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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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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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辰不由自主地抚着自己的心口,迷惑皱起眉。

为什么……会忽然觉得有些钝痛呢?



   

携手(五)

  上书房。

皇帝端坐着,她的面前是书桌,书桌前,是跪在被擦洗得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的陈妤。

女帝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叫陈妤起身,相反,她只是沉默不语地抿着茶水。

她的心里很不好受。她本以为看着自己任性的,不懂事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服软认输,应该能给自己带来满足感的,可事实上,空虚感反而在此时此刻成倍地增长起来。

如果是以前,女帝知道,陈妤仗着宠爱是绝不会这般老实跪着的。陈妤只会眨着无辜的眼拖着长音口口声声地问母皇还在生妤儿的气吗?然后陈妤会想方设法逗着自己笑,直到自己心软,心软到想起她的这个女儿没有父亲,她不宠着,又有谁还会宠着?然后一切全依了她。

那个时候,她有时也会想,如果有天这个女儿也能和其他女儿一样,成熟一点,沉稳一点,规矩一点,她该是多么的欣慰。

可是现在,规矩地跪着的,不左右乱瞄,不浑身乱扭,不多嘴多舌的陈妤身上低迷的氛围让女帝心隐隐地在疼。作为一个母亲,女帝觉得陌生,觉得自己几乎并不认识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了。

当初她提到让陈妤好好进学,升个要职,陈妤不肯只说懒散无能,她又说让陈妤娶个侧室或者纳几个小侍开枝散叶,陈妤也只肯推脱……她一气之下才罚了自己这个不上进的女儿,又任着留言四起,然后下了一个自古以来最荒唐的命令——任命一个已为人夫的皇女正君去做另一个皇女的侍卫工作。她知道自己荒唐,可她不在乎了,她是皇帝,她唯一的目的就是疏离了陈妤对苏辰的执着,她觉得她能毫无顾忌地得到自己喜欢的结果。

可现在这结果算是什么呢?陈妤这样的沉默看在皇帝眼里简直就是无声的委屈和沉默的抗议外加不知何时休止的冷战。天可怜见的,皇帝恨恨地在心里想,难怪人都说娶了夫侍不要爹娘,就为了一个苏辰,当初那么可爱的孩子如今都与自己不亲近起来了。

……

滴漏里面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

皇帝最先在这沉默的僵持中撑不住了。

她开始担心起从没长时间跪过的,陈妤的腿会不会被伤到。

于是皇帝开始给自己找台阶,她说:“怎么不说话,觉得委屈?”

……

天可怜见的,皇帝不知道,陈妤心里也正难受,倒不全是委屈。

陈妤难受是因为一夕之间,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两个人都带给了她极大的打击。她以为她的母亲对别人也许苛刻,但终归是疼她的,可现在这个她一直信赖仰慕的女人,却忽然毁了她逍遥的生活,告诉她一直以来的幸福不过是自欺欺人下的幻影,又这样一声不响地罚了她跪。她以为她的丈夫也许不够爱她,但终究还是顺从并依赖自己的,可结果却是前一晚还共度鱼水之欢,后一日就变了脸色冷冰冰地满脸都只剩下了不屑,对她不闻不问。

人都是这样,越是缺乏亲情和爱情,就越是渴望亲情和爱情……上辈子过得并不算好的陈妤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可以幸福地米虫下去,如今却一下被尖锐地疼痛从美梦中唤醒,然后一下子迷茫了。

陈妤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女儿郎,自然不能懂什么女儿天生当自强,流汗流血不流泪之类的话。当她觉得难过痛苦,觉得愤怒却无从发泄的时候,她就很自然地别扭地沉默了,暗自红了眼眶,根本没去揣摩这些表象背后的原因。

如今,听了皇帝这样冷冰冰的问话,陈妤咬了咬下唇,忍不住低声快速地嘟囔了一句。

女帝没有听清,只当陈妤是害怕了心虚了,于是和颜悦色地再问:“你说什么?声音大一点。”

陈妤却像是个被点着的炮竹般炸了。她猛地抬起脸,硬生生地提高了声音:“儿臣不敢委屈。儿臣凭什么委屈呢?雨露雷霆皆是君恩,陛下怎么做自然有陛下的考虑,反正……反正儿臣是个没人疼爱的,又是个没用的,死了也不算什么大碍,伤了心也全怪是儿臣瞎了眼多了情!”

……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且不提这厢陈妤如何犯傻,却说上书房门外不远处,苏辰转着圈已经走了无数个来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在这里,而不按照规矩去后宫和内眷们一处——他不知道,并且拒绝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隐约觉得答案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反复对自己说,自己只是不想去内眷聚着的地方听那些男人谈他不懂的话题,自己只是不想去闻着屋内浓重的熏香听那些人无休无止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只是觉得……觉得……唔,御书房外的空气比较好……

嗯,一般情况下,御书房外的空气确实比较好——如果忽视掉现下正有人在苏辰身边挥舞着巨大的柳枝编成的扫帚,扫得灰尘漫天飞暴土扬长的话。


   

携手(六)

  苏辰心里的乱,来自于陈妤的反常。

若说他在这么久的相处中,见棱见角的性子半点没被陈妤搓揉软了,那也是假的。或许仍旧算不上爱,但他的确是一直准备着就这么跟着陈妤过下去的。

苏辰是个直肠子,直肠子的特点是对现在考虑得多,对将来考虑得少。他根本没想过将来陈妤会不会有别人,有了别人又会怎么嫌弃自己,他也没想过是否应该尽力要个孩子来做自己的保障,他唯一想的就是眼前看得见的这点儿事。因此,当他听说陈妤和太女不合,他不管陈妤心情如何,一定是要立刻去当面说陈妤不是的;因此,他听了皇命即使觉得意外,却也一定是并不探究原因就完全执行的;也因此,此时他下意识地觉得心烦觉得想要等在外面等陈妤出来,他就等了。

这一等二等三等……等来等去,苏辰没等到陈妤出来,倒是等到了皇帝失态的怒吼。

“你给我跪下!”

皇帝的愤怒,哪怕隔着老远,也吓得宫侍们一哆嗦。

苏辰却没有哆嗦,他只是反射地把手移到腰间,摸了个空,才想起进宫时摘了剑,于是只能紧握住拳头。

而后传来的,是同样扬高了声音的顶撞:“母皇看不见儿臣一直跪在这儿么?敢问还要怎么跪下法?”

陈妤是真的有些豁出去了。

理智告诉她,如果皇帝想,杀了她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自古以来,杀自己血亲儿女的皇帝也不止一个。但是感情却让陈妤冲动,冲动到铤而走险不顾一切了。

幸而皇帝被顶撞得怒了,但和陈妤不一样,理智尚存。她怒气冲冲站起身,怒气冲冲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把抄起玉如意,揪着陈妤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又按在了御书房的书案上。一扬手,一落,玉如意狠狠地揍在了陈妤的屁股上。

一面揍,皇帝一面狠声问:“你这个孽子,你知不知错?”

陈妤红着眼睛,硬生生扛着打也不求饶喊疼。

于是皇帝下手就更重,还添了责骂:“就为个男人,你就和朕这般说话!朕又没有要他的命!这般说话也就罢了,你还不认错!你还和朕倔,信不信朕今天打死你这个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啊?你是皇女,千金之子!你……”

骂到一半,女帝忽然意识到自己光顾打了,忘了控制力道,急急收了手,就要去看陈妤伤势。

陈妤却身子一滑又跪回了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根本没给自己母亲半点机会。

女帝所有的愤怒都暂时被心里的担忧压住了。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气得亲手打了人,打的还是她一直宠爱着的女儿,一时心里没谱,愈发焦躁起来。

皇帝心里这叫一个恨啊。她恨为什么陈妤不服软不给自己台阶下,恨为什么平时一个个胆子都不小的奴才这会儿一个来劝的都没有,更恨自己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寻陈妤和苏辰的不自在,搞得如今自己进退两难。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恨得气得直跌脚,最后只能对着陈妤轻喝:“你给朕说话!”

陈妤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惨白的一张脸更衬得眼睛肿得不成样子。

她抹了一把脸,却依旧止不住自己的泪,于是一边哭一边自暴自弃地说:“母皇还要听我说什么?反正我横竖都是个坏的,不让母皇安心,也不讨自己正君喜欢,我……”

……

之前我们说过,苏辰就在外面竖着耳朵听八卦呢。

我们也说过,皇帝被气急了口不择言说要打死陈妤。

可等这之后,皇帝收了手,陈妤也收了声,母女两个在里面继续嘀咕,站在外面的苏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听不见了,苏辰就慌了。

苏辰一慌,就身不由己地跪下了,跪下的同时还大喊了一声:“陛下,臣苏辰求见!”

……

屋子里,陈妤哭诉了一半的话猛然噎住。

皇帝的脸也定格在一个表情纠结挣扎的瞬间。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忽然从刚才那种你死我活互相赌气中清醒了过来,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迷茫过后,皇帝还没说话呢,苏辰的声音就又传来了。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苏辰错,求陛下责罚!二皇女体弱,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皇帝被噎住了,表情古怪地看着陈妤。

陈妤也呆的连哭都忘了,呆了很久很久,猛地抱住皇帝大腿,道:“母皇,你别罚他,要打还是打妤儿吧!”

皇帝:“……”



   

携手(七)

  这厢皇帝打陈妤,苏辰团团转,那厢却是其她皇女正在阴谋诡计。

然而众多皇女的众多耳目伸长了脖子,最后却只得了一个皇帝大怒召见陈妤夫妇,召见完了皇帝转身去了后宫找刘贵君喝酒聊天,夫妇两人笑盈盈并肩走出来回府喝酒聊天的结论。

又过了半日,女皇下旨,解了陈妤之前的禁足令,去了苏辰莫名其妙的官职,又销了太女——现在是前太女的所有职务,幽禁在了一所偏僻宫殿里。

新的太女……女皇表示,立是要立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准备正式册立,因此立谁也是不能广而告之的。

众皇女一阵失落,一阵猜疑,一阵心虚,一阵茫然,又一阵憋足了气势地要大干一场,最后……也都各找各的幕僚谋士喝酒聊天去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喝酒聊天中,暗涛汹涌的过着。

唯一觉得一切宁和的,大约只有陈妤自己。

这些日子,虽然面上已经和女皇和好,一切如初,她依旧是那个可以惹天惹地什么也不怕的最受宠的皇女殿下。可事实上,陈妤除了上朝,一改往日做风,不出门,不惹事,有人来请也不外出赴宴,有人催促也不设宴府中。

她只是端着她心爱的小茶壶,喝着她最爱的碧螺春,坐在走廊里靠着柱子,看苏辰在院内舞剑练武。

苏辰的剑使得很好,使得好是因为他日日都在练,从不疏忽。

他练多久,陈妤就看多久,也从不缺席。

那一场歇斯底里让陈妤彻底地发泄了自己长时间的压抑,于是发泄之后,她觉得很爽快——她觉得这简直比在某个世界里的某种被称为XXOO的行为还让她觉得爽快。

之后……苏辰忽然的回护,更让陈妤觉得形势一片大好。

前些日子,她觉得什么都索然无味。可是现在,被治愈的她又开始觉得什么都鲜艳明快,什么都优美动听了!

于是她又不逃避苏辰了,总是黏在他身边,想方设法地亲近着。

直到在又一个明明阴雨连连,却被陈妤称赞为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无比美好的下午,苏辰忽然走到陈妤面前,对她说:“妻主,我现在想出府一趟。”

陈妤回答:“好啊,你要去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不敢。”苏辰垂眼,沉声回答:“妻主千金之躯,苏辰不敢劳动。过几日就是苏彦生日,只与我一个时辰,让我出去挑件礼物就好。”

陈妤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却还是赔笑说:“那就让两个下人带足了银子跟着你,免得意外,可好?”

苏辰又说:“不必,不过是一两件小东西,我一人足矣,何必劳烦众人添许多麻烦?”

陈妤点了点头,回答:“好吧。”

于是苏辰出门。

于是陈妤暗中指了两个侍卫悄悄跟去。

须臾,一个惊惶地回来,跪地禀告请则:“王君打了伞,先是往西市方向走,半路却忽然拐进小巷,属下两人勉励又跟了一炷香时间,出了小巷,拐进了西南边的人市,那边正在拍卖奴隶,很是热闹,太多人打伞,属下一时躲避失神,就失了王君踪影……属下回来禀报消息,另一人还在努力寻找王君下落……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陈妤的手指一松,掌中的那把精巧得让她爱不释手的紫砂茶壶就落了地,摔成几瓣。

碧螺春余温尚在,茶香袅袅悠长,陈妤却觉得,心底瓦凉瓦凉的。

“我不罚你,你去叫另一个也回来罢。”陈妤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他只是不想被人跟着,那就算了,没事儿。”

   

携手(八)

  另一个跟去的侍卫还没回来,皇宫里先来了旨意召见。

陈妤被引到女皇面前时,她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目光有些茫然地盯着庭下的池塘。

池内的水,被细雨搅得斑斑驳驳。

女皇说:“我觉得有些冷,就召你来陪陪我。”

陈妤微笑着做到她身边,像是以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挽住女皇的手臂,握住女皇的手,贴上去撒娇:“母皇,妤儿这样帮你暖手,就不冷了吧?”

女皇的手很冷,陈妤的手很烫。很冷的手一僵,迅速摆脱了很烫的那双手的纠缠,而抚上了陈妤的额头,那里一样很烫。

女皇看到陈妤的面颊嫣红,急得跳起来就喊御医。喊完以后夺了身边宫侍手中持着的伞,就拉了陈妤往屋里走。伞不大,只遮住了发着烧的陈妤,却露出了女皇的半个肩膀。雨水淅淅沥沥的,进屋时,女皇的衣服都湿了大半。

陈妤看着女皇换衣服,忽然也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娇娇地叫了一声:“母皇……”

这一声,若在平时,肯定会换来九五之尊的一通训斥,诸如大女子怎么可以如此小男儿般姿态,可是现在……女皇心底却隐隐一疼。

她有许多个孩子,却只有这一个,敢毫无顾忌的坐到她的身边,为她暖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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