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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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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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 去爱一个人,不等於占有,但亦不等於放手。有时你会因为爱他而绑著他,若对方不爱你,就会觉得你囚禁了他,反之,却会觉得你因爱而想占有他。有时你会因为爱他而放走他,若他不爱你,他会觉得自己出狱了,反之,他会恨你为什麽从来不坚持亦不执著,说放手就放手。你把戴志当成什麽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麽戴志那麽戆居,细个时饮你几罐酒,大个之後就肯无条件让你绑著? 为什麽他会戆鸠(注四)到知道你出轨,还肯留在你身边? 为什麽他会戆鸠到上了大学之後碰见了你,又顺理成章跟你厮混下去?」
  陈秋扯著陈心的上衣,先是猛烈摇晃,又把他推上沙发,拚命压著他,两兄弟的脸庞挨得很近,陈心见到几颗黄豆大的汗自陈秋的额角滑落到鬓角处。陈心垂眸,说 :「我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但他再跟我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我这个人无心、无感情,没有人能受得住。但我感谢戴志让我发现了这个事实,不然我就想不通日後要做什麽……没他,我也不会想献身学术与教育。」
  陈秋叹一口气,放开陈心。陈秋跌坐在地上,擦擦汗,说 :「会不会有好结果,谁在乎? 本身没感情的人能否拥有感情,不试过又有谁知道。我何曾想过我会跟男人一齐? 但我遇到林春了,喜欢了,就绑他在我身边,而他又肯让我我绑,就绑了几年。感情这种事,可以很复杂,但也可以很简单,就是这样。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试过跟对方坦白过?」
  陈心摇头。他们的关系始於黑夜,两人就一直在黑暗中周旋,莫说是理性,就连快感,也是隐隐约约的幽黑里的一阵呻吟,一合上眼,陈心以为他只能抓著一两个残影,可他却记起了他与戴志有过那麽多次缠绵,记忆比白天下所见的更清晰。
  陈心慢慢正视他与戴志的关系 : 他会觉得他俩半斤八两,从来不敢相信对方。陈心渐渐有更多疑问 : 为什麽他们不能相信对方? 如果说他们之间确实有感情,那算是什麽感情? 是什麽契机令他们对彼此有了感情? 他对戴志若是有感情,是在於他醒悟自己无法为戴志带来幸福时,潇洒地放他走吗? 陈心的感情,是基於不想连累对方,而一味将对方推走,并要对方找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吗? 而戴志的感情,是否明知痛苦,也愿意承受陈心各种身心的施虐? 戴志的感情,就是在他知道陈心与陶微风做爱後,仍然大笑著装糊涂,而从来没有追究过陈心?
  如此,戴志无法相信一个只会对他施虐与施予,却从不给予承诺的人——尽管他认为陈心是个可怜人 ; 陈心无法相信一个戴上面具,只懂嬉皮笑脸打哈哈的人——尽管他认为戴志是个可怜人。
  结果两个可怜人走在一起,於短暂的黑夜里相拥,一旦白光泄入,他们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与内心,就害怕得要分开。
  注一 : Social,此处代指戴志所读的社工系(Social Work)。
  注二 : 每个迎新营都有营主,出钱出力,是领导角色。
  注三 : 直译就是「你他妈的在说什麽」。
  注四 : 戆鸠,鸠是粗口谐音,非正写,意指男性性器官。此词意思与戆居一样,都是用以骂人傻,我个人不将此词归入粗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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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志》117 (美攻强受)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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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陈心关了睡房的灯,躺在床上拿著手机,时而亮起屏幕,看一两眼又关。於是一开一关之际在幽室中犹如坏了的街灯般,时明时暗。他还是拨了一通电话,没多久,对方就接听了。
  「心哥? 哈哈,心哥今日这麽好閒情逸志给我打电话,我戴志伟再忙也要会一会你……」
  「可以别用那种口吻吗?」陈心低声说。
  「哪种口吻?」
  「你那种用来应酬阿猪阿狗、自以为风趣其实很轻薄的口吻。」
  戴志沉静了片刻,又说 :「轻薄吗? 那好。这麽久没见,不用这种声气,我怕我忍不住会收你线。所以你打来是有何贵干? 我sem break之後走了两个几月,连宿舍都退了,还不见你传一通短讯给我,现在你错过了最合理的时间,无头无尾在深夜两点打来给我,到底是为了什麽?」
  陈心很少听见戴志这种硬板的声音,也很难想像那张总是吊儿郎当的脸,会有著怎样严肃的表情。半晌,他仍说不出话,可戴志也没逼他。
  一道无形的电话线拉著这两个总是若即若离的人,近得耳窝处贴著对方的声音,远得无法看见或触碰对方的身体。
  原来只有这样。
  陈心在想,到底要怎样答才显得自己不幼稚。难道到了此时,还要问戴志为什麽不迟而别、为什麽跟龙风牵搭上、为什麽quit宿……陈心没问,是因为他大致猜到原因。
  「陈心……」
  「那天……」
  二人同时出声。陈心见戴志退却,便说 :「那天——你从独秀居离开那天,有没有对我讲大话?」
  「大话?」戴志反问。
  「你说过会喝那杯奶茶,」陈心不禁握紧手机,绷著声音说 :「你还记得吗?」
  「杯奶茶……」戴志彷佛笑了几声,他说 :「我饮左啦,你咁迟先知(注一)。」然後便挂线,彷佛认为陈心打来就是为了问他,他有没有喝那杯奶茶。陈心怔怔地拿著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戴志说了什麽。
  翌日,他下课後立刻从C大直接过去陈三愁在K市开的玉记茶餐厅。玉记茶餐厅本来是陈三愁跟其他股东合资创办,但开业头一两年蚀钱,有两三个人都退股,只陈三愁跟另一个老朋友不肯放弃,死守玉记,终於在营业第三年头换了个新的厨房班子。那班子的阿头在很多家大酒楼做过大厨,引入不少新菜式,加上陈三愁虽不学无术,可脑筋转得快,又有何清玉这个贤内助给意见,改革宣传手法,玉记便捞得风生水起,三四年间开了两家分店,截至这一年,玉记总共有六家分店,也算是个小小的连锁事业。
  六家分店都装修得又新又西化,座椅用上浅木色或白木,主色调是米色跟木色,灯光半黄不白的,试图打造一个温馨的家。K市这家玉记就是陈三愁跟朋友第一间开的茶餐厅,都过了十几年,陈设一成不变,只比上一个年代的冰室要新潮几分 : 没冷气,天花板安装几把大风扇,黑色的长扇叶好似时针般转动,於外面射入的阳光下,不难看出上头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地板是藕色碎花砖。墙身铺了一半绿方砖,另一半延伸上天花板的是米色的墙,经年累月下显出几分脏旧。茶色的玻璃门将茶餐厅与外界隔著,陈心一踏入来,就觉得自己回到了某个时代。
  他想,可能何清玉会出来给他端一杯茶。他想,陈三愁会坐在柜台一边收钱,一边跟茶客吹水。他想,幼年陈秋肉圆的身子一把跃上卡座,拍著铺了一面玻璃的方桌,吵著说要饮热杏霜、食猪扒饭。
  但事实是陈心推门而入,见餐厅里坐了一半人,他一个人踱向其中一个无人坐的卡位,一个人坐下来。以前伙记还认得他是太子爷,忙不迭给他一杯红豆冰。现在伙记虽还是原来那一班,却只给了陈心一个客套的笑容,给他一杯茶水,叫他「睇下想食咩」。
  「老细(注二)呢?」
  「老细……你问哪个老细? 三叔吗? 他去了订货,未有这麽快回来,至少都要等多半个钟……你边位找他?」那伙记一头白发,但身材比小伙子精壮,陈心认得他,他叫德叔,陈心小时候一来,他就夸他长得似事头婆(注三)一样标致,夏天时总给陈心端杯红豆冰,冬天则是热朱古力。
  「我是他的大仔。」陈心说。德叔一脸惊喜,一双浮肿的细眼睛上上下下的把陈心打量了几次,他惊奇地说 :「你就是当年的心仔吗? 那时看你样子长得好,好似事头婆,尤其是那一双眼,都是什麽……凤眼,是这个名称吗? 总之就是一副贵气相……现在你长大那麽多、高了、挺拔了,比起电视上的明星小生更骨子(注四)。多大了?」
  「二十三了,未就职,还在大学读书。」陈心淡淡地说。德叔行开,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杯红豆冰。现在已是三月下旬,天气温暖起来。
  「好几年都没看你下来……」德叔欲言又止,陈心明白。他跟其他伙记(注五)由开业做到现在,大大话话都十几年,陈家有过什麽变故,他们怎会不知? 当年陈三愁叫何清玉带两个孩子,深夜下来玉记讲数,翌日也不知是哪个伙记漏了口风,那家事就好似阴凉的微风般,在伙记、茶客、股东之间吹来吹去。
  有些人替何清玉不值——德叔便是其一——指她一个小女人陪老公守住间茶餐厅,过了许多年风雨飘摇的日子,分明一个糟糠之妻,才享了不过数年清福,就……另一派人又觉得陈三愁在外面包二奶,人之常情,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现才他才一盅两件(注六),就是二奶有了馅这一点不太体面。
  「这几年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事头婆当年看著就是一副贵气相,怎地走得那麽突然,说走就走了!」陈心的面容不免勾起德叔记回忆何清玉,因为陈心是她的影子。
  「喂,阿德,你好得閒(注七)啊? 跟太子爷吹水吹了那麽久,你估依家唔使你do啊?(注八)」另一个头发斑白、身材胖大的汉子隔著半间茶餐厅,以雄壮的声线这样说著。
  「呀——你个死野(注九),阿叔大你七八年,你帮阿叔执多一两张台会死咩你!」德叔嬉皮笑脸的走过去执台。
  那伙记姓冯,因为人随和,又开起玩笑,大家便叫他做「老冯(注十)」,尽管他是一班伙记中最年轻的一人。
  老冯也是开业功臣之一,经过陈心身边时对他笑了笑,说 :「怎样,太子爷。饮杯红豆冰就够了? 不吃点什麽? 德叔老眼昏花才认不出你,我跟一班手足一见你入来,就觉得你好面善。你那时还细,开业头几年,事头婆一星期有三四日落来餐厅坐柜台,帮手收数。她啊,生了两个孩子,还好似个姑娘般清秀,读得书多,又不会狗眼看人低,常常跟我们一班伙记吹水。有年我老婆生仔,难产,事头婆问也没问过老细,就放我三天有薪假,叫我照顾好老婆才返工。」
  「是吗。」陈心面带微笑。他眼中的何清玉,跟他人眼中的何清玉好似两个人一样。他想不到世上除了他和陈秋之外,还有人记得何清玉的种种事情,此时一听,就觉得内心充溢了温馨与怀念的柔情。
  老冯那时一见到陈氏兄弟,就直说 :「这两个细蚊仔(注十一)好生标致。我老婆要给我生得出这麽好看的孩子就好了。」那时德叔一手拍上老冯的後脑勺,说 :「发你的梦啦! 也不拎盘水出来照一下自己的死样,你一副猪八戒般的尊容,生窝猪仔就有你份!」
  老冯也傻傻地笑起来,之後就叫陈心做太子爷,叫陈秋做少爷仔。陈秋自幼便喜听人奉承,自然得意非常,反之陈心起初很尴尬,之後明白老冯他们只是在开他们的玩笑,才慢慢习惯了。
  「不用了。你们去工作就行,不用特别照顾我。我只是想等老豆返来,有些事想问他。」陈心啜了一口红豆冰,用银匙搅动沉积在杯底的红豆泥。豆泥与上层雪白的椰奶混合成浅红色的液体,像稀释了的血浆。
  德叔执完台,随手把两只大碟扔入专盛脏碗碟的大胶桶,把擦完桌的白抹布搭上右肩,也插嘴说 :「咦,你们两兄弟真好笑。呢——(注十二)前个排,就几个月之前,你那个几年都没上过来的细佬带了个朋友来,一坐低就叫了两杯奶茶,又是说等老细返来。」
  「是吗? 他果然上过来。」陈心不太在意。此时门边响起一阵铃铛声,源自挂在门顶的一串风铃。他一看,推门入来的正是陈三愁。陈三愁还有几年就五十岁,但那张脸还是很能招惹桃花的,大概他当过太久小白脸,习惯了以风流的态度迎人——毕竟皮相对他来说,没什麽浪漫的诗情画意,只是一种生财工具,一种惹人欣羡却使他倍觉无奈的资本。
  注一 : 这里总觉得要用口语才传州……直译 :「我喝过了,你这麽迟才知道」。
  注二 : 老细,指老板、东主。
  注三 : 事头婆,指老板娘。
  注四 : 骨子,是老一辈用的粤语词,用以赞美人或事物美好、精致。
  注五 : 此处「伙记」特指在茶餐厅(或其他食肆中),为客人落单(写下客人要点的菜式)的职员。
  注六 : 一盅两件本来指广式点心中,一笼有几颗的小点,也可引伸指一个男人同时有两个女人。
  注七 : 得閒,指有空。
  注八 : 整句直译「你以为现在不用工作啊?」。
  注九 : 这一声「呀」尾音拖长,有责难的意味,但总体来说德叔只是开玩笑,佯装生气。死野,即骂人是「坏东西」,「咩」是粤语常用的语气助词,可用以表示惊叹或疑问,有时也可以成为代词,如「你讲咩」,就是指「你说什麽」。
  注十 : 老冯,实质也有另一种含义 : 将某些待遇或事物当成理所当然,详细请google之。
  注十一 : 细蚊仔,跟「细路」一样是指小孩子,不过细蚊仔是老一辈人的讲法。
  注十二 : 此处的「呢」音尾拉长,有时人一回想起之前的事,就会用这语气助词引入新话题(这个很难解释得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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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志》118 (美攻强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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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三愁还未望到陈心,旁边的伙记就嚷著 :「老细,亏得你今天这麽早办完货返来! 你看,你太子爷来找你啦。呢——坐在那边卡位咋!」
  陈三愁愕然望向陈心那边,神色复杂。他擦擦手,又将手汗抹上裤子,将一个公文袋放上收银处柜台,行了几步,又折返,走入柜台後面收好那公文袋。陈三愁随手拿起柜台处一条白毛巾抹去一额汗,有个伙记连忙大叫 :「喂老细! 那条布我刚用来抹过台! 好污糟(注一)的!」
  「哎哎……」
  「哎唷,老细,你儿子来找你而已,又不是收数佬(注二)落来追债,看你神不守舍的……」
  「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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