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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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雅-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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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项姑娘,夜深了,你们便回去罢。”鸳鸯开口。
项婧忽的心中浮出不舍。
倒不是对七公子,而是鸳鸯,这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温温柔柔本就惹人爱,加之是盲女,却又让人觉得怜爱,可她却丝毫不需要任何人的怜爱,这又让项婧心生几分敬意。
项婧不舍的说:“再送送你们罢。”
“如何?不舍得我?那便随我回淮南去也可。”七公子坐在鸳鸯身前,依旧一副软绵绵的模样靠着鸳鸯,真是搞不懂谁是男人,谁是该被疼爱保护的女子。
“也好,你们先回去,我已经传了书信给洱海月,等你们近了淮南,她会来迎你们。”范靖全没有在意七公子的话,板着脸说道。
鸳鸯颔首。
“也请你乖乖回去。”范靖突然瞪着七公子,脸上带着怒气。
七公子不屑的一哼:“以我的身手,也没几个人动得了我,小靖,你无须。。。。”
鸳鸯拉了拉七公子的衣袖,七公子这才停住了话,看了一眼范靖,看了一眼鸳鸯,笑嘻嘻说:“是是是!小靖是老好人,我是麻烦精!我回去!”
鸳鸯脸上透出笑意。
项婧倒是惊讶极了,鸳鸯看不见,但却对七公子的行事作风以及习惯了如指掌,并且对范靖的心思举动也是掌握的很有分寸,倒真是不得不那个人佩服了。
这三个人的关系也很是奇怪,明明是兄弟,却觉得有些防备;明明是主仆,却觉得心思相通;明明是朋友,却了若指掌。
不简单。
“好了好了,告辞。”七公子朝范靖挥挥手,眼睛看向项婧的时候,嘻嘻一笑便扭开头去。
“三公子,鸳鸯定护着二公子安全回到淮南,只管安心。”鸳鸯又“看向”项婧的方向,笑靥如花说,“珍重,告辞。”
话虽短,却道尽了两人之间的情谊。
项婧一直随着父母兄长四处闯荡,倒是满身的江湖气息,一向都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之说,所以与七公子和鸳鸯相处时间虽短,但情谊却已经满满在胸,眼下要离别,也是万般愁闷的。
“一路顺风。”项婧淡淡一笑。
鸳鸯立刻打马,两人的身影立即没入了黑夜之中。
项婧和范靖却一直目送着两人,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动一步。
许久,马儿不耐烦的开始在原地打转,项婧惊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冻得手脚冰凉,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回去罢。”范靖开口。
项婧点点头,转身拉着缰绳要走,却被范靖一把拉住手臂,“你。。。。”话才说出一个字,人已经从那一匹马背上移到了范靖身前稳稳坐着。
“你。。。。”项婧瞪着眼睛。
范靖看也不看项婧,幽幽说:“夜里凉,我替你挡去寒气。”
项婧面对范靖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点了点头,嘟哝:“多谢。”
两人都未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
项婧伸手抓着马鞍,随着马儿一摇一晃,身后的身子不断的和自己擦来擦去,既尴尬却也暖和不少。
走了一会儿,快要进城时,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就在项婧觉得快喘不上气的时候,只好赶快转开话题,“今日来的人是谁?为何。。。。”
范靖眯着眼盯着项婧,那个眼神竟然让项婧止住了话,看的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害怕。
“此事因我和他事先有所约定,但你既然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倒也没理由瞒你。”范靖说的及自然,好像确实是这样似的,顿了顿,伸手环住了项婧的腰,两人贴的更近了,项婧依稀嗅到身后的一股竹香幽幽萦绕在鼻端。
但项婧能感觉到,范靖的手看似环着自己的腰,其实只是轻轻一放,动作看着亲昵,实则只有两人心知肚明,做样子罢了。
“今日前来拜访的人是代国人。”范靖声音极低。
项婧从情绪里挣脱,皱着眉说:“代国?”
“代国。”范靖颔首,“他叫周亚夫,是代国。。。。做一些兵器生意的商人。我想和他做一笔买卖,所以找了他。不料他今日来访,事出突然,所以。。。。”
范靖最后的“所以”拖着长长的尾音,半晌才停住。项婧明白的点点头:“做生意为何要避着。。。。”
范靖打断项婧,“厉君并非代国人,也非长安人,这样人多眼杂,难免让周亚夫不舒心,所以少些人在场,总是好的。”
项婧想了想,七公子不是代国人,也不是长安人,今日急匆匆赶去淮南,难不成是淮南人?范靖又做什么要做兵器生意?
“你为何要找个代国人来做兵器生意?”
范靖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加快了些脚程,“生意上的事,女人无须多问,你若有这等闲心思,倒不如想想如何救你朋友的婶婶。”
范靖一提,项婧惊呼一声,抓住范靖的手臂急急问:“怎么样了?你找到法子了吗?”
“法子是有。。。。不知你可会六博?”
六博?
“会一些。。。。我大哥给我讲过,三哥过去玩的时候,我也见过,却没有自己玩过。”
范靖点点头:“如此也无妨。明日你和苍山雪一同跑跑腿,帮我去一户园子里玩几场六博,不必赢钱,玩的尽兴就是。”
项婧眯着眼看了看范靖,嘟着嘴说:“赢钱?你是说。。。。我去赌钱?”
范靖颔首。
“我听大哥说,大汉的高祖明令禁止赌钱,长安城内也没有赌坊,你要我去赌钱,莫不是要害我!”项婧叽叽喳喳开始抱怨,“再者说,我也玩不好六博,万一输了,那可是一大笔钱,我可没有那么多钱!”
范靖笑起来,揉了揉项婧的头发,“你只管玩的尽兴,黄白之物。。。。便是我的事。那府邸是我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的家园,你大可放心,官府查不到那里去。”
项婧转了转眼珠,看范靖一脸的坚定和善意,只得先答应下来。

汉朝严格控制着赌博的行为,不说远的,至少长安城内是没有人敢赌博的,那可是小则关押,大则掉脑袋的大事,平常百姓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偏偏,项婧就是大胆的那一个。
自己在西域时曾见过赌坊,甚是气派。一掷千金,乃至万金,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倒真是有几分好玩。
自己跟着苍山雪来到范靖所说的那户人家——齐府。一路廊腰缦回,曲折离奇的廊子庭院,足看得出这院子的主人何等富庶了。
项婧一身男装跟着齐府家奴往内院行去,苍山雪则跟在项婧身后几步外,不近不远,紧紧跟着。
如果说项婧是来玩的,苍山雪则很清楚自己所为何来。
家奴领着项婧和苍山雪来到屋内,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项婧看了一眼苍山雪,环视着屋内的摆设。。。。
“范兄,多日不见,身形消瘦不少。”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粗犷的笑声。
项婧回头看去,一个横眉竖眼的男子立于身后,看他长袍加身,身穿黑色外袍,再看他举止,项婧猜到此人应该就是这齐府的主人——齐公子。
来之前,范靖告知,此行只是为了讨齐公子高兴,齐公子在长安乃是当今惠帝身边天子侍中的远亲,若让他开心了,他随口打点一下,萧清漪的婶婶便轻松就能出来了。
项婧眼看着救星近在眼前,立即扯出笑脸,手中握着折扇,朝男子行礼,按照之前预定好的道:“齐公子许是认错了人,在下乃是范靖的堂弟范青。”
男子不语,神色却有些不满意的打量着项婧。
“齐公子恕罪,堂兄偶感风寒,想来怕染给今日前来的公子们,又不愿推了齐公子盛情相邀、心中感念齐公子的照拂,这才遣了我来,还请齐公子海涵。”这几句客套话,先前范靖已经设计好,项婧背了几遍,早就烂熟于心,这样说出来,倒也是十足的气度和礼数。
“无妨,无妨,既然范兄身子有恙,阁下来也是一样。”齐公子闻言倒很是客气,先前的不满一扫而空。
看来范靖说的不错,齐公子不过是纨绔子弟、无知竖子,显然对他来说这种溜须拍马的伎俩很受用。
项婧在心里佩服了一下范靖的心智,竟然如此拿得准人的性子。
不过说来也奇怪,范靖明明没有生病,却推脱有别的事,实在不便前来,所以要自己扮作堂弟前来赴会。
范靖也说了,大家不过是泛泛之交,只需玩个尽兴,其余都不必理会,所以项婧想了想,不过是玩几场六博,赢了钱是自己的,输了钱是清靖寡欲的,还可以救了清漪的婶婶,实在算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便一口答应了。
“不知范兄身子可无碍?”齐公子寒暄起来。
项婧还在出神,苍山雪看了她一眼,只好用手推了推项婧,项婧忙的回过神,看着齐公子,完全不知道方才在说什么。
“公子,方才齐公子说。。。。”苍山雪想提醒项婧。
“久闻范兄是个生意人,生意远做至西域匈奴,怎的今日一见,却是个清瘦矮小、不懂礼数的无知竖子。”正面走来一个男子,约莫和范靖年纪相仿,比起齐公子年纪稍小,模样倒是很大气,就是说话实在刻薄。
“二弟,不得无礼。”齐公子轻声呵斥。
足以见是两兄弟,而且感情不薄。项婧忙的行礼:“在下范青,范靖是在下堂兄,得以相识齐二公子,何其幸。”
“你。。。。”齐二公子盯着项婧看着,眼中闪烁着光芒。
苍山雪一怔,生怕被看出端倪,忙的开口:“齐公子,我们家公子虽未前来,但命奴家带了公子想要的东西前来,还望公子笑纳。”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卷玉筒,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项婧疑惑的看了一眼苍山雪,这是什么?范靖怎么没有和我提起?
“如此。。。。我便多谢了。”齐公子伸手拿过去,瞥了一眼,随手放置在桌案上,看似很不上心,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神色还是被项婧看出了端倪——齐公子很在意这个范靖命人送来的东西。
正想着,齐公子开口:“范公子,这边请,这便去里屋六博。”
项婧点头一笑,示意齐公子和齐二公子先行,两人推脱着,齐二公子倒是毫不客气,抬脚就往里屋行去了。
六博是用黑白两子来执子的游戏,在汉代颇为盛行,几乎男子都会玩。项婧虽是女子,但三哥上天入地,无所不会,六博自然是不在话下的,项婧一向爱粘着三哥,一来二去也学会了。好在此行扮作男子,倒是可以放开了玩。
玩了几局,项婧一开始采取韬光养晦的战略,都没什么胜败。过去听大哥看兵书,上面说起“韬光养晦”一词,曰:须韬光养晦,再看天时。

彼时项婧听得云里雾里,追着问大哥,大哥只拍拍项婧的头:“女子,无须知晓这些,你快去瞧瞧你二哥带来的新奇玩意。”说罢一拂袖离去。
只好去找三哥。。。。可是三哥一贯嗜睡,又自视甚高,哪里肯给自己解释这些!
但是不甘心,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谁知三哥一改作风,一边靠在榻上和阿棋弈棋,一边说道:“所谓韬光养晦,乃收放自如也。我有,但我不愿做;与我没有,所以我不能做,结果相同,皆为不做。可期间过程却大有说法,大相径庭。韬光养晦者,便是前者,有而不做也。”
“为何不愿做呢?”项婧追问。
三哥瞥一眼项婧,落下一子,只见阿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额头冷汗直冒。项婧晓得,可怜的阿棋又要输了。。。。
“匕首为何需要鞘?长剑为何需要剑鞘?”三哥不答反问。
“为了护住刀剑。”项婧回答。
三哥翻个白眼,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棋盘,阿棋吓得一颤,忙的落下一子,“公子。。。。”说着眼泪险些落下来。
“刀剑的锋芒,尚需鞘来护。人的锋芒,也需适当的遮掩。。。。韬光养晦,这挡的便是锋芒。只有先护好了剑锋,待时机成熟,再快刀斩乱麻。”三哥一边说着,也不含糊手中的进退,接着就落子。阿棋一声惨呼,用手捂住脸坐在榻上哀嚎一声。
项婧晓得,阿棋又输掉了。
余光瞥了一眼棋盘,上面棋子大半都是白子,处处是杀机,逼得黑子走投无路,去无可去。。。。
三哥真是个狠心人!
项婧一边想着便拍了拍阿棋的肩,起身离去。

随着渐渐长大,此时项婧明白了“韬光养晦”的道理。所以此次玩六博,虽说是玩,可是一向好胜的项婧自是奔着赢钱去的,少不了使些手段。
中途玩得兴起,项婧接连胜了两次,心中甚至欢喜,就差没有暴露本性,站在桌案上仰天长啸了。
“公子倒是厉害。”角落里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项婧看过去,一个素衣的公子,长相颇为清秀,少了几分男子的阳刚之气,稍稍阴柔了些。
有些眼熟。。。。
男子走过来笑说:“不如与在下玩一局?”
项婧自然乐意。
但静下来等着开局时,项婧打量着对面的男子,忽的想起什么,起身欲走,又看见站在一旁伺候的苍山雪,忽的想起她交给齐公子的玉筒。。。。
一箭双雕!
“齐公子、齐二公子、这位公子、诸位公子,在下略有不适,去外间透气,你们尽兴。”项婧规矩的起身,行礼。
那比赛的公子虽有些不悦,但齐家的两位公子都未说话,他也没有多说,项婧朝他点点头表示歉意,穿了屐履出了里屋。
出屋前苍山雪看过来,项婧微微摇头示意她无须跟来,便一人独自出了屋子。

若是没有认错,那公子应该是那一晚自己在如意居见到的女子,那个姓吕的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为何也女扮男装前来六博?
难道她为了见范靖?
项婧一边想着已经来到了前厅,看了看左右无人,立即赶到方才放玉筒的地方,抓起玉筒便打开了,是一张绢条。
范靖写信给齐公子做什么?项婧越发好奇起来,忙的拆开来看。
如尔所愿。
什么意思?项婧前看后看,反复的查看绢条,绢条上只写着“如尔所愿”四个字。
难道。。。。范靖和齐公子有别的来往?
若真是如此,齐公子应该是向范靖提了要求,而范靖答应了,所以说“如尔所愿”。可总觉得这样想来,未免太简单了。
范靖又为何会与齐公子来往?生意上的来往还是。。。。范靖又为何不亲自来送信,要我们来?
正想着,忽的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项婧吓得忙将绢条叠好,收进玉筒,规矩的放回桌案上。
刚刚站起身来,苍山雪一个箭步闪过来,速度极快,项婧都没有看清楚,她已经站在了身边,一手拉住项婧的手腕。
“出什么事了?”项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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