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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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之至者谓之元-闲话元朝往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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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
世祖正愁没有理财之臣,听到桑哥举荐,便诏卢世荣“奏对称旨”,这一奏对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老皇帝立即有了更换宰辅的意思。
其实要换宰相。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老皇帝还想让和礼霍孙等儒臣输的心服口服,于至元二十一年(1284)十一月辛丑,召中书省官与卢世荣廷辩。卢世荣能言善辩,把理财之道说得井井有条,和礼霍孙等人虽然并未理屈却陷入词穷,结果辩论失败,均被罢官。在同年三月,曾经中书右丞相安童在被窝阔台汗国可汗海都俘虏八年后释放回到大都,他虽然接受了海都授予的官职,但因为海都也是黄金家族成员,并没有被看做“失节”,仍被世祖重用,借着这次官员调整,再次成为中书右丞相,卢世荣为右丞,并以卢世荣所推荐的史枢为左丞,不鲁迷失海牙、撒的迷失并为参知政事,前户部尚书拜降为参仪中书省事。
安童本是汉法派中坚,但吸取上次与阿合马争斗的教训,已经不再讳言财利之事,再加上毕竟政治上有污点,需要尽快向皇帝表忠心,于是全力配合卢世荣。上任次日,便与卢世荣一起上奏:“阿合马专政时所用大小官员,例皆奏罢,其间岂无通才?宜择可用者仍用之。”起用前河间转运使张弘纲、撤都丁等多人,受命理财。和礼霍孙想让阿合马党人永世不得翻身的企图终于未能达成。
【正文】


在《元史》中,卢世荣与阿合马、桑哥同列为“奸臣传”。其实,他与阿合马的理财方针并不相同,阿合马诸多政策是取利于民,而卢世荣的则以“裁抑权势”为方针。
上任当天,卢世荣即连续推出诸多政策,均被世祖采纳:
其一,整治钞法,定金银价,禁私自回易,请听民间金银从便交易;
其二,怀孟诸路竹货从民货卖收税;
其三,江湖渔利,听民采用;
其四,使臣往来,除驿马外,饮食不取于站户,由官府支给。
以上四条,减轻百姓负担,开通百姓财路,让政府从中收税,可说是一举两得,作为在王文统、阿合马之后崛起的理财之臣,卢世荣的开场白非常精彩。

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正月,卢世荣又上奏:“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臣更经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
如何能在“不取于民”的情况下增加“三百万锭”的收入?卢世荣制订了一系列政策:
在泉州、杭州设立市舶都转运司,造船给本,由商人经营海外贸易,获利官收其七,商有其三;
权势之家所占有的产铁之所全部禁没,由官府立炉鼓铸,获利买栗存于常乎仓;
各路设平准周急库,向贫民放贷收息;
各部立市易司,管领牙侩(中间人),商人货物四十分取一,其中四分给牙侩,六分作为地方官吏俸禄;
在上都、隆兴等路,由官府买羊马,令蒙古人放牧,畜产品官取其八,牧民取其二。
总而言之,就是两点——开商贸,抑权势,将财利归于国家,避免权势之家从中渔利。
二月间,卢世荣请罢行御史台,各地按察司改为提刑转运司,兼管钱谷诸事。中书省立规措所,以规划钱谷。并建言忽必烈下诏颁示九事:一、免民间包银三年;二、官吏俸免民间带纳;三、免大部地税;四、江淮民失业贫困卖妻子者,由所在官府收赎,使为良民;五、逃移复业者,免除差税;六、乡民造醋者免收课;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课,减免一分;八、添支内外官吏俸五分;九、定百官考课升擢之法。

除非故意找茬,卢世荣的政策可说利国利民,实在找不出有什么问题。忽必烈也极为满意,当卢世荣对世祖提出自己的担心,说:“臣之行事,多为人所怨,后必有谮臣者,臣实惧焉,请先言之。”世祖道:“疾足之犬,狐不爱焉,主人岂不爱之?” 要他放心大胆的去干。
但是,事情的好坏不在于出发点如何,而在于在实行之后会不会变味。中国从来不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地方官,何况,此时地方官员都是勋贵荫叙和胥吏升迁的产物,让他们顶着得罪权贵的风险不侵渔百姓,根本不可能。再加上任命善于经商者作为官吏的政策,更让百姓频遭侵毒——商人都懂得趋利避害,追求利益最大化,应该和权贵过不去还是和百姓过不去对他们来说是不需要考虑的。
因此,汉法派对卢世荣从一开始就极度敌视。御史中丞崔彧在卢世荣上任不到十天时即“言卢世荣不可为相”。皇太子真金更是痛言:“财非天降,安得岁取赢乎。恐生民膏血,竭于此也。岂惟害民,实国之大蠹” 。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因为卢世荣罢行御史台,对他极为不满,丞相安童也对其日渐跋扈而改变了支持态度,至于一般勋贵大臣更因为自己利益受损而将卢世荣视为仇寇。满朝上下,充满了火药味,随时可能把卢世荣炸得粉身碎骨。
汉法派的敌视,勋贵豪强的不满,对卢世荣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能够确实获得财政的改观,便会有皇帝的撑腰,和阿合马一样做个十几年太平宰相并非难事。卢世荣不是高谈阔论不知世事的书呆子,他深知自己坐在火山口上,可理财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见到成效之前,他必须获得皇帝的某种承诺,否则,一点变故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至元二十二年四月,卢世荣上奏世祖:“臣伏蒙圣眷,事皆委臣。臣愚以为今日之事,如数万顷田,昔无田之者,草生其间。臣今创田之,已耕者有焉,未耕者有焉,或才播种,或既生苗,然不令人守之,为物蹂践,则可惜也。方今丞相安童,督臣所行,是守田者也。然不假之以力,则田者亦徒劳耳。守田者假之力矣,而天不雨,则亦终无成。所谓天雨者,陛下与臣添力是也。惟陛下怜臣。”
这番话说白了,就是希望忽必烈对自己的信任不要动摇,并暗示现在一切都只是初见成效,希望老皇帝有些耐心。
世祖仍然安慰道:“朕知之矣。”——我知道了,你去做就是。
【正文】

但是,所谓天威难测,在对卢世荣进行承诺后,老皇帝便去上都避暑了。御驾前脚离开大都,各方反对力量后脚便迅速联合起来向卢世荣发起了猛攻。
四月初八,监察御史陈天样上章弹劾卢世荣,此次弹劾可说是找好了机会,跟随皇帝到上都的大臣都是卢世荣的反对者,如果皇帝因这篇奏章询问左右,可以形成众口铄金而使卢世荣毫无辩白机会的局面。
陈天祥的弹劾奏章确实写得好,条分缕析,层层推进。
首先,先揭伤疤,说出卢世荣早年的不堪:
“卢世荣素无文艺,亦无武功,惟以商贩所获之赀,趋附权臣,营求入仕,舆赃辇贿,输送权门,所献不充,又别立欠少文券银一千锭,由白身擢江西榷茶转运使。于其任,专务贪饕,所犯赃私,动以万计。其隐秘者固难悉举,惟发露者乃可明言,凡其掊取于人及所盗官物,略计:钞以锭计者二万五千一百一十九,金以锭计者二十五,银以锭计者一百六十八,茶以引计者一万二千四百五十有八,马以匹计者十五,玉器七事,其余繁杂物件称是。已经追纳及未纳见追者,人所共知。”——皇上看看,这是个什么人?
其次,说他的理财方法错误百出,上误国家下害百姓:
“今竟不悔前非,狂悖愈甚,以苛刻为自安之策,以诛求为干进之门,既怀无餍之心,广畜攘掊之计,而又身当要路,手握重权,虽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政,实得专之。是犹以盗跖而掌阿衡之任,不止流殃于当代,亦恐取笑于将来。朝廷信其虚诳之说,俾居相位,名为试验,实授正权。校其所能,败阙如此;考其所行,毫发无称。此皆既往之真迹,可谓已试之明验。若谓必须再试,止可叙以他官,宰相之权,岂宜轻授。夫宰天下,譬犹制锦。初欲验其能否,先当试以布帛,如无能效,所损或轻。今捐相位以试验贤愚,犹舍美锦以校量工拙,脱致隳坏,悔将何追!
国家之与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国之血气,国乃民之肤体。血气充实则肤体康强,血气损伤则肤体羸病。未有耗其血气能使肤体丰荣者。是故民富则国富,民贫则国贫,民安则国安,民困则国困,其理然也。昔鲁哀公欲重敛于民,问于有若,对曰:“百姓足,君敦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以此推之,民必须赋轻而后足,国必待民足而后丰。《书》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历考前代,因百姓富安以致乱,百姓困穷以致治,自有天地以来,未之闻也。夫财者,土地所生,民力所集,天地之间岁有常数,惟其取之有节,故其用之不乏。
今世荣欲以一岁之期,将致十年之积;危万民之命,易一世之荣;广邀增羡之功,不恤颠连之患;期锱铢之诛取,诱上下以交征。视民如雠,为国敛怨。果欲不为国家之远虑,惟取速效于目前,肆意诛求,何所不得。然其生财之本既已不存,敛财之方复何所赖?将见民间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虚,安危利害之机,殆有不可胜言者。”——什么叫国之大蠹?这就是国之大蠹!
再次,说卢世荣当初信誓旦旦,说能不害民而增收,结果压根没有成功,这是欺君之罪:
“计其任事以来,百有余日,验其事迹,备有显明。今取其所行与所言而已不相副者,略举数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钞今愈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物今愈贵;始言课程增添三百万锭,不取于民而办,今却迫胁诸路官司增数包认;始言能令民快乐,凡今所为,无非败法扰民者。若不早有更张,须其自败,正犹蠹虽除去,木病亦深,始嫌曲突徙薪,终见焦头烂额,事至于此,救将何及?”
最后,当然还要表忠心:
“臣亦知阿附权要则荣宠可期,违忤重臣则祸患难测,缄默自固,亦岂不能!正以事在国家,关系不浅,忧深虑切,不得无言。” ——我一个御史,说卢世荣的坏话,就有可能“不测”,皇上看这卢世荣擅权到了什么程度?

世祖接到这个奏章,自然惊骇莫名,于是命安童集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间事者,同卢世荣听陈天祥弹文,并令陈天祥和卢世荣二人同赴上都廷辩。
忽必烈是很喜欢让大臣在自己面前辩论的,理越辩越明嘛,通过听辩论还让自己的判断更准确。卢世荣当初的发达就源于廷辩,他并不惧这个。
可是,当他风尘仆仆赶到上都的时候,得到却是一道旨意:将卢世荣绑缚宫门外——现在没有辩论,只有大批判了——皇帝身边无论理政之臣、宿卫之臣还是词章之臣几乎异口同声弹劾卢世荣,这种状态下怎么可能还有卢世荣说话的份?
中书右丞相安童、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御史中丞阿刺帖木儿、御史中丞郭祐、侍御史秃剌帖木儿、中书省参政撒的迷失、翰林学士赵孟畹却蟪急惺雷嬷家舛月廊偕治首铩:芸毂隳獬隽恕安痪┫喟餐С蚨В簧蒙课罚环滦Ю瞽f的办法,要急递铺用红、青、白三色囊转行文字;不与枢密院议,调三行省万二千人置济州,委槽运使陈柔为万户管领;用阿合马党人关闭回易库,罢白酵课,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枣、煤炭、匹段、青果、油坊诸牙行”等十条大罪。卢世荣知道现在再辩驳也无意义,“一一款伏”,于是被正式下狱。
【正文】


从上任到沦为阶下囚,卢世荣的宰相生涯不到半年便结束了。他树敌过多,以至于一朝覆亡,看似不能算作是汉法派一手操作的结果。但在卢世荣下狱后,真金太子保奏郭祐、杨居宽为中书参知政事,同时,阿术的从弟帖木儿也因“于汉人语言无所不通,久淹下位,宜升用之” 的理由被安童卓拔为参知政事。卢世荣的倒台,成果都被汉法派摘取,而其曾启用的“阿合马党人”也面临着再次被清洗的命运。于是,汉法派和理财派之间的矛盾愈加尖锐,斗争迅速升级。

新的宰辅班子刚成立半年,阿合马余党答即古阿散等人便奏请进行大规模钩考,世祖从其请,并让答即古阿散主持对中书省的钩考,一时间鸡飞狗跳,“人情危骇”。新任的参知政事郭祐迅速反击,奏明:“以自平江南,十年之间,凡钱粮事,八经理算” ,奏请停止了钩考。
可答即古阿散等人虽输了一招,很快便抓到了一个让汉法派几乎万劫不复的机会。因为世祖的察必皇后(真金母)在至元十八年(1281年)年病死,至元二十年(1283年),立弘吉刺氏南必为后。忽必烈年近古稀,相臣常不得见,便向南必皇后奏事。女人干政在汉人儒士眼中是很不得体甚至危及社稷的事,于是南台御史曾封章上言:“帝春秋高,宜禅位于皇太子,皇后不宜外预。”
真不知道这位不知名的御史是不是理财派安插在御史队伍里的内线,这奏疏简直就是把太子往火坑里推——谁不知道让老子让位给儿子是不忠不孝之举?这要是让老皇帝看到,太子会有好果子吃?
真金太子得知有这封奏疏,惶恐不已,御史台都是太子的人,便秘其章不发,以为可以遮掩过去。可答即古阿散等人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其事,立即向世祖奏请收内外百司吏案,以大索天下埋没钞粮为名,查封御史台吏案仔细查找,非要揭露出来不可。御史台都事尚文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御史台能顶住了,将事情原委告知中书右丞相安童和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两位大臣商量之后,决定将奏章秘藏不交。岂料,答即古阿散见搜不出来,干脆直接上告世祖,命大宗正薛彻干去取奏章。
被逼到死角,安童和玉昔帖木儿也束手无策,事情一旦揭露,不但太子之位不保,安童、玉昔帖木儿恐怕也要被株连。危急时刻,尚文献计,让二人先计夺谋,抢先至世祖驾前陈述事情经过。

得知竟有人撺掇儿子夺权架空自己,忽必烈勃然大怒,面对跪地俯首的安童和玉昔帖木儿,历声责问道:“汝等无罪耶?”丞相安童带头认罪道:“臣等无所逃罪,但此辈名载刑书,此举动摇人心,宜选重臣为之长,庶靖纷扰” ,进过反复解释,忽必烈怒气渐消,也看出这是有人要陷害太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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