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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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减-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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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各一方(七)

  张起灵在十月份就结束了西安的研究工作,回到了北京。
  奚跃华因为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所以先让他回来了,并且事先给北京文物局打了招呼,给他排了个研究工作。而且由于这半年来,他学得非常快,加上本身有底子,奚跃华又是满意又是惊喜,尽管是临时的,仍然特意让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办公室,面积不大,但已经是特殊待遇了。由于大多数人擅长的都是唐宋以后的文物,而张起灵本身对于青铜器的了解深度以及对先秦两汉的文物识别能力,早就成为这一行里稀缺的人才。再加上这半年来的理论上的指导,所以他一回去就被压了无数繁重的工作。基本之前所里积累起来的资料缺乏的文物都堆给了他,小小的办公室里,倒有一大半被绣迹斑斑的文物占领了。
  说真的,一开始同事们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样子看他,想着他这么年轻,就算出娘胎就开始学,掌握个大概就不错了,更何论专家级了。摆明了就是开后门进来的。又见他天性冷淡,不懂得人情交际,不由得背后颇有微词。但是几个月下来,他交了几份报告上去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人前人后无不暗暗竖起大拇指。
  年底,奚跃华总算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把张起灵调回了身边,将他正式列入中国考古研究所。这反而让北京文物局颇为不舍,好说歹说也留不住,只好作罢。却一个劲地说,以后有什么文物进来,仍然让小张过去看看,给他们提供宝贵意见。
  奚跃华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如此受欢迎,十分满意。笑着对张起灵说真是士别三日 ,刮目相看,一回来就成香饽饽了,这要是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大概都要回家种田去了。
  张起灵也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问他什么时候能去杭州。奚跃华却说在北京发展更好,让他考虑留下来。张起灵猛摇头,说不去杭州他就不做了。
  奚跃华也知道他脾气,认定了怎么都说不通,当下就答应马上和领导去说,顺利的话,明年年初就可以调过去了。
  张起灵却仍然是有点失望,他之前以为年前就可以过去。但他混了半年,也明白了许多调任制度的复杂与繁琐,所以也就不再坚持。奚跃华这次给他安排了一个更大的研究室,又将一些比较重要的研究任务给他,还将这半年来秦陵考古一些很重要的甚至私密的文件与文物让他处理,私心里仍然想把他留下来。但张起灵不为所动。
  但说归说,却仍然是忙。明明知道一些朋友在北京,他也没有去联系,一方面是实在没空,另一方面,胖子小
  花,好歹都是吴邪的朋友,他也不知道吴邪到底有没有告诉他们两人的情况。何况,以胖子的脾气,虽然是好心,但终究多话冲动了些,他也怕胖子万一坏了事,反而欲速则不达。
  他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张起灵了,做事难免会多想一点。之前吴家人的态度,实在让他也领略了一把普通人的狠劲。这无关力量与本领,他就算再好的身手,碰到这样的情况还是束手无措。所以倒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拧脖子并不是解决一切事情的关键,地面上的生活法则,他还需要多多学一学。
  只不过他还是不喜欢应酬交际,能避则避,这都是与生俱来的。要不是因为想和吴邪在一起,他也完全不屑去学习这种世俗的东西。即使是所谓的考古,文物,研究,教学之类的,他都觉得和倒斗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把死人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再去决定这些东西的价值。不同的是,倒斗比这些少了一片温情的面纱而已。
  因为要适应局域网的关系,他的手机号码终究是换了。但是在换号码的那天,他特意又去买了一只手机,将之前的卡放了进去,每天充足电,将铃声设到最响,一刻也不带离身边。当然这个手机,仅仅只有吴邪和胖子两个联系人而已。
  但这半年来,一次也没有响过。
  所以这次胖子打过来的时候,张起灵完全没有预料倒。他正埋头仔细地观察着一个缺了半个脚的青铜酒樽,一边看一边做笔记。这也是他的一个特色,他的研究基本全靠眼睛,很少用工具,而且出错率极低,这几乎是所里连最有经验的老专家也是望莫及的。
  也只有在面对这些沉寂了千年的古物时候,他才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暂时忘了现实的烦恼痛苦。
  铃声一响,张起灵本能地就伸手将桌边的手机拿过来,熟练地按下通话键,正眼也不瞧,夹在肩膀里就喂了一声。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又喂了两声,还是没有声音,而那铃声竟然还在响。他这才将目光移过来,拿下手机,才发现肩膀上的手机安静得根本没有来电,响的,是口袋里的那个。
  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也顾不得满手的污泥,伸进裤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因为有些激动,差点掉地上,果然屏幕闪亮着,但一见上面的字体,他不由得又一阵失望。
  不是吴邪,是胖子。
  他的心陡然就冷了下去,也恢复了平静,按下了按键,同样夹在肩膀里,同时拿过旁边一块干净的软布擦着双手。
  他以为是胖子发现他
  在北京,来怪他不够意思,也懒得理会,就想着等一下随便敷衍几句就好了。
  没想到,电话一通,他刚喂了一声,就听到胖子那边如雷般的大吼了一嗓子:
  “我草!小哥!你和天真开什么美国国际玩笑?天真不是你媳妇吗?他现在娶媳妇了,你他娘的在哪儿呢?”
  张起灵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听懂,胖子喊得太响,他又把音量调到最高,所以耳朵边全是一片嗡嗡声,只听到‘天真’‘天真’‘媳妇’‘媳妇’的,可他瞬间心就缩了一下。他忙站直身,用手拿了手机,放开耳朵边一点,问了一句:“什么?吴邪怎么了?”
  “我还问你怎么了呢?你不是整天在他身边吗?怎么他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他娘的这么平静?他娘的他难道脚踏两条船?他被禁婆上身还是被万奴王吃了?天真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这回张起灵终于听清楚了,脑子却更加的糊涂,吴邪,结婚,胖子说的是这个吧?他说吴邪要结婚了,好像说的就是这个!
  “喂喂,小哥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你到底在干什么?天真在你旁边吗?让他接电话!现在离愚人节还早着呢,别以为胖爷不知道。前段时间在电话里不停地忽悠,胖爷我早就觉得他娘的不对劲了!不过这儿实在太忙,没空搭理你们!你说你们这样很好玩呀,没事发个请贴过来,当胖爷的小心脏还经得起折腾是不是?”
  “……”
  “小哥,你听到没有?你怎么又哑巴了?我知道天真不靠谱,可你总不会开玩笑的?去年你回去时戒指给天真了没有?我以为你们他娘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现在又来这了这一出,唱的是哪门子戏?你们不是要来个事后惊喜,雷我们一把吧?”
  胖子这几年在地面上混得久了,好些网络名词都用得很顺溜,他还啧啧的,半开玩笑半骂人,完全把这请贴当恶作剧了。
  可张起灵知道不是。
  他也明白了,吴邪要结婚了!
  他拿着手机,一声不吭,任由着胖子不着调的仍然继续侃着,眼睛只是看着桌上那只缺了一只脚的青铜樽,以及笔记本上满满的一大堆数据。这都是他刚刚写下来的,每个都很认真,很努力。
  这大半年来,他所有的事情都很认真,很努力,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都学下来,一夕之间成为这个行业最厉害的佼佼者。最好能有很多的工资,很高的头衔,现在的人,尤其是长辈,都喜欢这一套不是吗?吴邪的父母也说过,他们要吴邪下半辈子过得衣食无忧,要他有钱,有房子,有车,
  才能让吴邪过得舒舒服服。而今,他几乎已经达到这个目标了,虽然本职工资并不高,但这一行补贴是很高的。如果能够帮忙做个鉴定或者去给学员做额外指导,更是收入不扉。
  可是,就在他以为马上要成功了的时候,吴邪他,竟然结婚了!
  胖子说,吴邪要结婚了!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意义这个词,果然是没有意义啊!
  “小哥!你听到没有?你发什么呆?喂喂!”胖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吵架了?小俩口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成吗?怎么闹成这样?我说你们离不开胖爷吧,我不出马你们俩准出事!说,怎么了,我这个爱情大师帮你们参详参详。”
  “……我们已经分开了。”
  “啊?什么?呵呵,我就说果然是吵架了。小俩口在一起难免嗑嗑碰碰的,别学现在的小青年动不动就闹分手,伤感情。”
  “我们去年九月就分手了,现在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了。”张起灵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像在讲完全与他无关的事一样。
  胖子猛地住了声,像被吓住了似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喊道:“好!你们俩先别冲动!我马上去订杭州的机票,今天晚上就到!在胖爷到之前,谁也不许说分手两字!”
  “我不在杭州。我在北京。”
  张起灵仍然平静地说。
  


☆、天各一方(八)

  半个小时后,胖子开着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地终于赶到了考古所附近的一家小茶馆里,他也不锁车门,跳下来就满头大汗地往里冲,旁若无人地就冲着满屋子的客人大吼:
  “张起灵你他娘的给胖爷滚出来!你这个现代陈世美,让胖爷爷一把狗头铡把你给解决了,要你抛弃小天真!”
  要不是张起灵及时现身,并且用了一点武力,胖子大概很快就被110带走了。
  不过终究还是都冷静了下来,两人坐在一间幽静的小包厢里,胖子喘着粗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瞪着眼前这个身形清瘦面容苍白的年轻人。
  一年多不见,他仍然不见老,但似乎也瘦了许多。
  “吴邪家人不同意,所以我们分开了。”
  张起灵说得很简单,也很平静,短短一句话,道出了他们分手的原因。
  胖子却更怒:“狗屁啊!这么点破事就分开了!小哥你的威武哪里去了,不就几个老头老太太,还把你唬住了?我要是天真,我他娘的一枪毙了你这个没出息的!”
  “是吴邪说要分的,不是我说的。”
  胖子一愣,终于把怒气压下了一些,不可置信地问:“然后呢?你就同意了?你就走了?”
  “是。”
  胖子又骂了一句娘,一抬手就摸出了手机:“我不相信你,我自己问天真!”
  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微低着头,自始自终地没有动过,但一听到胖子要打电话,他就把头抬起来了,眼神极为复杂,复杂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突然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的激动。
  胖子很快就拔通了电话,劈头就问:“天真!你跟我说实话,那请贴是真的假的?”
  吴邪不知道回答了一句什么,胖子又开始满是怒气:“那你和小哥呢?”
  听完吴邪的回答,胖子更加怒气冲冲:“分了?就这两个字?你就给我他娘的回答这两个字!你当我是个打酱油的?谁说要分的?怎么分的?你给我说清楚。”
  这次吴邪说得长了一点,胖子的脸色阴晴不定,似发错又忍着不发错。张起灵一直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在他和手机之间转来转去。胖子的音量开得很低,而且他的手机是个高档货,所以隔音效果很好,他纵然用尽耳力,也听不清楚吴邪在说什么。
  终于,吴邪说完了,而胖子彻底怒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具砰砰乱想,他也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吼道:“姓吴的,你他娘的发什么神经?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这辈子只喜欢小哥一个人,会永远对他好!胖爷当时还不同意呢,说
  怎么就交了你们两个兔儿爷!现在倒好,又不要了!你当这是玩儿啊?我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三心两意的人,当初在墓里让你死了算了,省得小哥为了你……”
  他还没骂完,突然一只手飞速地伸了过来,一下子夺过他手中的手机,看也不看就按了挂机键,扔到了桌子上。
  “别骂了!”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面无表情,“我们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
  胖子完全愣住了,他本来气得脸发红,满身冒火,被张起灵这么一句冷冰冰毫无温度的话下来,就像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睁大了一双小眼睛看着他,胖胖的脸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而是转身就走。
  可是他才一走到门口,把手按在门把上,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去开门。他听到身后传来胖子特有的粗重的喘气声。他当然知道,这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有在特别累或者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风箱一般的呼吸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此刻身后胖子的表情,是多么痛心失望。
  张起灵的眼眶突然感到难耐的湿润起来。从知道吴邪结婚的那一刻起,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抑制自己的情绪,在以前,这是很容易的,但这次真的十分十分的辛苦。要装作不在意,要装作无所谓。他本不想见胖子,他怕自己无法在这个唯一信任的朋友前面伪装,可是他还是来了,他是张起灵!他是从来都不动声色无波无绪的张起灵啊!
  他和吴邪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吴邪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何况,现在这个情况,其实早就在预料之中,不然吴邪当初和他分手干什么?
  只有他还一个劲地在梦境里,想着吴邪一定会停着脚步等着自己。
  现在才知道,这全是一个人自编自演的笑话。
  “胖子,我很谢谢你。不过我和吴邪,真的已经结束了!你不要管了!”
  他轻声地说出这句话,却仍然没有回头,怕一回头见到胖子的表情,会真的控制不住流下泪来,这太可怕了,他是从不流泪的。
  胖子的回答传了过来,没有怒气,没有焦燥,竟然是异样的温和:
  “我把你们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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