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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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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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有些人睡得很踏实,宁宥与郝聿怀都是空调一开门一关翻个身就睡死,自己的床特别软特别舒服;简宏成回到宾馆也是顷刻睡着,因为宁宥同意了。而有人睡得很不踏实,宁恕回到家里依然受嗑嗑嗑声音的骚扰,单调,绵绵无绝期,令人疯狂。又加上简宏成刚才说的坐牢,令宁恕更是辗转反侧,寻思如何先下手为强,逼简宏成不得不住手求饶。进攻往往是最好的防御。
还有陈昕儿一家。陈母这两天又是满心烦闷,又是年纪大了体力吃不消,晚上安顿好之后便一头扎倒在床上。但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心惊肉跳起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旁边床的陈昕儿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双手束缚,跳下床站在陈母床边,黑暗中满脸都是阴郁看着睡在陈母身边的小地瓜,两只手则是如练九阴白骨爪似的狠狠抓着自己的腹部,好像想从腹部揪下一块肉来。陈母吓到了,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拼命挣扎,终于浑身动弹起来,惊扰到了陈昕儿。于是陈昕儿松开腹部的手,回到自己床上。陈母此时全吓醒了,又不敢惊动陈昕儿,默默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得陈昕儿呼吸均匀重新睡着才放心下床,赶紧又将女儿双手绑到床栏上。
睡不着的陈母不禁想到简宏成主动要求领养小地瓜一个月的请求,筋疲力尽的她心动了一下,可很快否决了自己。她想到一家小学一年级便可住校全寄宿的小学,只是费用很高,她和陈父的退休工资负担不起。可是,会不会有一夜她没醒过来,小地瓜遭遇不测?陈母越想越怕,又费力地起身,将小地瓜抱到隔壁陈父床上,与他外公一起睡,然后将那间卧室门死死地反锁。
这么一折腾,陈母睡不着了。她看见天色稍亮就起床梳洗去菜场。早早去,菜市场门口还有批发蔬菜的卡车在,蔬菜价格比菜市场卖的便宜一半,陈母现在开始越发精打细算。

与陈母同时起床的是满肚子起床气的宁恕。他拉开衣柜门找衣服时,才想起昨晚那一洗衣机的衣服洗完还没晾出来。他手忙脚乱地赶紧从洗衣机里取衣服去阳台晾晒。触目的全是妈妈的痕迹,妈妈修过的衣架,妈妈在剥落过墙皮的地方挂的画,妈妈端午做的小香囊还挂在阳台门上。睹物思人,宁恕又是伤心起来,一抱衣服丢三落四地晾晒了许久还没完工。他又得收拾箱子,还得煮早饭。拉开冰箱,看见的却是放久了已经发霉的剩菜剩饭,和半只西瓜霉变后臭水淋漓的冰箱。宁恕试图收拾,可他以为完整的西瓜一捧出来便全身酥软化为烂糊,噗嗤一声散开来全落在地上,砸得一地的臭水。宁恕两手空空地往一塌糊涂的地上看了半天,心里的积郁火山爆发一般排山倒海而来,他狂叫一声,抓出冰箱里的剩菜剩饭盘一只只地砸到地上,又将酱菜酱瓜瓶子也都砸了,最后将冰箱搁架玻璃也抽出来全砸地上,直到把冰箱冷藏区砸得一干二净,他还想拉开冷冻室的门,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宁恕狂暴地冲过去开门,都没想一下门外可能是阿才哥的人。等打开才想起,见到的却是楼下退休老夫妇之老太太。“什么事?”宁恕没好气。
楼下老太太赔笑道:“你一大清早砸东西,能晚点儿再砸吗?我家人全给吵醒了。”
宁恕怒道:“我昨晚还让嗑嗑嗑声音闹一夜睡不着呢,我找谁去?”
话音刚落,穿一身练功服的楼上主妇走上来,指着楼下老太太道:“嗑嗑嗑声音是她家传出来的,门开着,你去听听。以后别半夜敲我家门了,求求你。”
宁恕一听就不由分说推开门口老太太,关门冲下楼去。果然,楼下大开的门后面传来清晰的嗑嗑嗑声音,宁恕不由分说冲进去抬头一看,乃是一只老旧的吊扇一边转动一边不知怎么地叫唤。他毫不犹豫将电扇关掉,大声道:“该修了,你们的吊扇。吵了我一夜没睡着。”
屋里的老先生走过来道:“吊扇哪有声音啊,我睡下面都没听见。”
宁恕怒道:“吊扇声音都没听见,我上面摔杯子关你鸟事。你什么时候修好电扇,我什么时候不摔杯子。”
说完,宁恕不管后面老先生气得七窍生烟,顾自走出来,对刚刚颤巍巍走下楼的老太太也又重复一遍。
老太太怒道:“噢,原来你摔东西摔得我们差点心脏病,是因为我们吊扇吵你?你是故意的?你讲不讲理,我们吊扇开了那么多天,你们过去怎么一直没听见?我跟你妈好好的,你妈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起?”
“你耳朵背。别吵了,让你儿子来听。你什么时候把吊扇修好,我什么时候不摔盘子。晚上我回家再听,要是还吵,半夜摔。”
老太太给气得浑身发抖,除了“是人话吗,是人话吗”,说不出其他话来。
宁恕完全无视,撞开老太太上楼回家。他看看时间不对,只得扔下一地脏污,换上干净衣服出门上班。今天是他的关键日子。同时,他想到简宏成的威胁,今天简宏成收网。宁恕再度撞开还站在楼梯上的老太太,理都不理地下去了。老太太在他身后扶着墙站都快站不稳了。

宁宥睡得昏天黑地。只是耳边总有声音在烦她,“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她困倦地当没听见,转身将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可慢慢意识清醒过来,觉得这话这么熟,这声音也这么熟,怎么回事。她又转回身子睁开眼睛,赫然见儿子就站在她床边,拿着手机冲着她笑,手机里正循环放着那句“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明明就是她的声音。
“我昨晚说的?”宁宥有点儿不敢相信。
“哈哈,昨晚跟你们同学吃饭时候说的。真不像你,所以我录下来了。以后你批评我,我就放给你听。”
宁宥听了讪笑,“自己去弄点儿吃的,让我再睡会儿。”
“你让我九点叫醒你的。你看,九点多了。你今天不上班吧?”
“明天去。”
“那你多睡会儿好了。我给你去买早餐。”
宁宥“嗯”了一声,“我昨晚还说了什么?怎么……‘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天,当着这么多同学说这话。”
郝聿怀笑得摔到床上,又在妈妈身上打了个滚儿,“可好像你还说过同意你弟坐牢什么的,我昨晚回家也困了,记不清。”
宁宥一听眼睛立刻睁圆了,慢慢坐起,想了好一会儿,道:“有这事。”说着脸色都变了。
“可是,我想不通,坐牢还需要你同意吗?”
宁宥道:“具体我也不知道,还得问清楚。起床,这下没睡意了。饭后去趟你爷爷奶奶家,把我家的事说一下,还得解决你爷爷奶奶被围困问题。再去找律师,问问你爸的事情到底调查清楚没有。你去不去?”
“都是要紧事,好像我得跟着你。”
“太好了。”宁宥起身,下床站稳,忽然冲儿子道:“我妈没了。”
郝聿怀撇嘴,“你妈跟我妈不一样。”
宁宥没解释,没否认,只是趁儿子不注意,将儿子手机拿来,把那段录音删了。等郝聿怀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宁恕头昏脑胀,两眼浮肿,压着一身脾气来到公司。他的副手一看见他到来就惊了,“宁总,今天你还来?”
宁恕道:“容积率那手续得赶紧办下来。”
副手一愣,意味深长地扭头看一眼财务经理,道:“赵总昨天已经办下来了。”
宁恕呆住,看这副手好一阵子转不过弯来,看得副手心里发毛。“谁跟赵总一起去办的?”
副手道:“我。”
宁恕问:“顺道有没有去公安局?”
副手道:“我下午就跟赵总分开了。”
宁恕的心擂鼓似的跳动,他额头的青筋也嗒嗒地猛跳,心里感觉非常不妙。他索性直奔赵雅娟的办公室。
宁恕一走,副手对财务经理轻道:“他那位置悬了吧?”
财务经理点点头,但没说太多。这两天赵唯中直接打电话来问他财务进出帐,他早已感觉到宁恕可能位置不稳。

但是赵雅娟不在。宁恕又直下赵唯中的办公室。赵唯中在,而且还敞开着门,宁恕急得都不通过秘书,直接冲进赵唯中的办公室。
赵唯中刚从自己的洗手间出来,一见宁恕就惊道:“你别太劳模,你有三天假期。好好休息,节哀顺变。”
宁恕慢慢将门关上,看着赵唯中,问:“请问赵总,容积率变更手续办完了?”
赵唯中道:“对,办下来了。你请坐,别站着。”
宁恕不肯做,两手支在赵唯中的大办公桌上,再问:“请问赵总,岳局那儿呢?”
赵唯中被宁恕逼着问,心里不快,道:“本来办完手续去找岳局,结果邝局押着我回来找赵董。”说到这儿,赵唯中停住,静静看着宁恕。
宁恕大惊,一下子方寸大乱,“邝局?他……来做什么?”
赵唯中看着宁恕,慢吞吞地道:“退还你送他的房产证。”赵唯中从抽屉里将那袋房产证拿出来放到桌上,拿手压着,继续盯着宁恕,道:“邝局把身份证放我这儿,让我立刻去办理户主转换。他为人清廉,说什么都不敢收。这事要是传出去,邝局跳进黄河洗不清,这辈子完了。你差点害死他。”
宁恕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两眼圆睁盯着桌上那只文件袋发愣。
赵唯中继续道:“以我们翱翔这二十年在本市的耕耘,在各部门的基础早已打实,哪里需要行贿。你没的败坏我们的名声。”
宁恕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但赵唯中还是道:“昨晚邝局走后,我还是去了公安局。岳局对唐处印象很好,不肯答应。”
宁恕也是死死盯着赵唯中,但他听了此话后毫不犹豫地戳穿,“你没去找岳局。”
赵唯中道:“你不能因为我没办成就诬陷我没去找。”
宁恕冷冷地道:“还有邝局!”他说着冷不丁地将文件袋拿过来,挥着道:“他要是不收,怎么可能把身份证交给我?你不如告诉我,你玩了个什么圈套!”
赵唯中大喝一声:“宁恕,你反了!文件袋还我,我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宁恕铁青着脸道:“不用麻烦。这些本来花的就是我的钱,我自己去退。你请便,真想不到……”宁恕不停摇头,“我这么拼命,你们这么玩我。走了,几天的工资打到我账上。”
赵唯中只好跑出来,一把拉住宁恕,“慢点,钱我立刻给你,包括你买房子的钱和契税。”
宁恕不知哪来的大力气,一把挣脱,挥着公文袋开门就走,“我最恨别人抱团玩我。要玩吗?一起玩,玩到底!”
赵唯中的脸色全变了,知道这一包东西走出门亮到太阳底下,邝局就洗不清了。他清楚宁恕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他飞一样追出去,将宁恕一把抱住,死命往办公室里推。“你吞火药了吗?火气这么大。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发脾气?还是我哪句话得罪?对不起,我年轻气盛,不会说话,你请原谅。”
宁恕将文件袋抱在胸前,道:“少来这套。给你条生路,你去找岳局,带回好消息。那么邝局这事,我一句不说。”
赵唯中看看宁恕胸前的文件袋,只得道:“你等着,我让我妈出马。岳局那儿我面子不够。”
宁恕冷冷地道:“对,你得在这儿盯着我。”
赵唯中只好忍气吞声给关进洗手间里他妈妈打电话。很快,他走出来不快地道:“我妈亲自过去。你等着。”



宁恕听了不语,仰脸冷笑,坐到门边沙发上等待。赵唯中只得在办公室里陪坐,看看宁恕的脸色,如坐针毡。

宁宥家里很快有了人气。洗衣机正在洗衣间里轰隆隆滚动着,五谷粥已经飘香,餐桌已经摆上碗筷,拉开遮光帘后阳光从纱幔透过来,亮堂着冷气适宜的房间。宁宥有些顾此失彼地收拾着,很快见儿子开门进来。她见儿子拎着一只超市塑料袋,奇道:“不是锻炼去吗?”
“这么热锻炼什么啊。你看我买的牛奶和水果,还有鸡蛋。这几天你很辛苦,得吃得营养点儿。”
宁宥好生感动,这句“这几天你很辛苦,得吃得营养点儿”是她的口头禅,想不到被儿子在这儿用上。她冲着儿子笑,但郝聿怀挺不好意思地避开眼睛,掏出一把零钞,塞进她的包里,“我擅自拿了你两张一百块,零头和收银条都给你塞包里了。”
宁宥拎着塑料袋进厨房,见鸡蛋足足打碎了一半,她不禁闷笑,悄悄将尚且完整的蛋捞出洗净。她一边动手做牛奶鸡蛋饼,一边想起小时候见妈妈忙,她总是也这么不声不响将家务活做起来,小学二年级是大转折,她那一年学会烧菜做饭洗衣服打扫甚至缝缝补补,而且事事求全,小心翼翼地做得完美更完美,省得妈妈操心。很快,妈妈也发现她的能干,以前是她悄悄帮做的家务,后来都是妈妈开口吩咐要她做,知道她只好稍微叮嘱一下就能做得好。宁宥看看自己骨节明显粗大的,与全身风格很不一致的手指,决定不告诉儿子鸡蛋该怎么拎回家,而是将碎蛋偷偷放进橱柜里暂且收着,不让儿子看见了内疚。即使家庭屡遭变故,她依然试图一手撑天,不让儿子过早成熟。
终于坐下吃早饭。郝聿怀大吃妈妈做的牛奶鸡蛋饼配醋栗酱,一只手还拿着一勺粥,随时等嘴稍微一闲就吃口粥,他百忙中还开心地道:“每天跟田叔叔去饭店吃自助早餐,昨天还带上宝宝,我和宝宝都吃得特别多,我和宝宝还拍着肚子说比家里的好吃。其实家里的也很好吃,就是花色不多,嘿嘿。”他故意做个鬼脸。
“我做的早餐营养丰富,卫生健康。今天例外啦。”
“哈哈,田叔叔问我平时妈妈给我吃什么,我说你最爱管纤维素摄入,每天抽查全家人大便没有,大了多少。田叔叔就这样……”郝聿怀做了个呕吐的鬼脸。“然后田叔叔就追着问宝宝拉了没,拉多少,臭不臭,得多吃点菜才行。这下轮到我呕。你们班同学怎么都这德性。在公司里都人五人六的,回到家各种下三路。”
宁宥哭笑不得,“要不怎么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呢。快别说了,吃饭呢。”
郝聿怀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得逞了。宁宥看着立刻醒悟过来,儿子这是逗她笑呢,但并不点破,“饭后我去爷爷奶奶家,你去找小朋友玩吧。”
“说好的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连昨天我状态这么差,想偷个懒,你都戳穿说我不会崩溃呢。今天早恢复了。你妈是女强人。”
“我答应过班长叔叔。他答应一到上海工作就让我去做跟班,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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