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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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传-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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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伯前头还忍得住,但听得这吴老二越说越下作,再忍不住心头怒火,握紧了拳头冲向吴老二,“小老儿同你这无赖拼了!”
吴老二到底年轻,一闪身躲过了汤伯,伸手在汤伯背后一推,便将汤伯推倒在地。汤伯额头恰撞在八仙桌的桌角上,转眼就洇出了血丝来。
吴老二见汤伯额上见了血,有刹那的紧张,可是转而一想,又强硬道:“你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大爷看得上你家小娘子,那是大爷心善!现在大爷改主意了,一千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亦珍与招娣抢上前去扶去汤伯,将汤伯扶到一旁坐下,招娣仔细查看汤伯额上的伤口,幸好只是撞破了皮,并不曾伤着下头骨肉。
亦珍深吸一口气,这种无赖简直如同跗骨之蛆,只消让他尝着一点甜头,便驱之不去,务必要榨干最后一滴油水才肯罢休。对付这样的人,就是一点点甜头都不能让他尝到。非但不能让他尝着甜头,还要一次性将他解决了,让他再不敢上门寻事。
“这位客官说自己手中有陶公子立的契书,当时立契,可有人证?可有旁证?单凭你一面之辞,叫人如何相信?”亦珍挺直了脊背,淡淡地问。
吴老二一愣。怎的这小娘子适才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一转眼便露出了冷淡凌厉的颜色?一定是强装出来的,吴老二在心里道。
“大爷手中的契书就是证据,还要什么人证旁证?”吴老二耍横,“谁还千里迢迢带了人证物证来?小娘子休得耍嘴皮子!快快把大爷的一千两银子拿来!”
这时原本在吃饭的胖书生“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自袖笼里摸出丝帕来抹了抹嘴,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吴老二一愣,下意识往椅子里靠了靠,随即想前这事儿与旁人无关,又挺了胸,“这位公子想干什么?我劝这位公子,此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胖公子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本来此事,倒真与本公子无关。可是本公子正在用餐,你在这里唧唧歪歪,实是教人心烦。”
吴老二被胖公子说得一噎。
胖公子一步步走近了,与亦珍、吴老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朝吴老二一伸,“拿来!”
“拿、拿来?拿什么来?”吴老二这种人,天生就是那等欺软怕硬的货色,见胖公子一副“少爷不怕你,你耐我何”的样子,便有些心虚。
“你不是有陶公子立的契书么?这位小娘子不是想寻个人证好证实你手中契书的真假么?本公子被你扰得没了吃饭的心情,索性管一管闲事,替你做个人证。契书拿来!让本公子瞧瞧是真是假。”
吴老二犹豫。这契书是他唯一的筹码,如今这胖子肯出面充当人证,若证实了契书乃是真的,他要一千两银子便是有理有据的了。可若是……
“怎么?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便是无端前来闹事了,来啊!拿了本少爷的拜帖去请衙门……”胖书生朝身后的僮儿招手。
“公子!公子!别啊!”吴老二到底曾伤了人,身上还背着官司,最怕衙门里的差人,听胖书生说前衙门两字,心里便怕了,“我拿,我拿!”
随后从胸口掏出折好的契书,递给胖书生。
胖书生接过契书,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写得倒像是真的……”
吴老二顿时松了口气,就听胖书生道:“不过嘛……”
吴老二的心立刻又提了上去。
胖书生却不言语,只从自己衣袖里取出个信封来,朝吴老二扬了扬,“你说巧不巧?我身边恰巧有一封陶公子从京中写给县里云间书院授业恩师的书信。”
吴老二霎时傻了眼,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只是这时想抢回契书却已是为时晚矣,胖书生的僮儿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教他不敢妄动。
胖书生将吴老二的契书,与自己袖子里取出来的书信一对比,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后拈了契书,在手里抖得“哗哗”作响,“你这契书,写得倒也像模像样,只可惜……这字与陶公子的字,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陶公子师从云间书院何山长,习得一手赵孟畹男惺椤d阏庹牌跏椋?词呛崞绞?本薪魑尬兜奶u筇濉??抻幸淮t胩展?拥淖旨o嗤?!包br》吴老二仍自强撑着不肯承认,嘴硬道:“许是陶公子进京之后改习了台阁体也是有的。”
胖公子咧嘴一笑,“巧得很,这封信正是中秋时自京中寄来的,比你也不过早了那么两个月时间罢了。”
吴老二还欲狡辩,适才在食铺中用罢中饭的两位巡检衙役去而复返,看见胖公子站在堂间内,两个衙役笑嘻嘻地朝他一拱手,带得身上的铁链条一阵哗啷啷响,“小人见过查公子。”
胖胖的查公子粲然一笑,“两位来得正好,本公子刚才遇见一桩咄咄怪事。”
“哦?公子遇见何等怪事?”两名衙役只当没看见堂间里翻倒的椅子与捂着额头坐在一旁的汤伯。
查公子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契书与书信,将吴老二手持伪造的契书前来讹诈的事,略略说了。
吴老二本想趁两名衙役不备,逃出门去,却被其中一人死死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另一个衙役接过契书与书信,扫了一眼,又往吴老二脸上一看,嘿嘿一笑,“这不是前几年从县来里逃跑的吴老二么?怎地?身上还背着桩伤人的官司未了,就又跑来伪造契书,坑蒙诈骗来了?当差爷瞎了不成?”
吴老二哭丧着一张脸,“差爷!差爷!您看看,小的这不是离家久了,才方回来,一时昏了头,有眼无珠,犯了混么。求差爷放过小的罢!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给这位公子,给小娘子,老丈磕头了!求几位饶了小的这一回罢!”
吴老二情知自己这回是讹错了人,这要是被逮到衙门里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赶紧从椅子上一出溜,顺势双膝一软,往地上一跪,就没命地磕起头来,“求各位差爷,少爷,小娘子高抬贵手,就饶了小的这一次罢!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
其中一个衙役听得乐了,踹了吴老二一脚,“你这刁滑的东西,这话说出来骗谁?谁不知道你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
另一个则哼了一声,“吴老二休得啰嗦!你身背一桩伤人官司未了,如今又添了伪造契书的罪行,还不随了我等到县衙去投案自首?”
说罢一把扯了锁链来,将吴老二三两下捆了,往前一拽。
吴老二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被拽得一个趔趄。锁链想是绑得紧了,吴老二呲牙咧嘴地叫娘。
两个衙役自是不理他,一人对另一人道,“李大哥同他啰嗦什么?他若不走,便打断了他的一双腿一路拖回衙门去。大人若问起来,就说他持械拒捕,被咱们打断了腿,想必大人也不会责怪你我。”
另一个心领神会,抽出插在腰间的短棍出来,作势要打。
吴老二一见,忙举起被锁了双手,抱在一处求饶,“差爷手下留情!小人跟两位差爷走就是了。”
这才不情不愿地自地上起来。
两名衙役遂朝查公子一礼,“扰了公子用饭,还望公子见谅。”
查公子一展折扇,做风流倜傥状:“两位差官也是为了公事,就不留两位差官了。待得了空,请两位差官喝酒。”
言罢示意书童送衙役带着泼皮吴老二出去。
查公子的僮儿接了他的眼色,知机地走到两位差人跟前,一边左右护了两位衙役向外走,一边不着痕迹地各塞了荷包在两人手心里。
汤伯也踉踉跄跄地起身跟出铺子,“多谢两位差爷秉公执法,才不叫小老儿的东家受人讹诈。往后两位差官到小的店里来,酒菜茶水一律都算小老儿的。”
那两个衙役先暗暗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再一听往后有免费的酒菜茶水,自是乐得眉花眼笑,“两位不必送了,我二人这就带了这厮回衙门复命去了。”
吴老二吊梢眼一骨碌,心道自己信错了话,惹错了人,这回怕是免不了要很吃些苦头,但……自己得不了好,也不能叫那小娘皮日子好过。
遂心一横,扯开了嗓子喊:“小娘子饶命!小娘子饶命!小的千不该万不该,有眼无珠,想讹小娘子一笔银钱!若知道小娘子与……”
他后头一句话还没喊出来,就被其中一个看起来笑眯眯的衙役一棍打在嘴上。
这一棍来得极快极重,打下去吴老二“嗷”一嗓子,就没了声音,从鼻梁到到下颌眼见着就肿得老高老高的,满嘴的血沫子。
左邻右舍有听了声音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但一见两个衙役凶神恶煞似的模样,又将头缩了回去。两个衙役便拖了垂着脑袋死狗也似的吴老二一路回衙门复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痛打癞皮狗!


、71第七十章 一场相许(1)

店中;亦珍着招娣先扶了汤伯到后头休息;自己去将暂停营业的牌子立在门口;随后返回来,将被吴老二踢翻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摆放整齐。
这时从楼上雅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霍昭方稚桐带着小厮从楼上下来;到得楼下堂间儿里。
招娣扶了汤伯到后堂交由汤妈妈照看,自己则返回亦珍身便伺候,一双大眼十分警觉。
亦珍见方稚桐三人站在大堂里;便深深敛衽为礼;“多谢三位公子仗义相助;才教小女子一家不至被人讹了去。小女子无以为报;从今往后,若三位公子不嫌弃小店,来店中用餐,一切开销都算在小店头上。”
查公子刚要开口,被霍昭眼风一横,终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嘴,鼓了腮帮子立在一旁。霍昭朝亦珍一揖,“小娘子不必如此,我等也是路见不平事,仗义执言之。”
查公子撅嘴,心道说起来容易。
他们昨日一行人急忙忙自佘山半山腰下来,谢停云自回府去,向谢老夫人询问是否还着了人在外头寻余家小娘子的不自在。而他三人则分头行事。查公子父亲查老爷书房,足足听父亲训了一个时辰有余,听得两耳流油,这才得了父亲的拜帖,即刻递往县衙求见总捕头,疏通了总捕头的路子,请他今日午后派两名衙役到珍馐馆来。
霍昭则与方稚桐分别往县里与陶家有旧的人家打听,可有陶公子的笔墨书信留存。打听了许多人家,最后才问到陶公子乃是师从云间书院何山长,想必与授业恩师仍有书信往来。又直奔云间书院,求见何山长。
幸好何山长恰好正在书院,接待了二人,先是夸赞两人年轻有为,秋闱皆中,又鼓励他们好好用功,争取春试能考出好成绩来,为松江府争光。也是好一通长篇大论,最后才问起两人的来意。两人也不隐瞒,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
何山长自是一身文人风骨,最看不起那些鸡鸣狗盗为非作歹之辈,一听之下大是气愤,道这等泼皮无赖,必要教他狠狠吃了教训才行。说罢进了书房,找了陶信年中秋节时写来的书信一封,交予二人,又叮嘱道:“若还做不得证明,尽管来寻老夫出面。”
“多谢先生仗义相助。”两人辞别了何山长,出得书院,与查公子在未醒居会和,一道去往谢府。
待到了谢家,才发现谢府上下气氛凝重。谢老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一边前头引路,一边焦急地压低了声音请求他们:“三位公子来得正好,快帮忙劝劝老夫人和少爷罢!”
三人彼此对望,霍昭带表三人问:“出了什么事了?”
那管事妈妈也不好说得太详细,“少爷自外头回来,便去了老夫人屋里请安,屏退众人,要与老夫人说几句体己话。也不知怎地,老夫人忽然发了好大的脾气……少爷到现在都还跪在廊下,不肯起身……”
那管事妈妈卷了衣袖抹了抹眼角,这家里家外的,全是老夫人一手把持,少爷身子骨差,往后还不晓得如何,万一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这上上下下的可如何是好?
霍昭忙对婆子道:“请妈妈快快前面带路。”
一行三人进了了谢老夫人的院子,果然一眼看见谢停云仍穿着上午出门登山踏秋时穿的那套衣裳,直挺挺跪在廊下,赵姨娘跪在他后头,静静垂首不语。谢老夫人屋里一片静寂,门口侍立的丫鬟婆子鸦雀无声。
那管事妈妈引了霍昭方稚桐查公子三人到了廊下,也不敢擅自挑帘子进屋去,只站在门口对着屋内低声禀道:“老夫人,霍公子,查公子,方公子来访。”
屋内沉寂良久,才传来谢老夫人苍老的声音,“老身累了,请三位公子到麒哥屋里说话罢。”
管事妈妈低低应“是”,上前劝谢停云,“少爷,您快起来罢,地上凉,要是冻坏了身子,老夫人是要心疼的。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老夫人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您打算?您就体谅体谅老夫人罢。”
谢停云闻言,并不起身,反而又一头磕在地上,微微哑了声音道:“孙儿知晓祖母这一切都是为了孙儿打算,是孙儿不识好歹,伤了祖母的心。若祖母不原谅孙儿,孙儿便在此长跪不起!何时祖母气消了,肯原谅孙儿,孙儿才能起身。”
那管事妈妈急得直望向方稚桐三人,又不好在这时候插嘴。
霍昭见此情景,心知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谢老夫人与谢停云最后一个伤了心,一个则伤了身子骨,遂出声道:“老夫人,恕晚生僭越,您与谢贤弟乃是骨血至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如今秋寒风凉,谢贤弟这样跪在外头,若是冻了病了,心疼的还不是您么?”
谢老夫人屋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半晌,里头才传来谢老夫人疲惫的声音,“叫麒哥儿起来罢,有什么话,都到屋里说。”
霍昭一听,忙使眼色叫婆子上前去扶了谢停云起来。跪在后头的赵姨娘也强撑了打算起身,哪料双膝一软,一个趔趄,便朝前栽去。幸好谢停云正在前头,伸手扶住了赵姨娘,然后轻轻将她交由丫鬟搀扶,“先送姨奶奶回屋去罢。”
赵姨娘咬着嘴唇,任由丫鬟扶了下去。谢停云则推开婆子的搀扶,自己一步步走进谢老夫人屋里去,进了屋,便又要当厅跪下。
谢老夫人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冤孽!你这是想气死我不成?!”
谢停云垂了头,“是孙儿不孝,惹得祖母伤心。”
谢老夫人上前一步,颤巍巍伸手,一把搂住了孙儿,不禁老泪纵横。
“祖母,孙儿错了,您别伤心。”谢停云扶住了谢老夫人的手臂,“您怎么罚孙儿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谢老夫人拍拍他的手,“从小到大,你都是个懂事的,何曾向祖母提过什么要求?这回你说喜欢那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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