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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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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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秉扫视一周,目光落在林昭仪和四皇子身上。
  “昭仪。”顾秉声音柔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林昭仪紧咬嘴唇:“妾林氏并不在几位皇子身侧,故其中内情,妾一无所知。”
  顾秉紧盯着她的双眼,林昭仪抖若糟糠,手却依然没有从四皇子的嘴上放开。轩辕晋则满脸涨的通红,大大的眼里满是恐惧。
  顾秉凝视着轩辕晋的眼睛,露出一抹笑:“既然如此,太子罪行确凿,那么下官便。。。。。。”他没有说完,眼神带着些血腥的意味,冷漠得可怕。
  轩辕晋终于爆发了,一把挥开林昭仪的手,抽抽噎噎道:“你们都错怪太子哥哥了,不是他打我的。打我的是皇长子,太子哥哥是过来保护我的。父皇,我错了,我刚刚想说的,可母妃不让我说。”
  轩辕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儿子妃子臣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总为官事废家务,古人诚不欺我也。这件事,就那么过去吧。皇长子欺凌幼弟,禁足五日,抄颂论语十遍。此事查明太子虽被冤枉,然咆哮君父,亦是忤逆。着。。。。。。”轩辕顿了顿,发现太子那张肖似自己的小脸惨兮兮地只看着顾秉,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好像自己在向顾秉示弱似的古怪。
  此时顾秉低头看着轩辕冕,心里一阵阵地为他感到悲哀。大家似乎都忘了,他只是个自小失去母亲的,六岁的孩子。
  轩辕看见顾秉抬头,恳切地看了自己一眼,甚至带着几分请求。轩辕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叹气了:“着圈禁大理寺一月,由大理寺卿顾秉照看。”
  懵懂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圈禁,四皇子冲过去抬头拉着太子,鼻涕眼泪都往太子身上抹:“太子哥哥是不是没事了?”
  轩辕冕小大人样地看着他,道:“没事了,就是玩几天,你自己好好听师傅的话。”
  轩辕晋懦懦道:“太子哥哥,对不起。”
  顾秉走过去,蹲下来低声问:“殿下,还走得动么?”
  轩辕冕看他,老实地摇摇头。
  顾秉笑了,清秀的脸上便显出几丝生动来:“那臣背您?”
  远处的轩辕无比怔忪地目视着顾秉吃力地抱着太子,没和自己打招呼,径直出去了。
  “他生什么气?”轩辕默默想,胸口有些发闷。
  
  顾秉把自己日常休息的房间收拾了,又派人去东宫取太子日常衣物。
  太子由于背痛,只能趴着,头上原先乱七八糟的冠冕已经被太监取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散了一床。兴许是哭得太累,如今已经沉沉睡去。顾秉忍不住抚上他的小脸,不愧是父子,连睡相都一脉相承,睡梦中都似乎有无限的心事。
  顾秉呆坐着看着太子;脑子里想的却是轩辕。纵然隔着十数年的时空,他都可以想象,轩辕年幼时的模样。想必也是同小太子一般,用稚嫩的语气说着大人的话,但也许会比小太子更加内向稳重,也更加心机深沉,知道如何讨所有人的欢心,再找寻时机,用最短的时间找到盟友,铲除对手。
  勤勉奋发,忍辱负重,不断在背叛,伤害和危机中成长。最终成为一个没有心,不会爱的高高在上的神祇。
  又想起小太子的母亲,虽只在大婚当日远远看了一眼,便觉得人如其名,绝代芳华。彼时,即使以一个看客的角度,一对新人脸上的幸福喜悦也是骗不了人的,所以皇后才会为轩辕诞下四个孩子。可又是为何,最终落得个红颜命薄,死于非命的下场。
  顾秉想起轩辕对先皇后和太子的态度,脸色阴沉了下来。毫无疑问,轩辕对太子以及史家的不满已然深入骨髓,按照他目前的计划,对藩镇和士族绝无可能仅仅是打压那么简单。当年夺嫡之争,王氏之乱,他虽没有直接参与,但每份邸报都曾经手,也曾一一过目。轩辕做事力求一击必杀,斩草除根,无论是对政敌对手,还是对叛徒细作。可以那么说,轩辕的这条帝王路走得鲜血淋漓,远不是台面上风光。此次若是史家倾塌,覆巢之下无完卵,轩辕冕的太子之位必然不保,他的性命。。。。。。顾秉看着小太子天真的睡颜,再不忍想下去。
  太子突然动了动,嘴角嗫嚅着什么,顾秉低头,听见太子反反复复念叨着几个字。
  “父皇,我疼。”



第十五章:四度春风化绸缪

  第二日散朝,顾秉看都没看轩辕一眼,便疾步走出朝堂。周玦注意到,笑眯眯地凑过去,桃花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勉之今日看起来心情欠佳,陛下可知道原因?”
  轩辕没好气:“我看顾秉越活越回去了,谁知道他闹什么别扭。”
  周玦在心中腹诽陛下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嘴上却道:“陛下高瞻远瞩,勉之他日必能领悟陛下意图。”
  轩辕斜瞄他一眼:“朕上次让你递的折子呢?”
  周玦苦笑:“陛下,臣和您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要老是将如此重担托付给臣,臣虽无家室,但也是顾惜性命的。”
  轩辕听到这里,顿了顿,正眼看他:“这么多年,值得么?”
  周玦没回答:“陛下,臣以为河北道之事,可从一处着手。”
  轩辕起身,看着御苑中含苞的梅花,想起那日在顾秉家尝到的暗香粥来:“哦?”
  “臣此计,叫做敲山震虎。”
  轩辕没有回头:“伯鸣每每和朕心意相通,朕心甚慰。朕觉得若避免反复,应从蓟北和朝廷两面同时下手。”
  周玦点头,眼圈下方有青黑的痕迹:“陛下英明,臣亦是如此谋划的。臣以为,对付蓟北那里,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谗害了一个刺史,我们便想办法暗算现在的刺史,然后再派个我们的人过去。若是他们不动声色,可以收集证据,以罪削藩;若是打草惊蛇,他们提前动作,那我们便正好借势,兴兵讨伐。”
  伸手折下一枝梅花,轩辕懒懒问道:“若是起兵,伯鸣觉得朝廷有几分胜算?”
  周玦犹豫了下:“那要看陇西和临淄那边的态度了。”
  轩辕不置可否:“好吧,先暂时这么定了,之后的事情,再同他们细细商量。”看周玦,表情有些阴沉:“朝廷这边呢?你觉得和燕王勾结的权贵,到底是谁?”
  周玦看他,神情也有些变幻莫测:“关键不在于是谁,而在于陛下希望是谁?”
  轩辕把手上那枝白梅递给安义,嘱咐他插起来:“聪明。”
  顾秉回到大理寺,极其匆忙地处理了公务,便去看小太子。
  轩辕冕用一种很古怪的姿势坐在那里,提着笔,在生宣上一笔一划地临摹着什么。
  顾秉看了眼,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喜欢行草?”
  轩辕冕看到他,眼睛亮了亮,矜持道:“师傅说了,陛下善飞白书,所以孤也要练行草。”
  顾秉留意到他没有称父皇,想必还在生气,笑了笑坐到他旁边:“草书太难了,殿下还小,应该从楷书练起。”
  轩辕冕放下笔,轻轻道:“其实孤不想练字,孤只想玩。”
  顾秉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这么毫不避讳地讲这么不思进取的话,但想到太子只六岁,喜爱玩闹本就是孩童天性,便强把心头的不适压下来。
  “为何?”顾秉边帮他磨着墨边问道。
  轩辕冕再次运笔,许是因为功力太浅,年纪太小,硬是把肆意狂草写得如同扭曲爬蛇一般。
  “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就算不死,练不练,像不像也无关紧要吧。谁会在意”
  顾秉哽住;轻轻包住他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写字就和做人一样,一是要勤勉,若是觉得枯燥便时时偷懒,别说练字,做什么都做不好;二是身和心必须要正,行端坐正,字才会方直好看,而心正了,手也就稳了;三是要学会权衡,灵活机变,收放疏密,落笔前就要心中有数,若是与计划有差;便能及时查缺补漏。”见轩辕冕听的认真,顾秉笑笑,补充道:“最后一点,也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适当的临摹是对的,但是任何事情都要从最简单的学起做起,若是好高骛远,最后可能就什么做不成了。”
  轩辕冕抬头看他:“其实孤不喜欢草书,看起来乱乱的。孤能学其他的么?”
  顾秉笑得温和:“当然可以啊,你这么大的孩子,又这么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轩辕冕眼睛亮亮的:“若是孤能长大,是不是就不行了?”
  顾秉忍不住把他抱到腿上:“这世上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的。”
  轩辕冕撇撇嘴角,那样子像极了私下的轩辕:“那顾大人你呢?听说你是个大官,父皇还很喜欢你,你有想要却没有的东西么?”
  “有啊,怎么没有,多的去了。”
  沉默了一会,轩辕冕极轻地问道:“那父皇呢?”
  顾秉叹气,摸摸他的头:“上位者与普通人更是不同。他们比一般人担子更重,想的也更多,闲暇就更少。你父皇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太忙了。”
  轩辕冕咬唇:“才不是呢,孤知道他讨厌孤,从生下来那日就知道。”
  顾秉严肃起来:“殿下,请您记住,这种话不要再对第二个人提起。君臣父子,你们名为父子,份属君臣,想要活下去,平安地长大,无论心里对陛下的想法是什么,您都要毕恭毕敬。何况,顾秉说句忤逆的话,此时殿下能锦衣玉食地坐在这里练字,而不是在贫贱人家为奴为婢,尽是陛下所赐。这话,幸亏是臣听见,若是换了别有用心的人。”顾秉顿住了,眼神却凌厉似剑,轩辕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轩辕冕有些委屈,低低道:“孤知道了。”
  顾秉脸色慢慢缓和:“殿下,不管别人对您说了什么,请您相信臣,陛下,其实是很好很好的人。”
  轩辕冕抬头看他:“比你还好么?”
  顾秉愣住了,摇摇头:“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黑白分明的,也许殿下有一日就发现,其实顾秉没殿下想的那么好。”
  轩辕冕抬头看他:“比你还好么?”
  顾秉愣住了,摇摇头:“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黑或者白的,在我们这样的位置上,是非对错,善恶曲直都已经很模糊了。”
  “那连对错都没有了,那每个人都活的这么辛苦这么累又是为了什么?
  顾秉捏捏他的脸:“这个每个人都不同的,看各人想要什么了。现在殿下先别想太多,过几年,您自然会明白。”
  轩辕冕不甘心:“那你呢?”
  顾秉皱眉:“你还小,士为知己者死这样的道理说给你,你也未必能听懂。你只要记住一点,你在宫中行走,看到的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顿了顿,顾秉苦笑道:“也许殿下有一日就发现,其实顾秉没殿下想的那么好。”
  轩辕冕沉默半晌,末了道:“不管怎样,孤还是觉得你好。”                        


第十六章:东风夜放花千树

  转眼便是元月十五,由于每夜皆有盛大的灯市,连平日里的宵禁都暂止了。顾秉边看着小太子练字,边听清心说些外面听来的闲话。
  “大人,你前两天没出门真是可惜,听说彩灯有几万盏,戏台有八里长呢。”
  顾秉喝茶,问道:“都是些什么戏啊?”
  清心眉飞色舞:“可多啦。什么南戏,北戏,杂耍,歌舞,想看什么就有什么。对了,大人,陛下还派人搭了个灯楼呢,那才叫做气派。而且灯谜会的时候,京中出名的才子可都赋诗啦。御史大夫赵大人和翰林院的钟大人还赛诗了呢。”
  他在那说得带劲,轩辕冕有些坐不住了,心不在焉地抄着书,忽而抬头看顾秉:“勉之,你看今晚整个洛京都放夜了,咱们能不能也开开禁?”
  顾秉一口茶差点喷出去:“殿下,你唤臣什么?”
  轩辕冕微微扬起下巴:“他们说称呼臣子的表字代表恩宠。”
  顾秉莞尔:“那臣便谢过殿下了,不过,臣到底和圣上平辈论交,长幼有序,勉之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乱了辈分。殿下私下叫臣顾秉便好了。”
  轩辕冕叹气:“好罢。那顾叔叔,我想出去看看。”
  顾秉很想提醒小太子,他目前留在大理寺的名目似乎是“圈禁”,而他顾秉的任务似乎是代替圣上责罚,但听了那声顾叔叔,又看着那张酷似轩辕的小脸,拒绝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顾秉俯身,指着“是故君子戒慎乎其不赌,恐惧乎其所不闻”道:“这句话抄十遍,我们再出门。”
  
  前朝皇帝曾撰文道:“南油俱满,西漆争燃。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本朝灯市比起前朝,更是盛况一时。顾秉牵着小太子,小心翼翼地在拥挤人潮中穿行。似乎全洛京的男男女女都在这天涌上街头,欢歌达旦,游玩赏灯。
  “站稳了。”小太子像只欢脱的兔子,在人流中挤来挤去,顾秉一边要跟上他的脚步,一边还得注意着别让他摔倒跌伤,心神交瘁,简直苦不堪言,至于身侧的戏台灯楼,根本无暇观赏。
  “顾叔叔,你看那个灯楼!”轩辕冕站在灯火之下,犹如金童一般。
  顾秉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座极其巨大的灯楼,高十五丈有余,似乎有二十多间,花样繁复的彩灯垒成小山,上面还饰有金银,锦缎,远远看去恍若仙界神木一般。一块巨匾悬于其上,轩辕昭旻的飞白书腾蛟起凤“盛世德泽”。
  小太子看得起劲,一路小跑,顾秉抱着他褪下来的斗篷跟着,转眼便到了洛河畔。此时皓月当空,浩瀚银河繁星点点,不知是晨星还是乘云而上的天灯。想是开禁不易,洛京城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互诉衷肠,肆意笑闹,还有些则跪坐在河边祈愿。
  小太子摸着下巴,问顾秉道:“顾叔叔,他们在做什么?”
  顾秉看了眼:“他们在放河灯。”
  “河灯?那他们为什么跪着呢?”
  顾秉父母早逝,对很多民俗并不了解,便搜寻着古籍里看来的典故斟酌答道:“古来为追思先人,惯常会放河灯来寄托对亡灵的哀思。”
  小太子似懂非懂,顾秉刚庆幸顺利搪塞过去,就见一个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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