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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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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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的人头落地者,恰恰都是铁木迭儿的党羽。
这和贺胜之案有什么关系吗?
应该有关。
【正文】



在登基大典上,英宗的“毅然见于色”,已经让答己太后又恨又悔。而在继位之后两个月的屡屡试探,铁木迭儿也发现新皇帝难以摆布。这对老情人于是决定发动政变,废黜英宗,立英宗之弟,安王兀都思不花为帝。具体的执行人,则是原中书左丞相,现任岭北平章的合散,新任中书平章黑驴、御史大夫脱忒哈、徽政使失列门与要束木妻亦列失八等人。
政变集团中其他人都是朝中重臣,而亦列失八却是个特异的存在。她是世祖朝权相桑哥的心腹,湖广行省平章要束木的妻子。要束木和桑哥一起被杀后,她却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得以入宫侍候,遂成为答己的心腹,他的儿子黑驴也成为铁木迭儿一党的骨干。她的参与,可说是直接代表了此次行动的主谋便是太皇太后答己。
可要更换皇帝这么大的事,其实参与的人越少越好,这么多人参合进来,自然难以机密,很快便有风声透漏到了英宗这里。
事关自己的地位性命,英宗不能等闲视之,立即与拜住商议诛除逆党。按拜住的意思,是要将一干人等抓获后详细审问定罪。可英宗却有不同的看法:“彼若借太皇太后为词,奈何?”——若是公开审理,牵扯出太后,事情反而不好办。
不得不说英宗的心思要比年长于他的拜住缜密,这也是吸取了父亲当年欲杀铁木迭儿而不成的教训。按照他的意思,拜住立即差人四处行动,将一干人犯全部捉拿,并不经审讯立即诛杀。
失列门、黑驴等人罪有应得,但安王兀都思不花原本并不知道逆谋,却糊里糊涂成为“谋主”,也被降为顺阳王,不久便被赐死家中。此时英宗才十七岁,兀都思不花应该更小,真是可怜生于帝王家。
谋逆之事与铁木迭儿诬陷贺胜之事几乎同时发生,这不得不让人考虑,贺胜之死应为英宗为了稳住铁木迭儿而不得不使的丢卒保车之策。
同时,身为仁宗朝左丞相的合散,原本并非铁木迭儿一党,这次却也成为逆党成员而被杀,有史家便认为这是一起冤案,但英宗急于剪除铁木迭儿的党羽,未经审讯便尽数处死,真实情况如何也就无可查考了。
经此一役,铁木迭儿的党羽四去其三,元气大伤,为了避嫌他也不敢再肆意妄为。答己太后也失去了众多心腹,“后势焰顿息焉”。这是英宗的一次大胜利,他年纪虽轻,却也有了刚毅果断的手段。但贺胜、兀都思不花以及合散的死,却也隐隐露出了英宗冷酷、急躁的一面。

重创了奶奶在朝中的势力,英宗以为可以到了自己掌控天下,继续父亲未竟事业的时候了。
诛杀逆党后,英宗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颁发了一系列诏令:
其一,由吏入官,秩止从七品,恢复了仁宗时曾经公布但又很快收回的规定,为开科取士奠定基础;
其二,命京师的豪门大户与百姓“均役”,也就是分摊徭役;
其三,部分废除了回回人不纳税的政策,要求散居在郡县回回人每户每年岁交包银二两;
其四,停止对僧人、工匠、戏子的赐爵,停止兴建佛寺,豢养野兽的费用,并禁止僧人使用驿站;
其五,禁献珠宝,也就是停止了中买宝物;
其六,增加两淮、荆湖、江南东西道的田赋,每斗加二升。
除了最后一项属于增加人民负担,其余均是兴利除弊的政策。但推行政策不同于杀人,需要有人尽心的推动贯彻。英宗此时毕竟有着奶奶势力的掣肘,可用的人又不多,诏令发出的时候,动若雷霆,可收到的实效却是微乎其微,甚至在京城中,英宗的诏令都被敷衍塞责,长时间难以落实。京中尚且如此,全国范围内推行新政,就更是举步维艰了。
答己和铁木迭儿虽然不再明着和英宗对着干,但他们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仍如雾霭一般笼罩于整个帝国,英宗挥剑劈去,却如同砍向无物之阵。

还没有从铲除逆党的喜悦中走出来,便陷入到有力无处使,人人尊奉自己,又人人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的窘境。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实在太过残酷。
和大多数少年一样,这种沮丧和愤懑,英宗是用放纵自己堕落来宣泄的。他不停地酗酒,酒后迁怒身边侍从,甚至在诛杀为自己表演的艺人 。可能是酒精的麻醉不足以让他平静,他甚至迷恋上了毒品,延祐七年七月,“回回太医进药曰打里牙,给钞十五万贯”,打里牙为波斯语,翻译过来便是鸦片。虽然鸦片也可用于治疗疾病,但这个时间段并没有英宗得病的记载,何况若是寻常进献药物,绝不可能得到十五万贯的重赏。这鸦片应该是英宗自己吸食所用,只是不知道元朝是否有如清朝时那么精美的烟枪供他享用。
到了至治元年(1321年),英宗甚至做出了诛杀无辜大臣的错事。这年二月,监察御史观音保、锁咬儿哈的迷失、成珪、李谦亨上疏,谏止营造寿安山佛寺。英宗大发雷霆,下令将观音保、锁咬儿哈的迷失处死,将成珪、李谦亨施以杖责,流放于奴儿干地。不再过分营造佛寺本是英宗自己提出来的,四位御史的上疏也是出于节省耗费的好意。但寿安山佛寺是英宗下令建造的,四人建议停止,使得英宗政令不行的受挫感顿时爆发,也就成了年轻人使性子的牺牲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美酒的浸泡和鸦片烟雾的环绕下,志向难伸的英宗竟然用无辜者的鲜血为自己排解忧愁,其情可悯,其咎难辞。
【正文】


当英宗因为无力挣脱祖母的罗网而一度自暴自弃的时候,中书左丞相拜住则竭力保持着朝政的平稳,用尽一切办法遏制铁木迭儿。正在青春年华的他,身居相位,建功立业的心情何尝比英宗稍少?但现实毕竟要正视,在太皇太后答己还活着的时候,无论是英宗还是他都不可能大展拳脚。而能做,也必须要做的,则是维持局面,静待其变。
毕竟,要说比寿命,在正常情况下,年老的答己和铁木迭儿无论如何是比不过英宗和拜住的。
但英宗的率性胡来,也让拜住十分紧张。他可不希望与自己志同道合的皇帝在过早的因放纵而自蹈死路。于是,他总是利用各种时机向英宗进谏。
当英宗情绪正常时,便会恢复有为之君的做派,希望多听到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建言,常问拜住:“今亦有如唐魏征之敢谏者乎?”——现今犹如唐朝魏征那般直言敢谏的大臣吗?
拜住巧妙的回答:“盘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太宗纳谏之君,则有魏征敢谏之臣。” ——大臣敢不敢进谏,关键在于皇帝愿不愿意纳谏。皇帝本身的品格,则能影响大臣的作为。
拜住一席话是抓住了古往今来君臣关系最核心的部分:皇帝总是要求大臣要“尽臣职”,做一面可以明得失的镜子。但首先要皇帝得懂得从善如流,愿意接受批评。如魏征一般的大臣哪朝哪代都有,可却很少有唐太宗那样的皇帝。这也是从侧面批评英宗的任性。英宗闻言“并善之”,对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了收敛。
稳住年少气盛的天子,还要对付老奸巨猾的铁木迭儿。虽然遭受重创,但铁木迭儿仍然希望能够重享一言九鼎的幸福时光,可自己的副手拜住偏偏是皇帝死党,对自己百般掣肘,于是“谋中害之”。拜住表面上不动声色,还对提醒他“且请备之”的部属大放迂腐论调:“我祖宗为国元勋,世笃忠贞,百有余年。我今年少,叨受宠命,盖以此耳。大臣协和,国之利也。今以右相雠我,我求报之,非特吾二人之不幸,亦国家之不幸。吾知尽吾心,上不负君父,下不负士民而已。死生祸福,天实鉴之,汝辈毋复言。”——右丞相要害我,我是不会防范的,更不会报复,只求问心无愧。
这话听起来着实让人又气又急,但拜住话虽说得冠冕堂皇,暗地里的防范却丝毫没有放松,铁木迭儿想尽办法,“百计倾之,终不能遂”,怎么也动不了拜住分毫。
皇帝立于朝堂急于建功而难遂己志,太皇太后在后宫愤悔交加而无计可施,右丞相百般轧压左丞相而不能得逞,左丞相左右逢源而静待时机。
从延祐七年五月之后,大元朝的朝廷就在这吊诡之中,走过了两年零两个月的时光。

说来也确实难为了英宗和拜住,都是那么的年轻,在令他们窒息的环境中隐忍两年多,该是多么的难熬。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付出了总有回报。到至治二年(1322),右丞相铁木迭儿和太皇太后答己终于熬不过两个小辈,相继倒下了。

因为不能顺利搬倒拜住,铁木迭儿怕在朝中引起和英宗的正面冲突,遂称病不朝,只是安排自己的党羽“事必禀于其家”,随时向他汇报朝内动向。
可铁木迭儿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以退为进,反而给了英宗和拜住重新布局,消除他在朝中影响的机会。
铁木迭儿装病不久,拜住奉旨去范阳,为祖父安童立“忠宪王”碑。铁木迭儿得到消息,便趁机想回中书省,可还没有到宫门,有人报于英宗。英宗派人等在宫门前,见到铁木迭儿,先以皇帝的名义赐酒,之后传旨:“卿年老宜自爱,待新年入朝未晚。”——你不是病了吗,那就回去养病吧,朝中的事能不管就别管了。
这是先给个甜枣又扇一巴掌,铁木迭儿不禁惊怒交加,可称病是自己提出来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怏怏而还。
经此打击,铁木迭儿又恨又怕,回家后竟真的生起病来。而英宗和拜住又相继给了他三个重大打击,把他向鬼门关又狠狠推了一把。

是年七月,英宗到上都避暑,拜住趁机上本,弹劾中书左丞张思明。英宗立即准奏,将张思明施以杖责,罢官遣返原籍。
这张思明算是铁木迭儿一党中较为老成持重的一个,当初劝铁木迭儿少杀人的便是他。可随着铁木迭儿和拜住矛盾激化,他也摆出和拜住不合作的姿态。作为有着掌管大都仓漕库房权力的中书左丞,按说每到年末都要“例应注代”,也就是清点仓储,登记备案。可自从铁木迭儿称病后,他也称疾不出,弄得如此大的事情无人操办,成心给主持朝政的拜住难堪。拜住暂时忍下一口气,“遣人善慰思明”,才求得他“乃出共毕铨事”。
趁着英宗巡幸上都,拜住一举拔了这颗钉子,报了一箭之仇,也剪除了铁木迭儿重要的党援。
接着,拜住又参铁木迭儿二本,皆是当受诛杀的重罪。
其一,因为浙江闹灾,浙民吴机将累代失业之田卖于司徒刘夔,刘夔贿赂宣政使八里吉思,假托田地是卖给僧寺,矫诏拿出库钞六百五十万贯偿付买田钱款。这个案子中,八里吉思是铁木迭儿的儿子,和老爹一起“上下蒙蔽,分受之。为赃巨万”。英宗的大舅哥御史大夫铁失也牵连其中,从中捞取了大笔不义之财。
其二,是铁木迭儿的老毛病,贪赃枉法。道士蔡道秦强奸杀人,被有司逮捕下狱。这蔡道士坑蒙拐骗有不少积蓄,于是重贿铁木儿,得以免了死罪。
这两个案子都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稍一调查便真相大白。拜住作为主审官,依照从重从快原则,判刘夔、蔡道秦死刑。但却对铁木迭儿父子网开一面,并不论罪,对铁失也没有追究罪责。
虽然并没有直接获罪,但这种敲山震虎也把已在病中的铁木迭儿吓得够呛,何况刘夔也是他的党羽,更有兔死狐悲之忧。惊恐之下,这位三次担任元朝首相的权臣终于油尽灯枯,于是年八月一命呜呼。
让人暗笑的是,一手逼死铁木迭儿的拜住,在听说其死讯后,竟然“哭之恸”。这虽不好说成是“鳄鱼的眼泪”,却也很是虚伪了。
这不能怪拜住。虽然铁木迭已死,但其后台太皇太后答己还在,他必须继续虚与委蛇。作为宰相,在这微妙的时刻,哭是虚伪,不哭却是幼稚,拜住虽然年轻,却决不会选择后者。

不过,拜住的伪装有些没必要,因为答己在上次逆谋失败后,失去了众多心腹,尤其是“闺中密友”亦列失八,一口恶气倾吐不出,从此缠绵病榻。现在又听到情人铁木迭儿离自己而去,病情更是急转直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铁木迭儿死去不过十余天,是年九月,祸乱两朝,给儿子、孙子带来无数烦恼的太皇太后答己病死宫中。
她和铁木迭儿是否有真感情不得而知,但就以死亡的时间来看,也算得上是生死相依了。
【正文】

人生如魔术师一般,噩梦和好运总是在始料未及的时候突然降临。虽然英宗做过多番努力,但折磨自己两年多的障碍,仅十余天便全部消失,命运的金光大道迅速展现在自己面前,这无疑让他惊喜非常。
十九岁的英宗再次振作精神,开始了迈向一代英主的征程。
太皇太后答己死后刚一个月,至治二年十月,英宗便将亲密战友拜住擢拔为中书右丞相,并且虚左丞相之位而不拜,建立了元朝从未有过的“独相”制度,这既表现了对拜住信任之专,也是昭示世人,他要推行的新政不愿有任何人干扰。但同时,却也等于告知天下,皇帝可信任的人,只有拜住。
二十四岁的拜住,不但成为帝国首相,而且是独相,货真价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对皇帝知遇之恩的感激,还有着如山的重负。
地位越高责任越大,拜住高处不胜寒,成为中书右丞相后,立即奏请“召用致仕老臣,优其禄秩,议事中书”,启用仁宗朝老臣张珪为中书平章政事,并按照“不次用才” 的标准,在几个月内,将世祖老臣吴元珪、王约、韩从益、赵居信、吴澄、王结等人召回大都,擢任为集贤、翰林院及中书官职。
这些人都是饱学儒士,很多都是在世祖朝便身居高位的官员,他们的复出,给了英宗和拜住极为强有力的支持。
如吴元珪,字君璋,广平人(今属河北邯郸)。世祖朝任枢密都事。被召回大都后任命为知中书省事。他向英宗上书陈列军民之政十余事,件件直指时弊,也成为英宗日后改革的范本,如“诸王近侍,不可干军政;管军官吏,不可渔取军户;军官之材者,当迁其职;有司赋役,当务均一,而军民不可有所偏;军官袭职,惟传嫡嗣,而支庶不可有所乱”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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