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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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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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落落。和今天的她是相同面容。所以再遇到她,他依旧一见钟情。

回过神来,这拥挤的人群。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弄丢了她。

“将军!”不知何时,颜浧依靠着一处的院墙,静静站立着,他的下属找到了他。

找到他的时候。他似丢了魂,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背影似山般高大而巍峨。

颜浧的眼睛,逐渐有了点神采,从追忆中清醒过来。

“船停好了吗?”颜浧问。

下属听得出。将军声音嘶哑暗沉,毫无往日的果断。

“停妥了。”下属道。

颜浧回到了客栈。

晚上,他开始用陆落前世的八字。推演陆落的方位。

陆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爱的人。和所有的术士一样,他无法预知陆落的方位,师父肯定可以。

这世上最厉害的术士,就是他的师父千衍。

颜浧放弃了推演,独坐良久。

他在折回江南的路上,将他前世学过的术法,一一记起了。

关于失忆期间的经历,他亦记起。

那些记忆似酷刑,让颜浧痛苦不堪。在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他对待陆落极其苛刻,陆落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颜浧双手捧住了脸,将头深深埋了进去,眼眶已经通红了。

他一晚上睡不着。

“她吃了很多苦……”他想着,心底就疼得痉挛。

他独坐在椅子上,屋子里的烛燃尽了,摇曳着微影慢慢淡去。

一片漆黑。

颜浧隐约听到了哭声。

“……我出不去,到底从哪里可以下山?我要去找他。”是落落的声音,“帮帮我,师兄,你送我下山!”

“他来了,我知道的,他肯定来了!”落落的哭声更加凄惨,“他上不来,爹爹不让他上山,师兄,求你了!”

她匍匐在地上哭,楚楚可怜,青丝落在青石地面上,像铺陈的绸。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颜浧站起来,茫然四顾,客栈的房间黢黑,桌椅床幔影影绰绰,却没了那个身影。

他也记起来了,现在的陆落,虽然和前世的她长得一样,可是她的生辰八字好似出了问题,让她有了些不一样的改变。

颜浧不知是何等的改变。

她的生辰八字不止变了一次。

颜浧痛苦闭上了眼睛,他耳边全是陆落的哭声。

晨曦从雕花窗棂里透出来,颜浧一晚没有阖眼。

天亮之后,颜浧去了趟千丝斋。

他知道那是陆落的铺子。

掌柜夏廷玉不认识他,颜浧与其闲聊,才知道千丝斋的布,去年八月就把今年一整年的出货订完了。

“您若是想要,就定景耀十年的。要不然,还是没有。”掌柜的笑道。

颜浧订了五匹。

订完之后,他刻意打听陆落,掌柜的话就多了。

颜浧立马从夏廷玉口中知晓,陆落要出去游学。

这个时候,说不定她已经走了。

颜浧放下了定钱,连住址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铺子。

“这位郎君,您的布要往哪里送,您留个住址啊。”夏廷玉在后面喊。

颜浧没有听到。

他回到客栈,交代下属几句,让他们留在湖州,而颜浧买了两匹快马,急匆匆往八坨山去。

颜浧知晓八坨山在哪里,甚至知道上山的阵法。

当年他下山的时候,加固了一层阵法,那是他和师父两个人布置完成的。

颜浧一路上快步飞驰,夜里也不歇息,两匹马轮流着换。

他走的是小路。

他五天的功夫,就从湖州府到了八坨山。

也许他师父和陆落还没有到,但是他从湖州府到此处,官道有好几条,颜浧贸然去追,怕错过了。

他索性就走了小路,先到山下等他们。

颜浧没有上山。

无师父的首肯,他不敢造次。

山脚之下荒无人烟,远处有个破草棚,十里之外有一个小庄子。

颜浧身上带了钱,他让农户每天都给送一顿饭菜,然后他就守在进山的入口。

不远处有个破凉棚,他夜里就歇在那里。

等了两天,一次午后,他坐在山门口发愣,一个宽袖长衫的男子,斜倚着山门,唇角微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抱胸看着他。

是柏兮。

“谁来了?”柏兮笑着,唇角微斜,“不是老祖的嫡传子弟吗?怎么,现在连山门都不敢进?”

颜浧定定看着他。

他怔愣了,半晌没动。

柏兮笑容更得意,讽刺他道:“老祖去湖州府接落落,还没有到。你怎么错过,自己先跑过来了?”

他尚未说话,颜浧一个健步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墨谷!”颜浧哽咽着,双臂紧紧用力,将柏兮抱住。

柏兮的笑容,全僵在脸上。

第219章前世今生的纠缠

颜浧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柏兮后背发僵,他站着没动,眼神全冷了。

“松开!”柏兮咬牙道。

颜浧却没有放手。

柏兮就一肘子重重击打在他的腹部。

颜浧腹部受伤,刚刚愈合不久,新肉不抗疼,加上他一路上快马颠簸,隐约是把伤口撑开之相。

柏兮重重的一手肘,颜浧身体本能的蜷缩,他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彻底松开了柏兮。

柏兮脸上取笑的模样全不见了,愤怒瞪着他。

“……墨谷。”颜浧忍痛,像小时候那样喊他。

“闭嘴!”柏兮盛怒,“收起你这副模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咱们没有一样的血脉了,你少给我套近乎!”

颜浧扶住了旁边的山石,半晌那剧痛才缓缓褪去几分,他脸色缓和了些。

“我们始终还是兄弟。”颜浧疼得太厉害,声音虚弱,他喘不过来气。

“兄弟?”柏兮冷笑,“我们不是了!”

当初柏兮被老祖赶下山,他并不是立马就离开了。

他每走一天,就要停歇两天,他在等他哥哥。

他以为跟从前一样,哥哥会去找他的。

“我永远能找到你的。”这是他幼时哥哥说过的话。

柏兮一直很任性,想跑多远就跑多远,哥哥时刻在旁边保护着。

那次,他哥哥却没有。

柏兮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走到孔雀河道。他一路上留下记号,等待他的兄长,最后心灰意冷,才彻底离开了中土。

整整一年。柏兮凝聚了数不尽的怨气,他恨死了他哥哥。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哥哥终却先抛下了他。

“……我们上辈子的恩怨,就不能过去吗?”颜浧抬眸,沉痛看着柏兮,“我死了一遭,你也死了一遭。还有什么大的怨恨。要这辈子形同陌路呢?”

柏兮恨恨转过头。

他不说话了,他和颜浧前世的恩怨太深了,他从未想过一笑泯恩仇。

泯灭不掉的。

生于战乱的柏兮。两岁父母就被杀害,是颜浧抱着他逃了出去。

颜浧就是他的再生之人。

而后,颜浧苦心养育他,陪伴他。柏兮心中最向往的。大概是“安定”。

他们杀了萨满之后,柏兮想永远留在那个部落。和部众结伴而行,那是他的家。

颜浧却不满首领的贪恋和杀戮,不想助纣为虐,他更想学新的术法。非要走。

那是颜浧第一次毁了柏兮的“家”。

相比较那些部众,柏兮更在乎颜浧,所以他义无反顾跟着颜浧走了。再次流离失所。

流离失所,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件极其痛苦的事。

颜浧可能没感觉到,柏兮那段日子很沉默。

他们去了孔雀河道,柏兮用两三个月的时间才适应新的地方。

他交了朋友,甚至有了自己的追求,颜浧却又反对。

特别是他们杀奴隶的时候,颜浧很愤怒。

颜浧的愤怒,所有人都理解不了。宰猪宰羊的时候,颜浧怎么不发火,到了杀奴隶他就要来脾气?

柏兮甚至以为他哥哥故意找事。

饶是不理解哥哥,颜浧再次说要走的时候,柏兮还是跟着他了。

再次和熟悉的地方彻底断开,像无根的浮萍,对于从未有过家乡的柏兮而言,是另一个撕裂开来的痛苦。

然后,他们到了中土,辛辛苦苦终于进了老祖的山门。

这次,是老祖要赶柏兮走。

柏兮其实很喜欢八坨山,他也打算一辈子就在这里,拜老祖为师,娶老祖的女儿,看着他哥哥继承师父的衣钵,他从旁辅佐。

他的人生有了自己的筹划,他好似落地生根了。

柏兮的心温暖而雀跃。

很快,就出事了。

落落每个月下山去逛集市,这是她唯一一次和世人接触的机会,老祖从来不间断,却不成想那次她下山,遇到了一个员外的儿子。

那个员外姓陈,在城里颇有势力。

那小子在糖人摊子前,想要拉落落的手。

落落躲到了道童身后,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落落吓哭了。

柏兮当时在山上学术法,他不能擅自下山。

后来他听落落说了。

他一时愤怒,下山就把那陈员外全家都杀了。

老祖因此认定他心术不正,也想要杀了他偿命,是颜浧死死跪下来求情的。

“师父,您放过他这次,他会改的。”颜浧跪着使劲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颜浧的血,沁湿了青石的地砖,老祖心疼徒弟。

老祖才同意不杀柏兮,只是赶他走。

柏兮离开了八坨山,这次离开的痛苦,比其他两次都强烈。

八坨山是柏兮第一次有了归属的地方,他以为此生都会在这里。

他相依为命的兄长,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他敬重的师父,都在这里。

可他们都不要他了。

他离开那天,心情特别沉重。

而颜浧没有跟上来,让他的心更加沉重,他觉得被哥哥抛弃了。

他第三次没了“家”。

他一路上都在盼颜浧,没有盼到,他非常失望。

离开的时候,他和陆落承诺,他五年之后会去找她。

果然,五年后他依诺回到八坨山,却被老祖的术法禁锢,他上不去。

他的落落肯定以为他失信了。

柏兮在山下焦头烂额,却无可奈何。

“我要变得更强大。”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纠缠了两个月,毫无进展,只得先离开了,继续回去学道,学得更高深的术法,再来找落落。

没想到,过了两年,他听说他哥哥成了老祖的嫡传弟子,娶了老祖的女儿。

颜浧把柏兮最奢望的生活都占领了。

柏兮那时候甚至都怀疑颜浧的初衷。

从那天起,他就努力去忘记八坨山。他曾把八坨山当家的那段心绪,都成了他的耻辱。

他却不怪落落。

落落不会是帮凶,她只是一个养在深山的少女,她什么也不懂。

柏兮没有再去找过颜浧。

再后来,颜浧来找柏兮了。他一来就先把柏兮的同门四十多人,全部斩杀。

颜浧第四次毁了柏兮的生活。

这次他还带着柏兮心爱的姑娘,彻底侮辱了他。

柏兮就失去了理智。

颜浧没有想过杀柏兮,柏兮却毫不犹豫把他给杀了。

柏兮抓到了落落。

他抹去落落记忆,让她和自己成亲。他想要把儿时幻想过的生活,重新找回来。

没有那个薄情的哥哥,他只能认了,可是他想要落落。

落落怀孕了,柏兮重新对生活燃起了希望,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彻底能安定,终于会有个“家”了。

家既是固定的地方,也是固定的亲属。

可是落落醒了过来,想起了往事。

她被萨满利用,一尸三命。她是为了颜浧报仇,苛刻说来,还是颜浧毁了柏兮。

柏兮那时候就彻底失去了理智。

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毁了自己生活的人,如今站在柏兮面前,问他:“恩怨能不能过去?”

当然不能!

他对颜浧的恨从未消失,而颜浧对他的养育之恩,他还没有报答过……

怨不散,恩也不能散,这两样柏兮都放不下。

第220章面对面

师父身体很不好,马车颠簸中,他身子骨疼。

陆落就让车夫放缓了速度。

“师父,咱们反正不急,慢慢赶路吧。”陆落道。

千衍点头同意了。

等他们师徒俩到了八坨山时,已经是正月底。

早春的山,虬枝梢头都披上了翠绿的纱衣,潺潺生烟,远远可以瞧见其巍峨。

马车停下,陆落下了马车,却见眼前一条不见对岸的河,春水盈盈,清澈碧绿。

河堤上的长短垂柳,随风款摆。

“师父,到哪里了?”陆落问。她感觉山离他们很远,师父却让停下马车,让陆落不解。

“过了河就是山门。”师父道。

陆落微讶。

但是河面上没有船,也无桥。

“怎么过?”陆落不解。

师父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的笑容让陆落明白过来,她开了天眼再次一瞧,发现了一条大船,正停在他们不远处的河岸上。

此处煞气浓郁,一不小心就看成了水域。

车夫是山上服侍的道人,他高大结实,力气很大,而且会简单的术法,将船推下了水。

马车上的的东西,先被抬下来,装到了船舱;而后,马也上了船。

最后是陆落和师父。

“这条河布了法阵。”陆落心想,“河面不宽,看上去却一望无垠。”

陆落的天眼继续观察,河面其实挺窄的,远没有从对岸看上去那么宽阔。

“是啊。”师父笑道。

这是河的一段,与山相连。

此处河流湍急危险,一般的船夫或者渔夫不会路过此地。很难找到;山脚下宽阔,有处农庄,历代是千衍所有,让农夫们种些米粮或者家畜,供山上的吃喝。

这些庄稼人世代住在此处,跟外头没什么亲戚朋友,也懒得出去交际。逐渐成了世外桃源。

陆落上了岸。就瞧见不远处的山门。

山门高大恢弘,用大理石堆砌着,隐约有仙气萦绕。

陆落搀扶着师父。缓步上了台阶,约莫一二百阶,才到山门口的丹墀上。

门口有两个人。

陆落定睛一瞧,就微微停住了脚步。

一个站在山门里。斜倚着山门,百无聊赖。身姿优雅随意的,是柏兮;一个坐在山门外的台阶上,上身端正,双目放空在沉思的。是颜浧。

陆落吃惊。

师父的脸已经沉了下去。

颜浧猛地站起来。

他先看到了陆落。

山路有风,陆落满头银发随风缱绻,徜徉在她的脸侧与肩头。似下凡的九天玄女;而她额头上,还有一条清晰可见的疤痕。

她原是姿容俏丽的少女。如今却是这幅异于常人的模样。

她都是为了颜浧。

颜浧只感觉呼啸的风,在他面前吹过,带走了他全身的暖意,他只剩下冰凉与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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