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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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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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红宇赔笑嚷道:“你跑什么你,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我不就是想亲你一口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又打不过你、又不会强奸你!”
  贺少棠笑着骂的,带着鄙夷:“日你老娘!”
  段红宇笑得很无赖,偏又有那么一丝多年求而不得的心酸苦闷:“你日我妈干嘛啊,她都五十多了皱皮老脸的,你还是日我吧!”
  少棠:“……”
  段红宇声音软了,表情沮丧:“少棠……唉……”
  少棠歪着头,斜睨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段红宇我说实话,老子对那种事没兴趣,对日你的屁股也不来兴趣,你找别人吧。”
  “以后滚我远点儿啊。”
  贺少棠手指夹着烟,扭头走人,把对方留坑里了。
  段红宇那时总结出一句话:“姓贺的你丫别跟我装!不是我不正常,是你也不正常了!”
  这人盯着贺少棠的背影,目光之中也有几分变态的执着深情——坏小子也可以是情种。
  段家少爷心想,姓贺的你就是扭捏作态嘛,磨磨叽叽不给咱一个爽快。老子回北京了,你也要回北京,咱俩来日方长!
  ……
  
  少棠匆匆跑回军营,在水房里洗一把脸,抹掉下巴上沾染到的对方的气息。
  他倒也没过分大惊小怪。被段红宇舔一口下巴,无非就像玉米地里踩了一脚羊粪,踩就踩了,鞋底刷干净,下回躲着那厮走路。
  某种意义上,段红宇这一出性骚扰的小插曲,也是对少棠的“启蒙”,让他清楚了解,自个儿身边原来真有那种人,段红宇喜欢男的,同性恋,还说喜欢他!少棠偶尔忍不住扪心自问,老子与孟建民清清白白,这是怎么地了?有人说闲话?
  孟家大哥长得再英俊,能帅到让咱对一个爷们儿产生想法?沟里虽然憋得上火,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或者自己做得太出圈,太离谱,对人家太好了,太上赶着了。从小到大二十年了,咱这样关心过一个人、疼过人吗?可为什么就对孟家父子那么放不下呢,怎么这么喜欢呢……
  
  少棠有那么三五天没去干儿子家陪玩儿和检查暑期作业,他的小狼崽子又出状况了。
  孟建民在小北课本里发现一张字条留言,赶忙电话通知少棠,这小混球又跑了! 
  孟小北留的字条里写道:
  “爸爸妈妈:我去后山上看我的羊群和太阳。你两个不用咋咋呼呼来找我,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的羊群和太阳?孟建民说,这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贺少棠看过字条,那一笔长虫似的赖字儿,果然是他很熊的干儿子写出来的。 
  ……
  
  那天,少棠在后山山梁梁那一大片金黄的草杆丛里,找到孟小北,就他知道的秘密地点。
  山上草木间,点缀鲜艳的山丹丹花,像一片一片红绸。
  山梁上的少年,懒洋洋躺在大石头上,额头发帘被风吹起,手臂黝黑,晒着太阳,恣意又逍遥。孟小北眼神跃过云彩,眺望天的尽头,山沟外的未知,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向往属于他的自由与开阔人生……
  那时的孟小北,身材纤瘦,骨骼硬朗,浑身的个性都抿在嘴角处。
  半人高的草丛,贺少棠用一根小棍撩着草,晃着身形,慢慢走过去,一身白衬衫,军绿长裤。遥望山间那个眉目倔强身材细瘦却又极有韧劲的少年小北,突然明白心中牵挂放不下的,究竟是谁。 
  少棠没问孟小北为什么来这儿。
  小北也不用问少棠怎么能找到这儿来,早就心有灵犀。
  少棠一把将干儿子拽起来,一拍屁股蛋,赶马驹子似的:“驾!走了!想玩儿什么,说,老子陪你一天。”
  ……
  “赶羊!”
  “唱歌!”
  “我要打猎!我想猎一头活的野猪!”
  …… 
  
  大男孩与小男孩,疯跑着,双双冲进深幽幽的草丛,彻底抛掉压在肩头心间的惆怅,高声吆喝着,打着哨子。
  少棠说,热,老子把衣服扒了。
  小北说,老子也扒了。
  两人脱得精光,各自剩一条小裤衩,舒服爽快地大笑,然后把衣服用木棍挑着挂在一棵树上,豪气干云。 
  少棠身材很好,肥瘦相宜,肩膀宽阔,腰部柔韧,双腿又显修长,飞奔在山梁上,肩头脊背颜色与褐色山脊融为一体,极和谐完美。孟小北印象特清楚,那时糙爷们儿穿的裤头,大都是浅蓝色宽松的三角裤,并不性感修身,没有后来那些时髦弹力紧身性感子弹头款式。然而穿别人身上囊揣样儿的一条破裤头,穿在少棠胯上,就能显出那个前凸后翘的线条,前面鼓,后面翘,男人雄风一览无余,就是一头褐色的漂亮的狼,跑在山间,皮毛与肌肉华丽抖动……
  孟小北盯着看了好久。他的小干爹,就是这岐山西沟里、黄土高原上,最帅最有魅力一个爷们儿。
  少年时代的印象是神奇而深刻的,一生不可磨灭。一直到后来,孟小北一直坚定认为,没人能超越他心目中的少棠。
  
  少棠教给小北在山上“踩点儿”,辨认大型动物的脚印粪便。
  少棠说:“树皮蹭过,这个高度,这就是一头成年野猪!”
  小北问:“怎么就不是牛呢?”
  少棠说:“瓜蛋,这山上陡,林子密,牛爬不上来,再说家养的牛在圈里有吃有喝吃饱就睡,它爬上来干什么!野猪找不着粮食饿疯了才到处钻。”
  贺少棠是用食堂大锅炼出来的羊油渣子,钓野猪上钩。这油渣多么好的东西,炼成焦黄干脆,那年代最好吃的零食,可香了。
  小北问:“干爹,这林子里……有老虎么?咱能碰上么?”
  少棠:“你觉着能有么?”
  小北说:“我们老师上课讲的,秦岭有华南虎!”
  少棠伸手捏他脸,笑道:“你们老师照本宣科,讲的十年前老黄历了!我在沟里混好多年,一只老虎都没见着过!六十年代大跃进大生产,开荒种地,就被消灭差不多了。”
  两人都极有耐心,在野猪常走的小径上埋伏,潜藏在一株大树上,足足等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傍晚。小北猫着腰,极力模仿他干爹埋伏时的姿势。少棠在树杈间侧伏,一动都不动,目光沉静……
  少棠双眼突然漆黑,眯细,用利落的手势告诉小北:野猪来了!
  
  他们还真逮到一头体沉且彪悍的野猪。
  野猪踏中套索诱饵,瞬间竭力挣扎,一声嘶鸣,声音竟相当尖利!孟小北紧张得一手扯住绳索,一手抱住树杈,胡乱喊着,少棠,少棠!怎么办啊,救命啊,爷要被扯下去啦,啊啊啊救命!
  少棠手拎一条带锁喉钢圈的套索,就那样纵身一跳,从树上跳下去!
  少棠一跳就吸引住野猪注意力。他压低身形,侧身持刀护身,一手持套索,慢慢迂回行进,消耗野猪体力。野猪喷着粗重鼻息,左右奔突,疯狂撞树,孟小北在树上与野猪一起扯嗓子嚎叫。少棠一脚蹬着树干借力,奋力用钢圈抽打,锁住凶悍野猪的脖颈,勒住鬃毛!……
  小北嚷:“干爹,你内裤都快刮掉了!”
  少棠脸颊淌汗,几乎光腚,像深山老林子里的野人、老猎手,跟树上的人勾勾手:“抓着了!”
  贺少棠屁股可能比较香。那猪方才几次发动攻击,都是照着这人屁股啃上去,吭哧吭哧啃咬,被少棠躲开,裤头差点儿扯没!
  
  野猪两只小眼睛憋得血红血红,发出近乎绝望凄厉的嗥叫。
  树林里窸窸窣窣,两头小猪仔拱出来,朝它们的猪妈扑过去,惊恐地钻来钻去,哀鸣。
  少棠与孟小北并排蹲在树杈子上,这一看就看定住了,都不说话……
  猪之将亡,其鸣也哀。孟小北那时听着,心里都怪不落忍,刚才还想着炖一锅喷香的红烧猪肉。 
  孟小北嘴里叼个草棍,突然说:“这野猪是头母猪,还带俩小崽儿呢。”
  少棠点头:“野猪都是母的带崽儿,公的只管生不管养。”
  孟小北说:“那咱要是把这头母猪宰了,小猪就没妈妈了,也怪可怜的。”
  少棠说:“你可以把小崽儿也宰了,烤小乳猪更好吃!”
  孟小北一听就皱眉,用心权衡情感与个人利益,半晌道:“干爹,咱把这猪放了吧,别杀了。”
  少棠嘴角一歪:“你的红烧野猪肉、烟熏猪蹄不要了?”
  孟小北特别爷们儿的一甩头,小眯眼儿很酷:“算了算了,别诱惑我,我不吃它们啦!”
  少棠笑了,噗得吐出草棍。
  俩人仍然任何严肃话题都未提及,那天却又好像,把什么心事都说出来了,心都倒了出来。
  
  母野猪被松开,骤然获得释放,如获新生,脖颈上还带着血痕。它凶悍地又撞了几下大树干,撞得树上俩人抱一起晃了又晃,相当惊险!母猪未敢恋战,用鼻子亲昵拱它的小崽儿,带着一对双胞小猪崽,迅速逃走,钻进树林,头也不回……
  折腾一天,野猪肉一口也没吃到,饿着肚子。两个人赤条条的,就站在那道山梁上,望着半山的羊群,迎着即将坠落的夕阳,扯开喉咙,放声唱歌,十里八乡的羊和鸟都给唱跑了!
  天边红霞镶着灿烂的金边,把少棠和小北的脸和胸膛映成赤红色,心也是红扑扑跳动着的。
  小北跟着学,一起唱,山丹丹儿滴那个开——花——呦——红——艳——艳——
  他干爹的内裤后屁股,被野猪獠牙刮破一个大洞。
  孟小北哈哈大笑:“干爹,穿屁帘子了!这回可是开裆裤!”
  贺少棠满不在乎,一挑眉:“你没穿过开裆?”
  孟小北痞痞地翘起嘴角:“爷早就过了穿开裆裤的年纪!你又活抽回去了,来让我摸摸!”
  孟小北没大没小,伸手摸进那个洞,摸到对方屁股缝,揉了一把。
  少棠:“嗳……别闹!”
  小北:“哈哈哈哈!!!”
  屁股上都是肌肉,手感不硬不软,相当饱满圆润。
  贺少棠一把薅住他,反守为攻,凶狠地勒住他脖子,手臂像铁箍,牢牢箍住!
  俩人打打闹闹,互相掐。小北脖子被擒,喘不上气儿,脸憋通红,撅着腚固呦……俩人胸膛撞在一起,小北胸前还挂着铜弹壳项坠。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少棠凑过嘴来,在小北憋红了的带疤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
  很动感情,很宠。 
  
  孟小北靠在对方身侧,呼吸身体里暖烘烘的汗味儿。天边红霞收尽最后一缕艳光,心口残留光明与暖意。
  眼前这个人,仿佛就是他记忆中岐山西沟的全部,少年时代独属于他的那一份美好,故乡的味道。 

  


19

19、第十九章 人口就是生产力

  
  十年浩劫结束之期,国家拨乱反正,百废待兴,改革开放前奏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吹到这片历经苦难的黄土地。
  孟小北踏上去往北京的火车,他爸妈亲自送他至宝鸡火车站。这一趟,他是跟他干爹一起走的,肩上扛着二人全部行李家当,以及一大堆带给北京亲戚的西沟土特产。 
  孟小北行李很沉,里面还有马宝纯特意给他织的三条毛裤,考量着他将来的身材,织了小中大三种尺寸,儿子小学穿一条,初中长高了穿下一条,高中再长高就穿第三条。一片苦心,只是孟小北那时狼心狗肺的也未必体谅。
  孟建民那时是多么信任贺少棠,满腔的信赖与希冀,全部交付到少棠手中,把儿子交给对方带。
  这也就是在当年,家里人口多,男孩子都实行放养,四五岁打酱油,七八岁上街混,十五六岁就都送走当兵或者参加工作去了,时代使然。 
  孟建民拉着少棠的胳膊,在站台角落里抽了一根交心的烟。
  孟建民说:“我妈我爸年纪大,老人带孙子,容易过分宠,把孩子宠得带歪了,你帮我管教那臭小子!”
  少棠点头:“我知道。”
  孟建民又说:“那小子性子野!他不听话,你就拿皮带抽,你抽他我绝对没二话。你也是他爹!”
  少棠笑道:“这没的说,他听我话。”
  孟建民还说:“老人毕竟年纪大了,有的事情可能弄不动了,麻烦你多帮着……”
  少棠很正经地点头:“你放心,我都明白。”
  孟小北蹲行李包上,斜眼偷听,心里默默地想:谁宠我宠得带歪了?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人比我小干爹更宠我?
  
  宝鸡火车站是大站,极为拥挤,人流熙攘,有人拉出红色大横幅,“欢送西沟子弟兵进京”什么的。
  岐山一个团的官兵调往驻京某部队,小北这次是跟着一车皮大兵,蹭个座位一起上京。
  七十年代末期,物资仍然匮乏,棉被都是紧俏物资,家里一人一被,人走到哪,铺盖卷都要背着。更何况孟小北的被子是他奶奶从北京带来的缎子被面,都不是普通人用的线绨被面。缎被是一般人家结婚才买的高级货,一床被子值十几二十块钱呢。
  他干爹取笑他:“被子扛好,别半道丢了,这床被子还要盖到你结婚娶媳妇。” 
  小北那时眉眼间已显露出酷劲儿,小大人样儿:“我娶媳妇还早着,我不着急。”
  少棠:“过几年就该猴急了。”
  小北:“干爹,我看你挺猴急的,你那条棉被那么破,要不然把我这个好的换给你,你娶媳妇用?!”
  贺少棠咬着烟一笑,口气更加的跩:“我真用不着!老子赤条条一毛儿都没有,你看着吧,也有姑娘上赶着乐意跟我好!”
  小北坏笑着问:“干爹,你那个文艺宣传队的小耿阿姨,怎么样了啊,没跟你一起回北京啊,那可怎么办?”
  旁边小斌接茬儿,拿手狠狠一指,表情充满嫉妒恨:“孟小北你土鳖了吧,什么文艺宣传队啊,我告诉你吧,那小子在北京还有人呢!部队文工团的,漂亮着呢!”
  孟小北心里琢磨了,少棠竟然还有呢,部队文工团的……
  老式绿皮大火车,在铁道上轰隆隆地启动,拉着响亮的汽笛,冒出滚滚黑烟。
  座位是面对面的六人一小桌,孟小北霸住桌子,一路啃着少棠给他带的好吃的面包和饼干,充满对新生活的向往。 
  
  再说他们这一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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