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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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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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是下,越下越大,一直也没停过。自那天以后,转眼一个月便过去了。
黄昏。陆章华倚窗而坐,神情呆滞。
“章华!”
陆章华转了转眼珠,看见陆衍,幽幽地叫了声“哥”。陆衍皱着眉应了,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床上。“爹让我给你送嫁衣来……你后天就出嫁了!”
陆衍的声音轻轻的,陆章华却仿佛受了惊吓,眼睛瞪得很大,用力抓住他的手:“哥,有蔺谋的消息吗?”
“没、没有!”
陆章华颓然松手,回头又去看雨,不说话。陆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叹口气,退了出去。回到房间时见一个人坐在桌边喝茶,愣了一愣,他赶紧回身关门。
“谋大哥,这回怎么天没黑就来了?”
“那鬼有指示!”蔺谋笑得有些难看。他天天地冒着雨守在石洞外,那只鬼也明明知道,却居然先念了一个月诗给他听才请他进去说话,而且只说了一句话!“他要见你!”
陆衍怔了怔,点头。“什么时候去?”
“天黑再走!”
安排了蔺谋在自己房间里休息,陆衍跑到厨房去要吃的,往回端时经过陆章华的房间,见他还是发呆,心中的不忍更添了几分。
“谋大哥去见章华一面吧!”陆衍的语气近乎哀求。但蔺谋只是看了他一眼,问:“少爷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和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我相信!”陆衍赶紧保证,“但是……章华好像是真的喜欢你,你就不能去见她一次吗?”
“蔺谋无能为力!”她是不知道陆章华究竟在搞什么鬼,但她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惨!已经被她拉下水一次,他是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的!男子汉说到做到!
陆衍叹了口气,坐到一旁,默然。
连月大雨,街上早没了行人,蔺谋和陆衍不需避人耳目,很快来到山口,但醴泉山脚下积水很深,山路也泥泞难行,蔺谋带着陆衍施展起轻功,磕磕绊绊了大半夜才总算到达山顶,山顶石洞里微微地透着一点亮光,似在等待着他们。
瑶辛确实在等着他们。铁锁链已从他身上卸下,堆在一旁。他周身的光芒比一个月前不知亮了多少倍,照亮整个山洞,也照出他颈侧的奇怪印记。
“你找我?”陆衍问。
瑶辛看了他好一会儿,将目光移向黑黝黝的洞口:“这雨已下了一个月!”
陆衍疑惑地皱眉:“你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吗?”
“醴泉山不灭顶,它不会停!”
“那醴泉乡的人们岂不都要淹死?”蔺谋大叫。
瑶辛笑笑,问陆衍:“如果我说,这是对我和你的惩罚,你信吗?”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们没有错,只是老天容不下我们做过的事!”
“那……是不是只要我和你都死了,大家就能够活下来?”
瑶辛笑得有些神秘:“是!”
“喂,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蔺谋看着陆衍认真的样子,生怕他真的去死,那他带少爷来见这鬼可就害死少爷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陆衍所能思考的范围,他皱着眉想了许久,然后向蔺谋走去。
“谋大哥带刀了吗?”
“少爷不要听他胡说!”蔺谋急得不行,“它不过是个鬼,怎么会知道这些天上的事?您别信它的话,咱们快点回去吧!”
“我只问你一句,”瑶辛似乎还嫌不够乱,“你要他们死,还是要他们活?”
“当然要他们活啊!你也会救他们的,对吧?”陆衍的眼里闪着单纯的希望。
瑶辛愣了愣,笑。这回是真正的笑。“我当然会救他们!”
陆衍一下子高兴起来,蔺谋却更愁了。“你们……”
“不用担心!”瑶辛突然良心大发地关心起蔺谋的感受来,“我保证你的少爷一根汗毛都不少!”
蔺谋仍皱着眉看他:“你到底是谁?”
“如果我告诉你,立刻就会有人死去!”
瑶辛伸手又去触陆衍的颈侧,仍然很疼的样子,却忍住了没有缩回手去。陆衍看着他,感觉冰凉的触感里有些东西钻进身体,仔细分辨了却又没有。瑶辛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刺痛蔺谋的双眼。待蔺谋再睁开眼睛,瑶辛已消失不见,陆衍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石洞里光华散尽,先前发生的一切如梦一场,恍若隔世。
陆机庄很快宣布了陆章华婚礼延期的消息。
雨渐小了,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庭院里的青石地板湿漉漉的,让忙碌其间的人们不时脚底打滑。天还阴沉着,屋子里没有烛火,昏暗迷蒙。
借着一丝天光,送药的仆役勉强认出屋里有两个人——少爷陆衍依然昏迷,小姐坐在床脚,头倚着床柱也睡了。仆役不敢惊扰,放下药碗,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去。
天色没有变过,大概还不到黄昏。雨不知什么时候住了。
陆衍在这时候清醒过来。他呆呆地看了屋顶半晌才慢慢坐起,对着腕上的红绡又怔了半天,终于掀了被子下床。见陆章华没醒,他叹了口气,开门出去。
“衍儿?”陆贤有些惊讶地瞧着站在窗外的人,“你醒了?快进来快进来!”
“爹,我是怎么到陆家来的?”陆衍一句废话没有,开门见山。陆贤惊了一惊。怎么才昏迷两天,自己的儿子竟变了个人似的?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陆家的人?”
“爹,您知道这红绡的来历吗?”陆衍不答反问。
陆贤不解,摇摇头,待陆衍正要解释,他却又想起几年前押镖路上听来的故事。“难道……是荥城的传说?”似乎也只有这个传说里有红绡了!
陆衍微微一笑。
陆贤看他半晌,叹口气,道:“罢,你终究不是寻常人!这事说来也简单!二十年前我押镖经过这里,夜里露宿醴泉山上,梦见一个白发人将我引到一片山谷,要我定居醴泉,并交给我一个孩子抚养,只要二十年,他可保我一家衣食无虞。我想着只是做梦,就答应了,没想到醒来后真有一个婴儿在我怀中。将你带回家后,我本舍不得已打下的基业,谁知不到两月,家中便死了一个外甥,又过两月连我妻子也病倒,病中生下章华,竟难产而亡,我无可奈何,终于迁来此地……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那么,爹又是如何知道石洞里的鬼与我有关?”
陆贤又是一惊:“那鬼果然与你有关?当初听到传闻,我只是为防万一才让蔺谋保护着你!”
陆衍笑笑:“爹费心了!”
陆贤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来……是要告诉爹,我要走了!”
陆贤点点头:“我知道留不住你!什么时候?”
“见过爹就走!”
“这么急?不能等章华的婚礼完成?”
“期限过了!虽然醴泉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了!如果我不走,爹和章华,甚至整个醴泉乡,都要毁在我的手上!”
陆贤虽然听清楚了陆衍的话,却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但陆衍没给他问的机会。
“爹,我就不再来道别了!”说完,他跪下去磕了三个头,“爹保重!”
陆衍刚站起来,刘文成就进来了。看见陆衍,他拱手行礼:“少爷!”
“文成大师兄!”陆衍在拱手回礼的同时想起了一件事,“大师兄容我再和爹说一句话!”
“少爷请!”刘文成微笑着退到一旁。
陆衍看看他,无奈地笑笑,走到陆贤身旁放低声音:“爹,姻缘本是天定,强求不得,来日章华若犯了什么错,还请您别太苛责于她,顺其自然就好!”
陆衍甚至没有再回自己的房间去见陆章华。黄昏更显昏暗的练武场,他独自缓步穿过,看到自己的命运渐渐清晰起来。
不能有朋友,更没有亲人,他只能自己走下去,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是尽头。一个人,永远,孤独地走下去。
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他身影孤寂,离开。



、第 4 章 遇见

作者有话要说:先是写策划案,再是竞聘,然后是艺术节,最后还感冒发烧,某人我差点就挂了!好在还记得文没写完,勉强爬上来更了一章!
请看!
(爬回……)

才离开醴泉,残红的夕阳便已悬在山尖。穿过山谷,他翻越小山。黑夜过去,清晨的阳光透过沾满露水的枝叶,斑斑驳驳地落在他的衣衫上。啾啾鸟鸣声中,昨夜还看得清清楚楚的命运渐渐模糊成一片。他走着,慢慢地连为什么要离开也记不起来了。天亮时分下山,他看见一座城市,就进去了。
城叫蒙城,是陆贤镖局的所在地——醴泉太小,放不下一个镖局。
陆衍觉得肚子饿了,却不知道该怎么买东西吃——他在陆机庄生长了二十年,从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就算出庄,也有师兄们陪着,根本不知道如何在外生活。想了想,他扯下腰带上的佩玉走到一个卖小吃的摊子前面。
“大叔,我用这块玉和您换顿饭,够吗?”
正拿大勺子舀汤的老板看了陆衍一眼,问:“公子是第一次孤身出门吧?”
“是的!”陆衍点点头,不明白这和他问的事有什么关系。
“公子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陆衍依然不解,可还是点头:“是!”
“够了够了!”那老板突然就笑得灿烂,点头哈腰的,下了碗面端给陆衍,伸手接了那块玉。陆衍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想了,找张桌子吃完面继续往前走。在城内逛了一圈,他决定出城,走到城门口时却看见蔺谋倚在那里。蔺谋显然已看见他,正急匆匆走来。
“谋大哥怎么在这里?”陆衍笑着问。
“我来等您!少爷要去哪里?”
陆衍沉吟半晌:“江南吧!”
“好,蔺谋陪您!”
“不行!”陆衍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什么呢?总觉得自己是必须孤身一人的,却又不明白为了什么!
“少爷从未离家远出,对世故人情完全不懂,这样太危险了!蔺谋虽也是初出江湖,但多少知道一点,少爷就带着我吧,也好有个照应!”蔺谋急得不行。
“可是……”
“可是什么?”
陆衍依然觉得不妥,也依然想不出来哪里不妥,一时竟无言以对。
“除非少爷说出理由来,否则蔺谋跟定您了!”
“谋大哥何必……”
“离了少爷,蔺谋也无处可去,您就当发善心,收留了我不行吗?”
“……好吧!”陆衍无可奈何,只得妥协,两人终于结伴同行。
说是去江南,可两人都未真正弄清江南在哪里。曲曲折折走了几个月,还算是踩着往南的大方向,可到底走过哪些城市却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日又看到一座城,因错过宿头而赶了一夜路的两人连城门楼上的匾额都没顾上看,进城找了家客栈倒头就睡。蔺谋醒来时饥肠辘辘,下楼吃了饭后还不见陆衍露面便去敲他房门,敲了半天没人答应才发现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只好下去问掌柜,这才知道陆衍上午就上了三楼观景,午饭也吩咐送上去吃了。蔺谋要壶茶,“噔噔噔”上到三楼,总算看到了正倚着栏杆的蓝衫男子。
“少爷看什么?”蔺谋走过去,把茶壶放在桌子上。
陆衍回过头来对他笑笑:“咱们都离开了陆机庄,以后叫我陆衍就好!”
“行!”蔺谋从善如流,凑到他身边也往下看,“你一上午都在这儿看什么?”楼下是条河,太阳照着,波光粼粼的,是有些好看!
陆衍指了指岸边几艘装饰华丽,帘幔飞舞的楼船。
“谁家的船这么大?”蔺谋看得咋舌。
陆衍摇头。“不过……我好像看见了熟面孔……”
一听有熟面孔,蔺谋积极起来。“我去问问!”“噔噔噔”下楼去,没一会儿又“噔噔噔”上来了,表情有些为难。“陆衍……你确定真的看见了熟人?”
“怎么了?”陆衍不解。
“那个……是花船!”蔺谋说完觉得为难,假装口渴,倒了杯茶喝。
陆衍眨了两下眼:“花家的船吗?”
蔺谋赶紧把茶吞下去,噎得咳个不停。
“谋大哥?”
“没事没事,咳,没事……花船……不是花家的船,是、是河面上的妓院!”又咳了两声,“少爷真有熟人在上面,恐怕……”也不知是男是女?
陆衍倚着栏杆又往下看,看了很久似乎没有什么收获。“谋大哥,我们下去看看吧,一个姑娘家待在那种地方总是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简直糟透了!“行,天黑了咱们就去!”
也没多久天就黑了。蔺谋打听清楚情况就带着陆衍往河边走。
“对了,你有钱吗?”据客栈老板说,这艘花船上的行院是全城最好的,要从上面赎人,就算是清倌人,少了一百两银子也是不成的!
“走前爹给了我个钱袋,”陆衍从腰带上解下个小袋子递过去,“应该够吧!”
蔺谋接过来一看,袋里几张银票,张张是上千的数目,另外还有一枚陆贤的私人印章,附信说明了陆衍的身份,让各地镖局分号给他周转。这岂止是“应该够”,把整个花艇买下来都不是问题了!蔺谋把袋口一束塞还给陆衍。“少爷收好!”
“谋大哥,叫我陆衍就行!”
“哦哦!”
“钱够吗?”
“够!但钱多也不能白花,花船上的鸨儿都是不嫌钱多的主儿,咱们可不能便宜了她!”
陆衍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那我们上船之后先不说赎人,看情况再说!”
“嗯!”
蔺谋掏出碎银,雇条小船上了花艇。艇上来来往往都是显贵巨贾,两人寒酸的衣着惹来了不少讽笑白眼。陆衍却全不在乎,自己找了位置坐下,要了酒,让蔺谋只管喝。
这是使的哪一计?蔺谋想不通,但也只好照做。酒过数巡,蔺谋已上了好几趟茅厕,可陆衍还是没有动作,把他急得不行。
“陆衍,没找到人吗?”
陆衍盯着船头看了许久,突然展眉一笑:“找到了!”
蔺谋赶紧往他看的方向瞧,可那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红衣女人在跳舞,他又看不懂,烦得很,忍不住又想问。但陆衍先开口了。
“谋大哥,你说我们这么寒酸,鸨儿开的价会不会低点?”
蔺谋本没觉得自己有多寒酸,但打眼一瞧四周无不锦衣玉带,佩玉冠金,也只好承认他和陆衍看起来是有点穷。“应该会吧,鸨儿大都势利眼,笑脸迎贵恶脸向贫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邻桌独酌的客人似有若无的瞟了两人一眼。
陆衍想了想,有些烦恼的样子:“谋大哥,我们虽说钱够,但赎了人之后会不会连累那姑娘和我们一起受穷?”
怎么可能?蔺谋有点想翻白眼。果然是大少爷,身上揣着一堆钱却看都不看!
“谋大哥,我想了个办法,也许有用,但待会儿若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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