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钿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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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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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啊?”
“没事我走了。”他转身就走。
华菁菁忙拽他:“喂——”
庭于希甩开她的手:“有话这里说,以后不要去我家里。”
“怎么?你家里女人很凶啊?”看他神色越发不善,她稍收敛,“你救了我,我总得谢啊。请你吃饭跳舞好不好?”
“不必了。”他说着就开门。
“那……那就当交个朋友!“她发急。
“我从不跟女人交朋友。”
女人对他只有两种,一种是家里那个,一种是风花雪月的调剂。只不过后者已生疏多年了。华菁菁哪种都不是,所以,他懒得跟她纠缠。
“庭于希!”华菁菁忍到极限,“本小姐请你,你敢不去?”
吴祚侬暗里扯他衣袖:“我跟你讲,她来头大着,你别惹事!”
庭于希想了想,这是司令部,不好发作。就缓下口气:“好吧,我跟你去。”
华菁菁转怒为笑:“这才对!”
“可是,吃饭没什么意思,金门你没来过吧?好玩的地方很多。“
“好啊。我听你的!”
她蹦蹦跳跳跟着他出去。万永诚擦汗叹口气:“华当雄这老妖怪,怎么生这么个小妖女。”

华菁菁快乐的问:“去哪儿啊?”
“你看前面。”庭于希指着不远一处古朴的小舍。
她踮起脚张望,看不清:“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你没见过的。可是有一样,轻易不让外人进,这是后门,也有人守着。”
华菁菁看看,果然像是后门,没挂牌子,却有人看着。不由压低了声:“恩恩,我看见了。”
“这样,我先过去,把那两个人支开,你看见他们走了,马上冲进去。”
“这……”
“机会难得,你看准了!”庭于希说着就走过去。
华菁菁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激动的绞着手指。
庭于希过去,和那两人说些什么,掏出钱,指了指墙角的杂物,像是让他们搬走。那两人掂了掂钱,就朝墙角走去。
华菁菁好紧张,一咬牙,就冲了过去,身后是那两个人惊恐的喊声。她兴奋的掀开帘子一头扑进去,屋里一片惨叫。继而是华菁菁的尖叫声,她捂着脸在门口跺脚:“庭于希!你,你——”
屋里跟出几个男人,仓皇的往腰间围浴巾:“抓她!抓她!这个女流氓!”
华菁菁又羞又急。捂着脸跑开了。
庭于希忍着笑,拐过街,朝另一个方向走。经过干果店,买了两斤玫瑰杨梅,一身轻松的向家走去。 

  第 27 章
万永诚一拍桌子:“庭于希!”
“司令!”
“往台湾运货的十九条商船,全被他们海关扣住了,你说,怎么办!“
“这不归军区管。”
“他们借用了我们的巡舰,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省长解释!”
“省里借用军舰,被扣压,他们该向军区交待!”
“你——”万永诚压着火,“你别跟我装糊涂,华当雄,是什么人?”
“不认识。”
“不认识?好,我告诉你,他是四海帮的当家人!”
“江湖人物……”
“江湖人物怎么样?黄金荣、杜月笙,连委座都拜他们当老头子,靠他们起家!”
“司令,你想说什么?”
“我告诉你,华当雄有钱有枪有军队,说白了,就是台湾的土皇帝!现在内地战局难测,台湾岛海外孤悬,进可攻退可守,委座正在积极联络,你在这个当口儿惹他?”
“还是那句话,姓华的,我不认识!”
“好,我不跟你讲长远,就在眼前,那十几条船,就是他扣的,就因为你得罪了他女儿!”
“我去台湾交涉!”
“你何必舍近求远,舍易求难!于希——”万永诚叠手连拍,“一个小丫头,你陪她玩玩儿,跳场舞吃顿饭,不就结了?她还能吃了你?”喘了口气,他接着说:“你还吃亏啊?你庭于希什么时候装上三贞九烈了?别让我翻出以前的风流帐。你家里那个女人我见过,一阵风大了都能吹倒,你怕她什么……”
“别说了,我去找华菁菁。”

华菁菁陷在会客室的沙发里,穿着小羊皮靴的脚高高翘在茶几上,手里玩弄着卷鬃发。
“你定时间,定地方!”庭于希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吓了一跳,摸了摸胸口:“这个礼拜三,‘金莎’舞厅。”
庭于希走后,小女佣过来蹲下:“我就说么,我们小姐想要的,一样都跑不了!“
“你说——”她得意的晃着小靴子,“他会不会告诉家里的女人?”
“当然不会。男人做这种事啊,见不得光的。”
“那好啊,我周三就下帖子,请她们夫妻俩。”

司机问:“去军部还是回家?”
“回家。”
车往家里开,庭于希心里怎么也不舒服。经过百货商店,他说:“停一下。”
店员正在兜售新进的香水,庭于希停在柜台前,拿起一个小天球玻璃瓶。
“长官,买一瓶吧,都是法国进口货。”
庭于希嗅了嗅:“什么牌子?”
“‘娇兰’。”男店员暧昧的笑:“娇滴滴的,红红绿绿,莺莺燕燕……”
“我不喜欢莺莺燕燕。”他放下瓶子。
“那这个吧,这个!”店员忙补救,“这个叫‘莎莉玛’。洋文,用梵文翻译,叫……叫什么‘永恒之爱’。”
庭于希揣进内怀:“小归付钱。”

苏浴梅嗅着香水瓶,是喜欢的,嘴里仍说:“又乱买东西。做了什么亏心事,无故送东西?”
“看见了,就顺道买了。”
“少元要入小学了,他们塾里的几个孩子摆谢师宴,你去不去?”
“哪天啊?”
“这个礼拜三。”
庭于希愣了愣:“呃……不去了。”
少元在一边高高撅起嘴。
“乖——”庭于希蹲在他跟前;“爸爸……”他看了眼苏浴梅,“礼拜三晚上要巡海,很重要的,不然一定去。”
他仍撅嘴。庭于希掏出一叠钱塞给儿子:“谢师宴要送老师东西的,剩下的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
“你别太惯纵孩子。”苏浴梅接起钱,搂过少元,“乖,爸爸有正事忙,别缠他。妈陪你去?”
少元点点头,苏浴梅搂着儿子回过头:“你去换衣服歇歇吧,看一头的汗。我陪他玩儿一会”
过了一阵儿,庭于希从屋里推门探出头:“浴梅——”
“什么事啊?”
“你来一下。”
她走过去,站在门口,庭于希将她拽了进去。
“做什么啊?”
他想了一下,“我对你的心,你明白的。”
“大白天的,说这肉麻话……”他用两臂卡住她,她挣不开。
“就算有什么应酬,都是场面上的。”
她虽然纳罕,也有些动情,柔声说:“我都知道的啊……”
他将她搂在怀里。
她温顺的伏着:“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天热吧,头晕沉沉,乱说话。”
“那歇一会儿吧。”
“你陪我。”
“我……别——”她想甩开他紧攥的手,“少元还在外头呢……”
“男孩子这么大了,哪能总围着妈打转,他该学着独立。”
手都被他攥疼了,苏浴梅赌气的轻叹,身上一丝气力也没有。庭于希拥着她躺在床上,尽量轻柔的吻:“老婆, 我永远也不会做对不你的事。”

  第 28 章
庭于希铁青着脸坐在沙发里。门打开,舞厅经理引着华菁菁进来。
“庭军长,让你久等了。”
“你上哪去了?”
“军长军长,总这么叫也太生分。”华菁菁挽着他胳膊坐在他身旁,“我叫你声庭大哥吧。”
“随便。”他抽出手,“华小姐还不到二十吧,叫我声叔叔也行。”
“你少占便宜。”她笑着打他,“你刚才不是问,我去哪里了?”
“随口问的,你的私事,我没兴趣。”
“如果我说,我刚去了你家,就该有兴趣了吧?”
“你说什么?”
华菁菁笑着躲开,庭于希站起身。
“没什么啊,只不过给你太太送了张请柬,说我邀请所有高级将领携夫人一起来‘金莎’,你庭军长已经先走一步了。”

苏浴梅手中拿着请柬,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少元穿着新褂子跑过来:“妈,你快点,迟了先生要骂的。”
她胡乱将请柬塞进手袋:“就来了。”

谢师宴上热闹不堪,苏浴梅一阵阵的头晕,走出门透口气,女佣跟出来:“太太,你怎么?”
“有些难受。不碍事。“
“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你照顾少元,一会儿让司机接他回去。我出去走走。” 

幽暗的长街上只有几盏路灯,孤凋凋的皮鞋声衬得夜格外凄清。她时而看看落叶,时而看看星星,庭于希的每一句笑语都映在她心里,格外清晰。他支着头歪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有时摩挲着她柔软的手臂和肩膀。满床铺洒着下午金黄的阳光。
应酬、场面,他说的,她就信。为什么还要隐瞒呢?三年之痒,七年之痛,她嫁他,整十年了。

庭于希怒冲冲去开门。华菁菁挡在门口。
“你让开!”
“我偏不!不过出来玩玩,这你老婆也不让,管得也太宽!”
“你管不着!”
“好!有种你就走!你那十几条船、船上的人,别想回福建!”
经理这时进来:“庭军长,华小姐,舞会开始了。”
两人一亮相,众人就起哄:“郎才女貌啊,般配!”
甚至有人艳羡不以:“庭帅,艳福不浅,难得华小姐垂青,攀上四海帮,公私兼济。”
庭于希抽空嘱咐小归:“你盯紧了,太太可能来。”

金莎的守卫拦住苏浴梅:“这位太太……”
她犹豫一下,掏出请柬。
“哦。快请快请!”
小归好不容易插上句话:“军长,太太,太太!”
“哪里?”
他指着门口的人群。庭于希眯起眼。
华菁菁一阵风似的将他拉走:“要开始了,快点!”
靡迤的音乐缓缓响起,她挽着他步入舞场。庭于希托住她腰:“我来赴约,以示诚意,海关扣下的船……”
她心神俱醉的伏在他胸口:“小事。”
“只怕华小姐贵人多忘事。”
“阿颜!”她扫兴的唤女佣,“你给常叔叔打个电话。”
她重新投进他怀里:“放心了吧?你得陪我玩个痛快!”
“那当然,玩么,就要尽兴!”庭于希突然喝止乐队。
音乐停了,舞池中所有人都停了。
“你又搞什么?”华菁菁低声问。
“这缓歌曼舞的,没意思,老套。”
她听着。
“抗日那会儿,三战长沙时,薛岳将军著名的‘天庐战法’你听过没有?”
“没有啊!”华菁菁来了兴致,“我最爱听打仗的事。”
“‘因敌之变化而变化之歼敌制胜新方略。如庐熔铁,如火炼丹……’”
她听得云里雾里。
“简单的说,就是在不知敌情的情况下,因敌而变,追敌尾击。”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我们今天不如也来一个‘天庐战’,关灯十分钟,黑漆漆的谁也看不见谁,尾击追击,抓到谁就是谁……”
话还没说完,不单华菁菁兴奋,在场所有人都雀跃。战争太闷了,难得如此刺激。
“好!”华菁菁兴致勃勃,“我数‘一二三’,就关灯。一 ——”
所有人都瞄着心中理想的舞伴。
“二——三——”
灯“啪”一声灭了。伸手不见五指,先是一片惊呼,继而就是沙沙穿梭的声音。
庭于希感到身边有人伸手拽他,他何等迅敏,泥鳅般躲开了,扎进人群。耳边听人惨叫,声音像小归,庭于希已躲远了。
苏浴梅感到有人摸索着抓住她手,一惊,连忙倒退。灯在瞬时齐亮,刺疼了她的眼睛。
人们脸上闪着红扑扑的兴奋,看着‘天庐战’带给自己的或惊或喜。苏浴梅惊诧:“你——你——”
音乐重新响起。庭于希将手搭上她的腰,她一时不及计较心中忧郁,只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么多年了,我连你手上有几根掌纹都清楚。”
“又胡扯。”
他把头凑过去,在她耳际作势一嗅:“是香水的气味。”
她侧脸躲,终是离得太近,让他轻轻亲了一下。
“你知道这种香水是什么牌子?‘Shalimar’。”
“那是什么意思?”
“呃,是……”他迟疑着,说不出口,“我也不大清楚,你找个懂梵文的大师问问。”
“你鼻子那么灵?”
“我没把握的,赌赌运气。你看咱们的缘分。”
她又瞥开眼。他托住她下巴不让她低头:“如果你生我的气,不用这种香水,或者真的不在意,不来这里,我就毫无办法了。”
“谁在意……”
“不用争抢的,都是平凡货色,你男人这么抢手,你也看见了,可得花些心思。”
“你……就不知道害臊啊。”
她瞪他的时候,眼睛里多少蕴了一点暖意。他拉着她在柔缓的音乐中起舞,攥着她的手中渐渐感到她掌心的潮热。
“还生气啊?”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是。我老婆是……”他想了想,“太上军长。以后有事,事无巨细,件件汇报,桩桩请示。”
她被气笑了。

晚上回到家,小归委屈的脱了鞋袜,两只脚肿得红罗不般:“军长,你出的好主意!华菁菁就近抓到了我,你看我的脚,都是被她泄愤踩的!”

  第 29 章
四七年底,徐蚌会战和平津战役相继展开,长江以北弓矢兵戎,国军战事不利,部署做了很大调整。汤伯恩坐镇江南,朱绍良督福建,素有天子门生之称的陈诚亲赴台湾,以备西北防线一破,有一个最后的容身之地。
全国征调药物、粮草,以为酌盈济虚,支援前线。最让庭于希发愁的是,在这非常之期,少元却病起来。医生诊为带状疱疹,气候炎热,病毒感染而致。本来不是重症,可药品短缺,少元又素昔体弱,病情反复,竟成顽疾。
本还担心误了入学,可儿子一病大半年,夫妻二人才真正着了急。少元不爱吃药怕打针,躲在床上虚弱的哭。庭于希这些天被时局逼得火气大,说话声音高了些:“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像个丫头似的,哭!没点儿血气!”
苏浴梅楼过儿子:“你还说他,他病了这么久,你在家里呆了几天?浑身都起小疹子,又疼又痒,难受能不哭么?”
庭于希烦躁的在床前兜了两圈,拎起儿子抱在怀里:“好了,爸爸抱着,不那么痒了吧?”
他抱得笨拙,少元不舒服,一个劲儿挣:“妈——”
苏浴梅伸手接:“我来吧。”
庭于希抱孩子背过身,小声问:“你小时候出过痘么?”
“这……好像没。”
“我出过,不怕传染,儿子给我吧。”
“你抱得他难受……”
庭于希把手伸进少元衣服,粗糙的掌心轻轻摩着他腰间的小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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