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嫦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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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嫦喜-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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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高正白已有许久未曾来过这个家了,又何来见到与不见到?

“哥哥。”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有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扑了上来。

“小珍。”高慕谦低下头抱起她,二人一道回了屋子里,“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有睡?”高慕谦将高慕珍抱在自己腿上坐下,拿了粒糖果塞进她的嘴里,柔声问。

高慕珍已经九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好看,圆圆的脸像极了赵秀林,笑起来又有些高慕谦的满不在乎。她出生的时候高正白已经不常回高家了,加上后来又到了上海,更是极少能见到那个所谓的“父亲”。而对于赵秀林而言,高慕珍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段和高正白越走越远的日子,因而也并不乐意与这孩子多亲近,倒是高慕谦,一改往日不耐烦的样子,对于高慕珍很是关怀体贴。现如今,高慕珍只愿同高慕谦亲近。

“我不想睡,我要等哥哥回来。”高慕珍钻进高慕谦的怀里,一双小手将他抱得紧紧的。

高慕谦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拍着高慕珍的背,“乖,发生什么事了,跟哥哥说。”高慕谦很了解高慕珍的脾气,若非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不至于如此。虽然只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但一年前赵秀林就将她送去了圣玛丽娅女子学校寄宿读书,一礼拜也不过回来一次,短短的日子,这孩子就似乎长大独立了不少,唯一不变的,就是在受委屈的时候喜欢钻进高慕谦的怀里。

“哥哥,下个礼拜五学校有慈善汇演。”高慕珍嘟嘟囔囔地说,“我想去,老师都选我去表演了,但是老师说一定要有大人陪同……可是……娘她……”高慕珍瘪瘪嘴,没有再说下去。

“没想到小珍这么能干,竟然要参加汇演啊。”高慕谦笑了,细长的丹凤眼弯成一对月牙,连语气都像是月色一般柔和了不少。

高慕珍被这样一夸赞,心里头甜滋滋的,不快已经消了一半。

“下个礼拜五哥哥陪你去,好不好?哥哥也很想看看小珍上台的样子。”

“嗯!”有了高慕谦这一句话,高慕珍所有的阴郁都消失了,仰着粉嫩的小脸看着高慕谦,“哥哥真好。”

“那是。”高慕谦自豪地说,“我可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嘻嘻嘻嘻,哥哥羞羞,自吹自擂,一点都不怕臊。”高慕珍咯咯笑着,伸手刮了刮高慕谦的鼻子,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欢喜与骄傲。

笑声混进了空气,一路爬上了楼梯,从门缝间、钥匙孔里钻进了寂静的房间。躺在床上的女人不耐地翻了个身,柳眉紧蹙,恨不能即刻站起身来将那声音的来源狠狠掐断——这世界,这世界莫非只有她一个人不快活?赵秀林猛地睁开了眼睛,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落了一地的银白碎屑,让人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会将这安静吹乱。

连月亮,都是三十年前的好了。

赵秀林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按了按发髻上的一根银簪,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叶世钧走了之后,嫦喜的时间蓦地就空了出来,就像是个胖子,突然瘦了之后,身上的皮都松了,萎靡不振地叠在一起。“小姐,你莫不是想叶先生了吧?”曲曲一面替嫦喜挑着衣服,一面取笑道。嫦喜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瞪了曲曲一眼,“伶牙俐齿的,仔细我让姆妈把你找个小厮嫁了。”

“呵呵,小姐你可舍不得,没有了我呀,谁来陪你打发时间呀。”曲曲说着,将一件姜汁色的旗袍放在了床上,转身关上了衣橱门。其实曲曲说的也没错。按理说叶世钧走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再来,那么这个人就是没有抓住,白翠屏理应不会让她“守身”一般呆在在白公馆里,早就推她去各个宴会了。可如今除了一些慈善的活动,白翠屏逐个的都婉拒了,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兴许她在等着另一个和叶世钧一样有价值的人,又或者是她同叶世钧之间有什么协议……种种的猜测在未来到来之前都是虚假的泡影,嫦喜索性也不去多想,她只消知道自己还是有价值的就足以安心地在公馆里过着真正的千金小姐的日子。

“小姐,这身衣裳可以么?”曲曲指了指床上的旗袍。嫦喜循声望去,目光一怔,脸色顿时白了一白。这件旗袍正是当初见到高慕生的时候穿的,如今想来,竟是过了一个夏季。嫦喜只觉得眼眶有些酸胀,忙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摇了摇头,“听说今朝要起风,还是挑件洋式的衣裳穿吧,也好暖和点。”

“嗳。”察觉到嫦喜神色的变化,曲曲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忙收起了旗袍重新挑出了一套衣裳伺候嫦喜换上。刚打扮妥当就听见阿发在院子里揿汽车喇叭了。

“这个死阿发,催命似的催催催,弄得人手忙脚乱。”曲曲一面嘀咕着,一面放下了梳子,又将一个银色的漆皮手袋递给了嫦喜。

嫦喜听她说完,并没有伸手去接手袋,反倒是睨眼望着曲曲,直到后者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挪开了视线,若有所指地说,“是呀,怎么这么催,也不知道在催谁。”说完,也不顾身后地曲曲又羞又恼,笑着走下了楼,钻进汽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赵秀林的第二个孩子。囧。
其实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嫦喜根本不会来高家。
各位亲爱的,更新又不勤快了,久等了。20日之前还有一更。大家晚安~




今生19

宋芝妙正站在露天的舞台前指挥学生同教员布置席位,刚回过头,就往见白宝雯徐徐走来。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真丝长袖衬衫,脖颈上扎了一条彩色丝巾,在胸前打成一个大蝴蝶结,下面是一条烟灰色的女式西装长裤,脚蹬一双白色镂空尖头皮鞋,略施粉黛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素净淡雅,偏生手里的银色皮包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白小姐。”宋芝妙作为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之一,主动上前招呼道,“没想到白小姐来得这么早。”

“应该的,”嫦喜从容应对,“宋小姐做慈善,我自然是要来出一份力的。”说着,她环顾了四周,道,“宋小姐真是能干,这么大场面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好不佩服。”
“让白小姐见笑了。”宋芝妙说着引着嫦喜走到专用于休息的大厅里,“白小姐先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外头的场地还在准备呢。”

“好。”嫦喜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眼屋子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倒也已经来了不少,想来是看在宋芝妙的面子上,毕竟谁都知道她和某位政要关系匪浅。而另一个原因是,这些太太小姐们总对“慈善”二字有着独特的渴望,时不时就来一场慈善宴会,打着各色各样的名头,却没有人真正关心这筹来的钱是不是真的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慈善之类,对于这些人而言,不过就是待售的皮裘珠宝罢了。捐钱与其说是出于爱心或是责任感之类,倒不若是在炫耀自己的阔绰,如同在搓麻将时伸在惨白灯光下的手指上的钻石戒指。

这样的想法让嫦喜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厌恶来,但很快又消失了。“宋小姐,不知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嫦喜想,自己和那些人是不同的,她深切地明白穷苦的折磨是什么样子的,从前那些难以启齿的经历在她的心头渐渐长成了在面对那些天生的贵妇时无法被忽视的骄傲。这种心情的改变不知不觉,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已是无法根除了,嫦喜不由的想起那一晚路灯下,叶世钧望着黄浦江对岸的神情,渐渐的,嫦喜才明白,叶世钧那一股子的满不在乎并不是因为他的富有,反倒是因着从前的艰辛了。

“白小姐在想什么?好开心。”宋芝妙的声音打断了嫦喜,她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墙上挂着的一块被擦得反光的奖牌,映在光滑铜面上的自己可不就是笑着的么。

“没什么。”嫦喜一面说着,一面和宋芝妙一起将两包捆成一小束一小束的鲜花拿了出去,这些是要别在桌椅的套子上的。

“呵,莫不是在想心上人吧?”宋芝妙调侃说道,“听说叶先生不久前回香港了?”

这两句话一前一后,连接在一起的时候竟是别样的暧昧,嫦喜低头别着花,一不留心,别针戳到了指尖,伴着尖锐的疼痛,血渗了出来,在雪白的皮肤上汇成了一颗红豆大小的血珠。

“听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回去了。”嫦喜将手指往桌布上一抹,旋即又在那一圈血迹上别上了花束,所有的动作都如此自然,连语气里都听不出端倪。宋芝妙听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也并不答话,随即扯开了话题。其实她很喜欢和嫦喜交谈,总觉得她和那些交际花们是不一样的。毕竟在交际圈里名媛们都是逢场作戏的友好,谁都没想对谁真心。可自从那一趟在洗手间里二人的交谈之后,宋芝妙不由得对嫦喜感觉亲近了不少。兴许,她身上隐约还透了些希望。只是,那一日的希望,和此刻的,似乎又是不一样了。

“嗳,高慕珍你在看什么呀,就要开始了还不去准备,仔细老师看到了又要骂了。”在舞台后,一颗小脑袋时不时地探出来张望着,圆圆的眼睛里掠过失望与紧张。还没有来。高慕珍暗自嘟哝着。但还是不放弃地等待着。一旁的伙伴看不下去了,要拉她走,却被高慕珍挣开了,“我待会儿就来。”高慕珍说完,回过头又望向门口,忽然,一张圆脸上泛出光来,她的目光定格在从门口走来的年轻男人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跟着那伙伴一路跑开了。

那年轻男人就是答应了高慕珍要来看演出的高慕谦。今日他穿了一身驼色的西装,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很是挺拔潇洒,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太太小姐的目光。汇演虽是舞台,但台下却不是一排排整齐规矩的座椅,取而代之的是两排并在一起的桌子,上头铺了白的桌布,垂下来的布上还别上了花朵,很显雅致。另有十来把沙滩伞围着舞台斜斜插着,伞下的桌椅可以供人休息。

高慕谦端了杯果酒就找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今日是为了高慕珍来的,并非玩乐,因而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收敛,偶有女人在他身边坐下,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抿一口酒,不作回应,对方也就走了。

正在高慕谦等着汇演开始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对于能再次见到白宝雯,高慕谦很是欣喜,须知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看见白宝雯出现在社交场合。有许多流言也因此传出。有人说她是被叶世钧抛弃了,深受情伤不愿见人;有人说他成了叶世钧的情人,如今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正在家中养胎;更有传言说其实她早已随着叶世钧回了香港筹备婚事了。对于这些传闻,高慕谦并不相信,但又不见她人影,莫名有些焦急。如今见她笑靥如花,站在那里,顿时松了口气,正想上前问候,却听到司仪清了清嗓子——汇演开始了。一个艳丽的女人拉着白宝雯朝这边走了过来。

嫦喜站得久了,小腿难免有些酸,因而当宋芝妙提出去坐一会儿的时候她欣然答应,四周的伞下都坐满了人,二人一路走着,总算找到了空位,刚坐下,便听到有人唤她,“白小姐,好久不见。”嫦喜回头一看,只见高慕谦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高先生,”她也友好地笑了笑,“真巧。”

“你好,我是高慕谦。”见一旁的宋芝妙打量着自己,高慕谦礼貌地自我介绍,宋芝妙闻言也点了点头,“高先生你好,我是宋芝妙。”

“哦,听说这次活动就是宋小姐主持举办的。”高慕谦笑着说,但目光还是落在了嫦喜的身上。宋芝妙好歹在交际圈是排的上席位的,如今被小小地忽视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不免挑了挑眉,道,“客气了,不过,我似乎并不记得有请高先生啊。”

“呵,宋小姐莫要误会,”高慕谦听出了宋芝妙语气中的挑衅,解释道,“我是来看我妹妹的,不是说没有家长来,就不让参加表演么?”

嫦喜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凝。妹妹。她记得,虽然她离开高家的时候,高慕珍还是个小不点,时常看到阿大将她抱在怀里,满院子的跑,可是如今一晃眼,竟也是到了读书的年纪了,算来,应是有九岁了吧,没想到竟然已经过来这么久了。她望着高慕谦,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再好,也是高家的。

“白小姐。”直到宋芝妙被司仪请上台的之后,高慕谦才有机会开口,“现在外头关于你的传言多得很,今日得见白小姐,我也算是放心了。”嫦喜听他说着,自然也明白那些传言指的是什么,其实她今日之所以出席,也是为了要用行动澄清一番。“劳烦高先生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操心了。”嫦喜说着,尽量在语气间同高慕谦保持距离,从那一日电车上的相处,嫦喜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高慕谦身上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女人爱上他,加上毕竟那一回高慕谦也算是帮了她,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不得不冷漠了几分。

“无论如何,白小姐也是在我高家受了气,我总归是要替她们道个歉的。”高慕谦说道。嫦喜明白过来,其实他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帮助了她而已。也对,如果他发现面前的女人竟是多年前的那个丫鬟,指不定要恼成什么样呢。

“过去的事情就无需再提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嫦喜总结一般地说,旋即将目光挪到了舞台上。

其实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嫦喜都没有在意,她只觉得心头有些乱,却又说不出来,如若叶世钧在,兴许还能点醒一些。该死,又是这个人,嫦喜咬牙暗骂着,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坐久了倒有些闷,我想要去走走,高先生请便。”说完,她站起身来,也不等高慕谦做出反应,径直往人较少的地方走去。

说来也真是讽刺,第一次见到高慕生的时候,是在这圣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而再见到高慕谦,也是在这里,莫非这儿被下了什么诅咒不成?嫦喜走着走着,就听到有隐隐的哭声,像是个孩子,有些无助,有些委屈。她下意识的走上前,却见一个女孩蹲在树丛里,身上是一条白色的蕾丝薄纱连衣裙,穿着白色的玻璃丝袜,脚蹬一双红色的圆头皮鞋——这是今晚演出的装束之一。
“小妹妹,你怎么了?”嫦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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