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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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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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方却是笑了笑,“不必了。”

什么叫做不必了?李庚年有些气:“愿赌服输么,沈公子不必客气。”

“沈某不是客气。”沈游方向齐昱拱手,“既然李侍卫欠了沈某一笔银子,沈某明日可否向刘侍郎,借李侍卫一用?”

李庚年瞬间抱胸,睁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沈游方笑道:“前几日浅滩遇险,万赖李侍卫相救,沈某方知自身武艺浅陋,不足为用,明日靠岸之处,是庆阳,沈某想顺便说两桩生意,还望李侍卫能随我去办事。”

☆、第59章 【竟像是待亲弟弟】

沈游方本以为齐昱既然帮了忙,送佛理当送到西,可他还是低估了齐昱。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齐昱一国之君偶然做个媒,比不得专职的那般好打发,喜礼打赏等物,不甚瞧得上,看重的自然是旁的东西。

“若将李庚年借给沈公子,本官又怎办?”齐昱手肘支在扶手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游方,语气满是深意,“李庚年可是朝廷指派来陪侍钦差的,官途坦荡,前程泰达,经几年不定能执掌皇城司。如此人才,何得轻易就借给沈公子?”

李庚年眼睁睁看着齐昱:皇上,您是,说臣吗?执掌皇城司?臣,怎么不知?

沈游方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倒还素净,可七窍心机翻手间就是百转,心道这一报还一礼之事,往后越走越多,岂不是麻烦到了二王庙?若每每他想与李庚年有所进展,皆要向朝廷纳贡,那沈府还活不活了?齐昱此番,活活像老岳父嫁女,不折腾个十几担的聘礼决不罢休似的。

可关键之处是,李庚年也不是个弱女子,只比自己矮两三寸,可也算是孔武有力罢,动起武来,说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是当得,何至于维护到此种程度?

莫非……他二人情谊真同兄弟一般?须臾念想,沈游方微微抬眸看了过去,只见李庚年正紧张地看着齐昱,好似在求他别答应,可齐昱却是看着自己,像是要自己表决心。

沈游方心中是哭笑不得。这叫他想起了自己拜书云影山庄议亲的头一夜里,被妹妹沈玲珑的婚事激得一夜都睡不着,总考量着云清书那小子,究竟能不能待玲珑如何如何好,嫁过去会不会吃暗亏,甚至连夜将云影山庄的三姑六婆都翻了一遭,确信没有仇家……

齐昱现下,不就同他那时一样么?

大约长辈总有同种心思,虽觉得找到了不错的人家,小俩儿好上,自然是应承,可却不想应承得太容易。

毕竟,总是曲折的,才是珍贵的。

好似年轻时候下南洋跑货,一趟能得的货都是贱价,唯有那些三番五次登门而不得的,才会一掷千金,宝贝成心尖上的肉,叫卖时亦还不舍,卖出了尚且念想着。

看来齐昱和寻常国君并不相似,查人心性,知人常情,到如此地步,确然是愈发叫人敬重。因为他待李庚年,竟像是待亲弟弟。

沈游方默了默,说了句:“沈某失敬,若刘侍郎能够答应,不如待此行游罢,沈某再好生答谢刘侍郎。”

齐昱微微眯起眼,沉着地看了沈游方一会儿,心里将沈游方许下的这张空头兑票给掂了掂,好半晌,终道:“好罢。”

“刘侍郎!”李庚年站了起来,目色微愠,全身上下都绷着一口劲气,像在隐忍。

齐昱抬手拍了拍温彦之的手背,抬眼瞧了下李庚年,笑道:“温彦之,你先回舱里。沈公子也回避一番,容我同李侍卫说道两句。”

沈游方叹了口气,点头告退。温彦之看了看齐昱,又看了看李庚年,最终是抬手拍了拍李庚年的肩膀,便招呼龚致远一道下舱去了。

龚致远走到下梯转角时,挠了挠脑袋,问温彦之:“沈公子,是喜欢李侍卫么?”

温彦之顿住脚步,想了想,“料应如此。”

“可我听说……”龚致远踟蹰着,折梯边上的窗洞漏下些光,尽洒在他困惑的脸上,他压低了声音,拉温彦之更走远了些:“温兄,我都是听别人讲的,我,我就只讲给你一个人听,你别说出去,若是上头知道了,非割了我舌头不可。”

“何事?”温彦之皱起眉来。

龚致远回头看了眼,确认齐昱三人没有下来的意思,这才悄声道:“从前长公主府里那二世祖,你知道吧?”

“二世祖?”这词叫温彦之反应了一会儿,才道:“……镇军侯,齐政?”毕竟镇南公主也就一个儿子,想见齐政生平,也确然是个二世祖不假,京中高门官宦之中,应当皆是如此称道他的。

接下来的话,便都是大不敬了,故龚致远很是喘了几口大气,才鼓起勇气道:“那二世祖,同你,同刘侍郎,你们……都是,都是一样样的,那种……”

温彦之淡淡道:“龚兄是说,他同我们一样是断袖?”

龚致远“哎哎”地应了两声,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你别介意,我没恶意,就是……就是有些不习惯。那二世祖,也是个好南边儿风的。我从前,听吏部那边的讲,好似……这李侍卫就是公主府里,同那二世祖一道长大的,当年战和伦托时,为救二世祖也是身负重伤,很得军心,二世祖没了后,今上对他很赏识,这次外放南巡便是出出功绩,今后大约是要重用的,约摸算是天家补偿公主府罢,毕竟是死了后嗣,将长公主都怄没了,这一脉也都不剩,甚是凄凉。这次南巡,今上临行前,还指派了礼部、吏部去皇城司清点李侍卫的案底,大理寺、御史台都在阅批李侍卫历来的文书,我们户部还要出李侍卫的户单。温兄,你也在朝为官数年,这情状,还能不知是为何么?”

温彦之心里几乎一落,脱口而出:“皇上要将他外派监军?”亦只有外派监军之人,要当如此多番的考察,可方才齐昱却说李庚年要掌事皇城司,这又是如何回事?

“小声些,温兄。”龚致远又是不安地瞧了一遍主舱的闸门,“刘侍郎是刚调到京中的,我不知刘侍郎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此事……我二人现下这么说,叫钦差听见,也是个擅自揣度圣意的罪过,可我着实放心不下你……我们六部里头的消息,是这么个消息,可你同刘侍郎的关系,已然如此如此,若是刘侍郎撮合沈公子和李侍卫,到时候他俩好上,皇上又要将李侍卫外派……万一李侍卫要驳了今上的旨意,不去监军,这,这可怎生好?刘侍郎在今上跟前,岂不成了罪人?”

这一言两语将温彦之的头都说大了,倒难为龚致远心思如此细,他心想若是老爹在场,定要说此人官路长远,身存鸿运云云,可他现在是确实没有夸龚致远的心思。因为他知道“今上”和“刘侍郎”就是一个人,那就是齐昱,可为何齐昱已做好准备要将李庚年派去监军,却又要将他推给沈游方呢?

龚致远见他也是没主意的模样,叹了口气,嘱咐道:“温兄,你同刘侍郎,就这么提一嘴罢,只别说是我言语的就是,我还指望多在户部多混几口饭吃。”

温彦之应了,谢过龚致远,行回舱室中坐在榻上,对着油灯看了两页书,实在心不在焉。正此时,齐昱推门进来了,脸上兜不住一脸疲惫,也没刻意同温彦之掩饰。

齐昱坐到他身边,揉着眉骨轻声问:“怎还醒着,你该先睡了,不必等朕。”

“李侍卫说了甚么?”温彦之放下手里的书。

齐昱苦笑:“不就是怪朕,还能说甚么……”罢了,他手肘抵住矮几,支着额头叹口气,“朕想说他不知好歹,可……”

可怎么下得去口?

温彦之静静默了会儿,问:“皇上,对李侍卫,究竟……是想如何安排?”

齐昱扭头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听说了甚么?”

温彦之垂着眼睛,皱眉不语。

“是龚致远说的罢?”齐昱几乎不消多想,一猜就中了。他笑了一声,道:“罢了,此事朝中私下都在议论,你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温彦之叹气:“你别怪龚兄,龚兄是担心我受牵连……”

“受甚牵连。”齐昱打断了他,“朕根本就不想放李庚年外派。”

温彦之一愣:“那……审考之事,六部五院已然开始了,又是为何?”

“为何……”齐昱目光略有怔忡地凝视着前头木桌上的油灯,一声轻叹:“是李庚年跪在齐政墓前,求朕的。他想去北疆监军,他要找出当年那队人马……给齐政报仇,可约摸……”说到这处,他掐断了话头,深吸一口气,向后仰倒在木榻上。

“北疆战事频频,他约摸,是去送死的……”

——说到底,李庚年还是活在过去,根本就走不出来。可,人哪能为了死做打算?他总是想让李庚年活下去的,总不能一直背着齐政的事过一辈子。

可要走出来,确凿不是容易的事。

温彦之也是沉默了,也不知两人一起静了多久,他突然问:“你觉得,李侍卫,可能接受沈公子?”

齐昱望着船舱略低矮的吊顶,徐徐道:“谁知道。朕只是觉得……他们实则是同类人。”

温彦之慢慢地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问:“沈公子是商贾,怎会和李侍卫是同类人?”

齐昱扭头看他,略有些气闷:“温彦之啊,你真是成天只读圣贤书,江湖风云多有趣,你竟全然不知。沈游方又不是打出生了就纵横四海,总也有泼皮破落的时候,那时候可惨着呢。”

“为何?”温彦之讷讷地问。

齐昱悠悠闭上双眼,想了想,竟长声道了句童谣来:“人说江南好,沈家有块宝,在家能种草,经商能得好……你听过么?”

“这说的是沈公子?”温彦之猜。

齐昱想了想,“是,也不是。这沈公子,说的是沈游方的哥哥,沈继明。”

温彦之奇怪:“沈府哪还有长辈?沈游方就是一家之主了,底下只有个妹妹。”

齐昱微微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幽然道:“既是你没见着,自然,是没了。”

☆、第60章 【从来不可提之事】

入冬后,天明渐晚。江上日出时,温彦之已醒了,迷蒙中没起身,只枕着齐昱胳膊,侧身去看窗洞外的朝霞,渲染着层层的云底,像是一张张烙红的饼。

在舱内可以听见甲板上,几个船夫在商量着靠岸了,不远外传来嘈嘈人声,有人大叫着“卸货”,“拉开去”一类的,齐昱也就睁开眼睛,团团抱住温彦之腰背,在他后颈亲了一口:“到了?”

温彦之觉得痒,轻轻缩了缩脖子,“状似到庆阳了。”

到庆阳即是从北到了南,众人收拾了下船,听周遭口音亦能感知。庆阳不似胥州那般大,只是个临江的小城,却是沈游方的祖籍所在,故到此地他算作东道,断然没有让众人住客栈的道理,下了船便有专人等候,一路用马车稳妥接去了府邸。

府邸上没有牌子,大门是深赭色,推开便有老仆迎出,连声用乡音问沈游方的安。沈游方顺着也用乡音交代,说齐昱等人是贵客,切勿怠慢云云,正说到一半,李庚年恰提了齐昱的木箱下船,沈游方很是顿了一会儿,好似有些窘迫,又换回了京腔同老仆道:“孙叔,那是李侍卫,你以后若有事告知刘侍郎,先同李侍卫打声招呼的好。”

孙叔连忙应了。李庚年没搭理这些,沉默地又回头去搬东西。

齐昱瞧在眼里,颇觉得头疼,也不想再管,一边往内府走,一边只问温彦之:“一会儿去转转?”

从此处走,大约还有五日就到荥州了,一旦开始治水,就再没闲工夫,这两日算是最后的休整。温彦之应了,问龚致远去不去,龚致远推说夜里没睡好,想补一补,就不去了。几番收拾安顿好,用过午膳,齐昱和温彦之出了门,李庚年如约等在前厅,要随沈游方去谈生意。

沈游方在后院点册,久等不来,李庚年干脆在厅里坐下。厨娘正要出去买菜,孙叔站在前院门口好生嘱咐,他们并没留意到李庚年,就站在门缝边闲谈起来,说的话虽带软耨的口音,可听得仔细倒也能懂。

“……哎,萝卜买三颗,小少爷喜欢吃脆萝卜。……今日见他精气神好许多,可不是……好歹也六七年……可巧,哎,我同小少爷学学罢,此事也急不得……”

李庚年越听越醒不过味。

——小少爷是谁?

——难道,沈游方,有儿子?!

想到此处,他眼睛一转,一个计谋忽上心头,几乎要笑出了声。

那厢孙叔和厨娘聊完了,一回头,竟见李庚年忽然出现在身后,差点没吓晕过去:“李李李侍卫!有何吩咐啊?”

“孙叔好,晚辈没甚吩咐。”李庚年笑得十分乖巧,乖巧到了非奸即盗的情状:“晚辈方才听你们在说小少爷,是谁啊?沈游方的儿子?叫啥名?在哪儿?几岁了?他娘是谁?是不是被沈游方始乱终弃?怎么弃的?嗯嗯?”

孙叔被他问的一脸懵:“什么娘啊儿啊,李侍卫?小少爷……就是小少爷嘛,不是小少爷的儿子呀。”

“……啊?”李庚年苦了一张脸,一经反应过来,只觉背脊起了一层恶寒,“你们管,沈游方那样的,叫‘小、少、爷’?”

——啧啧,谁家小少爷长那么高还嘴欠成那样啊,能不能换个称呼?

孙叔叹了口气,忧愁道:“李侍卫见笑,老仆也老了,大小少爷叫了那么些年,改不动了。”

李庚年可没听说过沈游方还有个哥哥,皱眉问:“你们还有大少爷呢?怎没瞧见?”

孙叔猛地一拍脸:“瞧我!”连忙摇手告罪道:“是老仆失言!李侍卫千万别跟小少爷提,不然又是多的事情。”说罢,连忙拱着拳头告退了,再不多说一句。

李庚年垂着眼睛看孙叔仓皇逃离的背影,心底尽是疑窦。

这世间,从来不可提之事,皆是伤心事,就好似齐政之死于他,康王之事于齐昱。这孙叔的话中,饱含深意,便是说沈游方还有个哥哥,既然提不得,即是能叫沈游方伤心。

能叫沈游方伤心的好事,李庚年怎么能错过。

——难道就只许他沈游方调查了本侍卫来戳脊梁骨,还不准本侍卫说他两句了?

他笑了一声,眼瞅着沈游方抱着一摞账册从回廊走来,踽踽独行,只觉自己这两日在船上郁积的酸涩和愤懑都终于要消散了,一想到连日来不甘之事,这就能向沈游方报复回来,他不由心情甚好,背抵在门柱旁,笑着叫道:“沈游方,快来快来。”

沈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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