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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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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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跃不给,一手将酒壶护在身后,一手伸到桌上抢九里的那壶“美人醉”,九里不敢使劲,只得将酒壶放远一些,不料却被胡跃抓住,身体一时失去平衡,二人双双落地。
  九里挣扎着起身,不料一双手却意外摸到柔软的触感,他疑惑地看着手心,胡跃已经呼呼睡过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九里脸上一红,轻声道:“胡跃,方才真是得罪了。”
  小心地扶着胡跃起来,九里正头疼如何处置这个醉鬼,掌柜已经进来:“公子,程大人知道胡公子喝了酒,正在赶过来,若是让他看见您……”
  九里问道:“哪个程大人?”
  “程奕霜程大人,跟胡公子是旧识。”
  九里对这个名字已有耳闻,便摇了摇胡跃:“程奕霜来接你?”
  胡跃一听他提“程奕霜”三个字,立刻从桌上窜起来:“神仙哥哥?哪儿呢哪儿呢?”
  九里失笑,一颗心终于放下:“既然你的神仙哥哥来接你,我就先告辞了。”
  胡跃没理他,一双眼茫然看过四周,没找到神仙哥哥的身影,又倒头睡了。
  九里笑着同掌柜告辞。
  出门不用多打听便找到钟止的住处,通报之后,他由下人领着进去,终于见到了连巡和陈红绫,陈红绫一改往日风风火火的作风,或许是因为幸福,显得恬静温柔,连巡更是神采奕奕,比几年前还要年轻。
  见了九里,二人均十分惊喜,忙将他拉进屋,细细问了这些日子的情况。
  九里把一路上的风土人情挑拣着有趣的跟他们讲了讲,而把陈红罗对他的心思隐瞒了下来。
  连巡一边听一边点头:“年轻人出去见识见识总是好的,你看你现在,看着成熟多了。”
  陈红绫羡慕地看着他:“九里,等我做了钟夫人,我跟你一块儿出去!”
  九里笑着喝口茶:“你呀,说说罢了,怎么舍得你的止哥哥!”
  陈红绫脸一红,回头冲连巡道:“连叔,九里他欺负我。”
  连巡也笑。
  这时,钟止从外面回来了,陈红绫忙快步过去:“止哥哥,你看谁来了?”
  钟止一看是他,笑着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九里兄弟,几年不见,真是长大了。”
  四人坐下喝茶,连巡突然想到什么:“九里,怎么不见小白?”
  九里脸色一黯:“说来话长,连叔,您可有位同胞哥哥?”
  连巡点头:“不错。”
  “他可是叫连远?”
  “你知道他?”连巡瞪大双眼,“你如何知道他的?他已经去了三十几年!”
  九里这才知道当初不是梦,便将自己魂游地府的事细细讲给他听。
  连巡仔细问了连远的衣着相貌,肯定地说:“没错,一定是哥哥!”
  钟止开口:“如若这样,小白恐怕已经再世为人,也算个好结局。”
  “只是世界这样大,倒不知小白如今身在何处。”陈红绫叹气。
  九里点点头:“它能活着便是好事,能不能寻到他,就随缘吧。”
  钟止想了想:“九里,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这几年一直漂泊,也觉得倦了,现在既然寻不到小白,我想先在京城住一阵子吧,然后再作打算。”
  连巡接过话:“九里,我看你也该收收心成个家了。”
  九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在钟府收拾东西住下,九里突然想出去走走,便一个人上街溜达,不知不觉便走到醉美人。
  “九里,九里!”楼上有人喊他,九里抬头一看,却是胡跃。
  九里冲他招招手,就见胡跃从三楼跳了下来,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昨日怎么不告而别了?我醒来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坏人掳走了。”
  九里正要说话,就感觉有另一道目光注视过来,看过去才发现,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气度不凡的模样,便低声问道:“胡跃,那个就是你的神仙哥哥?”
  胡跃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呀,神仙哥哥,你怎么也下来了?”
  青年轻咳一声:“都说了别在别人面前叫我神仙哥哥。”
  胡跃“哦”了一声,将九里推到青年面前:“这就是我的神仙哥哥,是不是很好看?”
  九里见青年嘴角抽了抽,忙笑道:“在下九里。”
  “在下程奕霜,幸会幸会。”
  “哦,你就是那个玉面神仙,啊不是,是玉面公子程奕霜?”
  “就是神仙哥哥哦,”胡跃插进一句,“神仙哥哥好厉害的。”
  三人吃过饭,程奕霜还有事情先走,胡跃拉着九里在大街上晃荡,忽然看见前面墙边围了一群人,他向来是个好热闹的人,忙拉着九里挤进去。原来是安阳王病重,急寻名医,赏金丰厚。
  胡跃咂咂嘴,低声对九里说:“这安阳王真是命苦,三年前还好好的,年纪轻轻的突然就生了病,身子一直不见好,恐怕……唉……”
  九里听他当众说王爷的八卦,不禁四下看看,发觉大家都七嘴八舌说得起劲,均是一副惋惜的表情。眼看四下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奋力挤了出去。
  九里问:“你认识这个小王爷?”
  胡跃摇摇头:“我是不认得的,不过神仙哥哥同他有几分交情,听说他长得很好看呢,又是王爷,好多女子都哭着喊着要嫁他,可惜他年纪轻轻的就病得这样重,真是让人同情。”
  别了胡跃,九里买了些陈红绫爱吃的糕点回去,并将今天求医的告示说给他们听。
  陈红绫想了想:“按说哥哥娶了明珠公主,秋灵谷跟朝廷也算是同一立场了,怎么这安阳王还需要悬赏求医?莫非已经病到秋灵谷也无药可施了吗……”
  一连几个晚上,九里都在梦游,每次醒来,人都在一座高大的院落门口,门前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安阳王府”,她落荒而逃。
  这样一日日的,九里饶是年轻也扛不住,整日没精打采的模样,陈红绫看了,便生出了些特别的想法。
  “九里,你跟哥哥……”陈红绫欲言又止。
  九里听她这么一说,身子一僵,努力表现的自然些:“怎么了?”
  “哥哥他娶了明珠公主,你是不是不开心?”
  九里背后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干笑道:“陈大哥娶公主,我怎么会不开心?”
  “真没有?”
  九里重重点头。
  陈红绫叹口气:“你果然是真傻。”
  九里呆了呆:“什么意思?”
  “你难道看不出?在永安的时候,每次你想做什么,他都在身边陪着;你爱吃糕点,走到哪儿桌上都摆着;你给他编那么丑的绳结,在他剑上挂到现在都没摘下来……”
  “哪里丑了?你编的那个才丑呢!”九里不服气地嚷嚷。
  陈红绫无奈叹口气:“罢了罢了,傻一点也好,至少不用伤心了……”
  九里看着她走远,才重重呼出一口气,看来陈红罗的心思,瞒得最好的,也只有他了吧。
  倒是没工夫管这些,今夜,当他醒过来,又在安阳王府门口,他叹口气,认命地凭着直觉从墙上翻过去,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在一扇窗前停下。
  窗户半掩着,有浓郁的药味渗出来,九里乍一闻,不禁打了个喷嚏。
  床上的人咳嗽几声,挣扎着坐起来,就着月光看他,有些惊喜:“若弦,是你吗?”
  九里看不清,索性翻窗进去,屋内的一切过于熟悉,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床边。
  “若弦,离我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床上的男子使劲往床边挪,九里不忍,离他近了些。
  男子伸出手来摸上九里的头发,他这才发现自己仅穿了中衣,没有束发,一头长发披散开,衣冠不整,他虽然同为男子,亦是不禁脸红了红,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不要离开我,若弦……”男子声音哀伤,甚至有些悲凉的意味。
  月光斜斜照进来,男子的五官柔和,许是因为生病太久,脸色极为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黑珍珠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九里。见九里果真没了动静,男子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明明还是夏天,他的手却那么凉,可是,那样轻轻的触碰,竟让他的心说不出的熨帖。
  九里的身体十分熟悉男子的声音和气息,此刻他只觉双目酸涩,眼泪如珠子般滚滚流下,“我记不得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男子显然觉得意外:“别哭,宛儿,我最怕你哭。”
  九里却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将他包围,他的心一下变得异常敏感柔软。
  男子忙给他拭泪:“怎么回事?别哭,讲给我听。”
  九里知道他一定了解自己的过去,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自己如何被连巡发现在九里坡的事讲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皱着眉看他:“若弦,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怕是得回一趟白园,找你师傅白知易问个清楚了。”
  白园?
  九里茫然:“白园是哪里?”
  男子苦笑:“若弦,你不会把我也忘了吧……”
  九里默默点头:“不只是你,我连自己是谁,也不清楚。”
  男子给他擦擦眼泪,缓缓说道:“我是王怀,你是白若弦,你有个师傅叫做白知易,还有个师姐,叫白莲儿。白园是你自小长大的地方,我马上让人发信号给白莲儿,让她带你回去。”
  九里茫然点点头。
  窗外一阵风过,王怀的身子有些发抖,他猛烈地咳嗽几声,将失魂落魄的九里唤醒,九里忙将自己的身子从不知何时倚靠上的胸前挪开:“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王怀定定地看着他:“你现在住哪儿?今晚回去好好歇着,白莲儿一到,我就找人去接你。”
  九里点点头:“我住在钟止府上,你好好养病,我改天来看你。”
  九里正要走,却发现王怀的中衣湿了半边,想到一定是方才自己眼泪打湿的,便从橱子里翻出衣裳示意他换了,王怀白皙的脸上多了些许红晕:“没事,就这样穿着吧。”
  九里不由他,伸手将他的衣服解开,就要往下脱,男子压住她的手:“好好好,我自己来。”
  九里坐下,看着他除去衣衫后明显的根根肋骨,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告别王怀回到钟府,这一夜,九里睡得并不踏实。
  昏昏沉沉的,他仿佛又回到开始的地方,山路崎岖,自己在马上颠簸着,像是置身海洋中的一尾鱼,可是转眼,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流下来,他用手去摸,只看到刺目的红,红得惊心……
  时间的漩涡不停回转,白莲儿正在打坐,他从树后偷偷摸摸地冲她丢小石子。
  “若弦,你胡闹什么!”白莲儿站起来,叉着腰,“练你的轻功去!”
  他吐吐舌头,一扭身到了书房,白知易正在读书:“若弦,什么事?”
  他往椅子上一仰:“师傅,日子过得好无聊。”
  “既然如此,明日你就跟着为师一起进京吧。”
  不知为何他又出现在桥头,王怀长身玉立,笑望着他:“若弦,等好久了吧,走,咱们吃饭去。”
  “你先陪我在桥上站一会儿,听说师傅今天要来,好久不见,思念得紧。”
  王怀便依了他,将他搂在怀里:“身子这样凉,也不多穿些。”说着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罩在他身上。
  他红了脸:“念之,会被人看到的……”
  碧波荡漾中,映着二人修长的身影,宛若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拾伍

  拾伍
  九里进屋,就听得钟止笑道:“才说到你,你怎就回来了?”
  九里掸掸身上的土:“方才帮厨房劈了些柴,说我什么呢?”
  钟止递给他条帕子:“快擦擦脸,脏成什么样了。这些事情你还要做,真是要惯坏家里的下人了。”
  九里笑嘻嘻地过去给自己倒杯茶,抹了把脸:“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做,对了,刚才说我什么呢?”
  “说你这个小兄弟整日无所事事,平白了一副好模样。”
  “小哥哥……”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九里顺着看过去,才发现窗前立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面上带了几分稚气,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九里仔细打量着他,模样有点陌生,但这样亲昵的语气却像是旧识,难道又是以前的熟人?他便笑着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族弟,钟莞。”
  钟莞擦擦眼睛:“小哥哥,你果真不记得我啦?”
  九里抱歉地笑笑:“我三年前记忆全失,过往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不知小兄弟是……”
  钟莞有些失意,但很快恢复笑容:“不记得也没事,今日我来,只是想请小哥哥到王府坐坐。”
  “王府?”九里问道,“哪座王府?”
  钟莞看着他,一字一顿:“安阳王府。”
  不多久,九里就同钟莞到了安阳王府门前,钟莞一直在前面引路,安阳王府虽说是座王府,但并不大,十分古朴素静,连下人也看不到几个,钟莞回头看他:“到书房了,小哥哥,进去吧。”
  九里掀开帘子,王怀正在巨大的书架里寻着什么,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抱着手臂,盯着墙上的画一动不动。
  听见动静,二人齐齐回头,那女子白衣乌发,清丽动人,泪眼盈盈地望着他:“若弦。”
  那样悠远的目光,让时光仿佛回到十年前。
  那一年,白知易因为犯下天条,被盛怒的王母贬下凡间,经历生老病死方能重回天界。
  待她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在贴了大红喜字的新房,正被人掀盖头。记忆未除,仙法却丝毫不得施展,她在撕裂般的绝望中,完成了从少女到妇人的仪式。
  当夜,欢城沉浸在洋洋的喜气中,一场血雨腥风悄然而至,白知易再次清醒,得知昨夜屠城之事,亦知道,现在的这个身子,同她有一样的名字——白知易,是白园新任园主。
  白园地处陇西,紧接大漠,却因为沾染了永昼山的灵气,常年山清水秀,是个有名的世外桃源。白园每任园主,均担任国师之职,辅佐皇帝,祈求上天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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