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远的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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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远的恋歌-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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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怔忡许久,才摇了摇头,“我不说并不是怕你告诉了他,只是我自己现在这样子,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也许时间久一点,我会四处逛逛,兴许还能去见见你和心然。”
她早已累得说不动话了,关于未来的打算她确实没细细着想,只是想着再挣扎也要逃走,逃到陈以航一辈子也找不到的地方,逃到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高子乔见她躺了下来,顺手把空调搁高了几度,车一个转弯,就朝出租车站的方向驶去。
他给她安排了一辆直接开到相邻城市的出租车,师傅会直接送她去那边的机场,他安排了一个挚友在机场等着接她,随后用旁人的身份帮她打通一切,随她心愿要去到哪里。他给她一张卡,那里面有几万块的现金,苏沫明白,这已是他为数不多的存款了,他还嘱咐她有什么事可以在当地买张临时卡,随时打电话给他,他不放心似的,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她的衣服上才肯罢休。
苏沫同他分别的时候,哭得特别悲伤,像是在悼念一段死去的岁月。
刚过完小年夜,按理说哪里都该是喜气洋洋的一片,可陈以航海滨别墅里的气氛却是寒至冰点。
守夜的佣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守在大厅里,人人脸上莫不是惊恐万分的表情,王岚一早就被叫了过来,显然陈以航刚刚发完一顿火气。陈以航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他从不知道时间竟然是这样漫长,漫长到让人快被逼得发疯。
好不容易等到派去查探的人回来,可一行人还没开口,陈以航就知道不妙。
果然,他们一个一个都说:“查遍了凉城的所有机场、火车、长途汽车的登记,都没有苏小姐的记录。”
陈以航瘫坐在沙发上,宛如身体里最后一丝的力气也被抽空,昨夜的宿醉让他头一阵一阵的疼,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他的酒量很好,不会睡得那么沉。而且她一直抗拒他的亲近,怎么会昨晚上那么主动,跟他做了一次又一次。还有仅仅一个晚上,她竟宛如从这个世界上神秘蒸发一般!
这其中,一定有人帮她接应!
那个人如果不是颜东,就是高子乔。陈以航陡然起身,拿起外套就冲到院子边车库里,身后一群人跟上来,都被他呵斥住,“继续去给我找!翻天了也要找到消息!”
在他开往颜家的路上,他接到了高子乔的电话,几句聊下来,他的眉一点一点蹙起,而原本开往颜家方向的车也打了个弯儿,开往郊区方向。
车一瞬飞上了机场高速,地上全是大雪初霁,路面滑得狠,一不小心车就会滑出去撞上栏杆或者街旁建筑,可这些陈以航统统顾不上,好像希望就在前方,他若不快点赶过去,就再也来不及了一样。
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明明是大冬天,方向盘上还是黏腻满了他的汗渍。高子乔在过了收费站外的缓冲带内,背靠着车门揽着大衣一口一口吞者烟雾,莫名让陈以航瞧出了一丝颓废的气息。
他想着,之前有一次同子乔飙车,自假阿荏的墓地一路往回开,而后接到杨昱美的电话,再马不停蹄赶到了星期日咖啡屋他也曾狠狠伤害过失忆了的阿荏,可为什么站在当下想一想,那些故事都像是久远的蒙尘了一般,像是翻过页的书,本以为可以开启的是一段幸福的旅程,却没想到彼此相拥着跌向了更深的地狱。
“她在哪儿?”他几乎是要拎起子乔的衣领的,可后来忽然就变得格外颓废,连声音都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你告诉我她到底去哪儿了,求你。”那根本不像是高高在上的陈以航会说的句子,高子乔灭了烟头,咬着牙看着他,恍惚时间过树穿花,一晃看到旧年里那个青涩又孤清的少年,高子乔蹲了下来,问他:“你后悔了吗?”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4
你后悔了吗。
陈以航。
那样好听的笑声,那样明媚的笑容,那样肩靠着肩亲密无间的姿态,全都像一缕烟般,从指间一点一点的散走。高子乔既然敢给陈以航打电话约在这里见面,就肯定是确定了苏沫已经到了别的地方,再不会被他找回来了。他问子乔:“是你主动要帮她逃走,还是她找上你的?”
高子乔笑了,到了现在,他心底竟然还存了一丝幻想,“你心底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她有多爱你,你不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做得太狠,她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其实你心底比谁都清楚,是你和你的坚持联手将她逼成了现在这样。”
是他和他自以为是的道义。陈以航觉得胸口发紧,浑身长满了毛茸茸的刺,每一根都刺得他一阵阵发抖,每一根都是烦躁和不安。停了会儿的雪又开始下了,他和子乔就坐在隆起的石墩上,寒意透过衣裳渗透进肌理里,仿佛那样的严寒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仰首看着太阳西坠,冬日的白天总是格外的短,像一晃而过的梦境。
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决裂的那一幕,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她用手去撕,撕过的地方就会溢出腥红的鲜血。她笑一笑,那血红色就更艳丽,她说,她的爸爸到临死都觉得是小女儿不肯原谅自己,觉得她怨了他一辈子,所以连最后一眼都不肯去见他,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连眼睛都不肯闭上
那个时候,阿荏对他说:陈以航,我恨你。
他的心口忽然突突疼了起来。
雪花附在他的眼睫毛上,他闭上眼,将冰凉的触感想象成她的抚摸。
这么多年来,他和她之间所经历的一切,太多也太复杂,他想好好理清楚,却只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这样的空白,像是画布上的白颜料,一点一点晕染扩散,仿佛让他回到那一年。
凉城一中的校门外公交车站,风将她的画稿吹得满地都是,还有她蹲下身子时纷乱的长发。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最小的年纪里,那些父母长辈们开得玩笑,早就是不记得了的。再后来是戏剧性的重逢,他认错了双胞胎姐妹花,子乔笑话亏他小时候还抱过阿荏,他当时也觉得意外,因为他早就被父母离散这样童年的惨剧磨去了很多不想要再记起的东西,而那些记忆里,也恰好有她。
现在想想,他和她的缘分,其实早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再多的人和事要把她送走,她都会回到他身边来。
可这一次连他也觉察出不一样了,这一次,是她自己要离开他。
这个认知让他一阵莫名难过。
她性子温婉,可其实骨子里她是那样倔强的女孩子。他让她生气了,她便软硬不吃,金银首饰皆不能讨她欢喜,对他也没半分好脸色,能活活把他给堵死。而她决定了的事,从来都要去做到的,比如她以为他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颜东,她就对他说,其实她也只是玩玩他而已,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对她是不一样的,可他实在很小气,偏要藏匿起对她那点不一样的感情。
她认死理,他何尝也不是。
他早就将自己的心压在阿荏的身上,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对旁人动情,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他宁愿夜夜流连花丛,却从不言爱,他对杨昱美说,我这么花心,这么滥情,你喜欢我什么?
杨昱美说,他不是滥情,而是专情,一旦她能等到他从对妹妹的专情里走出来,那对她也会一样的专情的。
他想,杨昱美一辈子做了那么多错事,说了那么多错话,可这一句话,她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可他还是背叛了他的感情,他动心了,不可自抑的爱上了。他很绝望,很想要推开,可自己偏偏像是中了毒瘾的瘾君子,她就是他的解药,让他一边抗拒一边又沉沦,他只能对她忽冷忽热忽近忽远,对她好,又不想对她太好。他觉得自己可不就是一个斗气的小孩,一点儿也不成熟。
他明明知道杨昱美对她说了阿荏和他的那些个往事,他也明知道她一直在等他一个解释。可他开不了口,他就是没办法当着一切现实面前承认,他背叛了,他爱上她了。他陈以航也就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跟他鄙视的那些个男人没什么两样。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点一点灰白,他觉得那样无力,果然,她走了。
他好像欠了她太多太多个解释。
多到后来,她再也不问了。
他现在想想,那是不是叫作,哀莫大于心死?
他到底给了她多少黑暗,以爱的名义。
疏远她、伤害她、囚禁她。
他不配再爱她。
不配。
“走吧。”高子乔拍了拍身上的雪,“我明天也要走了,以后有时间了再回来看你。”他还是没有办法用鄙夷的眼神去看曾经的挚友,他们毕竟曾携手一起从温热的青春岁月迈入黑暗的成人世界,一边是从小守候的妹妹荏荏,一边是拥有几千个日夜友谊的哥们,此时此刻,他忽然陷入急剧的茫然,唯有远远逃开。
陈以航整个人都要被白雪埋起来似的,天地惟余一片白茫茫,他想,雪这样纯白,能不能够洗尽他的罪恶。她从来都是他黑暗里,唯一的光。他现在承认,会不会太晚了?
来往的车辆都被虚化了,恍惚间一个身穿大红色袄子的漂亮女孩子朝他走过来,言笑晏晏,以航哥哥你瞧,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她说她其实是爱凉城的白雪的,第一次的海边白雪,她拥着他,说要陪他一起去等春暖花开。
只是没有你的未来,何来春暖,又何来花开。
尾声:我在没有你的风景中一路奔赴远方
又一片雪花飘落进来,坐在窗边围着大红袄子的女孩子伸出手去接。
“喔哟大冬天的,窗开这么大,冻死人了要!”正睡在对面火车座椅上的妇人尚还闭着眼睛,却是又稀稀疏疏数落起苏沫来。她像是火气极大似地,“啪嗒”一声重重合上了仅有的一丝缝隙。
苏沫低下头不去理睬她的唠叨,耳畔依旧是沉重的旅人的呼吸声和火车与车轨接触时的轰隆声,这辆车有些旧,她坐在车两头的位置,本来旅途中唯一的光就是这扇可以打开的窗——现在也被人关上。
刚过完小年夜没几天,合家团圆的节日,路上的旅人并不多,尤其还是她乘坐的这辆去往偏远地区的火车。
她手心里接住的那片雪花已尽数融化,徒留冰凉哀伤的水渍。窗外的雪悠悠飘着,远处荒野农田表面都是一片莹白,苏沫蓦地就想起《上海滩》里许文强和冯程程雪中的浪漫相遇,那样一种温馨的情绪流转,彼此只需要静静看着,相携着一起在雪地里前行,偏偏就是美到极致的浪漫,宛若彼时彼刻,你我之间再无有它。
而此时此刻,她和他,只能抬首望着这同一片雪天,却再也无法感受彼此手心交缠的温热。
下了火车之后苏沫才发现自己有些发烧了,眼下是四川境内,她本来只想逃得越远越好,这差不多最西边最边境的地方,也莫过于西藏那块了,可眼下再坐长途车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逃走的那晚上劳累至极,再加上这几天的风餐露宿,现在已是连大口喘气都不能,胸口疼得紧。
她实在坚持不住,一时情急,就在半途下了客车,这一下可不知到了哪个地方,只能拖着步子朝有灯光有稍微高点的房屋那边走去。
苏沫找了间小旅社,交了费就可以领钥匙,根本不需要身份证。她睡在床上来回翻动着身子,昏昏沉沉的,像小时候发着高烧,妈妈和宋阿姨两人在身侧忙前忙后,有说话的声音能够添点儿人气,一人煮着药,一人拿着毛巾帮她擦汗。好像这样想着,身上的痛苦就会轻一分,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身上疲乏兼饥饿累得半分力气也没有,连眼皮都掀不动了,直委屈地想哭。
等到恢复清醒已是夜晚,四周都是逼仄的暗黑,她撑起身子,往屋子里的火炕里添了些炭火,又把布帘拉得紧了些,可还总觉得在往里灌风。
她蹲在火坑边失神,双手维持着烘烤的姿势,一动不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口音,陌生的房间,好像全世界都把她遗弃了一样,旅馆的隔音效果很差,甚至可以听见外边楼梯上“吱呀吱呀”的颤栗声。
在这样的小城里,常常供电紧缺,据说是为了将电输送给东部的那些沿海大城市,为它们的繁荣再做一丝贡献,这里当地的人们似乎早就习惯了,有些人家晚上还要点老式的煤油灯,可当下的苏沫是完全不理解这些的,又因为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一时只觉得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选择错了。
小城里的人入睡很早,晚上常常没有电视可供娱乐,更不用说电脑了。
她现在出去找吃的,无疑是会影响别人的休息,苏沫想了想,翻出自己包里剩下的那些面包,是前几天在火车站买的,就着水小口小口地吞咽。
她想着,只要能把这段日子熬过去,总会好起来的。
她可以找份工作,跟人同租个房子,凭着自己的一双手,总会活下去的。
她的身体早就是个药罐子了,出来带得最多的就是药,好在一连补了几天的睡眠,又在这家店好好休息了几天,吃的用的掌柜都对她颇为照顾,她也总算是有点儿复原了。
掌柜是当地人,见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心有不忍,问了她还要往西边走,就主动打电话给她定了车号,这边的短途、长途客运车都是私人家运营的,一车配有一司机和一个售票员,同行之间常常要竞争业务,于是倒也印了好多份名片广散出去。店家就是照着那上面的手机号,帮苏沫约好了车。
车很破旧,座椅都有破洞,那些绣花布巾挨挨挤挤,上边儿甚至还有股味道,在狭小的车厢里叫人透不过气来。她定一定神,想勉力记住沿途的风光,从枯地和荒芜慢慢过渡到苍翠一望无际的碧绿,她甚至还感慨严寒冬日里,竟也能瞧见这样的青山。
她仰脖大口呼吸着空气,侧脸上的笑容足以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边儿的女孩子们基本上个个皮肤黄燥偏干,块头也大些,很少能见到她这样水灵的南方女孩子,尤其是最近病得厉害,更添了几分纤柔惹人心疼的弱柳扶风之意。
苏沫尚还犹不自知,自前几站那两三个喝了酒的青年刚上车,眼珠子早就盯在她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走。他们先前说着说不清的荤段子,就像那些在求爱过程中,拼了命要引起异性注意的雄性动物们,当苏沫终于发现他们的幼稚行径时,却已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心中一紧,被这扑面而来的酒气袭得措手不及,只见这三个人都是较年轻的汉子,恐怕年龄比她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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