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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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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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么!”李彦直对此早有预判。虽然事情仍比他预料中来得更急,却也不像诸将般骤然听说都有慌乱之色,因下令:“仍按原定部署,元敬留守古北口,京师那边的叛乱我去镇压!元敬留守古北口——此处蒙古降俘甚多,也万万乱不得。”

他兵马早已点毕,这时只翻身上马就出了营,大军才出古北口,便又遇到嘉靖接连追加的意旨。原来拟第一道圣旨时帝相都有些慌乱。只是求快,圣旨公文不甚符合规制。出去以后,徐阶担心京师万一不测,李彦直拿着这道圣旨威权不够、名分不正,便又追加了一道毫无破绽的圣旨并兵部公文,命李哲总督直隶军务、京畿州县在战时地军政要务,以及仍滞留在京畿的勤王之师也都归李哲统领。大军走出没三十里,又66续续接到京城方面地七面金牌意旨,其中三道是给李彦直及其部属加官进爵,四道却是催他进兵,不看别的,光看这连续飞来的九道金牌意旨,就知京师有多危险、皇帝有多慌忙、内阁有多急乱!其实尚有第十道圣旨,但在途中却遇到乱兵而未能到达。

李彦直不敢怠慢,急催骑兵先进,幸好刚刚打败了蒙古,俘获了不少马匹,先行的三千骑兵每人两到三匹马,更不停蹄,直抵西山附近。

这时京师外城的右安门、广安门、西便门都已被王直占领,原来王直打败仇鸾、攻破朝阳门后,京师人心惶惶,便有不少见识短浅之辈都道要变天了!这时聚集在京师附近地京军、勤王之师大多是训练与忠诚的都严重不足的部队,而王直在抗击蒙古期间又曾统领过其中一部,知道这些人地习性,攻进京师内城以后稍加诱引,便有大量的兵痞加入,连仇鸾的幕僚侯荣也带着仇鸾地数千兵马归附了,军队数量登时大壮!这些人其实都没什么战斗力,但人数一多,亦足以增加威势。广安门、右安门便都是这样一伙投诚军队所献。

李彦直的先头部队数百骑抵达西便门时,见城头守军不肯开门,心中诧异,又不知内城皇城如今是何局势,一时不敢妄进,且稍稍退却,要待后继部队跟到再说。

不久却有部属叫道:“东南来了个小贩说是督军派出去的探子。”

李彦直便命传来相见。

原来王直自得了众降附军队,以及侯荣等人,乃尽知京畿虚实,自此只忌惮李彦直一人,所以西边城门都倍加重视,反而东边看管较松,京师物资大半来自东南,所以东南的通路不能完全断绝,风启便派了三个手下扮作小贩、乞丐、流民,分别从东南寻出路,却有一个顺利出了城,迂回来到了京城西北见到了李彦直。

李彦直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城中消息,赶紧调那伙计来,只带着蒋逸凡,三人走到一空旷无人处,问道:“城中乱不乱?紫禁城破了没有?王直可有纵兵劫掠?诸大臣可曾受到侵陵?百姓可曾受到骚扰?”连问了七八个问题,最后又加了一句:“6府没事吧?”

那伙计也不是每个问题都知道,只是就所知回答。

李彦直又问了许多细节。这才让那伙计离开,等他走远,李彦直猛地放声大笑,蒋逸凡被他笑得有些奇怪,就问:“三公子,你干嘛笑成这样?”

李彦直一时止不住笑,良久才道:“不着急了不着急了!咱们先驻扎西山,等到后续兵马到了再说。嘿嘿。我就知道,王五峰这人啊——要他做忠臣。他受不了拘束;要他做良民,他耐不住贫穷;要做枭雄,他又没那个胆魄;要他为国忘身,他又没那个度量!这么一个QB5良机,他却浪费掉了!”

蒋逸凡不解问道:“这是何说?”

李彦直笑道:“你且看着!就知我所言不差!”

当时王直领兵直奔紫禁城。6炳率领锦衣卫与太监上皇城守卫,喝他不得进犯!内外对峙,丁汝夔亦临危登城。高呼问道:“来何人!围堵宫门,真个要造反么!”

王直出身于儒商家**,入海之后历练得有些猛厉。然而幼时所受之**训终究影响了他的性格,他本已横了心,这时到了皇城底下,见到了兵部尚书,却又有些踌躇,毛海峰上前道:“都来到这里了,难道还不进去?”王直才将兵将摆开,在宫前跪下泣道:“罪臣王直,非敢惊驾。实因闻国有忧患。赶到京师勤王,西直门杀败俺答。实皆我等死力奋战之故,却为****污吏欺瞒折辱,仇鸾藏匿于通州,并无半寸战绩,却要杀尽我等,夺报战功!臣等心下不平,因此才冒万死叩阙,恳请陛下做主,为我等伸冤!”

这时徐阶也赶来了,和丁汝夔对望一眼,心道:“他说仇鸾夺骗他的战功,听来倒是不假,只是他拥兵来伸冤,那也是其心不良!”

徐阶因道:“仇鸾若果真做过这等事情,自有兵部、督察院、内阁查明审理,尔等可先退去,回头朝廷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王直又道:“臣等此次冒死犯阙,虽是为了伸冤,却也犯下了弥天大罪,心中惶恐,因此斗胆想请陛下降旨,恕我等无罪。”

徐阶便道:“陛下已知道你们地冤情了,恕你们无罪,你们可退下了。”

王直徐惟学听他张口就来,显得太没诚意,麻叶陈东等不耐烦,却在下面叫嚣:“我们不听你们这些狗官的话!不见到皇帝!我们不走!”

群盗纷纷叫嚷,王直喝住了他们,却又行礼道:“罪臣等求陛下等城楼听我等伸冤!”

群盗纷纷叫嚣,又有人开始放鸟铳,徐阶也吓得不轻——他地胆色是在朝廷争斗上地胆色,不是在战场上的胆色,急急躲避,兵部郎中王上学冒险露头叫道:“你们不可胡闹!待我们先去向陛下请旨!”

外头王直便部属人手,包围皇城诸门,并收取内城各据点,里面徐阶等都来请嘉靖地驾,道:“如今匪势危急,还请陛下登城安抚,拖延片刻。”

按嘉靖的本意,他哪里肯去?只是事情危急,只好答应,在严嵩、徐阶的扶持下来到城头,皇城城楼上近卫军望见黄冕龙盖,纷纷山呼万岁,威势极为惊人,城外那些本已归附王直地京军、勤王军也都不由自主地跪下了——此时乃是治世,嘉靖君临华夏垂三十年,举**民心中都承认他是皇帝,中国二千年来的忠君之念又深入人心,虽然贩夫走卒,内心深处亦不能不受影响。

王直此时心情极为复杂,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造反了,但真见到了皇帝,又忍不住有些惊惶,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膝盖一软,竟也率众跪下呼道:“吾主万岁!”

嘉靖心中害怕,但他究竟有几分天聪之才,登台之后两脚虽在抖,却能稳住声音问:“下面跪着何人?”

王直呼道:“草民王直,有冤情向陛下申诉!”

嘉靖哦了一声,便问:“有何冤情?”

王直听皇帝亲自问冤,眼睛忍不住有些湿了,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就在城下禀奏道:“陛下容禀,带罪犯人王直,本南直隶徽州府歙县民,幼承**训,觅利商海之余,不忘读书,卖货浙福,与人同利,驱夷逐寇,为国捍边。奈何朝廷上有禁海之令,下有污吏横行,臣等久为其所压迫,而因禁海所遭受之荼毒则无一言以达圣听!近闻蒙古横行,犯我京师,因不辞辛苦,驰援畿内,实盼为国建功之余,亦得陛下垂怜眷顾,赦臣等通番之罪,重开海禁,再立市舶,使我滨海无地之民有一条谋生之道。北上之后,屡立战功,西直门一役,俺答之大败,皆由臣等死战而得,奈何仇鸾隐瞒不报,使臣等之功劳蒙蔽不能上达,反假传圣旨,赐臣等毒酒,欲杀尽臣等,非臣等警惕,此时已含冤地下矣!欲弃京城而去,内心实有不甘,又恐陛下又为****贪将所欺瞒,因此冒死犯阙陈冤。皇上慈仁恩宥,赦臣之罪,若使臣等得效犬马微劳,以供驱驰,则臣等敢不捐躯报效,赎万死之罪!”

这番话文白夹陈,嘉靖听得脑袋胀,但好在他人事斗争地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抓到三个要点:王直要开海禁,王直请求免罪,王直恨仇鸾!因此便哼了一声,道:“我道为王卿家为何无故犯阙,原来都是仇鸾那奸臣搞的鬼!来啊!内阁拟旨!”

严嵩徐阶便都道:“臣奉旨!”

嘉靖道:“罢去仇鸾一切职务,削籍为民。”顿了顿,怕城下这些人不满意,又道:“捕捉归官之日,便押至午门问斩!”

仇鸾大喜,城下商盗,亦皆欢呼。

嘉靖见群盗似乎有满足之意,正松了一口气,然而群盗却没就此退去,却听麻叶在底下叫道:“皇帝,我们好歹也立了战功,你且给我们封个官做吧,要大一点啊!”嘉靖一听脑子晕眩,差点站立不稳。

像王直这样读过一点书的,他还觉得好对付一点,但遇上麻叶这种莽夫,嘉靖就完全没辙了!

 之三十 沐猴

王直叩阙之时,6炳等以锦衣卫守护皇城,心中对能否守住毫无把握——要知历代战火一旦烧到内城,帝王将相们基本就崩溃了,皇城之内就算仍有重兵也很难再守下去。//  //

这道城墙、宫门的最后防线,竟已不全在内外的兵力对比,双方心理力量的较劲也是一大关键!若是俺答到此,以漠北胡骑之积威,嘉靖说不定就投降了也难说。

然而面对王直这么一个海寇,徐阶等却还有一些心理上的优势。他稳了稳腔调,就上前道:“王将军,且率诸位将军先退下吧,将西直门战功报呈兵部,由内阁议定官爵,明日金銮殿上听封!带兵叩阙,毕竟于礼不合。”

王直望了望宫门,一时还打不定主意,麻叶陈东虽然在那里叫嚣,但王直心中并不看重这些莽夫的话,回顾徐惟学,徐惟学亦一时不敢近前,信如冷眼旁观,暗中冷笑,却道:“不如且退去吧,先平定内城九门,那时北京就都是我们的了。”

这时嘉靖又让人拿出一些一品二品的仪仗、官袍送了出来,徐阶在城头道:“此为一品兵将官服,诸位穿了,自此便脱了民籍了。”

王直慌忙接了,拜谢圣恩,因想这次若闯进去,却要拿皇帝怎么样?杀了么?那接下来的局面如何收拾?思来想去,毕竟觉得信如的主张有理,便决定先掌控内城,当下传令诸将,攻占九门。

这北京城乃是一个花花世界,麻叶陈东等见到了都流口水,王直却约束手下不得擅闯民居,有几个不守规矩的,都被他杀了示众立威。

京师的官宦人家因此未受多少骚扰,不过一番惊吓自是难免。王直收集虾兵蟹将。并京中无赖混混,共有十余万之众。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大肆劫掠虽然没有,背着王直偷偷摸摸的自然却是免不了。

王直听说李彦直来,便派人来请他进城,共享富贵,但他派去的人李彦直一个不落全部扣下,也不回音,王直大怒,便下令京师九门不许对李彦直开放。

李彦直到达西山时。王直已经占了北京内城外城,诸将颇为担忧,怕王直挟天子以令天下,李彦直听了这个说法后失笑道:“挟天子以令天下?诸位是听《三国演义》的书听多了!在我大明体制之下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他一个海盗,就算真挟了天子,命令也出不了北京城!”

因此他不慌不忙,先派了一支人马去取了南边的良乡,又让戚继光抽调两支兵力进驻昌平、顺义,他自己只留下一部分人留驻西山。大部队却绕过顺天府,夺了通州。

李彦直已得皇帝、内阁、兵部的委任。这些事情干起来那是名正言顺,去到那里官吏都听他地。本地士绅也都拥护。

群盗见李彦直来意不善,又占了他们的东归之路,心中害怕,毛海峰说:“张岳还在天津呢!这家伙可是李双头地人!李双头一到通州,怕天津也落进他手里了,那我们的船就都没了!”

王直却笑道:“怕什么!他就是有百万大军在手!把京师团团围住我们也不怕!别忘了皇帝在我们手头呢!回头等我们掌控了朝廷,兵部一道命令下来,就能叫他解甲听命!”

群盗听了都说:“还是老船主英明!”

那边徐阶主持礼部,果然在金銮殿上册封王直为靖海侯、正一品特进官禄大夫。徐惟学为平海伯、正一品特进荣禄大夫。毛海峰为龙虎将军,王清溪为金吾将军。麻叶陈东为骠骑将军,洪迪珍、徐元亮以下封赏有加,或一品或二品,最小也是三品,就是那些小海贼,阿班做百户、火长做千户,而且都是世袭的!四万多人一个也不落空!只是一下子封了这么多的官,官袍便有些不够用,然而也不打紧,至少吏部兵部礼部的批文是下来了,群盗拿到批文均想这下可光宗耀祖了!

只有信如辞不受封,说:“出家人不受俗世爵禄,只要老船主富贵无极、得偿所愿,那就行了。”群盗一听,无不大赞他有高僧之德!

封赏这几万人那可是一项大工程,礼部忙得焦头烂额,却也非旬日所能完成,在外头李彦直到通州后因听说张岳所部仍完完整整在天津,忍不住对蒋逸凡笑道:“王五峰这次真是鬼迷心窍!他若不败,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便派人去天津,取张岳一部进通州听命,张岳等这个命令可不知等了多久了!闻令便行,走的也是大运河,两日之内便全部到达通州听命。他的军队一到,李彦直便尽数编入行伍之中。

张岳带的都是王牧民的旧部,那是极为强悍的精兵!人数只四千余人,但编制完整,倭刀手三百,佩戴鸟铳一千五百人,又有佛郎机火炮与仿制佛郎机火炮,张岳本人不是个打仗地料,兵强而将弱,这部人马在张岳手下便起不到很大的作用,王直也不甚忌他。但这部人马到了李彦直手里那就截然不同了!

机兵们一见到李彦直,那可比见到王牧民还兴奋,纷纷嚷着三公子,李彦直在营中笑道:“兄弟们,别叫三公子了,李三如今是兵部左侍郎总督直隶军务,大家口顺点,叫句总督吧!”

众机兵欢喜若狂,都叫道:“就盼着这一天啦!”

张岳因听说王直在金銮殿上受封高爵,颇为担心,说道:“王直入城不劫掠,看来很能收人心,若是把握得好,或许真叫他成了大事,三公子,我们不得不防啊!”

他是在海上呆惯了的人,又常走日本,颇受那边的政治形势影响,熟悉大明政治体制的蒋逸凡一听却大笑起来:“张阿帅你是不是在海外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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