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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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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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沃夏克——”她喊道。
他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回转身。
“我相信你的力量,你是有翅膀的人。”
德沃夏克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那是她见过的最英俊、最动人的笑容。
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翅膀,萨莎。他在心里默念。

再见

10。
一年半光阴荏苒而过。德沃夏克重新踏上亚特拉斯大陆马赫港的码头。
此时天空碧蓝如洗,白色海鸟不知疲地往来于海天之间,长鸣声混在一片纷杂的喧嚣中清脆而响亮,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萨莎时的情形。
他不自觉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略有些粗糙的黝黑面庞因这笑容而显得俊朗无比,高耸的眉骨、深陷的眼窝以及带点胡渣儿的宽阔下巴在阳光中呈现出一种磨砺过的阳刚与性感。
前来接人的安德烈不由得一阵失神,尔后热情地迎上去。
德沃夏克见到他时,显然吃惊不小,但随即感到欣喜,伸出了宽厚的大掌。
“啊哈,见到你真高兴,安德烈。”
以双手紧紧握住德沃夏克的右手,安德烈难掩兴奋之情,“德沃夏克研究员,更高兴的是我。一早听科学院的导师们说您这次平安返回,我就自告奋勇地来了。”
盛情难却之下,德沃夏克只好让管家乘坐自家的马车先行离开。
德沃夏克一眼瞥见安德烈身后那辆华丽的马车上绘有双剑加白天鹅构成的族徽,正是布兰登家族的标志,心中登时升起一股难耐的希翼。
然而,萨莎没有来。
这一年多,由于海外骚乱引起的通讯不畅,他几乎得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苦苦压抑于心底的思念此刻全部化成浓浓的失望,在那双幽深的蓝眼睛里展露无疑。
安德烈将他的情绪看在眼里,匍一上车便主动提起自己不幸的妹妹。
“萨莎被父亲送到了科西教习所。”
“怎么回事?”德沃夏克深深地皱眉。位于科西半岛的教习所,明为科学院下设的思想学校,实际上是专门囚禁贵族并且强制洗脑的牢笼。更加不为人所知的是,那儿恐怕存在着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父亲要求她进入科学院学习。您知道的,两年前就是因为她的逃家而错过了入学期。而这次,她同父亲大吵了一架,并再次试图逃跑。父亲勃然大怒,第二天就将她绑去了科西半岛。”
闻言,德沃夏克不禁为自己的心上人忧心不已。以萨莎反叛的头脑,无论如何也通不过思想测试,出来之日遥遥无期,除非——
“还有、还有一个对您来说可能不太愉快的消息……”安德烈特意瞅了瞅德沃夏克,欲言又止。
“安德烈,无论是什么,请你如实告诉我吧。”
“科西教习所的拉尔夫研究员,正在热烈地追求萨莎。”
果然,德沃夏克的脸一下变得阴沉至极。
“父亲似乎乐见其成,原因您自然想象得到。一旦萨莎成为本省约克华大公的准弟媳,出岛令当然不在话下,同时还能促成我们两家的联姻。虽然父亲从来对萨莎期待颇高,并没有打算过早地让她走上这条路,而是希望她能像个男人一样有所建树,但如今的情形,他已经失望透了。”
“拉尔夫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侩子手!”德沃夏克狠狠打断他的话,不自主地双拳紧握。
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慨模样的安德烈突然噤声。半晌,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些传言……是真的?”
德沃夏克并不答话,只死死盯住安德烈:“萨莎的态度呢?”
安德烈耸耸肩,“我无从得知。教习所的管制太严格,就连信件也无法往来。关于她与拉尔夫的事情,倒是科学院里在流传。只是,无论如何,去了那种地方,就如同变成聋子和瞎子,所以我认为萨莎的想法不容乐观。”
德沃夏克几乎忘了自己正在行驶的马车里,猛然站起身撞到头,又向前扑倒。安德烈忙不迭扶住他。
“送我去科西半岛!立刻!”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可是——”
“照我说的做!我拥有出入那儿的权限!”
科西半岛。
海边的瞭望台一年来一直是萨莎的最爱。她喜欢用那双海一样的绿眼睛,良久地注视整个亚特拉斯大陆独一无二的红海滩。一棵棵不起眼的、浸泡于盐碱卤渍中的碱蓬草,日夜被海浪吞吐着纤弱之躯,年复一年、生生死死,织就出一片火红的生命邑泽,像要燃烧她不安分的心。
每每此时,她总不自觉地拨动起随身携带的双弦琴,零散的乐声短促而有力,带着隐秘的激情。没有什么能比囚禁中的自由主义者对自然更加敏感和热爱。
“小音乐家,你又在谱新曲吗?”身后传来一个愉快的男声。
她立刻回头,眉眼弯成漂亮的弧线,右手夸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哦不,我的灵感枯竭了,就像这冒烟的嗓子。”
面前瘦削的男人被她逗笑了,眼神很是温柔。
萨莎上前几步帮助他把一整块新鲜的白画板支上画架。末了,又抬起头笑着对他说道:“拉尔夫,你真不愧为一名勤奋的艺术家,几乎每三天就能完成一幅新的。知道吗,我多么羡慕你的高产啊。”
拉尔夫拿着调色板,一边用柔软的笔触混合着深灰色调,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她。
“我经历过严苛的训练。那时候为了谋生,不得不大量作画。”
正从他的画袋中翻出一张张手稿的萨莎抬起头来吃惊地道:“怎么,你也曾经离开家族的保护,自力更生吗?”
拉尔夫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地说:“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可以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萨莎跪坐在地上仔细地审阅那些尚未成形的作品,抽出其中几张来,同时摇着头轻叹出声,“为了自由而逃婚,让两个家族反目成仇,这样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那么就真的嫁给我,好吗?”拉尔夫忽然停住手中的动作,偏过头认真地盯着她,“我能使你的足迹踏遍整个大陆,甚至全球。我们可以共同鉴证一个美好、光明时代的回归,如同万年前的亚特拉斯,让海神的蓝色光辉在美丽的新世界里无可抵挡……”
萨莎指着一张素描打断他:“这是你的狗?它的眼神如此纯洁、温顺。天下竟会有这样乖觉的动物? ”
拉尔夫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几声,“你的拒绝总那样别出心裁。我明白,你是一株野性十足的赤色植物,永不驯服。”
萨莎也眯着眼笑了,“没办法,谁叫你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画家呢。我总得顾及你这颗时时想要让人间遍布爱与真诚的心。”
“说真的,萨莎,你想出离开的方法了吗?我可不会允许你作弊通过思想测试。即使我愿意那么做,水晶记录却是无法欺骗的。”
萨莎站起身来,背朝大海做了个漂亮的击剑姿势,“我等着这座名副其实的海牢被攻陷的那一天。要么——”她猛然后退到灰白石柱构成的围栏边,无比畅快地说:“我从这里跳下去,与那些崖石一同粉身碎骨。”
她的笑容在拂动的卷曲金发中灿烂隐现,双臂优美地伸展如自由翱翔的海鸟,这一刻,竟真的仿佛欲乘风而去。
拉尔夫感到心中一刺,迅速将她拉回身边,一面皱着眉头大声呵斥:“永远不要这么说,萨莎。这种话不吉利。”
“怎么?有人验证过?”她仍旧用着玩笑的口吻,同时稍微与他隔开几步距离。
“是的,而且不止一个。”
没想到他竟这样回答,萨莎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谁心中都有秘密。如果所有你爱上的、爱上你的人最后都以壮丽的自杀来结束年轻的生命,承受这一切哀痛而活下来的人,会变成怎样的面目?
几句短短的陈述,让萨莎变得沉默不已。
她想要真诚地道歉,张了张嘴,眼睛却猛然瞪大。
阳光下无比清澈明亮的虹膜中,是一个高大如山峦的身影,那人踏着风尘向她走来。
拉尔夫自她眼中看见了那一抹威严的影子,立即回头。
“德沃夏克”,她情不自禁地唤道,微微抖动着睫毛。
德沃夏克面无表情,眼光逐个横扫两人。衣服上沾染的浓浓海腥气息瞬间弥漫到他们周身。
“德沃夏克研究员,你怎么未经通报就擅自来到科西教习所?”拉尔夫一字一字地缓缓吐出,脸上的表情阴沉无比。
德沃夏克显然也好不了哪里去,他一脚插入两人中间,面向拉尔夫,用没有一丝温度的语调回应道:“没有任何条例规定我不可以来。而且这个女人——”
他使劲用粗粝的手掌握住萨莎的右手,使她无法挣脱开,“——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我必须亲自来检查她的思想改造状况。”
此话像一枚重磅炸弹,惊呆了萨莎与拉尔夫。
“是这样吗,萨莎?”先回过神的拉尔夫看向萨莎。
而她依然呆若木鸡。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等拉尔夫的下一句话,德沃夏克已经强行搂着她走向旋转石梯。
他的粗暴与蛮横惊醒了她,刚想挣扎,然而偏过头的瞬间,自她的角度恰好看见他晒黑的肌肤上遍布的细小伤痕,一直延续到被衣服遮住的前胸,加上手中不断传来的粗糙刺痛感,使她难以克制地心酸,终于第一次配合了他的行为。

囚禁

11。
刚走出瞭望塔,德沃夏克就难以自禁地狠狠抱住萨莎。将她重重抵靠于冰冷潮湿的石墙,闻着她发间的幽香,他恍觉做梦般地不真实。她被勒得不能呼吸,脊背痛得发麻,只能用压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抠住砖石,仿佛溺水之人。湿气、腥味与汗渍统统融合成等待与辛酸,一点一滴地侵入她的肺。
他吻着她的每一根发丝,记忆中柔软的淡金色短发,如今长长地卷曲起来,缠绕上他的手指、腕骨,摩擦着他的下巴、颈项。顺着那些闪光的金线,他的唇一路吮过她的耳根、面颊,最后来到美好无比的红嫩嘴唇。她别开脸,又被他掰回来。缠抵的舌尖有咸涩的苦味,那是日积月累的孤寂与想念。
她长大了,每一寸线条都越发诱人。他沉迷在她的柔软中,无法不这样想。强硬的身体愈加紧贴住她的日渐成熟的身躯,却没有发觉她的背仅隔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已经被凹凸不平的石壁硌得出血。
此时,另一人站在瞭望塔的石阶上,眸中映出两人忘我纠缠的身影。不远处那片殷红的海滩亦深投于他的眼底,犹如浓浓的血雾,笼罩了整个世界。
长久的激吻之后,德沃夏克抵住萨莎的额头,深不可测的蔚蓝色眸子牢牢锁住她微垂的眼帘。
“嫁给我,萨莎。”
这不是祈使句,他使用了亚特拉斯人信奉的古老《海经》中海神教谕子民的神圣句式和语气。
她感到心中一颤,长睫轻扫过他的皮肤,如蜻蜓拂过他的心湖。而两泓碧绿的泉水一如既往地蛊惑人心。
“德沃夏克,你能放下科学院的一切,随我去南部省的森林吗?”
尽管她知道这是奢望,但仍然克制不住说了出来。
他没有言语,半晌,依旧吻了她。她只能僵硬而无助攀住他的背。
良久,他抬起头来重复一遍:“嫁给我。”
她微微侧过脸,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瞳孔中是高耸于陡峭崖壁上的白塔与尖刺林立的封锁墙。
“我得离开这里。”她轻声叹息。
“没有问题,”他将一颗玲珑剔透的天然蓝水晶牢牢握入她的手中,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她:“嫁给我。以这颗‘波塞冬之心’发誓,说你愿意。”
她惊讶地抬眼,相传海神向美丽的人类少女克利托求爱,定情物便是一枚至纯至净的蓝水晶。这种稀世珍品,在万年前的古老都城波塞冬尼亚覆灭以后,早已遍寻不见,连同它蕴含的奇异能量亦成为永世之谜。
他在上演传说吗?她觉得眼眶湿润。
一个男人,连续第三次真挚的求婚,据说不能拒绝,否则会为他带来极大的不幸。
他宁愿将自己所有的幸与不幸全部交付于她,却无法跟随她。这多么哀伤。爱与信仰,永恒的难题,一边是大地,一边是苍穹。
“我……”她几乎就要答应时,一只海鸟从天而降,而她转过头的瞬间,只看见封锁墙的尖刺洞穿了它的身体。那对翅膀犹在动弹,但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就这样突地一下,生命消亡于刹那间。
她瞪大眼睛望向他,干哑的嗓音忍不住发抖:“看到了吗?它再也不能飞翔和歌唱!德沃夏克,你为何比我还固执?科学院是一座监牢,不仅囚禁我们,还将把网撒向整个亚特拉斯!”
他痛苦地皱眉,“我现在不能离开。我有责任。”
“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紧抿的唇那样严肃。
半晌,他又神情古怪地瞅着她道:“ 萨莎,你认为拉尔夫是怎样的人?”
“嗯?”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旧老老实实地答道:“他是一个富有理想的艺术家,敏感而有毅力,并且和蔼、善良,还有少见的晕血症。”
他挑眉瞪着她,“是这样吗?”
她疑惑地眨眼。
夜幕之下的科西半岛静悄悄。妖娆的红海滩已呈现出漆黑一片,仿佛干涸的血。
越是美丽与顽强的东西,越给人不祥的感觉。生命本身是伴随着痛苦与挣扎的。人们敬它,但更惧它,所以才会诅咒不祥之物,折断梦想的翅膀,囚禁不安的心灵,让一切归于秩序与平凡。
亚特拉斯大陆独一无二的红海滩历来吸引自由主义者,于是统治者们在这里建立起象征权威的白色高塔,让蠢蠢欲动的火海接受洗礼。
凝固的血液顺着海岸线延伸,一直越过禁区的封锁线。比黑暗更鬼魅的是一列缓慢移动的人影,伴着机械的念声,影子们蹒跚进入隐约透出光亮的山洞。
“弗朗克……卢里亚……斯坦因……比亚力克……”
萨莎与德沃夏克躲在植物丛中,她不明白这些普通的、没有姓氏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平民,还是移民种族?”她蹙着眉低声道。
德沃夏克死死地盯着那些人,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扣住自己肩部的大手不断在加重力道,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直到山洞外再无人迹,他才回过头,用极端压抑的声音对她说:“全是移民族的死囚。并且已经于十天前‘执行’了死刑。”
她张着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有两人抬着麻布袋自山洞里走出。
声音粗鲁得像屠夫。
“嘿,扔远一点,让海浪把它们带走。上头讨厌不洁净的东西。这批废料已经放了多时。”
“我真不明白,那些戴着白手套的实验员,怎么能够一边面无表情地制造它们,一边强调自己的洁癖。”
“哈哈,他们喜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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