个‘不是白来’?”李婶道。这李婶是个精明之人,自然不会比佟婶笨。佟婶很是得意,正了正嗓子,道:“这小公主已到婚配年龄,只怕桓王是想给她找位驸马吧。”
李婶点头认可,“应该是这样,当今朝中配得上的,也就屈指可数。沈大公子未曾娶妻,但他那些癖好怕是桓王不能认同,还有秦尚书家的二公子,但那位却是个二愣子,什么事都不懂得转变。嗯……晋太傅却是个人物,只可惜双眼失明,不知道桓王爷看得上不。鲜于将军自然得算,只是这位与那位姑娘的风流事都写成了戏本,怕是不能了。算来算去……呵呵,也就你写慕三公子最有希望。”
慕瞳!我哑然一笑。
佟婶闻言亦是脸色一变,连连摇着手:“不行不行,公子可不能去入赘,他心里头已经有人了。”
李婶不屑,“这可说不准,他心里有人,但人家心里没他呀。再说若公主看上了他,丞相还能说个不字,那也由不得他了。”
两人一番言谈,已经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都黑着脸各自走了,留下本姑娘站在廊上独自琢磨着。
于慕瞳来说,娶了这各小公主倒是件美事。
想当年,金汤城里的那个少年是有着一腔抱负的,如今却磨了没了锋芒,多少因为他那丞相老爹吧。如若真娶了桓王家的小公主,即便是入赘,但凭着慕瞳的本事,定会受其重用。十年之后,何愁锦绣前程。
自觉很是有理,只是不知那朽木会不会开窍。

一夜风兼雨,太后寿辰当日,雨愈发的大了。
因寿宴之事,慕瞳一夜未回府。我睡得有些晚,醒来竟发现喉咙痛得话也说不出,想来是昨日差了风寒,也懒得去管,倒了些热茶喝下,总算好受了些。
刚出了房,却见陈伯进了院子。“隋姑娘,有人找你,正等在花厅里。”
“哪位?”我问道。
陈伯眉头一紧,抬了下眼道:“云岫庄的。”
我讶然。

我去过两次云岫庄,第一次是混进去的,第二次是翻墙而入的。如今这第三次,却总算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其实也不算太光彩,因为怕被人误会,还是选了身男装。
云岫庄于我还是陌生得很,从未曾想过我会请进这里。
“隋姑娘,我家夕颜姑娘请你前去,请姑娘务必到云岫庄走一趟。”小丫鬟说得十分客气,低眉顺眼的几乎是在哀求。我向来受不住这样的表情,于是便答应了。
跟着小丫鬟走了一路,终于进了夕颜的园子。花篱下一簇紫玉簪开得很是好看,房里这此便传出了夕颜的声音,“是不是隋姑娘到了,请进吧。”
我将伞放在檐下,抖了抖衣上的雨水推门而入。
屋里的陈设未变,只是左侧的墙上多了一幅春山烟雨图。画的色彩很是淡雅,笔力却不弱,柔中带着遒劲,好似刀锋所雕。我痴了片刻,转眼笑道:“鲜于将军倒是好雅兴,竟能绘出如此佳作。”
香炉轻烟缕缕相绕,却见薄烟后那张女子的脸白得跟那一帘白账融为了一体,我顿时大惊。
“隋姑娘好眼力,我便跟将军说你能认出是谁人之作,他竟不信。”夕颜微笑着,躺着的身子稍稍坐正,“近来小恙,怠慢了姑娘。”
我眉头不由得拧作一道,“只怕姑娘的病不是小恙吧,凕将军……他可知道。”
在金汤城当小乞丐之时,将死之人见过不少,不管怎样的死法儿,那双眼都会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我绝非咒夕颜,只是她的眼却让我看着揪心。“有病便治,千金堂的药挺好使的。”
夕颜笑出声来,“都说姑娘眼力好了,我确是将死之人。从小便带着的病,已经拖了好些年了,硬撑着,如今倒是解脱了。”
“鲜于凕可知道。”我又问。
她没开口,我亦知道了答案。引我来的小丫鬟却止不住开了口:“姑娘的病是半月前发作的,将军大人近日太忙,只在前日来过一次,但是姑娘不肯见他,于是就隔着门说了小片刻话,后来便走了。”说着抹了些泪珠子。
心里沉了下去,莫名的气恼,转身便要走。身后好一声碎响,小丫鬟惊叫着跑了去,“姑娘,你当心,摔着没?”
“隋姑娘,且等我将话说完。”夕颜的声音。
我终究还是止了步,回过身。桌子倒向一边,茶杯香炉摔了个粉碎。夕颜被丫鬟重新扶上蹋去,喘着大气一双眼包着泪水望着本姑娘。
“今日……请姑娘来葵园……却是有两件事相托。”
我知她身子虚得很,心里不忍,于是上前一步,好让她说话没这么费劲,“夕颜姑娘请讲。”
她展颜一笑,便是病中,也美得惊人。“若姑娘不弃,唤我声夕颜便是,我……可否唤你岚岚。”
这样亲切了许多,我点了下头,听她继续道:“一件是那把古琴,听姑娘说是故人之琴,今日夕颜原物归还,还请姑娘笑纳。”
她指了指窗边案台上放着的玳瑶,那可是某人五十金买来的。我迟疑了片刻,问:“那鲜于将军可会同意?”
“不用在意,这琴送给你最为合适。”
当初一心想着这琴,不过是为了白泽,如今也不知多余于否。但夕颜如此慷慨,我也不好多作推迟,于是应了下来。“那另一物是什么?”
夕颜深吸了口气,“不是物,是人。”

“人?何人?”
她稍顿,继而启口道:“凕将军。”
刹时,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棒,晕了良久终于清醒了一点点,忙木痴痴地问道:“凕将军,哪个凕将军?”
夕颜似叹了口气,“鲜于凕。”
鲜于凕,是啊,应该是他,这大兆天下哪儿还有另一个凕将军?
“鲜于凕?夕颜,你没有病糊涂吧。”我伸手搭在她手腕上,那脉搏跳得有那么些快。我欲起身去请郎中,却被她扯住衣角。
“岚岚,我没说糊话。”她双眼暗了些,盯向某处。屋门半开着,正瞧能看见廊上的雨伞,我忽地一惊,眼光也落在了那雨伞的纹样上。原来如此,刚才匆匆出府,没想到又拿到了鲜于府上的这把。
“夕颜,那伞是慕府拿的,与鲜于凕无关,你可别误会了。”忙解释道。
夕颜摇了摇头,“怎会因为一把伞,只是有些事是宿命。”好似言未尽,神情黯淡下去。
“宿命?何义?”我敛了慌张。
夕颜回过神来,掩了刚才的情绪,“最好不要知道,若知道了,请你一定要相信将军。”
我头有些痛,就像一潭本就不那么清的水又被搅了一摊泥,浑得东南西北都没了。对于她这种“托孤”似的作法,我实在不能赞同。将鲜于凕托给我,这都什么话。他鲜于凕有手有脚,还是叱咤当朝的大将军,用得着托给我吗?再则鲜于凕恨我是她也知道的事儿,硬将我俩拉在一起,那着罪的不是我自己。
心里想通透了些,正想回绝她,门外却有人急急地走了来。





第33章 桓王
来人一身嫣红的绸裙,应是来时未撑伞,衣裳都湿了,贴在了身上,那玲珑的曲线勾了出来,很是妖娆。见了本姑娘,她一愣,接着眉心一蹙,却又转开视线,朝向榻上的女子。
“夕颜,你……可还能弹奏?”进来的正是嫦月。
“可有什么事?”夕颜稍坐正身子,望向一旁的古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嫦月上前一步,想扶起她,却终是止了手,“桓王殿下来了。”
“桓王?”几乎同时,我与夕颜均诧道。
今日太后寿宴,虽席宴设在酉时,但为人臣子都需提前进宫见礼叙话,这桓王倒好,不但不进宫,而且还来了这风月之地。
“对,确是桓王殿下。”嫦月的神情甚是忧心,轻叹了口气,继而又道,“如今正在云华阁,说……定要听夕颜你的弹奏。我实在是……”
听得此话,我不竟一笑,将嫦月打断:“嫦月姑姑,夕颜姑娘可是凕将军的人,人家在你处使了银子,你不是该把人给人家保护好吗?如今来了个桓王你就破例了,那鲜于凕的银子不是白使了?”
嫦月紧蹙的眉向上一挑,叉着腰道:“我云岫庄的事何时由得你插嘴,次此夕颜请你,我便不做计较,请你先出去。”接着又向夕颜,“今日之事,改日向凕将军请罪,确因那桓王得罪不得,就算使出凕将军的名儿,怕也是徒劳,而且怕还会连累将军。”
我将嘴一撇,懒得听她啰嗦,站起身来,向厅廊走去,刚移了一步,却夕颜的声音止住。“姑姑,且让岚岚留在此,我们……只怕还需她相助。”
相助?我?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夕颜,嫦月脸上的阴霾好似也去了些。刹时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岚岚,那夜你在此处寻这琴,我便听过你的琴声,绝非我之下,桓王定不会察觉。今日,可否请你相助?”夕颜一脸的期待。
我敛眉,琴我是会弹,但是那桓王可不是好惹的,如果被他拆穿了身份,岂不是引火烧身。我心思一动,开口道:“只怕不能吧,琴弹得再好,但我长得不像你,跟着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桓王那样的心思岂会不知真假?”
兀自觉得这理由不错,哪知还没高兴出来,站在一旁的嫦月却“嘭”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没等我反映头又已磕在了地上。我大惊,猛退了一步。想来嫦月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糟做这样的事儿吧,看着都生疏得很,一下下却头已经破了。
“隋姑娘,嫦月昔日多有得罪,今日请务必帮云岫庄度过此劫,我云岫庄三百多口性命就在姑娘手中了。只要姑娘点头,我定能保证姑娘的身份不被识破。”
这嫦月一跪倒好,屋里的夕颜和着那小丫鬟也跪了下来,看着我直发慎,一手拉起夕颜单薄的身子。那手臂连骨头都捏得断一般,抚琴怕真是不能了。

桓王此人,天下皆知是位了不得的阴谋家。但是鲜少人记得十多年前,他曾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才子,特别是弹得一手好琴,如今宫廷之上好多雅乐都是出自他的手。先帝在位时,还戏言过:“子渊不当封为桓王,应封琴王也。”
可见桓王在琴瑟上的造诣绝非一般,对琴乐之喜好也可见一斑,如此一来他出现在云岫庄便不难解释。只为琴,慕名而来,不为夕颜。
这便好办了许多。
我在廊外站了许久,终于嫦月引我入内了。桓王是大人物,自然免不了一阵紧张,我吸了口气跟上嫦月。她一边走一边细声说:“我跟桓王说,夕颜有恙不能见额,只能以纱巾敷面且在画屏后弹奏。你不需说话,一切有我。”
我点头。言多必失,这道理我是清楚的。
2
云华阁是照着古式所筑的阁子,四柱雕了些仙鹤松柏,有纱帘自上垂下,帘上或竹或梅。阁中无登椅,只置了软席,入阁之人皆需脱了鞋履入内,席地而坐。
应是有人陪坐,阁内有三五个人。我隔着花屏望了一眼,在左首靠前的位置上识得一人。一身青褐色的衣衫,发束了一半垂了数缕,长相神情皆不清。不似官场之人那样直着腰,只是斜斜地歪着,头正朝着我这方,能感到他投来的眼神。
知他亦看不清我,我宽了心,微福了福。
“这是何意?见了桓王爷连头也不磕。”三五个人中,有人不满地开了口。
头皮顿时一紧,没着声。按约定,这些事都由嫦月解决。但此时却没待嫦月开口,左首便有人道:“不防事,请弹奏吧。”
是桓王,听起来平静得很,不似生气了。我大约相信了他只为听琴而来,于是轻笑了一瞬,手落在弦上。
玳瑶不愧为世上难得的好琴,原本平常的曲音在此弦上便化作了天籁,而本姑娘只稍用了几分功力。

杞山时,初学琴。师父曾说我心不静,琴声太过浮躁。于是给了我一样功课,将一段佛音弹了半年。半年后,白泽终于满意地点了头,若有所思地道:“如今倒是不浮躁了,我这儿有首《阑珊意》,你且将它弹出佛音来。”
当时听到他的话,我差点没撞死在琴上。佛言,四大皆空,怎会有相思意?
又一年,我日日琢磨,终于让我得以领悟。
而今日云华阁中,我弹的正是这《阑珊意》。曲声撩拨而起,顿时便有人细声耳语,“这……怎可弹此曲”有人开了口。我没理会继续地抚着琴,看着屏外的桓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四下又静了下来,唯有琴声缕缕如烟。《阑珊意》确不是好曲,相传是前朝第一乐师所作的抒怀之作,这位乐师生在王朝末年,看尽了世态炎凉,一辈子作的曲都是哀苦之乐。《阑珊意》便是他的最后一曲,在作完此曲后乐师便投缳自杀了。经过了三百余年,如今的大兆虽也值乱世,但都不大爱听这样的悲戚之乐,特别是这《阑珊意》向来被勾栏乐坊视作不祥这乐。
一曲,音落了,独剩帘外雨意阑珊。
“杜子美曾有诗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本王向来不屑此句,不信这天下真有九天仙曲,如今倒真是觉得他此言不假。”笑声自左首传了过来,隔着屏,已见他坐正了身子,“夕颜姑娘的这首《阑珊意》实在让本王感到意外,本是一曲悲哀之乐,却……能辩出禅意。这人生疾苦、王朝覆灭与这大千世界相比却如沧海一粟,新旧更替、生死无常这本就是自然规矩。姑娘真乃大智之人呀,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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