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笛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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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笛的彼方-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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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笛……从术士手中夺走它,就能拯救野火吗?”

“或许吧——不过,救它的人一定会缩短寿命。”

大朗语气干涩地说:“原本灵狐就不属于受人摆布的灵兽,据说术亡为了用一只狐笛驾驭有可怕力量的灵狐,因此设下许多防御术。这些法术总有一天吸光术士的元神,连法力高强的术士都难逃毁灭之途,因为驾驭灵狐的咒术,会逼人自取灭亡。”

小夜默默聆听,大朗凝视着她。

“花乃常说——视者为人所视,用者为人所用。对人们来说,这是一种煎熬。”

(视者为人所视……)

小夜浑身一颤。

在若樱野修补“暗户”时的记忆再度苏醒,无数眼睛凝视自己的瞬间。那种强烈的恐惧感……光想起那一幕,就令她头皮发麻。

“观察对方不被识破、利用对方不受驱使,据说这正是术士的智慧。一旦被灵狐识破。术士岂能套住它,反而会被生吞活剥了。”

大朗说着,又静静补充道:“那只灵狐已看见你的相貌,就算你有狐笛也不能控制它。灵狐摆脱控制后有什么样的心思行动,谁也无法预料。这好比遭拴绑、被剥夺自由的豺狼,它对人类充满怨恨,人类却为它解除项圈一样。”

小夜倾听叙述,想起了野火,那只鼻端沾血、怯生生仰望她的小狐。曾帮助她脱离野盗袭击,为她轻轻背起竹篓走回来时的举动,还有,那张在朝阳中微笑的面容。

这一切都为了蛊惑我?我不信,可是……

小夜凝视着愈渐黯淡的日光。

六两个大朗

大朗总算勉强骑上疾风,已耽搁两日之久。

除了第一天野火捕来的山禽之外,大朗不曾妥善进食,虚弱的身体无法痊愈。

野火离去后,一直没再回来。

与大朗共乘疾风离开小屋时,小夜心底余痛未消,发觉自己的目光在搜寻野火——好想再见到他,好想见面说说话。

不知大朗是否了解小夜的心思,总之他不再提起野火。

“……春望大人一定很担心。”

大朗不经意地喃喃道。为了赶在约定日期前抵达大公居城,此时该是出发前往青李宿的时候。

任由疾风奔驰中,大朗感觉自己高烧未退,仍强撑弱体催促爱驹前进。

两人总算抵达有路城,正值日暮时分。

城门已关闭,守门的护卫听见蹄响,持起矛枪飞奔而出。

“我是梅枝邸的大朗,请开门!”

大朗呼唤着,感到护卫透过篝火光注视自己两人时,立刻露出紧张神色。

(不太对劲……)

大朗正感诧异,却听见弯弓声响。一愕仰望楼门,只见士兵搭起箭弩瞄准自己和小夜。

“放肆!本人并非可疑人物,而是……”

持矛枪的护卫打断大朗解释,厉声喝道:“妖怪!梅枝邸的大朗大人早随春望侯前往青李宿了!”

小夜不禁按住大朗握缰绳的手。

恐怖冷冷袭上她的背脊,大朗的惊恐意念也一并传来。

(惨了。)

大朗紧紧抿唇。在街道遇袭时,那只灵狐并没追索他的性命,原来是另有意图。

当时灵狐看清大朗面貌,于是化身成他的模样,巧妙瞒过春望侯。

“还敢悠哉现身!大朗大人警告过我们,早就瞧穿你的底细了。”

讽刺的是,真正的灵狐大可轻松避开箭矢。对大朗来说,与共乘的小夜根本无法逃避,更何况右手不听使唤,体内元气大伤,连使障眼法都力不从心。

放箭的瞬间,矛枪将从四面围攻,两人被彻底包围,想乘隙脱逃,简直比登天还难。

(……难道在此丧命?)

弓弦一响!

大朗咬牙闭起眼,俯身掩护小夜。

喀的一声轻响,大朗感觉有团柔软物体掠过面颊。

他在错愕中睁眼,看见有个小身影衔箭跳落地面,吐掉口中的箭。

“野火……!”

小夜惊叫道。

那身影敏捷跃起,在拦阻疾风的护卫一片惊呼中,矛枪纷纷被弹向空中。

大朗一踢坐骑侧腹,乘隙迅速突围而过。

弓弦嘤嘤响起,疾箭咻咻飞来。大朗感到背上小脚一蹬,原来野火顺势打个翻转,漂亮接住第二枝箭,旋即当空消失了。

“野火!野火!”

小夜忘情地喊道,她预感这次离别,将永无重逢之日。或许过度嘶喊,她边咳边发出沥血的喊叫,一遍又一遍:“野火!快回来……!”

疾风迳自朝隐没在宵暗中的道路奔去。

“野火——”

当随风卷逝的呼喊转为嘶哑时,小夜发现有个黑影跑向路旁车丛中。

不知何故,小夜感到热泪盈眶,伸手胡乱拭着面颊。



汤来盛惟紧盯着在旁待命的久那。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盛惟以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不是曾说,术士最要紧的是不能泄露身分?在春望之子的认明仪式上,大公委派治理的各国领土将齐聚一堂,你想在那种场合现身?”

久那泛起苦笑。

“在下原本考虑能免则免,不过听到绕道返国的‘叶阴’提供消息后,经过一番盘算,毕竟……这么做比较稳当。”

盛惟蹙起眉头。

“修补‘暗户’真的是高超之技?”

久那点点头。

“这种技法。完全不同于原先那名守护者……自从收拾掉那个女子后,应该早已失传,唯有系出我族的术士后裔,才会这种技法。”

久那的淡瞳难得浅泛兴奋之色。

“此人若潜伏在春名国,对小春丸下的魔咒恐怕会遭破解。在下不放心把此事全权交由灵狐或‘叶阴’处理,而且,也想目睹自己策画的计谋将有何发展。”

盛惟沉吟地说:“我还是不赞成在大公居城里下手,这样岂不惹恼大公……?”

久那抚着胳臂说:“不,这是上上之策,我们正好可以摆脱咒杀大公的嫌疑,又能让小春丸送命。”

“那么,仍照计划行事?”

久那仰望盛惟那张迟疑的面孔,询问道:“……您想放弃?现在还来得及。”

盛惟揪紧眉心,目光灼灼瞪着久那,摇了摇头。

“不管后果如何,我绝不死心。”

久那点点头。

“那么非这么做不可,就算小春丸身上的咒术被解,只要有在下在场,就可当机立断,不致于败事,这点请您无需挂心。”久那淡淡回道。

七野火与大朗

骑着疾风在夜路中逃亡,小夜感到大朗的身躯逐渐沉压在自己背上。大朗浑身滚烫,呼吸微浅,高烧导致意识朦胧,他奋力支撑,终究断线般颓倒在小夜身上。

“疾风,拜托停一下……”

小夜笨拙地勒马,扶住大朗以免他摔落。然而在鞍上谈何容易,她咬紧牙关扶着他,心中一瞬闪过野火的面孔。

野火还在路旁暗丛里,正目睹一切吗?

她无意向野火求援,只是焦急、挣扎着想托起大朗。

我竟然怀疑不惜身陷危险、救自己一命的野火,连一句道歉、感谢的话语,都不曾对他说过。

大朗身躯直向下滑,背扶他的小夜随重量一同滑落。她单脚使劲踏住马蹬,鞍带轧轧作响,马鞍承受不住重量,愈来愈歪斜。

(要摔落了……!)

就在此时,大朗忽然变轻了。

原来是野火为她撑住大朗身体。

“让我来扶他,你先下马吧。”

小夜顺从地滑下马鞍。野火把昏迷的大朗微挪向前,让他伏在疾风背上,又朝马鞍后方砰的一拍。

“你坐这里。”

小夜在野火推扶下坐在大朗后方。缰绳交给野火后,她将大朗夹靠在坐骑和自己中间以防再度滑落,然后缓缓策马前进。

小夜在紧张中绷着脸,回头说:“……谢谢。”

野火默然无语,后退一步似要离去,小夜见状,忍不住细声说:“……野火,你也一起来好吗?我不太会骑马。”

想说的不是这些,她就是不擅于表达心意。

野火一点头,轻快伸手执起马辔。

“要去何处?”

他静静问道。

(先找个地方再说……)

必须尽快治疗大朗才行,如此一来,返回梅枝邸是最好的选择。

小夜心意已决,尽管担心小春丸,此时却别无对策。

“我想最好还是回梅枝邸。疾风,我们回去吧。”

她轻声说着,战战兢兢执起缰绳。疾风似乎了解心思,顿时恢复精神,踏着强劲步伐前进。

明月升起,不久落向山背,夜风中隐约飘送薰烟。

梅枝邸映入视线时,大朗呻吟着睁开眼。

“大朗,你醒了?”

小夜轻声问道,大朗痛苦地起身,隔着夜暗凝视远方灯火。

“……是梅枝邸。”

大朗喃喃道。

“你发高烧,失去意识了。”

小夜说着,大朗点点头。

疾风忽然停止前进,原来挽马辔的野火驻足不前。

“怎么了……?”

野火抬头望着小夜。

“我不能再靠近一步。”

破除邪灵的梅林近在眼前。

野火转身正想离去,大朗朝他唤道:“我以寒舍主人的身分邀请你,进来吧。”

小夜惊讶望着大朗侧脸……或许他还想施法术活捉野火。对大朗来说,野火正是可探查敌情的拘捕目标。

困惑的野火一时仰望着大朗。当他目光投向小夜,发现少女也一脸困惑、猜不透大朗心思时,他眼中的迷惘顿时消失。

野火默默地重回疾风身边。

三人在花季已尽的梅林中,缓缓朝邸门前进。



新绿时节尚早,在温阳浓浓照耀下,浅春的山间散发出香息。

叶缝间透下阳光,将走在前方的野火背脊映得灿白。他闻着空气,忽然停步蹲下,拨开草丛。

“……有找到吗?”

野火起身转过头,手执着赤红叶脉的青草,然后走近小夜,将草放进少女的竹篓中。

灵狐咬过的余毒深入大朗体内,至今仍让他备受其苦,当时若不是野火为他舔伤吸出毒液,恐怕早在那间临时小屋里毙命。

“这种草好稀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夜喃喃说着,野火答道:“这是排毒用的草,我们吃到伤身的东西,就去吃这种草。它特别有效,可是很罕见。”

野火的平静语气,让人听来好安心。

“我们再多找一些吧。”

小夜说着,继续跟随迈步前进的野火。她真不仅自己,为何就是不能流畅表达心中的纷乱意念。

好想为怀疑他而道歉……好想说一声,谢谢你。

但这些心意在转成话语前,已胆怯消失在口中。

啾哔啾哔,鸟儿穿过枝梢,野火又停下脚步。

“找到了吗?”

野火蹲下朝她招招手,茂盛的栗树下绽放一丛白花。

“这种花根,也能排除体内的毒素。”

野火说着,轻一摇拔起花茎,不料附在根土的泥上和落叶中,滚落一只白芋虫。虫儿从温暖土中冷不防被拉出来,惊得缩成一团。

“……会冷、好冷喔。”

小夜不禁拾起芋虫回腐叶土里。她仰起脸庞,与野火目光相遇。野火不发一语,轻轻将花根放入小夜的竹篓,然后起身。

两人几乎没有交谈,相伴走在春山里,阳光好似蕴在心底暖融融起来。

大朗努力克服深入体内的余毒。返邸三天后,体况渐有起色。

铃推开板窗,让亮白晨光洒入卧房。大朗望着乘光飞舞的细尘,在床上起身问道:“……小夜呢?”

铃眺着淡刷天际的缕云,答道:“跟野火去采草药了。前两天,他们也都外出去采草药,是野火告诉我们有解毒药车,不过很稀有,必须来回采好几趟呢。”

大朗凝目注视庭院片刻,这才喃喃说:“他想趁我为小春丸的事分身乏术时,企图潜入核心,打探我们的防御手段……?”

铃转头望着他。

“哥哥……”

大朗阻止她说下去。

“总之,我不相信敌人的魔使。铃,不可以轻信灵狐。”

他那双炯光流露的大眼中,浮摇一抹苦笑的浅影。

“自从花乃交托任务,盼我凭靠灵力守护春名国时,我就中了疑心病的魔咒。”

大朗说着,视线落在裹白布的右手上。

“小狐狸想报救命之恩,那种说书里的故事,谁敢相信。”

铃叹了口气。

“我不想像你考虑这么复杂,哥哥,更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野火并不是在报恩。”

大朗仰头诧异望着她,铃轻轻一挑眉。

“没发觉吗?哥哥,你好迟钝喔,要是看到他注视小夜的眼神,你就马上明白了。”

大朗眉头深锁。

“……你是指野火对小夜萌生爱意?”

铃叹了口气。

“小夜也一样,只是两人都很纯情,大概没有自觉,妙的是旁观者清呢。”

大朗一脸严峻瞪着妹妹。

“你胡说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铃!你该告诉过小夜,被灵狐迷惑的下场有多可怕!”

铃瞧着大朗,露出“这人真死板”的表情。

“用不着我点破,小夜自然会明白。这种场合我们不适合出面,去干涉只会让两人愈陷愈深,反而弄巧成拙。”

原想开口怒斥的大朗,只好满脸苦涩闭上嘴。

铃坐在他旁边后,窥望那张严峻的面孔。

“哥哥,春望侯父子应该快越过国境了吧?现在追去也来不及了。”

大朗目光更加晦暗。

“……没错。”

他左手轻拭额际说:“我太生嫩,辜负花乃的重托,非但没救成春望侯父子,连小夜都无力守护。”

“哥哥。”

铃说道:“刚才你说自从花乃托付任务后,你就中了疑心病的魔咒。花乃若地下有知,她一定很伤心。”

“我只是打个比方……”

“不是这样,其实,我总在思考花乃究竟想做什么。”

铃凝视着兄长。

“旧恨滋长新仇,疑惑衍生怀疑……花乃不总是为此痛心吗?哥哥,当我观察野火和小夜时就有领悟了。我不太会表达,但我相信花乃不像哥哥极力反对人狐之恋有多危险,而是想呵护他们萌生的爱苗。”

大朗深受震撼地注视她。

曾经总是百思不解的疑问,忽然茅塞顿开了。

为何花乃在诅咒风暴中,不惜怀下那人骨肉的疑问……他感到眼前的迷雾飒然消失。

大朗怔怔地左手按膝,使劲想让摇颤的双足站起来。铃慌忙起身扶住他。

“铃,我要去仓库……你来帮忙。”

野火和小夜采药草返回宅邸,望见铃在廊缘招手。

“啊,多谢!你们采了好多呢。”

铃接过泛草味和上香的竹篓,注视着野火。

“野火,哥哥找你,想请你去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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