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渊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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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渊醉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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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剑啊。”葛楚说着,拔出自己的剑就要走,湛濡只好放弃无谓的念头,跟了过去。
  回到海岸,沙子依旧是松软干燥的,看来刚才那番海天浩荡只发生在小岛周围。湛濡和葛楚又躺回沙滩上,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们只能在这里露宿了。天上是恒河沙数,地上也是一片“繁星”,葛楚不禁问道:“师姐,我们现在像不像躺在星河上?”
  “不如,我去捡几个珍珠,给你串一串手链吧。”湛濡看了看湘澪的“杰作”,说。
  “不用了,反正这么多也都带不走,要是有渔夫和海女来了,他们看到一定会很高兴吧。”葛楚一边想,一边轻声说道,侧过身一手搭在湛濡的肩上,困顿之中呢喃了一句,“姐姐……”
  翌日一早,两人醒来后决定先去金陵,毕竟难得来一趟淮国,一定要把这里有名的城池都转个遍再回去。
  “等一下,”刚要出发时,葛楚检查了一下行囊,“玉龙梳不见了。”
  “怎么会?”湛濡又翻了翻行囊,的确是没有了,“是不是掉到哪里去了?”
  两人又在海滩上仔细找了一会儿,但是都一无所获。
  这时,一阵埙声响起,一道罗网阵从四面袭来,将两人缠住,随后一个青年人走了过来:“二位姑娘,是在找这个吗?”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玉龙梳,又道:“这把梳子价值不菲,二位美人也值不少银两,就做在下的囊中之物吧,在下不亏待你们的。”
  “你是何人?”葛楚并没有慌乱,她倒是很想知道,眼前这个曾随跟了她们几日的人究竟是谁,看样子,这个人并没有认出她们。
  “在下……”
  “他就是那个江湖上有名的穷鬼,江洋大盗顾彦昔,人称‘兔脱公子’,”湛濡悠然地抢白道,“好久不见啊,顾彦兄。”
  话音刚落,罗网已经断开,两人毫发无伤的站在顾彦昔的面前。顾彦昔惊愕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她们,他的确是未经世故。而恰好此时的湛濡,穿着一身清霜袍,一头青丝上长钗半横,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一旁的葛楚,顾彦昔差点没认出她就是两个月前与他萍水相逢的湛沫留。
  “唉,楚儿,像这样年纪轻轻就被武林盟下了五湖四海追杀令的蹩脚毛贼,嗯,除了长得一副好皮相以外,我觉得,我们把玉龙梳拿回来就行了,还是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你!”被一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姑娘,以长辈的口吻,还是这么轻浮的调戏了几句,顾彦昔身为堂堂江洋大盗的阴险与沉稳全都被击溃了,拔剑就要和湛濡一决雄雌。
  葛楚在一旁温婉地笑道:“那,师姐,‘怜香惜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顾彦昔早就冲了过来,他不愧是江洋大盗,连剑法中都是偷袭和直击兼存,不过都被湛濡用折扇挡住了,之后她还将折扇一开,上面写着“卿本佳人”。顾彦昔看见这个,原本未消的火气又窜上了三尺白绫——如果能看见的话,虽然他面如冠玉,身形又有南方人的削瘦,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就能用“佳人”来形容他。顾彦昔面带愠色,手持长剑不断地向湛濡进攻,湛濡已经不能再用扇子来抵挡了,只好抽出背上的剑,防御对方的杀意。由于轻功都很好的缘故,两人从沙滩打到了海面上,顾彦昔不依不饶,意在将湛濡打入水中。
  “师姐,你嘲风弄月的本事哪去了?还是顾彦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啊。”葛楚站在海边观战,清婉的声音早就飘进湛濡的耳朵里了。
  自己居然被一只疯兔子打得落花流水,湛濡想想都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这的确不假,她只想着怎么能抢回玉龙梳了,注意力自然就都集中在顾彦昔腰间的行囊上了,结果就如此惨淡。
  疯兔子落了水,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于是,湛濡本着这个好奇心,开始反击,剑气贯若长虹般激起了浪花,灵活旋转的剑身看似华而不实,却招招不可小觑,溟濛的水花中,湛濡忽远忽近的身影以风速瞬移,令顾彦昔茫然失措。忽然,湛濡把他腰间的玉龙梳夺走,同时把他击入水中。
  在他落水的前一瞬,湛濡还冲他打开折扇,上面写着“奈何作贼”。等到他反应过来,才想起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岸上。
  “疯兔公子,这玉龙梳还是物归原主吧。”湛濡挽着葛楚的手离开了,刚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还有,我那扇子上字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你那卷春宫图上的美人的。”
  兔脱公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囊,不好,那卷图果然掉出了一大截。他前不久去了苏州,原本是想偷画,结果偷到手一看,却是这么一卷东西。落了水不说,这么耻辱的事也被湛濡发现了,他怎么会甘心,可是再次抬头,湛濡她们已经不见踪影了。
  浩浩苍穹,两人正御剑飞往金陵。
  “师姐,把你的扇子给我看看。”葛楚与她比肩而行,金黄色的齐胸襦衣在阳光下随风翩跹,显得一片暖意。
  湛濡便将扇子打开给她看,两面居然什么字都没有,只画着池水中的红莲与白莲,还有水塘边开着花的芙蓉树。
  葛楚把扇子还给她,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的嘲风弄月第十七式,类似于阴阳指,等回去之后我教你。”湛濡说道,又拿出另一把扇子,正面绘着雨中风姿绰约的海棠,背面是一枝梨花春带雨,“这把送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把海棠的吗?”
  “谢谢师姐。”葛楚高兴地接过扇子,玩赏了一会儿,“师姐,上次苍师兄回来的时候,让我给他拿一瓶镇痛的药,我好像把你说的那瓶‘一树梨花压海棠’给他了。”
  “哦,不要紧。”湛濡应道,她当然不知道,那瓶药是她的好师兄虞鸿堂研制的关于春花秋月那一类的东西。她更不知道,因为那瓶药,秋原川不止被苍辰“一树梨花压海棠”,还任其采撷。如此种种,无论是湛濡和葛楚,还是虞鸿堂,都不会知道。
  这半年来,她们一直在淮国境内游山玩水,初冬时,梦蝶却传来一群红蝴蝶催促她们回去。回去后才知道,秋原川犯了阁派禁忌,掌门他们出关后就听说了,还让梦蝶给他们看梦华镜,不过梦蝶暗自把秋原川和苍辰巫山云雨的那些都抹去了才交给他们,结果可想而知,掌门和各位长老要废掉秋原川的功力,清出阁门。
  无奈之下,梦蝶带着秋暮雨去山林间采集一些冬季才有的稀罕中药,瞒过此事,而湛濡和葛楚则带着师弟师妹们求情,在门外长跪不起,可惜,也只是保住了秋原川的内力,他昏迷不醒后,幸好几个师弟及时给他救治,不然大半条命就没有了。
  秋原川走的时候,山上已然万物凋敝,只有那片彼岸花的山坡送了他一程。
  湛濡说要回去拿东西,葛楚就陪她一起回去了,转过一个街角时,迎面两个女生与她擦肩而过,这时,旁边正在举行店庆的花店从半空中洒下淡粉色与淡蓝色的花瓣。
  记忆就在这一刻被点燃,四人几乎是在同时回眸。
  “许久未见了。”湛濡清幽地笑道。
  然而,备受震撼的是葛楚。
  她久久的看着湛濡,凝眸深处,是她在深宫墙柳下,与湛濡在几年离索之后重逢的情景,那时的湛濡,因为时常饮酒而苍白的脸色,与一身漆黑的鹤氅极不相衬,令葛楚那颗长期落寞的心重新开始颤动,甚至到后来,满面泪痕。
  “沫留。”葛楚轻启朱唇,念出这二字,一滴清泪从眼角滴落,湛濡想去擦拭,还没来得及,冰凉的泪珠落在她的手上。
  湛濡轻轻拭去她的泪痕,低声在她耳畔说道:“我说过,会找到你,看遍千山暮雪,然后逍遥永世。”
  “嗯。”葛楚用力点点头,莞尔一笑。
  “我那儿还有几壶陈酿,好不容易才与各位重逢,一定不能扫了兴致。”湛濡又看着秋暮雨和梦蝶,说道。
  “那正好,我们一起叙叙旧。”秋暮雨挽着梦蝶走了过去,四人并肩走着,在漫花飞舞中留下一道端雅而飒沓的风景。

  画师灵

  一
  晓雾萦绕的山林间,一个身影飘忽在苍辰眼前,苍辰想要跟着那人,却总是追不上他的脚步,他只是在前面时而徐行,时而转过一条小径。苍辰觉得恍恍惚惚,每次快追上他时,他却从自己眼前消失,再次望去,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小径,还是那样徐行。苍辰不知道自己为何偏要跟上他,但他就是要追随着那个身影,那个人,一身素裳,如瀑般的黑发散在身后,随着林霏渐渐散去,他的身影也越发清晰。苍辰加紧步伐,他已经离那人越来越近了。他看见那人转进另一条小径,就追了过去,这次的速度要快得多。当他追过去时,眼前一片开阔,那是另一番景致,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空间里一样。
  大片白色的曼陀罗华。
  也许是这铺天盖的的白混淆了苍辰的视线,他没有看到素衣人,但他总觉得,再往里走就可以找到他。眼前这白色几乎蔓延到了远山,丹红绮霞照亮了玉宇。苍辰一边往前走,一边寻找那白色的影子,这些花长得很低,他眺望四周,看到了,那人离自己很远,就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苍辰急切而沉稳地迈步,他不想搅扰到那个人,生怕他转眼就不见了似的。苍辰终于走到了他的身后,他没有离开,好像是有意在等他。他伸手碰到了他的衣角,然后,下意识却迫不及待地从身后揽住了他。
  他的确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觉得很熟悉,好像与他相识甚久,而且,彼此间有一种微妙的情感。
  这次,素衣人没有再离开,苍辰转身站在他的面前,很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他小心翼翼地在那人的唇角上吻了一下,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他是用唇轻轻地碰了一下,似乎这样心若怀冰的人是不容许被任何人亵玩的,何况苍辰这样清傲的人亦不会任意妄为。
  苍辰在他的发丝间来回轻抚,像是在试探,然后才缓缓撩开他额前的头发,他想看到那双眼睛。
  他看到那人在浅笑,然而,正当他就要看到那双眼眸时,那人的面容瞬间在白光中虚无,就像照相机在拍摄时曝光一样,周围的景致也在这白光中变换,当他再次看清时,他睁开了眼。
  日光透过窗帘,屋子里已经很亮了。
  苍辰拉开窗帘,站在窗前回忆了一会儿梦境,总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不过……苍辰沉思了一会儿,梦里的那个人,是个男人……算了,做梦而已,没必要太认真。
  一位知名画家的画展就在图书馆里举办,今天又是周末,秋原川却放弃了睡懒觉而准时来到了这里。是秋暮雨把他约出来的,但是,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秋原川已经等了她半个多小时了。图书馆里陆续来了一些人,秋原川没有等到妹妹,取而代之的是一通电话。
  秋原川接了电话,听秋暮雨向他解释,大概是她和梦蝶临时有事,遇到了挡子一类的东西,正在查明原因,就来不了了。秋原川倒没觉得什么,他最近也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异样,就包括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没事,你们忙吧。”秋原川回应道,挂下电话,一转身,却险些碰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你也来看画展。”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苍辰,他看到秋原川,说道。
  “嗯。”
  其实苍辰在图书馆门口就看见他了,等到他打完电话,就走到了他的身后。
  “你好像没睡醒。”苍辰看着他有点倦怠的眼睛,见他没有回答,又说,“画展在二楼,我们上去看看吧。”
  楼上摆放着许多画作,都是人物画,而且画得惟妙惟肖,参观者大都赞叹这位画家的绘画技艺,真的就像看到了活生生的人一样。
  苍辰和秋原川一一欣赏着这些作品,苍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画上的人物都有一个相似的地方?”
  “什么?”秋原川反问道。
  “这些人物的神情,好像……都很惊惶,而且,他们的眼睛都在看着画的外面。”苍辰回答道,他看着这些画的总体印象就是这样的。
  此时,在大厅的正前方,几位画家正在为这次画展的举办致辞,创作这些作品的画家并没有来,他们是受他的委托来办这个画展的,不过,他们带来了他的自画像。画中是一位年轻人,侧身站立,背景是一片昏暗,几乎呈黑色,他的双眼半睁,看不清他的瞳孔。这幅画只是被展览了一会儿就收回去了,据说是画家的本意,他不想让这幅自画像在外面展览太久。
  “不想展出太久吗?”秋原川远远地望着那幅自画像,轻声自语。
  苍辰却久久地望着那幅画,神色冷凝,那幅画在他的瞳中有所不同,昏暗的背景就像飘动的黑色羽毛,或许是流动的阴霾,画中人的肤色在这样的背景色的对比下,显得格外苍白,侧脸上的眼睛好像在窥探着外面的世界。
  这样注目了许久,苍辰愈发感到那幅画在动,眼前似乎只剩下那个黑暗的背景,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就连画中那个苍白的人也融入这片黑暗中,他渐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是觉得自己也陷在这幅画里。
  突然,手心触到了冰冷而骨感的东西,伴随着耳边一句沉着的低语声:“不要看太久。”
  苍辰循着声音回头,他的手被秋原川的手若即若离的握着,五指碰到了那光滑的手背和布有软茧的手指。
  然后,苍辰就是被这只手带出了图书馆,他几乎是本能的跟在秋原川的身后,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眼光,他只想跟着他走,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对自己说过“跟住我”一样。
  如果就这样一直跟住他的背影,会走到哪里呢?
  苍辰还没有往下想,秋原川就开口道:“那个画展有问题,你看出来了吧?”
  随着他的话,那只手也渐渐松开了。
  “嗯,每一幅画都有问题。”苍辰已经亲眼见到了,因此十分地肯定,神情和语气变得更加幽冷,说,“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类似奇怪的事了。”
  “你以前见过?”秋原川和他边走边聊着。
  “我从小就经常看道这种东西。”
  两人正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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