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恋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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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恋中的女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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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她说。

    “它是个无知的畜牲。”他转过脸去说道。

    他们来到了小天井,四周有墙,一些在草沿墙生长。草坪柔软、整齐,多少年以来它们一直这样像地毯般覆盖着地面。头顶上天空碧蓝。吉拉尔德把兔子放下来,它还是静静地蜷缩着不动。古德兰有些畏惧地望着它。

    “它为什么不动?”她大声问。

    “它是伪装的。”他说。

    她抬头望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它难道不是个傻瓜吗?”她叫道,“它不是个令人讨厌的傻瓜吗!”

    那冷嘲热讽的口气使他不禁为之一颤,古德兰斜视着他,盯着他的眼睛,又显出那种讥讽挖苦的神情。他们俩既是盟友又是仇敌,彼此的怨恨把他们俩神秘地紧紧联系在一起。

    “你披抓了几道伤?”他边间边伸出他那又壮又白的前臂,上面被抓了好几道血红的口子。

    “太糟糕了。”她被这可怕的情形吓了一跳,“我没受什么伤。”她举起她的手臂,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显『露』在她那光洁雪白的皮肤上。

    “真是个魔鬼。”他惊呼道。他似乎很熟悉那光滑雪白的手臂。现在它上面带着伤,他不想去碰它,又忍不住故意去『摸』它。那条长长的伤口仿佛『射』穿他的大脑,撕破了他意识的表层,使那没有意识,不假思索的荒谬的灵气从一个未知世界而来,穿过他的大脑。

    “它没有伤您太厉害吧?”他关切地问。

    “一点也不。”她大声说。

    突然间,刚才象一朵花般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兔子,又忽地活跃起来,绕着天井一圈圈地跑着,像离膛的子弹,又像流星似地兜着圈子,一圈又一圈,把他们的脑袋紧束缚住。他们惊奇地站在那里,狡黠地笑着。仿佛兔子正中了某种邪怪的符咒。它一圈圈地飞奔着,在红墙围起的绿草地上像旋风般转圈。突然它停了下来,在草坪上一蹦一跳,又坐下沉思,鼻子一掀一掀地抖动。思索几分钟后,它睁开眼睛,似看他们,又似未看他们,随后,平静地朝前蹦去,开始兔子那卑微的动作快速地啃起草来。

    “它疯了!”古德兰说,“它一定是疯了。”

    他笑了。

    “问题是,”他说,“什么是疯了,我想,那总不会是兔疯病吧。”“你不认为它疯了吗?”她问。

    “不,那就是兔子本来的作为。”

    他脸上带着奇怪的、淡淡的『淫』猥的笑意。她看着他,心中知道他和她一样不可屈服。这使她感到屈辱,感到愤慨。“上帝保佑我们不是兔子。”她高声尖叫道。

    他脸上的笑容又强烈了些。

    “不是兔子?”他紧紧盯着她说。

    慢慢地她脸上也放松下来,现出一种会意的可恶的笑容。“噢,吉拉尔德。”她用一种既重又慢的男人式语调说,“不是兔子,也不是什么别的。”她不经意地望着他说。

    他再次觉得她仿佛又扇了他一下,或者说,她又慢慢地最终撕破了他的胸膛。他转了过去。“吃,快吃,我的宝贝!”威妮弗雷德轻柔地逗引着兔子,悄悄地爬过去抚『摸』它。然而它又从她身边跳开了。“让妈咪来抚顺你的『毛』吧,宝贝,这『毛』多神奇呀——”

    

第一卷 第十九章梦幻

    伯基病好之后就自个儿跑到法国南部去呆了一段时间。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给他们写信。欧秀拉独自一个人,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流逝,世界仿佛已没有什么希望。在虚无之『潮』越涨越高的同时,人就像一块渺小的石头。她自己只有她自己是真实的——就像洪水冲刷中的一块石头,其余的人都是虚幻的。她很顽强冷漠而又孤单离群。

    对这个世界,她除了轻蔑和抗拒『性』的冷漠之外,就没有什么了,整个世界都滑入一个灰『色』的、被虚幻意识冲刷的状态之中,她与它没有一点联系、一点接触,她对这情形鄙视又憎恨。在她心底、在她意识深处,她鄙视憎恶人们,那些成人们。她喜欢孩子和动物,对孩子的爱也是出自同情的、冷漠的。只想拥抱他们,保护他们,为他们提供一种生活。这种建立于怜悯和绝望之上的爱正是她的痛苦和束缚所在。她最爱那些像她自己一样孤单的不合群的动物们。她喜爱原野上的牛和马,每一个都是自我独立的,然而都是神奇的,不用受什么讨厌的社会规则的限制。它们不会悲伤,不会感到痛苦,然而这也正是她所深切痛恨的。

    她有时也会对人们说好话,使他们高兴,有时甚至几乎是过分恭顺的,但没有人上当,每个人都本能地感到她对人类那种鄙视的嘲笑。她对人类有种深深的怨恨,“人”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可鄙的,可恶的。

    大多数时候,她的思想就处于这种封闭和对外界的一种无意识的鄙视和讥笑的状态中。她认为她在爱,她觉得自己充满了爱意,这是她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她存在的奇异光辉,她神奇的内在活力,它们本身就是一种最高的批判,一种闪亮而纯粹的批判。

    但她有时也会屈服,也会软化。她想得到纯洁的爱情,只有纯洁的爱情。而另一种情况,这持续、无尽的批判,也是一种压力,一种痛苦。一种对纯洁爱情的强烈渴望再次攫住了她。

    一天晚上,她被这种持续不断的痛苦弄得麻木了。她跑出来。那些早晚要毁灭的人,应该立刻死去。这种思想在她的脑子里已经强化到了极点。这种极点,使她解脱。既然命运会使那些注定要离开的人死亡或消失,她为什么还要为之烦恼,还要进一步批判呢?她已经获得了自由,她要从别的位置找到新的结合。

    欧秀拉动身去威利格林。她朝着磨坊走去,来到了威利湖畔。在一段时间的干涸后,它现在又满了。她又转身穿过树林。夜幕已降临,到处一片漆黑。但她这个总是怕这怕那的人现在却忘记了恐惧。在这远离了一切人的树林中,有一种奇妙的幽静。一个人越是能抛开人自身的缺点,找到一种纯粹幽静的感觉就会越好。对人的理解使她感到害怕、恐惧。

    她看见在她右方的树干间有些什么东西,这使她吃了一惊,它像一个动物注视着她、躲避着她。她被强烈地惊住了。而那只是从树丛间升起的明月,但它看上去那么神秘,带着那种苍白的死一般的微笑。但是人们无法躲避她,无论白天或黑夜,人们都无法躲避那张可怕的脸,好像这月亮的脸一样自得、闪着光,满是笑意。她急匆匆地继续走,想躲开这个白『色』的行星。在她到家之前,她正好可以看见磨坊边的水塘了。

    因为有那些狗,她不想从院子中穿过。于是她绕道从山路走,从顶上直冲着水塘向下去。月光还是照到这个空旷无人的场子。全身被月光笼罩使她感到很不舒服。野兔在黑夜里像一道道闪光似窜逃。夜像水晶石般透明,静静的,她甚至可以听到远处传来山羊的咳嗽声。

    于是她又突然转向陡峭的绿树掩映的湖边堤岸,那里树木交错盘结。她很高兴走入阴影,免受月亮的干扰。就在那向远处延伸的堤岸的顶上,她站定了,手扶着一棵粗糙的树干,看着湖面银光粼粼,那么幽静。但她却不知什么原因不大喜欢它。它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她听着远处水闸传来哗哗水声。她渴望着能从这夜『色』中得到些别的什么,她希望有另一个夜晚,没有这么明亮的月光。她能感觉到她的灵魂深处在呐喊,悲切而凄凉。她看到水边有个人影在移动,那应是伯基。他又悄悄地回来了。天知道这和她有无关系。她不加任何评论接受了这一点。她坐在一些赤松树根之前,这里阴暗、朦胧。她倾听远处水闸的流水声,它们像『露』水滴落般地在黑夜里清晰可闻。那些小岛也漆黑一片,月光若隐若现,芦苇丛也一团乌黑,只有点点反『射』的微光。一条鱼嗖地跃了上来,湖面一道闪光,这寒夜中的闪光不断地划破漆黑的长夜,使她为之颤动,她希望彻底的黑暗,无声无息,没有一丝的动静。伯基的头发在月光中闪亮,他那又黑又小的身影正慢慢地向这边靠近。他已经走得很近了。但她始终没在意他的存在,而他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她猜想他也很想做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事情,而以为现在四周无人。但那又算什么呢?一顶点的私人小事。他做的事情又有什么了不起,会有什么秘密呢?我们大家都是相同的有机体,当所有的事对大家来说都是已知的时候,还能有什么秘密呢?

    当他走过时,不小心碰掉了些枯死的花荚,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道,“你不能走,”他说着,“没路可走,你只能自己退守。”他向水中扔了一个枯死的花荚。

    “一首赞美诗——他们撒谎,而你也跟着唱。如果没有谎言的话,也就不需要有真理——那么,人就不需要对任何人发誓。”他静静地站着,看着水面,不停地往里面扔枯花荚。

    “赛贝尔——诅咒她,她真该死!人们是嫉妒她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欧秀拉听着他那可笑孤独的自言自语,几乎要大笑狂笑起来。他站在那儿凝视水面,接着又蹲下拣起一块石头,咚地扔入了湖中。欧秀拉看到湖面明亮的月光在跳动摇晃,在她眼中,月亮全被扭曲了,那看起来像武器中『射』出的火花,像乌贼又像发光的水螅,在她面前剧烈跳动。

    他的身影站在湖边,观望了一会儿,又蹲下从地上拿起些什么,接着又是几声石头落水的声音,月光在水面上四『射』,像是砸着了点点明亮危险的火花,水花像白『色』的鸟在一片混杂中迅速向四处飞散,仿佛与黑夜的浪『潮』搏斗一般,那些溅远的波光向堤岸涌去,似乎在逃离这黑暗,但黑『色』的波浪重压过来,在波光下通向湖中心,但在中间,在湖心,未被完全破坏的月亮还在颤抖着,却依然炽亮、耀眼,像一团火焰滚动着,抽搐着,它甚至像没有被打破被干扰一样,它仿佛在盲目地努力,使自己汇聚起来,不顾强烈奇异的剧痛,月亮开始变得更强大了,再次显示出自己的身躯——不可侵犯的月亮,一道道细细的光线又重新回聚到再次强大起来的月亮身边,那月亮带着胜利的威风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伯基站着,看着,一动不动,直到水面几乎恢复平静。月亮又重新明朗。然后他又带着极大的满足感去寻找更多的石头。她能感到他内在的固执。一时间那些散开的月光洒到她的脸上,使她眩目,然后几乎是紧接着又一声巨响,炽白的月光被击起,『射』向空中,亮光飞向四方,黑暗又趁机占领了湖中心,不再有月亮,只有一些光影窜动着,又要聚集在一起;黑暗一晃一晃地侵占在原来月亮所在的中心,让它无法复原,白『色』月亮的碎片上下跳动,极有节奏,不知应归何处,像被风吹散吹远的花瓣,那么散碎,那么闪亮。

    但是,它们又一次聚向中心,盲目、忌妒地寻找它们的归路,若隐若现。然后,在伯基和欧秀拉眼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湖水响亮地拍着堤岸。伯基看到月影又无声地聚集起来,像玫瑰的花心,盲目而有力地交错盘结,把那些飞散的碎瓣召唤回来,而那些花瓣也在努力地跳动着归来。

    他还没有满足,像个疯子般地继续扔。他又找到了更大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地向着湖水更白的仿佛燃烧着的月亮扔过去,直到那里除了空洞的声音外再也看不到什么。湖面动『荡』着,再也没有什么月亮,只有些飞腾的闪亮的水花不时划过黑夜,没有目的,没有意义,一片漆黑与混『乱』,就像一只万花筒被随意摇动。空洞的黑夜在喧闹中被冲击被摇晃。水闸那边传来尖锐的击水声,远处陌生的地方有点光亮在阴影中痛苦地闪动着,若隐若现,在大小岛上的柳树阴影中忽闪。伯基伫立着,凝听着,心中一阵满足。

    欧秀拉有些『迷』『乱』,她的思想已经飞散了。她感到自己仿佛掉到地上又像水一般被泼出,泼向大地。她肃然静立于阴影中,一动不动,她累极了。尽管此刻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仿佛看到那黑暗中跳动着片片光亮,一团光亮神秘地一圈圈地旋转着,舞动着,渐渐聚集一处,它们汇成一个中心,又再次形成了一个整体。慢慢地,所有的碎片又向一起靠拢,起伏着,晃动着,挥舞着,惊慌地退缩着,但仍坚持不懈地寻找归途,前进着又像是要逃离,但仍越晃越近,越是靠近中心,那束光团就越是神秘地变得更大更明亮,随着一条条光线聚拢成束,一个『毛』茸茸的、变形的月亮像一朵残碎的玫瑰花,又开始在水面上摇摆了。它再次努力,再次振作,强行从杂『乱』中恢复过来。毁损的外形渐渐恢复,焦虑的心情慢慢平静,又回到从前,圆满、完美,安静悠闲。伯基在水边茫然地走来走去。欧秀拉害怕他再次向月亮扔石头。她从她坐的地方站起来,向他走去说,

    “你能不能不再扔石头了?”

    “你呆在这儿多久了?”

    “我想知道我是否能把月亮从池塘里赶走。”他说。“是的,它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要仇视月亮?它并没有伤害你,对吗?”

    “难道这是仇视吗?”他问。

    俩人沉默了几分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今天。”

    “你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写。”

    “我找不出什么要写的。”

    “为什么你没有东西可写?”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水仙花呢?”

    “不知道。”

    又是一阵无言的空白。欧秀拉看着水中的月亮,它已经将自己重新聚集起来,并在轻微地颤抖着。

    “一个人独处时对你有何好处吗?”她问。

    “也许有,我也不清楚。但我的确回顾了不少东西,你做了些什么重要的事呢?”

    “没有。我看了看英国,觉得自己已经对它厌倦了。”“为什么厌倦英国?”他惊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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