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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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纪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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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一起玩感觉不一样,玩吧。”周然把桌子上的摆饰挪到另一边去。
在周爸提议下,他们押了注。很久以来都缺乏共同语言的周然林晓维,在输牌这一点上却非常有默契。他们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让老人们赢得很漂亮,乐得周妈直说:“晓维,明儿带你去买衣服。”
“不用啦,我哪缺衣服啊,妈。”
“晓维,明天陪我去买彩票,五百万咱们不要,五十万就够。”周爸乐呵呵地说。
中间周然接过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起身去阳台了,很久没回来。
周妈排着一溜好牌等得着急,直念叨:“谁这么讨厌,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周然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周爸问:“工作不顺利?”
“没事。我们继续吧。该谁出牌了?”
周爸周妈和晓维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周然“哦”了一声,乱扔出一颗牌。而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回他直接关机。
他们一玩就又玩到十点半。周爸说:“周然连着两天都回来得晚,连累得晓维也没睡好。让他们早点休息吧。”
周妈说:“是啊,幸好你提醒。对了小然,明天你不用工作了吧?我跟你爸还有晓维,我们要去灵安寺进香。你也会去吧?我们一家人一起。”
周然犹疑了一下:“我明天要去X市一趟。我们一个校友的孩子满月,大家一起聚一聚。”
“这年头,小孩子满月都要折腾这么大动静,让同学飞个一两千公里,你们还都愿意捧场?”
“最近他手里有个大项目,被请到的人都有机会分一杯羹,大家当然都愿意去。”
“你出远门应该早点说啊。”周妈有些失望地说。
“周然对我讲过,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晓维替周然解围。她刚刚想起来,周然昨晚儿睡觉前,似乎的确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没太在意。
“我争取明天晚上航班回来。周日我会留在家里,明天让晓维陪你们吧。”
“你不带晓维一起去?”
周然看向晓维:“你想去吗?”
晓维朝婆婆笑一笑:“我才不去。他们那些人聚在一起很没趣的。”
“算了,我跟你爸也没什么事,你不用硬赶时间,把自己弄那么累。晓维不介意就好。”周妈说。
“我不介意,工作要紧。”晓维说。
晓维与周然一前一后进了卧房。他俩谦让了一番,最终晓维以自己想慢点洗不愿赶时间为由说服了周然先去洗澡。
周然只用了五分钟就出来了,而晓维进了主卧浴室便很小人地落了锁。她在里面洗泡泡浴,磨蹭了非常非常久的时间才出去。她满心以为周然已经睡了。
可是周然却倚着床头,开着台灯,翻着一本她放在床头的时尚杂志。周然的东西从来各就各位,只有她才会随手乱放东西。
晓维有些尴尬地立于原地,觉得躺回沙发上太矫情了,毕竟这两天他俩都躺在一张床上,更别说以前的无数天。但是要她就这样在周然身边躺下,她也觉得十分不自在,就好像她在服软似的。在公婆面前给他维持面子是一回事,私下里是另一回事。
周然抬眼看了看她:“明天你们上山去进香,把车停在山下吧。那条路开车很危险。”
因为以前他们每次去那里,都是周然开车。晓维虽然也有五年驾龄了,但车技一直一般般。
“我会很仔细地开。妈心脏不好,让她走那么多台阶更不安全。”
周然低头沉默了片刻:“明天我会早点回来。”
“你把事情办完了再回吧。唐元那边怎么可能当天就放你回来?”
“你怎么知道是唐元?”
“除了他,别人也没那么大的架子能在这种时候请得动你。”晓维说。唐元是周然的师兄,据说与周然有着生死与共的革命情谊,如今在X市混得非常牛。以前晓维与周然去X市时,曾经受过他热情隆重的款待。
“嗯。”周然心中有些困惑。晓维很少关注他的私事,他也很少对她讲,没想到她一猜即中。
“唐元的太太在生她们女儿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是把子宫切掉了吗?唐元又再婚了?”晓维随口问。
周然这下子不说话了,停了半晌后,看着坐在梳妆台前早涂完了护肤品却仍然坐在那里照镜子的晓维,答非所问:“你还不睡?”
“头发没干。”晓维从桌上拿起梳子梳基本上已经干了的头发,她用力不对,把打着卷儿的头发纠结成一团,她在镜子中看到周然似乎在看她,越发地没耐性,用力梳下去,梳子上挂了一堆断发。
“我来吧。你再这么弄,发型就破坏了。”当晓维专注于毁坏自己的头发时,周然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后,她居然没发现。他接过梳子,替她把那一团头发慢慢地解开,不太熟练,但很有耐心。
周然把梳子还给晓维,晓维腾地站起来:“谢谢,我要睡了。”
她脱掉浴袍,穿着她最保守的一件细棉布睡衣睡裤,迅速地钻进被子里,面朝外躺下。
过了一会儿,周然也在她身后躺下。在黑暗中,他摸了摸晓维的睡衣后背上,那里有微微的一点潮湿。因为晓维身上的水还没全干就换上睡衣了。
周然从她的睡衣下摆把手伸进去,替她隔开微湿的睡衣,把手掌平放在她的后背上。
晓维一动不动,当周然温热的手滑过她的背和腋窝时,她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的进一步动作。晓维裹紧了被子:“周然,我很困。明天我要早起,你也得早起。”
周然把手抽回来:“晚安。”
这一晚晓维并没有睡好。她在梦中又回到曾经工作过的一尘不染的实验室,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当她用心地整理着实验结束后的器材时,却总是听到有细弱的啼哭声。晓维被那哭声搅得极为不安,她四下里寻找,从日落时分找到天黑,终于在丢实验废弃物的垃圾筒里找到了哭泣声的来源。被她丢弃的那堆实验原料中,赫然蜷曲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晓维发着抖将他抱起来,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
晓维在近乎窒息的紧张中醒过来,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叫,又不想吵醒了周然。
她数着周然的呼吸努力地再度睡过去,恍恍惚惚又陷入了梦境。
这一回她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穿着新裙子与新鞋子,与父母一起到野外郊游。那里绿草茵茵,遍地野花,小小的晓维兴高采烈地追逐着蝴蝶,后来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无垠的旷野,空无人烟,晓维喊到嗓子沙哑,也没人来找她。她蜷在一棵大树下挨了一整夜,太阳升起时,她终于看见自己的父母从远处走来。小小的晓维兴奋地扑上前,而他们却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身而过,不知何时手中已经牵了另外的小孩子,然后,她的父母分别朝向两个方向走去。
晓维喊叫,但喊不出声来,她要去追人们,但她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的父母领着陌生的孩子远离她,将她独自一人留在旷野里。当天地间又只剩了她一个人时,晓维终于能够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在梦里哭了多久,当她从梦境中逃离时,她被周然抱在怀里,周然拍着她的后背,摇着她的肩:“晓维,你醒醒,你又做噩梦了。”
晓维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别害怕,只是个梦而已。”周然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伸手想替她拭去眼泪。
晓维突然挣脱开他,翻身下床。
“我去洗脸。”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晓维早晨一睁眼,太阳升得老高,竟然九点了。昨晚她明明把闹钟定在七点,她完全没听见。
她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换上衣服出了房门。房间里,周爸正在拖地,周妈则在清理冰箱。
晓维赧然地说句“爸妈早”,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因为她与老人约好八点就出发,而她睡过头了。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周妈已经从厨房里探身出来:“晓维,你饿不饿?你想吃鸡蛋薄饼还是想吃炸馒头片?”
“妈,我吃两片面包,喝一盒牛奶就可以了。爸,我来吧。”晓维试着接手公公的拖地工作。
“不用,你吃早饭去。这么点儿活,我正好当成锻炼身体。”周爸捍卫着自己劳动的权利,把晓维直往外推。
“我本来定了闹钟的,结果我没听见。”晓维红着脸解释。
“哦,那个呀。小然说你昨晚没睡好,想让你多睡会儿,所以他把闹钟铃音关了。寺里下午去也一样啊。你看起来精神不好,吃完早饭再去躺一会儿吧。”周妈说。
“周然已经走了?”
“是呀,他六点半就出门了。”
晓维与公婆一行三人在中午时分到达灵安寺。灵安寺依山傍水,在苍松翠柏掩映下,显得十分肃穆。
虽然周妈不是佛教徒,但她向来敬仰全天下的大神小神,对每一尊神都拜得很虔诚。晓维小心地扶着婆婆,也随着她一路拜下来,恭恭敬敬,丝毫不敢造次。
倒是那位退休后悉心阅读佛学书籍的周爸,以坚定的无神论者自居,拒不拜佛。
送子观音像前,周妈跪得格外久。
晓维知道老人的心结,每回进香时,见婆婆在送子观音像前无声地蠕动双唇,她心中都有难言的滋味。而此时,因为心中有鬼,那感觉更是五味杂陈。
周妈敬的高香有婴儿胳膊那么粗。周爸挖苦了她几句,称若把进香钱捐给山下劳工更积德。周妈当着晓维与佛像的面捶了周爸,指着门口说:“出去等着!省得因为有你在这儿不恭不敬,让佛祖屏蔽了我跟晓维的心愿。”
晓维还在回味着婆婆用的“屏蔽”这个时尚词儿,她已经被周妈按着跪在蒲团上了。
晓维与婆婆找到周爸时,不肯拜佛的周爸正在入神地听法师讲经,周妈怎么给他暗示,他也不肯动一动。周妈只得拉着晓维到僻静地儿坐着等周爸自觉地归队。
“晓维,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是中医,对妇科调理很有研究。你下次回家的时候,去她那儿看看吧。”
“妈,其实我……”
“你别误解我的意思啊,孩子啊其实是个听天由命的事情,我跟你爸都不强求。但是你从两回那以后,身子一直弱,精神也不好,我看书上网查了查,应该跟你太紧张有关系。这样长久拖下去,对你自己不是好事。你别不信中医,很多西医解释不清又解决不了的事情,中医都有办法的。”
“好,谢谢妈。”晓维点头。
关于孩子这件事,她心中有愧疚。都是因为她的不小心而失去了前两个孩子,也导致了她的精神一度抑郁,以及她与周然关系的渐渐冷却。对此老人没有过半句的怨言,甚至没在她面前表现出半分可以刺激到她的情绪。
后来孩子没有再来过,晓维与周然的关系越发地疏冷,她对孩子的想法也早已由期待变作了无所谓。是生理问题也好,心理问题也好,她根本不介意了。
仗着老人对她的爱护与体谅,晓维后来在孩子这个问题上,实在没做多大的努力。
“晓维,你跟小然……最近……”周妈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是不是处得不太好?”
“没,没有啊。”林晓维回答的有点气虚。
“晓维,我喜欢你这种性子,从第一回见你就喜欢。”
“我知道,妈。”晓维心中七上八下,等着婆婆继续说下去。
“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你这样的性子固然是温和体贴,但有些时候……什么话都藏着不说,一个人在心里憋屈着,容易得病,对两个人的关系也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嗯嗯。”晓维试着蒙混过去。
“小然也是这样的个性,哪怕心里一百种想法,嘴上却不肯说一句。你俩这一点,实在是像啊。”
听到周然的名字,晓维沉默下来。
“晓维,小然那个孩子,他是个好孩子。你别看他跟我们这么生分……可是这些年来,他嘴上不说,但实在是时时处处都想着你爸和我,很多事情都做在背地里,不用我们领情,也不让我们知道,这个我们心里很明白的。”
晓维低着头摆弄腕上的手链,婆婆又讲:“他缺点不少,不会说贴心的话,不愿顺着谁的心思去做事,总是冷冷淡淡。可他也一直是个负责任又很长情的人,遇事从不推三推四,也从来做不来喜新厌旧的事情的。小时候他跟小伙伴一起闯了祸,经常一个人担,他用过的东西无论多旧了,都不让我们扔。”
“是啊,很长情。”晓维低低地重复了一下。
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周妈没听清,疑惑地等着她再重复一遍。
晓维笑笑:“妈,我跟周然……没什么,就是吵了几句嘴。”
周妈摸摸晓维放上桌面的手:“夫妻嘛,哪有不吵架的,什么事,说开就好了。我跟你爸当初,有几年也天天都在闹,闹到日子没法过,如果不是因为有小然,早就分了。你看,我们不也走到今天了吗?现在回头想想,当初那些破事儿都算什么呀。人生难得老来伴,你爸这个人……”
“我又怎么了?你又跟晓维编排我什么了?”周爸突然一脸笑嘻嘻地出现了,“你们俩真会躲,手机也不接,我找了老半天。”
周妈把手机拿出来:“哟,这儿没信号。”
这话题就这么打住了,回程时再没被提起。
晚上,周爸与周妈关了门嘀咕:“老婆子,你怎么看出来你儿子跟儿媳妇最近有问题的?我觉着他俩比咱们上回来的时候处得还要好一些呢。”
“就是这样才有问题呀。他俩哪是会当众恩爱给人看的那种孩子?这两三天,晓维时时刻刻都在替小然说话,小然呢对晓维的关心也太明显了点。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不对劲呐。”
遥远的X市,五星级酒店的豪华餐厅里,著名企业家唐元正在为儿子举办满月宴。
唐元是比周然早好几届的师兄,当年离大学毕业只差几天,因为某些事没拿到毕业证。结果倒霉事儿却给了他拼搏的动力,十年下来,他已然拥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谁见他都得客气三分。
周然当年曾拼着得罪校方的风险力挺过他,又在他艰苦的创业之初,以学生身份义务帮他做了很多工,很顺理成章地被他视为知己。当初若不是周然毕业后坚持陪罗倩回家乡,唐元本来早给周然留了位子。
唐元向他的各位朋友以及生意伙伴隆重地介绍他的二房,以及二房为他生下的儿子:“各位兄弟朋友,改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念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请替我关照一下这娘儿俩。”
现在有人笑有人嘘。
二房与庶子露面一会儿便退下,余下这群人吃吃喝喝,叙叙旧情,谈谈生意。
虽然只有五桌,但服务员阵容庞大。谁叫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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