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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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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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寺的和尚听说。由主持率领了亲自出迎。本岛已经被海盗围困了半个月,香客都断绝了,若是李彦直再迟来数日,说不定连这座寺庙都要被海盗占作巢**!因此满寺僧侣都对这位凑巧来到的李孝廉十分感激,主持是千恩万谢,直将他当罗汉来拜,李彦直却让众僧无须忙碌费事。“只要给我个清静厢房就行了。”

主持便请他们一行到东厢歇脚。这次来普陀山,李彦直身边除了王牧民外。还有张岳和林道乾随行,张岳在宁波海面上士地头蛇,这普济寺也曾来过,听了主持地安排,不悦道:“你普济寺的厢房中,西厢才是选!虽然三公子不计较,但你们藏优推劣,这就是普济寺的待客之道?”

主持大士惶恐,道:“张掌柜容禀,不是老衲以劣待客,实是西厢刚好有香客住着,这伙香客,是户官宦人家的女眷,原本住在左近的福云庵,海盗忽然掩来,那福云庵被破,那伙香客的管家护卫保着女眷从后门逃走,连夜逃入本寺,当时情况危急,我也不好不收留。他们入寺之后,一直就住在西厢,也没少了本寺的香油,所以……”

他还没说完,知客僧见张岳不耐烦,连使眼色,暗示主持眼前这伙人不能得罪,主持会意,赶忙道:“老衲这就去请她们挪一挪。”

张岳点头道:“这才差不多。”

其实东厢西厢,李彦直也不甚计较,但属下既帮自己争取他也不阻拦,先到后园亭子里坐下,与张、林商议公事,张岳因问李彦直此次来双屿的缘故,李彦直便先将福建那边的形势说与张岳知,朝廷和士绅已决定打击海盗,这可是士林高层地大秘密、大动态!不是那个***里的人无法知道得这么确切。张岳听得头皮麻,道:“那可怎么办?”

“这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说不准。”李彦直道:“不过在严打期间,别说贸易,就是近海栖息地也会有危险!”

张岳道:“那可如何是好?”

林道乾道:“不怕!我们还有大员!”

李彦直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身份特殊,可万万不能和朝廷产生冲突——就是形成对立也不行,所以必须提前避开。风启已经上北京了,上面一有消息传下来,若是坏消息,你马上收拾双屿的家当南下,全部都到澎湖躲着去!有多少一时的损失也顾不得了。我之前已经在都指挥使司那里为澎湖大员打好了伏笔,就算将来到任的巡抚总督如何刁钻,澎湖应该也不会被当做贼窟来打击。我不怕新来地抚督要澎湖内附也好。那样不过是给我们正名。我怕的是他要求澎湖、大员的百姓全面迁回内6——不过以当前地情况看,福建这边根本没粮,养不起突然多出来的人口。更没足够的钱来组织迁徙,所以新官再糊涂也应该不会走这条路。估计最坏地情况,就是全面禁海,那样咱们同利的人马会断成大6与海外两块。到时候我本人估计已经在北京或其它地方了,大员这边就得靠你们自立自强。”

张岳道:“但是我们在海外的人实在不少!这海要是一禁,大家就都没了收入。坐吃山空,这么多人涌到大员去。那边受不受得了啊?”

“还不止是我们地人。估计到时候东海还会有一大帮人跑来依附我们,那样我们的粮食压力就更大了。”李彦直道:“所以在离开之前,我得设法替海外的弟兄们筹集到足够的过冬粮饷,否则我也没法安心北上。我这次来浙海这边,就是要召见所有店头、大队长以上干部,好好安抚他们一番,叫他们放心。这海终究不会禁得长久地,只要我们熬过去了,自有否极泰来的一天。”

张岳知道一旦禁海。身在大6的李彦直和海外部下地联系就可能会被暂时切断,所以李彦直这次召见海外地中层干部的意义便显得非同寻常,半点也马虎不得!他和王牧民当即便下达指令,要浙海所有海外地店头、大队长以上领都轮番到普济寺来参见。

因这次参见不是普通参见,所以地点也要讲究。不能太过随意,张岳正想着西厢那个小院子正可布置利用,不想一直等到日已偏西,知客僧才满头大汗地跑来,讷讷说西厢的香客不愿意让出来,又说那户人家的管家要来求见交涉。

张岳听得有些火,他也不问那香客为何不让出来等细节,也不愿浪费时间去和那管家交涉,就冷笑道:“你们普济寺可真会办事!连轻重都不懂得分!”只一句话就把难题抛给了对方。且叫对方不得不尽力,至于对方怎么做他就不管了。

那知客僧知道这帮人得罪不起,一咬牙,道:“张掌柜恕罪,张掌柜恕罪,我这便去把事情办妥,就算是要动粗也顾不得了!”就去和主持说。主持惊道:“这如何使得!”那知客僧道:“使不得也得使得!这帮人可是有火炮地!若是对准了普济寺一轰。只怕菩萨都挡不住!”

那主持道:“可人家那是女眷!因为海盗突然来袭,这才滞留。若我们对人家动粗,传了出去,只怕……”

知客僧道:“就算稍损清誉,也胜过整座普济寺成了瓦砾——前年陈思盼去金光寺落脚,那边因为稍稍逆了他的意,结果当晚就被烧成了焦土!现在来的这拨,看样子比陈思盼等的势力还大!我们如何招惹得起?”

那主持无奈,道:“罢了罢了,就依你的吧。不过她们那个随行地管家,还有那两个护院,只怕也很难当啊。”

知客僧道:“左右不过三人,怕什么!”

那主持道:“如果能不动粗,还是别动粗。看他们的派头那也是官宦人家,一样得罪不起。”

知客僧领了法旨,就带了五个武僧、十个烧火和尚去赶人,来到西厢,门口站着两个护院,都是腰圆膀阔,气势不凡,见到知客僧来势不对,喝道:“你们做什么!”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在里面听到响动,走出来一看,道:“怎么又是你!”

知客僧合十道:“施主,请行个好,挪一挪吧,东厢那边风景也不错,几位只是凑巧滞留,随时都要走的,何必为争这口气,惹下无妄之灾啊!”

那管家哦了一声,道:“无妄之灾?嘿嘿,看来要来抢这西厢的那伙人来头不小哇。”

“不小,不小。”知客僧道:“之前那帮海盗,就是他们赶走的。他们有船有炮,一个应对不慎,别说你们,就是这整座普济寺也难保!你们也是被那帮海盗逼得来普济寺投靠,算起来。他们对你们也有些恩呢,施主让出这西厢是报恩,不算失了脸面。”这话是给对方下台阶了。

那管家沉吟道:“你等等。”转了进去。里头又有两个老婆子,他到厢房门口禀道:“小姐,方便说话么?”

便听门内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又怎么了?”声音清脆可人,语气却甚不耐烦。

那管家道:“小姐,最近东海不平静,咱们来得不对时候。小姐来普陀山也只是还愿,如今海盗既已散了。不如趁早回家吧。”

房内少女哼了一声道:“回家也行,你去找船啊!再说现在都快入夜了,就算你找到了船,也总得住过了今晚再走吧!”

那管家道:“只是……只是要争这西厢的人,在海上怕是有些势力,这里不比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到处都是刁民。咱们出门在外,没必要为这点闲气惹事。毕竟只是委屈一个晚上……”

他还没说完,门内那少女已经冷笑起来,道:“千金难买心头好!别说一个晚上,就是一顿饭功夫,我不高兴时。谁也别想叫我搬!惹事?你什么时候见我怕事了?我本来在这里住得窝火,传言中地普陀圣景没见到,却遇上流寇作乱!现在海盗走了,又来了一个什么孝廉要来跟我抢这西厢,哼,我偏偏就不走了!区区一个举人,也敢来和我抢东西!”

那管家甚是为难,门内又传来另外一个少女的声音,这个声音却甚甜:“张管家。你素来是最知道小姐意地,怎么还来劝?可是事情真的危急么?”听语气似乎是个丫鬟。

张管家听了这话心头一阵畅快,暗赞说话的人懂事贴心,连道:“没错,没错!那群和尚已被逼着拿棍子等在外头了,若我们再不答应时,他们只怕要动粗。”

那少女怒道:“他们敢!”

那小丫鬟道:“小姐啊。阎王好过。小鬼难当。在京城时,咱们只要把本家地灯笼挂上。就是王侯将军、六部尚书,谅也不敢冒犯。但在这等小地方,只怕他们都不知道老爷的名头呢!跟井底之蛙说天有多大,那也是浪费口舌啊。”

那少女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那丫鬟道:“不如待伊儿去瞧瞧,若是粗鲁不识进退之辈,我看咱们还是回避一下地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等回了家,再设法出这口气。但要是个有点见识地,就待伊儿点拨他一下,或能叫他知难而退。那是个举人,只要不是买来的功名,想必还有几分斯文。”

那少女哼了一声,没说话,似乎是默许了。

门呀地一声,走出个十几岁的丫鬟来,以织金锦为衣,流水花绫作裙,头上梳了两条辫子却又盘了起来,似乎并无规则地缀着几颗合浦珠,走路时叮当轻响,沸騰文學却是腰间还佩着两块翡翠玲珑,看这身行头,就是江南富家小姐也不过如此,但她出门后却说:“张管家,走吧。”原来还是那个丫鬟,声音和她地长相一般的甜。

那管家附耳与她说:“小姐在家颐指气使惯了,不知民间龙蛇混杂的局面。若在山东、河北一带,咱们怎么横都行,但在东海却不可!当前局势危急,我细观形势,眼前那伙人实惹不得!宁可软言软语保个平安,也不可逞强,再陷小姐于险境。那夜福云庵的虚惊,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呢!”

这个叫伊儿的丫鬟应了一声,随管家来到门外,看着众和尚凶巴巴的,她竟也不怕,就指着知客僧道:“和尚,我问你,逼着我们换厢房的,是官,是盗,还是乡绅?”

那知客僧道:“听说是位孝廉老爷。”

伊儿轻轻一笑,就如一朵水仙花苞忽然绽开,道:“原来是个举人。有功名的人,那应该好说话些。来,你带我去见见他,我有话要和他说。”

几个和尚面面相觑,一时不动,伊儿见到,说:“我们的来历你们虽不知晓,可也当猜出我们非寻常人家。我如今去见那举子,是免得你们夹在中间难做,这是替大和尚们省事啊。”

知客僧见她主仆衣饰华贵,举止端雅,早知其家世必不寻常,否则哪里需要磨这老半天?直接就轰她们走了,这时听伊儿这么说,心想:“你们能直接去说,那更好,到时候那伙人就算有什么火,也直接朝你们去,不用殃及池鱼。”却道:“可人家不愿意见你们啊。方才你们管家去了,人家也不肯接见。”

伊儿道:“你就带我去吧,我一个小女孩子,他们就算到时候有什么不乐意,也不好作。”

知客僧想了想,答应了,临走前管家又上前,与伊儿耳语道:“若只是个举人,也就不用露家底,便说我们是御史家地,也够镇住对方了。”

 之十 丫鬟巧语

张岳本来就没好心情,他没想到知客僧还是没将事情办妥,却带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说是西厢那香客的丫鬟,更是恼火,却听那伊儿说:“你就是那位举人老爷吗?小婢叫伊儿,这厢有礼了。/ /”她柔声款语的,倒弄得张岳不好作,他毕竟是办实事的人,虽然心中不耐烦,言语却仍不失客气,只道:“我不是举人老爷!不过举人老爷的事情都由我理。我们需要借西厢办点事情,贵主人若肯让出来,那大家就交个朋友,也算是一场缘分。”

伊儿见他言语也算礼貌,却不就答他,呀了一声,说:“哎哟,是伊儿见识少了,见先生气宇轩昂,端凝沉厚,是个掌事的气派,我们家里进进出出那些五六品的官,个个都是进士,气势也不及先生,不想却认错了。”

张岳听她暗夸自己,微微一笑,恶感消了几分,心想:“这小丫头倒也知情趣,她说她家进进出出都是五六品的官,看来还真有些来历。”便问:“贵府上是……”

伊儿轻轻一笑,说:“我们是6御史家的,老爷的名讳,做下人的不敢说。”

大明的御史一大堆,6姓又是个大姓,张岳对官场的门路不熟,便猜不透深浅,不过他也知道御史官职不大却万万得罪不得,沉吟片刻道:“原来是贵府的小姐来上香,我们原以为是哪家的士绅,不想却是女眷。不过你们怎么选在这时候来上香啊!”

明代是旅游业兴旺达的时期,官宦人家尤其时兴,男子可以以各种理由直接出门游山玩水,而女性要出门作长途旅行,唯一的机会就是去朝圣。明代已经确立了由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为中土佛教四大名山的概念。中期以后,官宦人家妇女组织家人、亲戚、奴婢去朝圣是一件十分流行的事,像李彦直他娘在家里富裕起来之后也曾去过九华山。

伊儿道:“只因我家太夫人三十年前曾遇到一位得道的术士。批我家老爷三十岁上下有入火之厄,四十岁上下又有流言之灾,需要四方菩萨庇护,才能消灾解难。如今两厄都应了,我家老爷便想到四大菩萨地道场顶礼还愿,可是老爷人在京城供职,偏偏又走不开。我家小姐怕耽搁下去,会遭神佛嫉弃,这回是代替老爷还愿来着。我们也不是特意选这个时候来上香,而是来到了这边,才知道这边这么乱!之前去五台、九华,那两个地方也很偏远啊,但也没出什么事情。”

张岳哦了一声,道:“看来6小姐还是一位孝女。”又道:“可是你们走这么远的路,家里人就放心?”

“有一位老管家。和几个护院跟着呢。”伊儿说道:“此外每到一处州县,都有当地仕宦人家接待,原想大明治世,朗朗乾坤,江南更是人间天堂。所以出门之前也不担心。怎知来了之后才晓得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张岳道:“那你们来普陀山,却是哪家官宦人家接待的?”他为人老辣,虽然伊儿地温言软语让他有了好感,但话却没被对方给牵着鼻子走,一字一句都是在打探对方的来历。

伊儿也不隐瞒,道:“在余姚市谢家接待,到慈溪是柴家接待,船什么的,也是柴家帮忙安排的。他家还帮我们买了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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