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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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雅-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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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外面响起元宝的声音。
刘盈坐起身,靠着垫子说:“说。”
元宝低着头进来,不紧不慢说:“郦侯吕台求见。”
“朕累了。”
“陛下,郦侯说奉太后之命,领羽林军前来宣室殿护驾。”元宝继续说。
刘盈噔的就看向元宝,元宝吓得啪就跪在地上,直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不知情。”
“是谁?”刘盈冷着声音问道。
元宝抬起头看了一眼刘盈,又立即低下头去,半晌才吐出几个字:“燕王。”
护驾?燕王?吕台?
项婧张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难道燕王造反了?
刘盈道:“你去椒房殿。说朕闲来无事,请皇后前来弈棋。”
元宝抬头看着项婧说:“那。。。。。”
刘盈看也没有看项婧,厉声说:“还不快去!”
元宝忙的低着头就往外跑,刘盈有喊道,“慢着。”
元宝停下。
“你让离朱去。”
“诺。”元宝退出去。
“二哥,是不是燕王他。。。。”项婧急急追问。
刘盈目光犀利,重重的吐出口气后说道:“无妨。你若还想讲故事,再给朕讲讲罢。”
项婧神色复杂的摇头。
突然外面传来兵甲撞击的声音,夹杂着人走路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在殿外徘徊。
项婧有些紧张,看着刘盈低声说:“二哥,是吕台?”
刘盈颔首。
“启禀陛下,燕王刘建欲起兵造反,臣等不得未先奏明陛下就发兵镇压。吕产、吕禄已带兵前去燕王殿宇捉拿反贼,为保陛下万无一失,还请陛下在宣室殿暂避,由臣来护驾。”吕台在殿外说着,听上去倒是很忠心,可项婧就觉得有些勉强。
“可。”刘盈只说了一个字。
不得不发兵?
哼,兵符在你们手中,今日是不得不发兵对付燕王,若哪一日不得不对付朕,可也是一样的说辞!
项婧看向身旁的刘盈,他脸上透着疲惫,缓缓闭眼,靠在垫子上不再说话。

一盏茶后,元宝在殿外说:“陛下,皇后娘娘到。”
“陛下,奉太后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宣室殿,臣以为皇后娘娘还请先回椒房殿为好。”同在殿外的吕台立即反对。
半晌,刘盈还是闭着眼没有说话。
项婧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轻声叫:“二哥。”
他却还是闭着眼。
“郦侯,本宫是陛下宣召前来,不知需要谁的允许才可进入宣室殿?”张嫣皇后的声音传来。
吕台一板一眼答:“太后。”
“进来。”刘盈突然开口。
“陛下!望陛下三思!太后为保陛下万无一失,绝不能有任何人擅自进入宣室殿!还请陛下。。。。”
刘盈突然睁开眼,暴怒的吼道:“这是朕的宫殿,朕的长安!吕台!朕说了,让皇后进来。”
“陛下!”吕台还不放弃,但声音已经小了,显然还是有些顾忌这个陛下的。
“你想反吗?!”刘盈震怒。
吕台的声音终于低下去,“微臣不敢!”
“嫣儿,进来。”刘盈缓和,坐起身朝外面说道。
话音刚落,门开了,紧接着是一身凤袍的皇后张嫣缓缓而入,元宝紧随其后。
张嫣进门后立即跪在地上,双手重叠合拢,举过头顶,跪下行礼,说道:“臣妾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可。”
张嫣在元宝的搀扶下起身,却见到刘盈坐在床榻上,身边坐着的竟是项婧!
两人身上盖着同一条毯子,并肩而坐。
张嫣自小在上林苑内学习规矩礼数,她深知陛下也是如此。如此不合规矩的行为,显然,陛下是有意为之,陛下想告诉自己,项婧是谁,自己又是谁。
张嫣缓缓向前,低声说:“陛下找臣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刘盈看了一眼元宝,元宝立即出去吩咐道:“离朱、福来你们守在外面,陛下和娘娘有话要说。”
“诺。”离朱和福来答。
元宝走进来,关上了门,立在一边。
项婧看了一眼张嫣,忙的要下榻去行礼,刘盈却拉住项婧,笑着说:“嫣儿,今日朕想带你好好认识婧儿。”
张嫣又是一惊,却面不改色的看着项婧说:“臣妾有幸见过姑娘几次,如今有陛下说辞,臣妾之幸。”
“嫣儿。。。。来。”刘盈向张嫣招手。
张嫣往前走了几步,但还是和刘盈隔着几步站定了。
“婧儿。。。。你定是见过嫣儿的。”刘盈笑着看向项婧。
项婧实在不明白现在究竟怎么回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朝张嫣一笑:“记得。那一日的晚宴,多亏了皇后娘娘的好歌喉相助,才替我解了围,民女叩谢娘娘!”说罢就下了塌,跪下去朝张嫣行了一礼。
项婧心里清楚,那一日若没有刘盈、范靖相助,自己定不能全身而退。而张嫣,也同样出手相救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姑娘客气了。臣妾是大汉的皇后,自当为万民谋福。”张嫣依旧很客气。
“嫣儿,朕今日找你前来,并非单单是与婧儿想见。朕想向你讨一句话。”
张嫣闻言,微微皱眉,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显现出了与往日不同的担忧和揪扯的复杂感情,许久,张嫣缓缓说:“陛下请讲,臣妾定尽全力。”
刘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淡淡说:“朕要你替朕保管此物。”
张嫣看向木盒,猛地就跪下,连连摇头说:“陛下!臣妾不能!请陛下三思!”
项婧看着那个小木盒,有些疑惑的说:“二哥,是什么?”
刘盈没有理会项婧,看着张嫣定定的说:“嫣儿,朕只当你的舅舅。朕信得过你。此物,朕只可交予你。”
张嫣继续摇头:“陛下!嫣儿。。。。舅舅。。。。舅舅。。。。”张嫣眼眶一红,泪水连连的看着刘盈。
“这道旨意定能护着你和恭儿。朕。。。。是舅舅不好。舅舅护不了你,害你这么小还要照顾朕的孩儿。。。。”
“舅舅,你既然知晓此事,便当清楚,恭儿虽不是嫣儿的孩子,可嫣儿也喜欢他的!嫣儿定护着他,舅舅。。。。”张嫣跪着往前移步,靠近了刘盈,哭泣着看着刘盈。
这是她第一次,至少是项婧看到的第一次主动接近刘盈。
项婧不但是为此举惊讶,还有张嫣口中的“恭儿虽不是嫣儿的孩子”这句话惊讶。太子殿下刘恭,不是皇后张嫣的孩子吗?不是她怀胎十月产下的吗?
怎么回事。。。。
难道和那个产下死胎殁了的周良人有关?
“嫣儿,收下。朕能为你和恭儿做的,只有这个。不要让朕为难。。。。”刘盈毫不退让。
张嫣含着泪,脸上尽是泪水,衣袍散开在地上,终于,缓缓抬起手接过了木盒,“臣妾叩谢陛下!臣妾定拼死护着太子殿下!”张嫣握着木盒重重的磕头谢恩。
“朕一生负了太多人。。。。李美人,周良人。。。。朕唯有护着周良人的孩子,才。。。。”刘盈停住了话,声音哽咽起来,尾音消逝。
项婧明白了。
刘恭是周良人的孩子!
可。。。。这。。。。难道张嫣根本没有怀孕?周良人生下刘恭后,又去了哪里?
难道是。。。。项婧浑身凉透了。
他们。。。。他们这样,也就是说此事并非他们所为。。。。那只会是。。。。吕后。
可为什么?嫡出?
那么,张嫣为何要假孕?若她假孕,岂不是和吕后一边?那二哥此时又为何要帮她?
那木盒里面装了什么。。。。
“陛下。。。。”张嫣低声叫。
“起来罢。朕。。。。从未将你看做过皇后,你是嫣儿。”刘盈伸出手看着张嫣。
张嫣抬起手,小小白净的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来,握住了刘盈的手,“嫣儿定不辜负舅舅的旨意。”
刘盈含着笑微微颔首。
项婧还是不懂,却晓得,不该问。
早年听大哥说起过,汉朝的皇帝惠帝,被母亲吕后一再逼迫,名存实亡。当时年幼,觉得好笑,堂堂大汉朝的皇帝,他若不愿意,谁又能逼迫?再不济一道圣旨斩了让他不痛快的人也就罢了。
三哥却笑问:“若你是皇帝,让你不痛快的是娘,你会如何?”
当时答不出,觉得三哥咄咄逼人,现在才明白,人生在世,就算是皇帝,依旧无法诚心如意、依旧无法随心所欲。
谁能随心所欲?
项婧忽的羡慕起爹爹和哥哥们了。
项婧还清楚的记得,大哥当时说:“外戚之故,外戚势强,幼子自然无法巩固江山。高祖一定不会想到,若当年韩信力荐改立刘如意,这汉家的天下,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嫣儿,朕许久未与你弈棋了。”刘盈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朝站在一边的张嫣笑着说,说罢看着项婧说,“婧儿可会?”
项婧颔首:“一点点。大哥教过我,我却静不下心来学,多半都是用些小聪明,比不上你们。”
“今日便陪朕玩几局罢。”
“诺。”张嫣和项婧异口同声。





 ˇ第十六章ˇ 最新更新:20130201 09:52:47


【真相大白】

刘盈和张嫣相对而坐,各执一子,一黑一白。
项婧拄着脑袋盘腿坐在床榻上,看看刘盈,看看张嫣,又看看棋盘上错综复杂的黑白两色,眼花缭乱。
不是燕王造反吗?
不是吕太后外戚强势吗?
为何最该着急、担忧的两个人,却反倒云淡风轻的坐在宣室殿里面弈棋?
刘盈忽的笑着摇头说:“嫣儿也晓得阿谀奉承朕了?”
张嫣立即起身要跪下,却被项婧一把拉住说:“此处只有我们三人,我都不着急给他行礼,你这般左一个右一个,莫不是要我跪在下面看你们弈棋?”
张嫣看了一眼项婧,眼中忽的闪出那一日项婧和那个握着湘妃竹笛的男子并肩而立的场景。
他们多般配,他们就是人家常说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罢。
“臣妾失仪了。”张嫣淡淡一笑,回去坐好说,“陛下棋艺精湛,为何要疑心是臣妾有意相让?”
“朕的棋艺,朕清楚。你的棋艺,朕也清楚。”刘盈也不笑,但是却很温柔,伸手去捡棋子。
项婧忙的插手,“我来,我来!”说着就拉开了刘盈的手,欢喜的开始把两色的棋子分开放好,玩的不亦乐乎。
张嫣看了一眼项婧,刚开口说:“陛下,臣妾。。。。”
殿外离朱的声音传来:“陛下,洨侯、郦侯、吕禄吕大人求见。”
刘盈脸色突变,一瞬后又恢复了嬉闹之色,看着张嫣说:“嫣儿,今日便到此,你回椒房殿罢。”说罢就起身。
张嫣忙的也站起来,项婧却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说:“那我呢?”
“你替朕做一件事,可愿意?”
项婧转了转眼珠说:“你若答应今日夜里来温室殿听我讲故事,我便答应。”
“朕记得讲到。。。。”刘盈眯着眼。
“天山!那个疯老头!”项婧高兴的叫起来,扯着刘盈的衣袖嘻嘻哈哈。
刘盈无奈的笑着,“朕会去,朕会去。。。。”说罢便敛去了笑意看着项婧说,“朕先去封赏了此次护驾有功的功臣。你去寻厉王,朕要见他。”
“厉王?你那个张扬跋扈的好色兄弟刘长?”
刘盈斜看了一眼项婧,看着张嫣,两人都是浅浅一笑。
项婧吐了吐舌头说:“那只管让元宝去请就是。不过。。。。你一定有你的缘由。放心,我这便去,一定将他叫来。”说着就跑出了门去。
刘盈目送着项婧离去,脸上最后的一丝暖意也渐渐褪去。
“陛下既喜欢她,为何不留下?能伴在陛下左右,项姑娘也许是愿意的。”
张嫣虽小,心思却不差。这些年,在这深宫之中,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更别说,刘盈对项婧的爱意太显露。
“也不见得所有好的东西,都要据为己有。有时候,能远远看着,便已足够。”

项婧一出宣室殿,立即低着头装作小宫女离开了殿宇,沿着长廊往建章宫去。
不料行到凉风台时,远远地就看见七公子横躺在软榻上,左右拥着美人,笑的很是得意忘形、萎靡不振。
真不知道这刘长是如何做上厉王的!
项婧气嘟嘟的来到凉风台,刚上去就听见刘长笑着说:“小靖不在此处。不过他应该快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项婧一屁股坐下,拿起一个美人桃在衣襟上擦了擦就开始吃着。
鸳鸯朝项婧这边微微笑了笑,又继续给刘长倒酒。
“此话怎讲?”刘长笑盈盈的看向项婧,挤眉弄眼的朝项婧卖弄。
项婧浑身一颤,翻个白眼说:“你莫不是又想尝尝蛊虫的味道了?”说罢就抬起手晃了晃。
刘长很不屑的扭开头,“现在可相信我是藩王了?你在未央宫也一贯我行我素,你莫不是当真得陛下喜欢极了?连大汉的藩王也不怕?”
项婧不理会刘长的打趣,“我二哥要见你。”
“你二哥?”刘长皱眉,“你二哥不是西域人?见我做什么?我几时见过你二哥?”
项婧一拍脑门,“糊涂了!是陛下!”
“陛下是你二哥?”身后传来范靖的声音。
项婧立即起身,看见范靖毫发无损,看来燕王的事并没有牵连到他,笑着几步跑过去拉住范靖说:“我和陛下的事日后慢慢和你说。昨日你们可好?我和陛下、皇后在宣室殿弈棋,听说。。。。燕王谋反?”
范靖和刘长对视一眼,刘长笑着说:“老八未免心急了。俗话怎么说来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刚从公主府来。”范靖拉着项婧坐回去,倒了茶,拿到鼻子边嗅了嗅,“上饶白眉,鸳鸯沏的茶越发好了。”
鸳鸯羞涩一笑,“还是三公子心眼好,二公子可是不领情呢。”
“如何?鲁元公主那边的消息多少比我们多些罢?”刘长拿起茶杯嗅了嗅,喝了一口,撇撇嘴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项婧也好奇,坐了下来。
“燕王谋反,吕太后命几个侯爷带羽林军围了燕王的奇华殿。燕王被逼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边打起来了,但吕产早一步封了城门,燕王的兵马进不了长安,没闹大就被吕禄斩首了。”范靖淡淡的说着,好像说的只不过是张家的小狗咬了李家的小猫一般简单。
“可为何吕台昨日来宣室殿,将我们扣在了里面?”项婧问。
范靖想了想,却没有回答。
刘长眯着眼一笑:“吕产他们连皇帝都敢扣?看来也是。。。。”刘长止住了话,笑睨着项婧,“本王倒是没看出来你心思聪慧。吕禄。。。。吕产。。。。吕台。。。。刘章的夫人不是吕禄的妹妹吕芸吗?”
范靖颔首。
刘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范靖。
看来刘章纵然有吕太后的宠爱,但还是免不了被安插一个吕氏的细作在身边。
吕后,你还是谁也信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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