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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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烟漫草-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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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见的一面。
就在他们要启程去中州前的那个深夜,她被突然而至的访客叫出去,便是一夜未归。
纳兰若坐在房里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四旬的女人,拧眉,手指扣击桌面发出无规则的声响嘎嘎嘎,一下一下敲得每个人心上都忐忑起来。这个女人姓蒋,以前是洛临边关守城之将,曾是纳兰羽帐下将领,其才能与莫将军不惶多让,但不知因何原因,一直镇守西北边疆,二十一年来从未回过京城,就算去年告老还乡后,也一直住在洛临。
蒋画此番千里奔赴,所为之人却是蒋炜。蒋画是蒋炜的母亲,蒋炜一出生便随着母亲久居西北苦寒之地,十六岁时力排众议,以武试头名的成绩开始了他五年的军旅生涯。蒋炜更是我朝开疆扩土以来的第一位男将军,自然备受争议。这些年来生活的艰辛则不言而喻。可最近,这位颇受争议的男将军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目前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可一旦消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蒋画千里而来的主要原因。
蒋炜未婚怀孕的消息只有常年陪伴左右,照顾起居的随侍知晓,再一个便是这位老将军。
当然,重点并不这里。最令人震惊的是蒋炜真正的身份竟是纳兰若同父异母的哥哥。纳兰若被突然跑出来的哥哥弄得心绪烦乱,她还记得在另一个世界是她那个只有血缘没有感情的哥哥舍命相救,她才会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
一方面出于对蒋炜的敬佩,一方面出于自己想要补偿的私心,虽然对象不同,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蒋画。
“锦,这事跟你有多少关系?”待到其他人都离开后,纳兰若问流锦。
流锦一怔,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白底黑色长靴上沾着少许泥土,该是不久前出去时蹭到的,但她眼睛随看,心神去早已飞到更远。她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蒋炜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天气,什么情景。她记得最清楚是两个月前,在一所民居破屋中相遇时他目光中倔强和悲切,当时的她就像被人蛊惑,深深地被那目光所触动,本不该多管闲事,本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身不由己地靠近他,还与他做了那等事。可她竟没有一丝后悔。
她沉默不语,纳兰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等她整理好情绪。许久,流锦才从回忆中抽回心神,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纳兰若,缓缓地跪了下来,“是我所为。”她第一次没有自称属下,而是用了“我”来自称。
纳兰若便知她是个勇于承担的人。从蒋画到来,言辞中每提到蒋炜,流锦都会表现得十分关心,虽然动作很小,她还是捕捉到了。如今见她坦言相告,又不得不问道:“锦,你不是个轻率、莽撞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
流锦知道此事不可能避而不谈,便也坦言相告,事无巨细一一讲来。却原来是墨玉华对蒋炜一见钟情,纠缠不休,墨相不知因何原由对蒋炜十分不喜,便棒打鸳鸯,为让墨玉华死心,竟雇人毁蒋炜清白。那日蒋炜落单又中媚药,差点被奸人得逞之时,流锦恰巧路过,因缘际会下救了蒋炜,然后就顺理成章。流锦深知此举不妥,便悄然离去。却没想到蒋炜会因此而受孕。
唉,纳兰若不由叹口气,抛开个人私情,问道:“如今你作何打算?”
不知道,流锦在心里这样回答,却知道这样的答案根本不是纳兰若想听到的。可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个侍卫,这条命不由她自己做主,而她这样的身份怎配得上一代名将。是的,她犹豫,身份地位的悬殊让她望而却步,甚至不敢心生贪念。
“罢了,你慢慢想,理个清楚,见到他的时候,好歹给他个交待。就算你愿意娶他,他却不见得非要嫁给你。若到时,他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只要他打掉孩子,想来问题不大。”纳兰若边说边看流锦的表情,说到打掉孩子,流锦微不可察睁大了瞳孔,似乎从未想过这种方法。由此可知,流锦并不是一时冲动,蒋炜于她也是特别的存在。
看来临南之行不可避,想到还在睡梦中的沐轻云,她又是一阵纠结,无法带他一起去,又不放心将他留在这里。坐在房里直到天明,她才面带倦色回到沐轻云的寝室,此时他还在梦乡,她伸手描绘他脸颊的轮廓,他不甚其烦地用手拍开,待到她又一次打扰了他的美梦时,他终于眨眨睫毛,睡眼朦胧中看见纳兰若坐在床沿对他笑,便也绽开笑容,“怎么了,一夜未睡吗?” 
她点点头。
沐轻云终于清醒过来,有些紧张的坐起身,问她:“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吗?”
“我可能马上要走,但不能带你。”她要办的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不得不隐瞒他。
“现在?”
她点头,“你再睡会儿。相信我,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后我来接你。”
沐轻云沉默着低下头,搅动手指,不安地问:“一定要走,不能带我吗?”
“对不起,不能。”
“嗯,”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来,“我等你,你记得一定要来接我。”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分离,最后却是生离死别,不复记忆。





、【番外之雪色孤寂 壹】


这里是远离喧哗大城的乡野小镇,镇上民风朴实,要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不为过。小镇外有一条小河,是从上游的沧澜江分支过来的,河水清澈,河床沙石在阳光中总泛着林林金光,煞是好看。
这日,如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农妇朱浅提着篓子,另一手拿着锄头,正要去田里干活。刚出了村口,就见牙婆赶着车正要去镇上的集市,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牙婆跳下驴车,一把拉住朱浅,“朱浅,去地里干活?”
朱浅点点头,随意地看了眼驴车并排坐着几个男子,这些都是打算卖掉的吧。牙婆嘿嘿笑了几声,拉着朱浅背过身去,小声说道,“你今年也二十又二了吧,别说大婶不照顾你,这几个你随便挑,看上哪个,我给算便宜点。”
朱浅皱眉,又看了眼车上的人,“别,我还在守孝。”
“什么不急,你娘都死了三年多了,守孝期早过了。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让你娘死了都不安生,就别要。”牙婆一扬头,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你这孩子真是不懂好,大婶还能骗你不成,这个,就这个好了,给你算五两。虽然身子弱了点。”眼看朱浅又要摇头,牙婆赶紧连拉带拽将人从车上拽下来,硬塞给朱浅,“还嫌多,那三两好了。再不能低了。我还赶着去集市,回头直接去你家拿。”
朱浅盯着烈日,望着强卖的牙婆赶着她那辆吱呀吱呀的驴车走远,她很想说,她真不需要,她已经定过亲了。
唉,她叹口气,低头去看那个硬塞给她的男子,男子蜷缩成一团,无意识地念着几句话,声音太小,朱浅不得不蹲□子,侧耳倾听。
“不要,不要卖掉我。我给你们钱,求你不要卖掉我。”男子的声音很好听,此刻带着几分颤抖,更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朱浅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还处在惊魂未定中的男子,试着唤回他的意识。可刚伸手,男子像是有了感应一般,蓦然抬头盯着朱浅看。朱浅一愣,似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白皙的皮肤,湿漉漉水亮的眼睛犹如晶石。如果不是他确实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如果不是她亲眼看着牙婆从车上将他拽下来,她会以为自己遇见了精灵。
只是片刻的愣神,可再缓过神来的时候,男子便像只兔子一般跑了,朱浅下意识的去追,可男子跑得很快,完全不看路的那种。朱浅张张口,在看着他跳进河里的那一刻,她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她本想告诉他,前面是河,没有路的。
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掉进去了。
朱浅跑到河边,平静的河面看不到任何一点男子的影子,她赶紧扔下东西,跳进河里,钻进冰凉的河水中,将那个已经沉下去的人拉上了岸。朱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拉上岸,累得气喘喘嘘嘘,看着还在陷入昏迷的人儿,她认命似的将人背到身上,往回家走。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彩霞刚刚挂上天际,斜阳落日,残照满江。他睁开眼,有些茫然地望着这个简陋整洁的地方。
这是哪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自己,一些画面涌入大脑,他突然紧紧攥了攥手。这是那个人的家吗?他又被卖了吗?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着了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的人,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在听到来人的声音时,蓦地一怔,马上躺回了被窝,缩成一团。
“人呢?”牙婆刚一进来,就四处瞅瞅,想要看看那个老是卖不出去的家伙在哪里,谁想竟是半个影子也没有。
朱浅领着人往里面走,在屋里的衣柜中,翻了翻,拿了三两银子出来递给牙婆,“病了,躺着呢。”
“嘿嘿,这病可和我没关系,你别想着再砍价。”
朱浅又好笑又好气,如果不是她硬将人塞给她,能有这事吗?“行,我知道,契约呢?”
“这这儿。”牙婆将契约拿出来,两人立好了字据。临走前,牙婆又看了看里屋紧紧闭着的门,庆幸的走了。
送走了牙婆,朱浅返回屋里,手里又多了些东西。挑帘走进去,见床上的人又缩成一团,便道,“人已经走了,不用装了。”她将粥放在小桌上,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背靠着墙,低下头,安静地一动不动,有那么一刻朱浅以为自己捡回来了一个精致的木偶。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我叫雪歌。”
“没有姓吗?”她不过是随口问问。
雪歌低着头紧紧地攥着被角,狠狠地摇了摇头,“我不配。”
朱浅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到底是说自己不配那个姓,还是不配有姓?但很快她就恢复平静,将粥递过去,“先吃点东西吧。”
男子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再抗拒,默默地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吃着。他的动作很优雅,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就训练过,像个贵公子。摇摇头,朱浅不由暗笑,怎么可能,如果是贵公子怎么会沦落至此。
等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朱浅就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说着,“我本来没打算买你,你如果想走,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应该把银子还给我。到时候,我就把契约给你,你想去哪都行。”她说得诚心诚意,对于她来说那三两银子还是很重要的,再者,她怕现在就让雪歌走了,他会被人再卖掉,又或者自己寻死。
“谢谢。”
他就算离开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然后,雪歌就留了下来,当然仅仅留下来。
朱浅每日天刚亮的时候,就会起来,把院子扫了,给鸡喂食,然后,去厨房把早饭做好。吃过早饭就会去河边看看渔网里有没有抓到鱼,她并不去镇上卖鱼,抓了鱼就就近让一早去镇上的人帮忙卖了。她自己则拎着锄头出田里干农活,等到了中午,就会回来做午饭。午休过会,她通常会去山上打猎,天黑之前总会回来。
雪歌住下之后,朱浅担心这个什么也不会做得贵公子把她的小屋给烧了,所以,下厨这种事还是由她来做,故而总会赶在饭店前回来给他做饭。雪歌虽然知道这样不妥,但奈何自己真的什么也不会。慢慢的他也会给鸡喂食,会洗衣服,会打扫屋子,做做家务,但下厨依旧不会。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有两三个月。雪歌以为他会这样过一辈子了的时候,朱浅却要去提亲了。她要娶的人的是个镇上一个商户的公子,据她说,很漂亮,尤其是笑起来那两个小酒窝,很迷人。三年前,她娘亲去世,这婚事就耽误了下来。
现在她终于攒够了聘礼,也终于要娶心上人回来了。
雪歌看着一大早就起来收拾的朱浅,心里又苦又涩,哑着声音,说:“恭喜你。”
朱浅笑嘻嘻的回头对他道谢,脸上还带了几点红晕,似是有些羞怯。雪歌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还会为了娶亲而害羞,她算是单纯还是天真呢?
及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沉了下去。雪歌坐在门槛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她如愿以偿抱得美人,高兴的乐不思蜀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呢?她要娶亲了,有了新嫁夫,他这个什么也不是的是不是该走了?他想着,起身默默的收拾东西。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东西,他本身就是身无长物,便只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坐在床边上,等着朱浅回来就向她告辞。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做人要识相,朱浅收留他只是可怜他,没有理由再给她添麻烦。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止不住的难过。也许是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境地而感到难过吧。
等到天色渐浓,黑沉沉一片。村子里只剩下犬吠的时候,朱浅依旧没有回来。僵坐着的雪歌摸摸饿得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起朱浅。然后,他又将小包袱放到桌上,准备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饼之类可充饥的东西。
刚走到院子,就见院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没有关好院门,贼人进来了,再多看了几眼,才确定那人是朱浅。朱浅走起路来歪歪扭扭,朗朗跄跄,像是喝醉了酒。
雪歌不由退了几步,他觉得喝醉酒的人都是疯子。果不其然,朱浅刚开始还好好的,等看到桌上那个小包袱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疯狂起来。她使劲抓着雪歌的肩膀,不停地摇晃,“连你也要走,连你也觉得我窝囊没用。你们都嫌弃我……”
好痛,他皱着眉,“朱浅你怎么了?快放开我,你抓得我好疼。”
“疼,你也知道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说啊,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
你现在就对我不好。雪歌很想吼上这么一句,只可惜朱浅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他被朱浅逼得退无可退,竟是一下子栽倒到床上,他吓了一跳,猛地翻身就要跳下去。
朱浅紧接着就压了上来,双眼通红,目光凶狠,一点儿也不像谦和的朱浅。她俯身压上,一手撕扯着他的衣服,另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扣在他头顶。雪歌颤抖着声音,止不住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压来,哑着嗓子哭喊了一句:“你,你,你快放开我!”
朱浅先是愣了一下,歪着脖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雪歌以为她清醒了几分,挣扎着就要起来,谁知不过片刻,那人手上的动作又开始了,丝毫没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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