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的目光有些闪烁,她知道父皇的眼神里,都是宠爱。
而此时此刻,她从枯骨欢的眼神中看见了同样的光彩,同样是宠爱。
顿时满心的悲凉,复杂得很。
嗓音沙哑地说:“嗯,真的很好吃。”
听到她的话,枯骨欢明亮的眸子,笑得眯了起来,弯沉成了天上的半弦月,身上洒满了明月清冷高洁的月华。
他拿着筷子在鱼身上剔出一块肉来,放在口中轻轻咀嚼了起来,赞不绝口:“的确不错,阿浓可以多吃点。”
便又用备好的干净筷子剔出一块鱼肉来,放在秋意浓的碗中,精致的瓷碗中,白皙嫩滑的鱼肉瞧着十分的可口,她却只盯着那鱼肉不再动筷子。
过了半响,终于闷闷地开口问:“周先生现在可还好?”
她时常唤周鱼子周先生的,那个时候,总是一身渔民打扮的男人,却是十分的高大帅气的,那个时候的她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种侠气。
所以她时常怀疑,他不是真正的渔民。
但是,他从来都不会谈起自己的来历,她便无从得知了。
“阿浓何以这么问?”枯骨欢笑而不答,眉目清雅。
秋意浓抬起头来看向他,半开半合的眸子里挣扎而且复杂,终于说开来:“我吃得出来,这是周鱼子的手法。”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出这世间美味。
她想着,心里掠过无限难解的思绪,枯骨欢,怎么知道她喜欢周鱼子做的鱼?而且,他是如何找到周鱼子的?
这个男人的心,深得让她看不透。
她以为她至少可以看见三分的,现在看来,她连他的心的一分,都看不明白。
☆、611。第611章 以身相许。4
他为何对她的爱好习性这么了解?
又为何,要无条件地对她这么好?
那么,枯骨欢是真的一点条件都没有的吗?要是有的话,她该如何是好?
像到这些,她的内心,是挣扎的。
枯骨欢浅笑着看着她,赞赏地说:“阿浓真聪明,只一口,便知道是周先生的手艺。”
他以为,过了这么几年的时间,她早就忘了这个味道了,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便品尝出来了,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找到话来填补理由。
该怎么说呢,说这是巧合吗?
他想着,自己却是否认了自己的话,笑着摇了摇头说:“年少时承蒙周先生教导过一二,看来这一手技艺亦是十分成功的,竟然连阿浓都骗过了。”
他笑着,一副的欣喜不已。
这话说来自然无比,一时之间,竟让秋意浓无法分辨真假,只能诧异不已地问:“这鱼是你烧的?”
真是震撼到她了。
她从来没想过枯骨欢这般出尘如画的人儿,会下得去厨房。
在那样火烧烟缭肮脏的环境之下,难以想象得出这个男人撩着袖子拿着锅铲挥汗淋漓的样子,那真真是毁形象的事情,但是,却也是极其让人感动的。
能让这样一个美好如仙的人为她下厨,她何德何能?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苦笑了。
枯骨欢却是满不在乎地笑言:“来时见你的侍女在烧菜,鱼儿正新鲜,便手痒痒想来炫耀一下,能入得了阿浓的眼,便好。”
这岂止是入了她的眼,简直就是入了她的心了。
“甚好。”
她很是感动地点头,低垂着眉目,眉目动容,这味道,让她重温了一次父皇给的温暖,想起父皇来的时候,她的心,才是暖的,血液里的寒冰,都开始融化,正常流动。
对面的男人眸子荧光晶莹,把她的感动瞧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她没出息。
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就能让她这么感动。
索性慵懒地调侃道:“既然阿浓这般感动,可愿以身相许?”
一语惊人,秋意浓的脸色,顿时便僵住了。
她就知道,只要她的心稍微软了一些,枯骨欢便马上能够顺杠往上爬,开始耍我流氓来。
而更可恶的是,她竟然对他的话,无言以对,只能羞愧地坐在那里,暗自咬牙切齿,说什么,都尴尬。
可是,秋意浓这委屈又不敢表露的表情对枯骨欢来说却是十分受用的,他就喜欢她偶尔这么女孩子家的模样,会羞涩,会心动,会示软。
这才是真的她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她多么快乐呀,快得有恃无恐,快乐得理直气壮,神采奕奕,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
现在呀,都变了模样。
他又是惬意悠闲地款款而谈:“阿浓可要好好想想,以身相许,可以天天吃到这蒸鱼,而且,能吃一辈子。”
男人双手修长的指尖交缠在一起,手肘撑在桌面上,下巴便放在交缠在一起的手上,眼睛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睛里闪耀的星光,让秋意浓,就像站在浩瀚的星光下,披了一身的星光。
她感到心都在颤抖。
两个人分坐两边,目光相对,身边的一切都在远去,他只看见她眼中流转的悲悯,莫名的让人心疼不已。
而她只看见他眼底流淌的星光,一直到黑夜的尽头,深不见底。
许久许久,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时光静静地流淌呀,人儿双双地沉默,谁都不知道彼此的心,到底有几分真!!
☆、612。第612章 酒不醉人。1
时光沉默得厉害,秋意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微微颤抖。
到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稍微地别开头去,不想和他对视,却看见门口出现的那一抹黑,顿时整个人便如遭雷劈了一般,定定地看着门口,战御背着手站在那里,冰雕般的眉眼,永远深沉没有情绪。
男人狭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些诧异的光芒来,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秋意浓这里见到枯骨欢,但是这目光只是停歇了一下,便又快速地闪开来了。
恢复得十分的平静似水。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面容沉寂地看着那一桌的好菜,温凉地开口:“听说阿七来了秋大人这里,朕甚是奇怪,秋大人这里,到底有什么,比朕那里好,竟让阿七这般着迷。”
秋意浓错愕了一下,顿时有些迷茫了。
她刚才明明看见战御看见枯骨欢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疑惑的神色的,这一下子,怎么就说得好像他已经知道了枯骨欢在这里,他才来的。
这个男人,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虚伪。
心里纵然如此的明朗,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是谦恭平静的,站起来弯腰行礼:“婢子不知皇上来,有失远迎,请皇上莫怪。”
相对于他的虚伪,她更想要知道,战御为什么会来她这里?
这个人,明明不知道枯骨欢在她这里才来的,现在来了看见枯骨欢在这里,便扯了那样的一个谎言,既然有了谎言了,他来这里真正的目的,她便不得而知了。
“无妨。”
皇帝微微地抬了抬手,又是偏头吩咐身后的宫人:“你们都下去吧,朕许久都没有和阿七喝酒了,今晚如此好酒好菜,理当共饮一二。”
他说得那般自然,偏过头来,嘴角竟然噙着一抹让人难以琢磨邪气的笑容,眸子闪着黑沉的光看着秋意浓问:“秋大人想来,是不会不欢迎朕的吧?”
这话问得不轻不重,却是让秋意浓的心头微微跳动。
他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真是可笑,这天下,这皇宫,都是他战御的东西,他想要去那里,他想要做什么,哪里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他战御,定然只是一时好玩吧。
虽然对他的行为反感,但是还是温和地笑着说:“皇上可真会折煞婢子,婢子只是怕这蓬莱阁简陋不堪,皇上会不适应。”
其实她就是那个意思,她的蓬莱阁这么简陋,皇帝你这尊大佛,还是不要来了吧。
战御瞧着她那晶亮清澈的眸子,那里面有笑吟吟的光影在闪动,如同月华下涓涓流动的泉水,清冷高洁,让人觉得浑身一阵的凉意,很是难受。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是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表面上对他恭敬而且温顺,其实温淡的眉目之后,藏着的,是让他难以琢磨的深沉的情绪。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人看不懂。
他的十一还在的时候,总是骂他太过于精明,什么事情都能猜得到,就连她偶尔耍的一个小心思,都能猜到。
☆、613。第613章 酒不醉人。2
这个一度让人很是不高兴。
十一曾经说过,不喜欢和聪明的人耍小心思,因为结果,总是她失败的。
为了她这一句话,他都没有再赢过她,什么事情都让着她,让着她的少女情怀,让着她的任性和蛮横,他知道,少女赵子时,心底温软善良。
所以,他疼她入了骨头。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有那么消极的两个方面,太过于疼爱,到最后,便也是他对他恨之入骨,恨到了要把他挫骨扬灰的地步,到最后,他便真的,把她挫骨扬灰了。
眼前秋意浓的笑脸在不断地闪动,战御忽然如梦初醒。
怎么又想到了她了,这些日子,每一次看见秋意浓的时候,他的眼前总是会飞花走马一般的,闪过十一的那张明媚的脸,在他的记忆里,逐渐越来越清澈。
瞧着秋意浓的那张脸,他时常恍惚。
原来也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他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朕觉得秋大人此处甚好,闲情静雅,有人气,不必朕的清音殿,就是朕一个人。”他的声音到了最后,都有些的黯哑了,不知道是怅然,还是失落,亦或是悔恨或思念。
说着,不等秋意浓说话,便在秋意浓刚才坐过的位置的旁边给坐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边上脸色有些诡异的秋意浓语调柔软地说:“难道秋大人不打算给朕添一副筷子?”
秋意浓顿时惊醒,连忙亲自跑去给战御准备碗筷。
此时的厅堂内,明亮的烛光下,偌大的饭桌前,就端坐了枯骨欢和战御,两人脸色都清淡如风,瞧着没什么的变化,枯骨欢放下筷子,云淡风轻地开口:“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皇上。”
他的这话,莫名的带着一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的情绪,也不知道战御听出来了没有,男人沉稳如石,眉目好不容易带着清浅的笑容,道:“世间之事变幻万千,阿七又怎么能想什么事情都能如你所想?”
这话听不出什么的情绪,倒是显得缥缈如风。
枯骨欢含笑漾开眉目来,温淡地说:“也是,世事难料,真是难以如愿。”
这世上,最难料的,便是世事。
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发生什么让人无法扭转的事情来,就算神仙,都能遭受天谴,更何况是人呢?
“阿七常来?”
战御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便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问得好像漫不经心,但是听起来,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枯骨欢笑得眉目婉转,他多少听出来战御话里的紧张。
也不知道,他的紧张从何而来?
想必连战御自己,都不知道吧。
枯骨欢略略点头:“对,常来。”
眼瞧见战御整理衣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停歇,便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衣袖,慢慢地抬起头来。
看向枯骨欢的时候,黑眸深沉如深潭,那水光,闪着寒光。
语气却是微微感慨:“这么多年了,朕难得见阿七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
☆、614。第614章 酒不醉人。3
是啊,算算下来,他们也认识了好多个念头了,战御还从来没有见过枯骨欢这样一个永远优雅得疏离冷漠的人儿对什么女子这么上心过。
这一次,秋意浓便是第一个了。
枯骨欢笑而不语,那笑容之中,却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人看不太懂。
战御瞧了他一眼,眼光收敛,忽然问:“她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的以命相护?”
对枯骨欢和秋意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就算他不在秋意浓的身边放自己的人,在枯骨欢的身边,总是有他的眼线的,所以,对枯骨欢屡屡救秋意浓,心里不知原因。
枯骨欢是那样出尘的人儿,天下女子,莫不想入他的帐中来,他都不曾动心。
一个秋意浓,不过入宫不到一年,枯骨欢,是怎么看上她的?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的怪异,他们之间,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谈论过一个女子的,就算是赵子时,他们从来都没有谈论过,因为,赵子时的名字,在他这里,是禁忌。
而他们今天,却是谈到了秋意浓。
枯骨欢偏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淡若春风的笑容,那清俊的轮廓,都缓和极了,似乎蒙上了屋内柔和的烛光,柔软得轻如烛光:“她有什么好呢?”
说着说着,他自己就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她那个人,很坏,薄情冷酷,不解风情,真真是我遇见的女子中最不可爱的一个。”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爱的人,战胜了那些可爱的女子,成功进驻了她的心。
战御微微错愕地看着枯骨欢,不知滋味地说:“既然千般坏,为何还舍得以命相护?”
若是觉得不值得,怎么会这么护着她?
“既然这么坏还舍不得她死,那便是孽缘吧。”枯骨欢笑着,明明话语调侃,却是让战御动容不易。
孽缘。
他和赵子时,何尝不是孽缘?
相爱相杀,到了现在,他想要她活,而她,是否还肯回来?
男人寡淡地牵扯出一抹笑容来,笑得寂寥:“朕相信,这世上,所有的孽缘,都是真爱!!”
所以,他爱极了赵子时。
“若是如此,可否真的是深爱?”枯骨欢抿唇而笑,好像在问战御,却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但是,其实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深爱不深爱,他都爱。
没等战御说话,枯骨欢抬起头看向他,浅笑如风,忽然问道:“那皇上,可是真爱公主子时?”
战御听到子时这个名字,那冰冷生硬的棱角都柔软了几分,略微垂着棱角,忽然笑得略带几分嘲弄:“是啊,朕这一生,都爱惨了一个赵子时,也恨惨了一个赵子时。”
这一生,他的悲欢离合,都离不开一个名字。
赵子时。
秋意浓刚好断了碗筷到门口,听见战御的话,脚步停顿了下来,他低沉磁性十足的嗓音在她的耳膜之中震动,心里翻滚而过浓烈的酸楚。
爱恨同样浓烈。
所以,被战御爱上的人,从来都未必幸福。
她赵子时,便是一个最好的下场。
她不敢再重蹈覆辙。
☆、615。第615章 酒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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