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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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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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坐足了两个半时辰,史均史阁老不愧是朝中第一大臣,就算日后殿下登基,史家也必会成为尾大不掉之患。顾秉想到这里,淡漠的眼神里多了一道冷光。
  “顾大人,”旁边的礼部主事按耐不住地开口,“我看,我们还是换一天来罢。”他的眼里丝毫没有对储君重臣的敬畏,甚至没有对储君的敬畏。
  “李大人,下官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我们坐在这里是圣谕?”顾秉漫不经心地开口。
  李大人有些坐不住地挪了挪身子:“可是下官看不出史阁老有接见我们的意思。”
  顾秉笑了:“如果我们现在掉头就走,不传圣旨,死罪一条。”看到李大人一个战栗,不由满意地继续:“皇上降旨赐婚却避而不见钦差,换了我们,一定是死罪,史阁老嘛,两代元老,眼看又将是东宫的泰山,哪怕我们等死在这里,想必圣上和太子都不会有所怨言。”
  李大人余光看到有奴仆悄悄离开的身影,不由打量着身旁这个形容尚小,眉目清淡的少年。
  “李大人,你看着下官没什么用,史阁老快到了,你还是瞻仰三公之首的威颜吧。”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史阁老才款步走进花厅。他和顾秉的想象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金带紫袍,从头到尾都是一股凌人之威,那种升腾不已的东来紫气足可以晃瞎他们两个的眼睛。
  顾秉随着李大人起身行礼:“下官拜见阁老。”
  史阁老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径自坐下:“所以你们是来向老夫宣旨的?”
  顾秉示意随行太监拿出圣旨:“阁老要听么?”
  史阁老看他一眼,从太监手中接过,粗略扫了一眼,笑笑:“没想到太子如此恩宠,竟然看上了我庶出的孙女儿,老夫还以为他会选苏太傅的女儿呢,那可是大家小姐,不世出的才女。”
  顾秉低头浅笑:“太子听闻史小姐端庄贤淑,不以千金贵重,亲事女红,本朝以农为本,劝课农桑,史小姐这样不以富贵奢逸的女子,再合适不过了。”
  史阁老眼露精光地打量他:“你就是陪太子守陵的东宫参政?”
  顾秉躬身:“没想到下官贱名也能传入阁老之耳,在下顾秉。”
  史阁老笑得和蔼:“听说你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人,今日得见,果然年少老成,堪称青年才俊。”
  顾秉抬头,对上史阁老毫无笑意的眼:“李大人,不知可否回避一会?”
  在一旁如坐针毡的礼部主事忙不迭地起身去欣赏史家小池塘的烟波浩渺。
  
  史阁老收敛了笑意,脸上的表情绝对不能算是愉悦。
  顾秉看他,从袖中又抽出一封书信。
  “太子让下官转交给阁老的书信,事关重大,还请阁老三思。”
  史阁老狐疑地接过书信,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波澜不惊。
  半晌,他轻轻开口:“听说婚事由顾大人全权代办,那么还请顾大人挑个黄道吉日来下聘纳吉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顾秉忙的天昏地暗,甚至闭上眼,就可以看到一片血红。
  直到准备奠雁礼的时候,他才有空去觐见轩辕。
  轩辕昭旻看看他,挑眉:“孤本来以为准备大婚是个相对轻松的活计,怎么勉之看起来更累了。”
  顾秉撑着一双乌黑眼圈笑笑:“殿下下次可以自己试试。”
  轩辕愣了下,意识到出名的好脾气顾秉也到了快爆发的时候了,于是很识相地没有继续取消他:“那孤下次纳侧妃的时候再试试吧。”
  顾秉点点头:“臣要说的是奠雁礼的事情,殿下是不是考虑自己去射杀一只大雁?讨个好彩头嘛。”
  轩辕看着手头一堆公文,苦笑:“孤也想,但是孤分/身乏术啊。”
  顾秉颇为理解地问道:“最近都还好么?”
  轩辕默认,眼里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顾秉心头一松,就听见轩辕道:“这样罢。在定陵山中的时候,孤记得勉之也会狩猎的。”
  顾秉皱眉:“臣是文官,在东宫诸人又中资历最浅,不如殿下让赫连将军去吧。”
  轩辕摆摆手:“他是个粗人,奠雁礼这么风雅的事情,交给他,孤还不放心呢。还是让勉之去,孤比较放心些。”说完又戏谑地看看顾秉:“你可要记得给孤打只最威武,最漂亮的大雁回来。”
  顾秉无力拒绝,只好轻轻点头。
  
  顾秉在赫连杵的陪同下,纵马狂奔数十里,才终于在一片森林附近看到雁群的身影,如今已是夏末初秋,在头雁的带领下,雁群或成一字或成人字在碧空中翩然远行,由北向南。
  顾秉看着他们,想起升州不由得也是一阵凄怆。北雁南飞,南麟北走,他却只是个过客,尘世间他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便是洛京,可撇除了给他暖意的人,洛京也不过是座普通的城池罢了。这样想想,他倒还不如这些飞禽。
  顾秉目光一寒,奋力瞄准拉弓,一声凄鸣过后,头雁从云间坠落。
  赫连杵击掌赞道:“没想到顾大人不仅文章做得好,打猎也是一把好手。”
  顾秉平淡地整理弓箭:“赫连将军谬赞了,明日的奠雁礼可是太子殿下的,只有头雁才配的上。”
  赫连笑呵呵地看着手下的金吾卫去收头雁的身体;就听见另一声惨厉的雁啼;另一只大雁硬生生从空而降扑向顾秉;顾秉头往后一仰躲了过去;仰头的瞬间;看见如洗的碧空上盛放着猩红花朵;犹如喜服一般。
  “你没事吧?顾大人?”赫连紧张的声音传过来。
  顾秉愣了下,看着马前被赫连劈成两半的孤雁尸身,再看看头雁,若有所思。
  赫连看他,“顾大人?”
  顾秉笑笑:“没什么,想起前人词作,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第十五章:菊到将离分客瘦

  未来的天启王朝第十代皇帝选择在七月三十日地藏节那日举行大婚,由东宫最受倚重的臣子顾秉代往亲迎,以示宠信。
  顾秉在史府门口迎候的时候,好脾气地听下人八卦。太子妃闺名史芳华,是史阁老大儿子的五姨娘所生,之前完全不受重视,在太子提亲之后才身价倍增,连带着她身份不高的生母都鸡犬升天。但其实府上人都知道,有人算过命,史小姐算是个福大命短之相,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克夫云云。
  说了半天,那下人才想起来问句:“不知大人你在东宫是什么职务啊?”
  顾秉笑眯眯地回道:“东宫参政顾秉,特来迎亲。不知小姐准备好了么?”
  
  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殢人娇态,久已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 
  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情处,些儿好语意难忘。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
  
  顾秉远远看着盛大的婚礼,在烛火映照下,轩辕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越发丰神如玉,俊逸华贵。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顾秉回头,发现是秦泱。
  “秦大人。”顾秉行礼。
  秦泱摆摆手:“殿下大喜的日子,你我都是东宫旧臣,何必这么客套。”
  顾秉笑笑:“秦大人没去喝酒?”
  秦泱也笑:“你知道我这个人脾气,我在,他们反而不自在。还不如躲得远远的。”
  轩辕似乎看见了他们,对他们微微一笑,看口型似乎是“多吃些”。
  顾秉看着他,忍不住也笑了,默默看着轩辕步入洞房,转头才发现秦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从吏部故交那里听说勉之你要去剑南道?”
  顾秉点点头,淡淡说:“嘉州司马。”
  秦泱立刻恭喜道:“且不论司马是个五品官,嘉州可是好地方,天府之国,三江汇聚,物产丰饶。不过,”他一顿,顾秉当下觉得秦泱口中应该没好话,果不其然,秦泱阴着脸,缓缓道:“到了下面,勉之你可不要仗着殿下宠信,做出贪赃枉法的事情来。那不仅仅会株连全家,还让东宫蒙羞。”
  顾秉低头笑:“我孑然一身,哪谈得上什么株连。秦大哥,你放心,从东宫出去,我自当本分做人。不会让诸位丢脸的。”
  秦泱的脸色缓和下来:“对了,上次周玦提起,要为勉之你介绍门好的亲事,勉之你把生辰八字留给我,我派人转交给他,或者我让你嫂嫂帮你留意留意。”
  顾秉猛地抬头看秦泱,表情飘渺:“多谢秦大哥和周大人好意了,不过还是算了吧。”
  秦泱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再立业。勉之你少年得志,也算是立过业了,现在总要成家让人为你传宗接代,操持家务。阴阳和谐才是人间正理。”
  顾秉伸手触碰如练月光:“秦大哥你有所不知,顾秉如今一心向道,尘世间的东西,除了为民请命,为君分忧外,已经丝毫不关心了。我宗族中还有其他子弟,所以不愁无后。你们的好意顾秉心领了,但还是不要连累人家姑娘了。”
  秦泱看着月光下顾秉朦胧的脸,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气,平添了几分青年的清隽。
  “不再考虑考虑么?道术虚无缥缈,人生在世,还是把握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好。”秦泱还不死心。
  顾秉没有再回话,只是摇摇头。
  
  第二日一早,洛京城还沉浸在太子大婚的喜庆中,鲜有人走动;显得格外宁静。顾秉只带着一个小童,径自从东门出城,回首望去,洛京城巍峨而又雄壮,亦带着垂垂老气,犹如这个帝国。
  “大人,为什么没人来送你啊?”清心是顾秉新买的小童,不是很伶俐,总是问一些又呆又奇怪的问题。
  顾秉有些怜爱地看看他,仿佛在回溯年幼时的自己:“因为别人不知道我今日启程啊。”他又回头看着城门外的九重宫阙:“而且熟识的人都很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清心迷惑地看着他:“大人这次出京,没有三年五载肯定是回不来,送别这么大的事情,还算不重要啊?”
  顾秉失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佛说八苦,其实哪样都没什么难以忍受的。哪怕,是爱别离或是求不得。”
  清心看见他浅淡的面容上浅淡的笑意和忧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走到长亭,由于天色太早,官道上空无一人。顾秉抬眼看了看夏末开始发黄的垂柳,轻折一枝下来,命清心收好。
  
  若是有人恰巧路过,就可以看到一片荒凉中;一个素衣青年对着洛京遥遥而拜,久未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很多时候放弃不意味着怯懦;而是出于清醒。
毕竟喜欢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臣子在那个年代从任何角度都是难以想象的;加上形势一直险峻;又是利益至上者;轩辕对顾秉的感觉目前还只会停留在激赏;倚赖和宠信上。大多数君臣的极致其实也不过如此。
顾秉则不同;少年总是会仰慕和崇拜自己的老师或是前辈;而这种仰慕很多时候会变质成其他感情。顾秉只不过比其他人更死脑筋也更善于掩藏自己而已。
他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我写的是个养成系励志故事么。。。还好是很冷的文才不会乏味到很多人;望天。。。。





楔子:独有凤凰池上客

  永嘉十年秋;轩辕简在忧虑和疾病中薨逝;太子轩辕昭旻在两王(靖西王和临淄王)的支持下;于一夜之间控制京畿九城;软禁四皇子以及他的母家王氏一党;登基称帝,改元德泽,取“仁者,德之光,光有泽而泽有事”之意。
  他接手的天下并不是一片歌舞升平,各地藩王还未对新帝产生敬畏,而京中同为三朝元老的史苏党争愈加激烈。
  若是用八个字来形容当下的朝局,那便是山雨欲来,蠢蠢欲动。
  新帝有条不紊地整顿朝事,平衡各系利益,让人奇怪的,就是东宫旧臣并没有任何的调动和升迁,似乎新帝还有自己的考量。
  紧张气氛下,唯一值得庆贺的,就是在轩辕昭旻继位当年,在连续三个公主之后,由皇后史芳华产下了嫡子,但半月不到;佳人即撒手人寰。年轻的皇帝表现得十分悲痛,下旨立嫡长子轩辕冕为太子,并发誓永不册立皇后,命苏太傅之女苏贵妃统领后宫。
  一得一失下,史家和苏家的关系显得更加微妙。
  
  德泽二年,巴蜀山洪泛滥,难民无数。三年前由司马晋升的嘉州刺史顾秉先斩后奏,开仓放粮,并打开城门接济他州难民,为朝野所争议,对御史台接连十道弹劾,天子批复:“顾卿所为,乃朕之密旨,何来抗旨乎?”并降旨,免除剑南道六郡赋税三年。
  德泽二年小满,大利西方,彭祖百忌:壬不汲水更难提防。                        




第一章:溪雨微微洗客尘

  “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有一舟急行在江面上,上有三位世家公子,一着黑,一着蓝,一着青,人品皆是贵重不凡。
  刚刚感慨完的青衣男子又对着船公问道:“老丈,往年这个时候,是不是还会再下雨啊?”
  船公一边摇橹,一边翻了个白眼,带着川音极重的口音回道:“公子一看就不是做营生的人,当然还会下雨,多少罢了。”
  另外两人不由嗤笑,那个男子有些尴尬,不住摇头。
  嘉州城比起洛京亦或是成都府都只能算是玲珑,但自城门进入,触目所见,无一不是井然有序。虽然刚刚经历过涝灾,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几人注意到,原先赈灾的粥铺已经换上了新鲜的稻米,蔬果和茶盐。
  更让人惊讶的是,满城竟然找不到一个难民,很多青壮男子正排队搬运黄土或青砖休憩城墙和街道,有一些妇孺提着篮子为他们送饭。
  黑衣男子挑眉,青衣男子会意,拉着几个当地人打听,过了阵子折返回来。
  “涝灾之后,很多不良商贾都囤积粮食,哄抬物价,顾大人下令从受灾较轻的几个县调拨,所以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静静听着的蓝衣男子点头,颇为赞许:“顾秉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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