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作者:土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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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作者:土豆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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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豫喝口茶水,放下杯子,说:“这个嘛,不太好对别人说。不过教主有意要你做他妹夫,呵呵……那时候,程一闪和杨宏远联手烧了鸣剑阁。事前连我都没听到风声。要不是教主当时秘密外出了趟,恰好不在,绝对不可能活着出来。你也知道教主身体差了些,所以教内大半的人不想他当教主。叶姑娘露了那么一手,又确实是前教主的孩子,脑袋么,不多不少地笨了些,刚好名正言顺地当个傀儡教主。然后就有人昏头跟着起哄。”
  “追杀的事儿,从叶姑娘拉着你跳崖后,教主就禁止了。相对的,柳公子知道叶姑娘对你是什么心思,却还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谢豫的话虽然有几处漏洞,但大多可信。柳驿尘思索片刻,开口:“一开始,我不知道她要对付叶姑娘。有些事情,我想直接跟剑自鸣说。”
  谢豫耸耸肩,回应:“随便。但是,你的事十之八九要交给我做。你先告诉我,不亏。”
  柳驿尘这才想起来问:“你是谁?”
  谢豫无奈地回答:“奉夜教紫门主谢豫——就是专门负责收集处理情报、散播小道消息的那个。”
  柳驿尘微微一怔,斟酌着开口:“……《浅青》里有一份剑诀,……”
  柳驿尘闯入鑫的王宫,偷取名画《浅青》,换来鑫举国通缉。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张扬狂妄的人,所以,江湖中人都相信:他偷画,只为搏沈樱一笑。
  谢豫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单说《浅青》里有剑诀,恐怕柳驿尘第一个摘不清关系,但是,若说“《浅青》中有沈家的剑诀”如何呢?
  
  七月十七日晌午,剑自鸣推门出来,见吴岳守在门外,就同他说:“辛苦了,谢豫可好?”吴岳没有答他,只大声喊:“门主!”谢豫立即奔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剑自鸣问。他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了点,却也只有一点点,整张脸上褪去了青色,依然苍白晦暗。谢豫皱眉,如实道:“七月十七,巳时。”
  “小雨和放忧一直都没过来?”剑自鸣又问。谢豫点头。
  “有消息吗?”剑自鸣再问。谢豫答:“没有。”
  “我要去逍遥谷。”剑自鸣说。谢豫忙道:“我已经查过了……”剑自鸣拍拍他的肩膀,阻止他说下去。“我不是不信你,”剑自鸣说,“这么些年了,我得胡来一次,亲眼去看看。”
  谢豫立即明白。他没有立场提醒剑自鸣注意身体,所以说:“季姑娘只是被事情绊住,没有危险。青弦已经在路上了。他一过来,我就可以去炎……”
  “没有必要。”剑自鸣打断他,“下个月初一,我就继位。然后,我要去看看她。”
  谢豫一怔,险些叫出来:“这太仓促!”
  剑自鸣没有理会,径自走出去。谢豫忙打手势叫几个心腹跟上。
  
  九盘龙山逍遥谷,尸横遍地。因天气炎热,尸体腐败得格外快。成群的蚊蝇在尸臭中嗡嗡作响。几十只乌鸦在这里享受腐肉,看到人凑近了才跳开几步,继续埋头在尸体上大吃。
  剑自鸣在山谷一侧蹲□,逐一翻查尸体。他看得很仔细,完全不在意腐败的尸体上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连零散掉落的指头都不放过。他将残缺的尸体标注起来,翻到适当的断肢就拿去拼接,直到腐烂变形甚至残缺的残端基本吻合。
  刀剑的伤口还好,被锁链绞碎或者被锤斧砸烂的尸体极难拼接,而且大多烂得厉害。无数细长的虫子钻进化脓的肉中进食,使得尚完整的皮肤上鼓出几个缓慢移动的突起。剑自鸣毫不在意地抓起它来,徒手揪出较大的尸虫观察伤口。
  谢豫在一旁看得心惊。因为他站着不动,随行的人也都伫立着陪他看。
  剑自鸣的动作很利索。他翻完谷中的两百多具尸体时,太阳还没有落山。他已然确定:那些完整的尸体中,没有曲放忧和叶杳雨,也就是说,他们都活着,只是伤势不明。
  曲放忧很少守诺,所以,他极可能没有打算赴约。剑自鸣不打算计较,他的目的不过是做点什么,好让自己能将曲放忧和叶杳雨的事情暂时抛开。
  在地上半蹲半跪地活动了四个时辰有余,剑自鸣有点耳鸣。他想要起身,蓦地眼前一黑,在站起来的过程中跪了下去。右手反射性地撑住身体,几乎是同时,他感到胸腔抽空了一般凉了一下,接着便火烧火燎地热起来。热浪直冲上喉头。剑自鸣抬手想捂住嘴巴,却已来不及。大量温热的液体落到手掌上,自指缝间流淌下去,在地面上铺展开。
  片刻之后,剑自鸣才听到声音。那声音象是隔着黏腻厚重的屏障传过来的,以至于有些拖沓模糊,难以辨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耳边的声音也清楚了。
  谢豫在叫他。
  剑自鸣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倚红姑娘已经在路上了……”
  “我回阴山。”剑自鸣说完,见谢豫一脸的不赞同,只得又说:“这样可以快些遇上。不用担心,我的时间还够用。”
  谢豫犹豫了一下,说:“你最好活长一点。若你死前我追不到她,这辈子就没有希望了。”
  剑自鸣颇诧异地盯着他,不多久,吐出一口血。谢豫抓住他的胳膊,怕他一活动又吐血,不敢再动。剑自鸣却不那么在意,问他:“你,威胁我?”
  谢豫一怔,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解释。二十年前,剑自鸣从街上捡了季悠潋回来。十五年前,剑自鸣与季悠潋订婚,季悠潋开始习武。十年前,剑自鸣悔婚,却一心保季悠潋周全;季悠潋远走,却对剑自鸣忠心不二。
  谢豫知道剑自鸣的目的:他活不了太长,舍不得她为他守寡。所以他推她出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足够她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
  谢豫也知道季悠潋的想法:她的命是他给的,她的见地修为武功,无一不缘于他,所以,她任何时候都能为他放下任何人任何事。
  谢豫说的是实话,但,他是说出口后才知道自己说了实话:他不愿剑自鸣去见季悠潋。可是,季悠潋该有多么想再见到剑自鸣啊!他因而开口:“这算威胁?就算你只要她为你收尸,她也会心满意足!”
  “然后呢?”剑自鸣问。
  谢豫沉默。然后,她会随他死,就算她活下去也只剩一具空壳。
  “十年了,她总不会像我一样,没有长进。”剑自鸣轻声劝慰。谢豫只有点头附和。




☆、第 17 章

  剑自鸣回到翠峰阁时,脚步已然不稳。因他没有要求,谢豫没敢搀扶。
  翠峰阁的掌柜站在楼梯口搓着手等他。剑自鸣见了,对他说:“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掌柜如获大赦,整张脸都鲜亮起来。剑自鸣又说:“给我煮碗白粥。还有,准备辆好马车,我明天就走。”
  掌柜小跑着一路去了。
  谢豫故意大声嘟囔:“才吐了血,好像不该马上吃东西。”
  “是,”剑自鸣道,“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与其饿死,我宁可吐血吐到死。”
  谢豫猜他可能已经止了血,不再计较,开始安排回阴山一路及以后可能要面对的问题。
  
  两天后,一行人在路上见到了倚红。
  倚红数年未出阴山,这次出来,竟也见不到多少新奇愉悦。谢豫派人去请她的时候,也没有说剑自鸣伤了病了,所以,她走得不急。一身粉色的衣装,只有鞋上沾了灰尘。鲜亮的衣服称着明艳可人的容貌,引得周围人频频驻足欣赏。
  谢豫想到十年前有关她的传闻,似乎是心眼儿极小,被多看了两眼就会毒瞎人家。现在她竟然施施然由着人看了。
  “谢门主,我家公子可好?”倚红在谢豫马前站定,问。她生得貌美,因精通药理,保养得当,皮肤白嫩嫩的,几近透明,两颊处透出健康的红晕来,很是好看。可惜她拧了眉,眼里带了怨气,话里带刺,让谢豫好生不自在。
  谢豫干咳两声,回应:“他自己说他还不错。”
  倚红不再搭理他,钻进了这队人马中唯一的一辆马车。
  剑自鸣坐在一角,倚着车厢,脸色糟得很。倚红只看一眼,就拧了眉,扬手就要扇他耳光。
  啪!
  倚红的手腕子上缠了一截银鞭。鞭子拉得很紧,将她的手定在半空。倚红用力拽了几次,竟然怎么也扯不动。于是,她放弃般撤了右手,身子一斜,用左手打了剑自鸣一耳光。
  “喂!”有人急得大叫。倚红回头瞪过去,问:“怎么?”
  “没什么事。”出声的人竟是剑自鸣。“她若真要伤我,会用毒。”
  “怎么能叫没什么事?”倚红抢白,“你这趟折腾下来,少说丢了半年的性命。你这样的病人,巩老爷子肯为你诊治二十四年,真是好脾性!”说完,她瞥了眼鞭子的主人,问:“怎么还不松开?”
  她身后不远处,臧青弦青着脸收起银鞭。
  剑自鸣无奈地笑笑,说:“是我的不是。巩老爷子行医多年,见得多了,胸襟自然放得开。你何苦跟他比?”
  “还能怎样?”倚红问,“我毒不死你,又不能保你活过二十五岁,想赢就只能去解‘执著’。你以为,我解得了?”
  “你不妨想,巩老爷子毕生的愿望不过如是。让你完成了,他未必高兴。”
  “他是医生,救得了人就会高兴。至于方子是谁出的,那病和自己有什么渊源,都不重要。”倚红说,“只可惜,你活不到那时候。除非……”
  “三个月。”剑自鸣打断她,说:“我只要三个月,就足够了。”
  臧青弦听到倚红的话,已欺置身前,追问:“倚红姑娘,除非什么?”
  倚红重重叹一口气。除非什么?除非曲放忧日日以内力为他续命。剑自鸣必然不肯。而且,如果有别的人知道曲放忧内功的性质,曲放忧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臧青弦的眼神近乎殷切。剑自鸣的脸上没有表情。
  倚红再叹一口气,道:“除非他老实听话,不费神、不动武。”
  要剑自鸣不劳神、不用武,绝不可能。臧青弦几乎要哭出来。
  “轻弦,别这样。”剑自鸣轻声说,“快到阴山了,你想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知道剑自鸣说的是谁,臧青弦立即戒备起来。谢豫轻轻咂舌:“不会这么快吧?”
  “当年,任老门主一夜之间决定云游四海,即刻出行,不到一天就被追上。蓝门门主的交接就是这么完成的。”剑自鸣说,“既然倚红走到了这里,他也该到了。”
  “不错,我已经到了。”
  那是很清晰沉稳的声音,没有经过感情的渲染,很符合他在奉夜教中的地位——专门负责祭祀礼仪的蓝门现任门主,任苍澜。他站在大路正中,距最前方的谢豫不过一丈远。然而,在他出声之前,没有人发觉他的存在。
  臧青弦把拳头攥得极紧,筋肉骨骼相互倾轧的声音清晰可辨。
  谢豫疑惑地望向任沧澜,他的眼神几乎是指责的——你做了什么?
  任苍澜坦然回望——我什么都没做。
  不过片刻,臧青弦已收起情绪,挡在谢豫马前,向任沧澜打招呼:“任门主,别来无恙?”
  任沧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臧青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连谢豫都禁不住皱眉的时候,他才开口:“你脸色不好。剑自鸣怎么了?”
  “他还好。”回答他的是倚红。
  “那就好。”任沧澜说。他只是盯着藏青弦,似乎并不在意由谁给他答案。
  谢豫看向马车,想确认剑自鸣的意向。可倚红将车门挡得很严实,他连剑自鸣的身形都看不到。
  臧青弦向前走了一步,使得他与任沧澜的距离更近了,近到两人中无论是谁粹然发难对方都招架不及的地步。几乎是同时,任沧澜退了两步。
  车厢内传出几声咳嗽,倚红立即回到车内。
  臧青弦的重心略微移动,显然是想过去看。任沧澜轻轻叹口气,又退后一步。
  “青弦,你武功不及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剑自鸣的声音很是平稳。他边说话,边从马车上下来,直走到任沧澜面前。臧青弦犹豫片刻,没有阻挡他。剑自鸣对任沧澜说:“任门主想必已经准备妥当,我们这就随你走吧。”
  任沧澜这才将视线从臧青弦身上移开。他问剑自鸣:“只要每一门的门主和半数以上的副门主就够了?”奉夜教教主继位原本极为隆重,教中但凡有职位的人员都须参加。这之后,教主还要到各处巡视,了解教派发展状况的同时,方便教中的兄弟认人。但是,剑自鸣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足够。”剑自鸣答,“下一任隆重些就好。”
  “我明白了。”任沧澜说完,竟拉起臧青弦的马来骑。
  剑自鸣没回马车,而是骑了谢豫的马,随他走。
  臧青弦站在原地,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看着一对人三三俩俩越过了他,他却没有要挪步的意思,谢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教主,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臧青弦点点头,随便拉过一匹马。那马上的人很识趣,不待他发话就把马让出来。臧青弦跃上马背,追上前去。
  谢豫掠到倚红身旁,问她:“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剑自鸣这一次伤得颇重。谢豫不相信有什么药能让他不出片刻就行动自如。可是,倚红做到了。立竿见影,多是毒药的特性。谢豫不得不想到倚红的出身。
  “你也听见了,他只要再活三个月。为什么不让他活得轻松点?”倚红反问。
  谢豫一愣,继而坚持问:“到底是什么药?”
  “止痛的。”倚红答,“他身上没有一处不伤,没有一刻不疼。即便这样,他都不肯好好养病。若是疼得轻一点,必然死得更快些。”
  谢豫被她这番解释噎住,半天做不出回应。如果一切都如倚红所言,他还该不该坚持劝剑自鸣多活一会儿?如果季悠潋知道这些,她会不会要剑自鸣多活几天呢?谢豫想不出答案。好在剑自鸣有主见。这件事,听他的就好。如果他不想死,少有人有能耐弄死他;若是他活够了,也没有人能拉住他不去死。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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