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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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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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如一夜春风来,现在一切都讲求向洋人看齐的国际化潮流到来,一直被兼并的国际部又从发展中心分离出来,单独成为一个部门。
  这个部门,大牌子黑底金字戳在门前,汉英两种文字,煞是乍人眼目,好像如此做个牌子,公司一下子就和国际接上轨了似的。
  据部门头头们说,我们要大干一场,不仅仅要作为外事接待的接待部,还包括公司对外培训、国际金融市场研究、新兴市场开拓、海外业务拓展,等等。听上去很玄虚,其实最终还是迎来送往那点事情。
  国际部开始时,对外培训轰轰烈烈,联系了牛津、哈佛、剑桥等名校,也包括新西兰、澳大利亚的野鸡学校一百多家。风风火火之余,一线部门的中层干部三十多人的培训名单已经拟订,最后报上去,直到鹏飞公司的控股公司“盛润国际”,预算几百万人民币,大有两三年把鹏飞变成一个“海龟”(海归)池塘的气魄。
  最后的结果,一个也没批,几个月的工夫白忙乎,只批下一个白副总经理的EMBA的名额(经过多种渠道流传得知,这个副总原来是“盛润国际”董事长的妻弟)。EMBA很贵,哈佛那样的学校,一年要一百多万人民币。
  公司内部批件虽然批下,但是国际名校就是牛,不像中国的名校,只要大公司给钱,只要官大出名,硕士博士文凭送到家里,连博导头衔都可含笑相送。哈佛不一样,不仅收你一大笔钱,还要看参训人员资格、语言能力、专业素质以及专家推荐什么的。我们鹏飞公司的白副总经理一口贵州话,普通话都说不好,更别提英语了。
  国际部给他编造的简历、推荐信以及其他资料报上去,通过了哈佛的资格审查,但是又要求他到广州去面试。如此一来,那个副总完全放弃了,打死也不去。
  平常业务往来过程中,他见中国人都哼哼哧哧,别说当着老外说英语了。于是,他很主动很高调地放弃了去哈佛镀金的机会,借口堂而皇之:工作忙,走不开。
  本来是件丢人现眼的事情,一经渲染,又成为公司高管人员献身事业放弃出国培训的一段佳话。
  到此为止,国际部对外培训就这样不了了之,其他什么海外市场拓展、国际金融研究、新兴市场开拓啦简直就是闲扯淡,空话一场。
  公司高层、中层都没有机会出国游玩,可能让公司的一般人员去国外研究市场吗?
  绝对不可能!
  国际部有两个头头,来头都不小。一个是主持工作的总监邵干生,他原来是市里面主管金融工作的副市长陆迅恩的秘书,另一个是副总监胡晏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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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迅恩副市长,几年前在市里鼎鼎有名,属于两袖清风、雷厉风行加上勇于开拓类型的技术干部。这个人在当商业银行行长期间就以清廉能干著名。他当银行行长时期的秘书全伟辰,是我大学同学。小哥们儿苦蹲了三年秘书室,熬到陆迅恩升任副市长,全伟辰却连正科级都没有,一直住在银行黄水岗的单身宿舍,临了被安排到银行营运部当一般前台点钞的工作人员。
  对于我的同学全伟辰来说,陆迅恩这个人刻薄寡恩,但是他当副市长期间给外人的印象非常好——不徇私情,正直无私。一般来讲,秘书都是随着老总升官而坐直升飞机也青云直上,而陆迅恩的几任秘书,都没有得到任何优待,甚至卸任后秘书连平常人都不如。
  平常的硕士博士毕业后,熬几年还会有机会升官发财什么的,但给陆迅恩当秘书,就像是让皇上用过的废弃嫔妃一样,基本打入冷宫。陆副市长为了避嫌,一概不重用,把用过的秘书都调至基层,以秘书的落魄来赢得自己这个长官不徇私情的名声。
  按理,劭干生也不应该有什么特别好的下场。陆迅恩副市长任满,接着到澳门一个国营背景的大公司当董事长,本来只给劭秘书安排到市里一个合资银行当人事处副经理,连正式级别都没有。合资银行的工资,稍稍比国营商业银行高一些,但没有房子分,没有更多基本的福利待遇,算到底,还不如国营商业银行实惠。
  5。职场林莽的苦恼(2)
  偏偏劭干生不向命运低头。他挖空心思,多方出击,四处寻摸,最后抄近路,娶了陆迅恩相貌不俗的侄女。其间故事多多,劭干生常常给我透露一些。当然,最关键的,他还掌握了前副市长陆迅恩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私。
  要知道,陆副市长这样一生谨慎要面子的官员,生平最怕被人抓住痛脚,否则,一辈子小心翼翼换来的官位可能一下子不保。思来想去,加之自己亲侄女鬼使神差地被劭秘书弄到手,好歹也是侄女婿,打断骨头连着筋,陆副市长就破天荒让他到市里面重要的金融公司——鹏飞公司当上了国际部总监。如此,也算正处级,福利待遇优厚,每月仅工资就有六万多人民币,奖金另外提。
  劭干生在鹏飞公司享受总监待遇,而且他们夫妻两个都在同一家公司。按常理,如果细抠回避制度,应该走掉一个才对。但制度,都是管一般员工的,有背景的中层干部,谁也不敢对他们说三道四,巴结他们还来不及,谁知道陆副市长几年后会不会又回到市里甚至省里当什么大官呢。
  劭干生和我关系不错。他在我的印象中,是个很爽快的东北人。平时他让我抄抄写写弄些文字,很看重我的写作才能。国际部送上去的上报业务材料,基本是我一手操办。依照常理,我是他下属,打杂干活也是应该。
  可能出于从前当秘书的种种磨炼,劭干生似乎很有心,深知给别人当手下的苦衷,一点也不像别的什么熬出头的鸟东西那样,只知道颐指气使那样穷人乍富地不体贴。
  他很照顾我,每个季度的季度奖都评我为优秀,每周开公司协调会也常常带着我,让我出出头亮亮相,不像一般的中层干部害怕下属领功,往往不放过任何机会使劲欺压。
  劭干生就连平时出差到好地方游玩,也会派我去,很有公款旅游酬劳我的意思。
  所有这一切,让我心存感激,我们俩的私人感情非常不错。
  国际部副总监胡晏岭来头也不小。他岳父是从前省里管理国有资产的实权官员,现在已经退休,但他在位时提拔了不少知心识相的下属,属于那种把人情当银行存款的深谋远虑型人物。所以,这位老头的下场,绝对不像一般退休干部下台后马上门庭冷落鞍马稀。他退休后,忙过在位时,又是什么学院的兼职教授,又是好多知名金融公司的顾问、名誉顾问什么的,总之,弟子门生,遍布业内重要部门。老头子天天按照一个小本子的日程表满世界飞来飞去,开会、出席开幕式、打高尔夫,神通广大,关系畅通,是那种面子大过天的老爷子。
  其实呢,胡晏岭不是他岳父喜欢的女婿。此人白白长了一副一米八二的身胚,心眼小得像女人,婆婆妈妈,唠唠叨叨,本事没有,踩人害人的心倒不少。在国际部,平时见到劭干生和谁近乎,他就踩谁恨谁,想方设法给小鞋穿。在办公室坐着,他也是竖着耳朵听别人打电话,或者偷偷一个箭步窜到你面前看你在写什么东西。这种败类,真是很小人的那种,实是一个枉长了一个老爷们儿身子的老娘们儿。
  胡晏岭老婆一直在澳门上班,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面,估计他床笫之间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加上这样的人品,可以想见夫妻关系不会太和谐。他老丈人也不拿正眼看待他,故而一直没有受到特别关照,让他一直苦苦地不着四六地在宦海沉浮。
  公司高层毕竟看在胡晏岭老丈人面子上,也不会特别怎么样他,但总是给他安排副职,不上不下,让这么一个心比天高的人,总哀叹命比纸薄。其实,凭他那点水平,机电中专毕业,在当今博士硕士满天飞的关口,当个中级职员都不够格。
  国际部成立之前,胡晏岭在保障部当副总监,充其量是个管理卫生后勤发放设备的主儿。现在,一下子让他充任管理国际业务的副总监,还真是扶狗穿大褂——蛮不是那么回事儿。
  相比之下,劭干生乃日本回来的留学生,野鸡语言学校毕业,也是日本的野鸡学校啊。无论如何,劭干生会见日本同业人员时,也可以在老总面前“哈依吆西”地一通乱讲日本话。加上他给陆副市长当过秘书,见多识广,很有台面;胡晏岭就不成,看见外国人就差打哆嗦了,连中国话都讲不顺溜,当个摆设也让人觉得不行。
  5。职场林莽的苦恼(3)
  总之,市里直属的鹏飞公司中层,几乎全是劭干生或者胡晏岭这样有来头的人。只有那些运行部、电脑部搞技术的四五个正副总监,没有背景,没有什么来历。
  金融公司厚薪高职,往往是安排官员裙带的最佳选择。
  “小魏啊,那个那个什么美国……美国信托凭证,叫什么什么DR来着,哦,ADR,嗯,对,你帮我攒一篇文章!英文的,嗯,英语的,一万来字,你水平不错,应该很快吧?没事,别太忙,一周交给我就行,这是任务!任务,上上心!好好弄弄……”
  未等我搭话,胡晏岭已经走出办公室,好像躲避我似的。
  我暗暗生气。肯定是付龙那厮让我替他当枪手不成,直接找胡晏岭来压我。这样一来,他不仅不欠我人情,对我呢,还成了不得不干的业务“任务”。
  气闷之余,下班后,我去黄水岗的银行宿舍找林学明。他是我上研究生时的同学,也是南方城市中我狭窄生活圈子里非常重要的一个朋友。
  不出我之所料,他正在以科学家的精细和刽子手的残忍折磨几只刚刚捕到的耗子。
  供单身汉居住的宿舍是匆匆搭建的简易楼房。林学明住在顶层——六楼。一室一厅的公寓房子安装了一台空调,但仍觉湿热逼人。楼顶只是一层三寸半的预制板,没有任何隔热层。
  南方的太阳,似乎能把水泥烤透。
  林学明撅着屁股,正万分认真地把一只灰黑色的老鼠往一块砖头大小的木板上钉。


  小锤子不紧不慢,一板一眼地下落,每钉一下,耗子就凄厉地锐嚎一声。
  林学明一脸惬意且聚精会神,那表情看上去就像个得意的匠人正在干自己心爱的手艺。
  “魏延,来了……随便坐。”
  林学明嘴里跟我打着招呼,手上的活计一刻不停。
  他没回头便知道我是谁,大概是从我的脚步声听出来的。毕竟是个天天晚上同耗子斗智斗勇的人,听力眼力感觉力都比常人敏锐得多。
  我赶紧点燃一支烟。屋子里充满了受刑耗子的伤残肢体所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学明外表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不戴眼镜也像个文弱书生,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痛恨耗子,千方百计地用各种工具抓捕这些起源比人类还历史久远的动物,而且设计了各种令人发指的酷刑折磨它们。
  距黄水岗银行宿舍三十米开外,就是低矮的南方丘陵——笔头山,故而耗子极多。如此好的抓捕环境,致使林学明这种嗜血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
  林学明抓来耗子后,把它们都用一个个白铁丝笼子关起来,然后仿效明朝锦衣卫的酷吏一样各施以不同的刑罚——吊颈、剥皮、凌迟、炮烙(用电烙铁烧)、水淹——总之,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力图使耗子饱受折磨而死。
  他还自设刑目,振振有词,高兴时把逮到的耗子一律处以“斩立决”——用一个自制的小砍头机利索地切下耗子脑袋;逢他不高兴时,耗子们可就惨了,他有一种所谓“绞监候”的刑罚(绝不是在“监里”候着等死),是用一根细吉他琴弦结个扣勒住耗子脖子,慢慢使劲勒,直勒得倒霉的耗子翻白眼快死时他又松开结,如是者三,令耗子受尽折磨而死。
  此外,他还有个刑罚是饿刑,即把耗子饿几天到极限后,又把一大块掺了猪油和耗子药的奶酪塞进笼子,往往那些饿极了的耗子进食后撑破了胃,加上其中有毒,翻滚狂嚎而死。
  以前,林学明还养过一只猫,那是他用来从精神上摧残耗子的——他有一只大铁笼子,中间用铁丝网隔开,一边关耗子一边关猫,往往使那些耗子惊吓过度,慢慢精神衰竭而死。
  有一次,他把一只小耗子径直放在猫笼,岂料,那猫不但不吃,还净用舌头舔那只小耗子,朋友似的把猫食叼给小耗子吃。
  观察两天后,林学明很悲愤,便拽住猫尾巴把这个猫叛徒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凌迟处死了小耗子……
  5。职场林莽的苦恼(4)
  一年多以前,我来找林学明玩时,饶有兴趣看过几回他这种变态佬式刑罚耗子的过程。渐渐地,就感到很恶心——试想,一个正常人谁会天天摆弄那些毛色灰黑的大老鼠呢?
  林学明其他方面,是个很正常的人。作为一个银行里的信贷员,我和我的其他朋友,免不了有求于他,以至于我们都忽略或忍耐了他的这种“怪癖”,甚至渐渐地习惯下来。
  如果哪一天,当我们找他时见他房间里没有耗子尸体,可能还会有些吃惊……
  在阳台左边的防盗网旁,有一个林学明花一千二百元港币买来的进口镀金大鸟笼子,里面养了一只有猫那么大的灰老鼠。这个老耗子精,虽无“锦衣”,天天也是“玉食”,精肉和高级奶油兼有。精饲料喂养下,大耗子皮毛发亮,身形滚圆滚圆的。
  如果仔细观察,就可发现,这只大耗子的一双小眼睛里,充满悲哀和愤懑——毕竟它天天目睹着自己的“主人”对自己的同类惨无人道地杀戮和刑罚啊。
  林学明这只“宠物”耗子,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葛朗台。
  此时,我和葛朗台同样怀着近乎恐怖的好奇心,观看林学明用一只去了针头的注射器,把一满筒辣椒水灌进一只倒霉的、四肢被钉住的耗子粉红色的嘴里。
  听它悲鸣阵阵,看他冷笑嘿嘿。
  林学明斯文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快乐的表情。“呵呵,死吧,去死吧……”
  “好了,咱们该出去转转了……”一直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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