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 完结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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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毒 完结全本-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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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长亭面色苍白,喟然叹道:“你别再多言,咱家会倾尽全力保你一命,咱家曾许诺于你,若你还有福德能存活于新的时代,便让你做回真正的蓝婴……”

    “福德……”流云虚弱地躺在血泊之中,绝望地摆了摆首,叹道:“所谓的福德……孩儿早已视同草芥……如今已成废人……更是死不足惜……”

    万长亭心中甚痛,凄然不语,眼下流云的意识尚且清醒,但他四肢筋脉尽断,再无任何行动能力,倘若活着,竟比畜生更不如,唯有速死能让他彻底解脱。

    流云见万长亭不语,自嘲地笑了笑,眨眼间,他的眉宇之间涌起一股极其浓烈的悲伤和怨恨,颓然一叹:“未想到……我和我大哥一直以来立誓效忠的朝廷……有朝一日竟会被奸贼所窃……如今国将不国……人亦不人……与其生不如死……倒不如痛快地予我一死……”

    万长亭唇角颤抖,恸然劝道:“年纪轻轻,不可轻易言死……”

    流云抬头望向金碧辉煌的天花板,喃喃道:“义父……有些话……孩儿现下一定要说……否则……孩儿会死不瞑目……”

    万长亭点了点头,涩声道:“你说,咱家听着。”

    流云恍了恍神,声音虽轻,却异常认真,道:“孩儿追随义父多年……既非贪恋荣华富贵……也非觊觎朝政权位……如今想来……孩儿的初衷……竟同义父并无二致……义父弄权乃为信守对先帝承诺……孩儿……却是为了完成大哥的志愿……”

    万长亭不由得神色大动,心中愈发苦涩难耐。

    流云的神情飘忽,继续说道:“世人皆道蓝婴罪孽深重……孩儿亦从不否认……我十一岁入宫……二十岁回宫……心中一直铭记兄长志愿……是非善恶……自有旁人评说……孩儿对此不以为意……只知道……追随义父多年……并无半分后悔……”他倏然顿住,浑身的肌肉猛地抽搐起来,飘忽的神情瞬间笃定,决然道:“孩儿即便是死……亦绝不遭受龙鼎联盟的羞辱……恳求义父……赐孩儿一死!”

    万长亭悲叹一声,竟是哀痛难抑,他一代枭宦,二十年来呼风唤雨,早对自己今日的下场心中有数,只是他未曾料到,自己最信任的义子蓝婴,竟会如同他的大哥蓝镜一般固执,如此心甘情愿地卷入这场毫无未来可言的命运之中——

    “天子禁军首领蓝镜,愿一生追随公公,诛我大宗叛臣!振我大宗朝纲!”

    “十余年来,蓝镜受天子提拔,蒙公公栽培,享朝廷俸禄,官拜步兵校尉,此生最大的志愿便是报效朝廷,若朝廷有难,当身先士卒,倾力抗之!”

    “那麓州知府玄子道,身系天庆朝诸多是非恩怨,乃是个被先帝遗诏钦点、万公公六道密旨快马急令,要我等尽快诛杀之人,我不管他犯下何罪,他既是朝廷的钦犯,便是我蓝镜和千万禁卫军的敌人!权当诛之!”

    “公公虽未正式收蓝镜为义子,但蓝镜与公公情似父子,此去麓州,生死未卜,蓝镜倘若遭遇不测,恳求公公,能赴青州寻得我唯一的胞弟蓝婴,将他抚养成人!”

    “告诉我的弟弟蓝婴,一定要继承为兄的志愿,誓死报效大宗朝廷,报效公公……”

    昔日誓言,今犹在耳,万长亭心如刀绞,一双斜吊的利目渐渐薄上水雾,他静默了半晌,刹那间收回思绪,凄声道:“孩子,咱家答应,予你一死!”

    “想痛快地死?没那么容易!”

    未待流云言谢,阁外忽地传出一声凌厉的怒斥,话音未落,阁门已被人砰地踢开,立时屋中风雪倒灌,寒意四袭,只见门口站着一名浑身红袍的青年,神色冷漠,乌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复仇的光芒。

    连翘……万长亭震惊不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翘的出现,让万长亭大感意外,也让他瞬间认定了连翘的真实身份,那张颇似连荆芥的面容,那面容上坦坦荡荡的坚韧神色,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青年的真正来意——他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在九霄环佩台痛哭流涕的少年连翘,如今他已长大成人,身为连氏家族唯一幸存的后人,他历经千辛万苦,为麓州惨案复仇而来。

    流云转过头,神色复杂地望向连翘,竟出人意料地未发一言。

    连翘手中并无任何兵刃,但神色却颇为镇定,他无所畏惧地踏入阁内,直朝万长亭和流云走去,不紧不慢道:“万长亭,你不必讶异,我一路随这畜生入宫,一直被他囚禁于如意阁,连我九哥哥也不曾知晓,今日尔等发动兵变,沈犹枫将我从如意阁中救出,答应予我机会亲手杀了这畜生,我不过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你们谁为大宗朝廷,谁为龙鼎联盟,与我毫不相干,我连翘乃是天门弟子,只为十三年前家族灭门的真相而来!”

    万长亭心中一惊,冷哼了声,道:“咱家为何要告诉你?”

    连翘目光骤沉,不由分说,一个箭步夺至流云身侧,左掌一抬,狠狠地掰开流云唇喉,右手袖中哧溜一声滑出只青花小瓶,他五指一握扭开瓶塞,便欲朝流云口中灌去……

    “且慢!”万长亭神色大变,忙开口阻拦,却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他运转掌力在流云背上行走,真气耗损甚大,连站起都显得吃力,更何况还要对抗一个轻功不赖的年轻人,观之连翘如今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恐怕唯有习武之人方能驾驭。

    连翘冷言道:“万长亭,你若老老实实地将麓州惨案的真相告知,我便停手,否则,我教你这畜生儿子,被这瓶他当年从我身上骗去的血竭之毒,灌至肠穿肚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万长亭白眉深蹙,阴着脸盯住连翘,似乎并不相信他会真的下手。连翘心中一急,正欲再逼,却听阁外有人厉声笑道:“傻弟弟,用我天门的第一奇毒换区区一个真相,岂不浪费!”

    连翘闻声一愣,心中百感交集,九毒的声音,他连翘即便化成了灰,也认得的,当下呆呆地回过头去,瞬间便迎上九毒亲昵无间的笑容,霎时,连翘眼眶尽潮,动了动喉咙,竟说不出话来。

    灵予山一别,从此天涯相隔,历经多少日月,造化弄人,屡次擦肩,终究于这深宫之中重逢。其间生生死死,不曾与共;悲欢离合,不曾同尝,然思念犹存,心系彼此,只为所持的信念和希望,这师兄弟二人,各自摸爬滚打,成长于斯。昔日灵予山上的青涩少年,早已不复存在,身为毒圣续断的传人,九毒和连翘,根本无须多言,只销一个眼神,便能诉尽平生无法割舍的手足情义。

    九毒朝连翘温颜一笑,使了个眼色,遂转身讽道:“万长亭,你不妨将那洗泪崖之变的真相一并道来,待入了地狱,也好向我师父陪个不是!”

    万长亭微微一顿,悄然收回流云背上的掌力,缓缓地站起身来,他阴冷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到九毒身上,又从九毒身上挪向静立于门边的沈犹枫,忽然间,他舒展开深锁的眉头,仰头纵声大笑,那声音既诡异又凄厉,其中感情,令人难以听懂,更无法揣摩。

    沈犹枫默而不言,他抱剑而立,寒冰一般的目光犀利地盯着万长亭的一举一动,浑身上下肃杀至极。对沈犹枫而言,万长亭和流云已至穷途末路,要杀他们轻而易举,但眼下,他还不能动手,真相一日未知,万长亭这条命,便需留着。

    九毒见万长亭大笑不已,遂俊眉一斜,如幻化影般向万长亭纵去,身姿犹似轻燕掠过水面,左手一劈,右手一带,擒住万长亭衣冠便朝那紫檀木雕花榻上送去。

    诡异地笑声倏然停止,万长亭竟一声没哼,也不同九毒喂招,仿佛一具飘飘然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扑向那木榻,撞倒烟壶书简一片。

    九毒冷冷一笑:“万公公乃一代枭宦,今日纵然穷途末路,也当死得体面,为何不反抗?”

    万长亭不答,颤抖着直起身子,径自理了理被拉乱的衣冠,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波澜无痕,仿若他之前答应九毒发动朝变一般,似乎对眼前的复仇和激将,均已抛诸身外。

    九毒揣测着万长亭的神情,料想他已做好受死的准备,若此时不趁机问个究竟,恐怕难以再让他开口相告,遂扇柄一翻,直抵万长亭咽喉,低声喝道:“莫非公公想如龙葭那般死得惊天动地,狼狈不堪?”

    “义父……”流云猛然一扭头,用力挣脱连翘的手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你……咳咳……便……便说罢!”

    在流云心中,万长亭如同亲父,即便朝廷颠覆,志愿幻灭,万长亭也当如九毒所言,像个枭宦一般,死得体体面面。流云无法接受万长亭毫无尊严的死去,更害怕看到万长亭落得狼狈悲惨的下场,当一个人所有的希望皆在一瞬间幻灭的时候,他纵然拥有无比坚韧的个性,也难以承受如此绝望的打击。

    然而,这厢流云话音刚落,一声怒喝便响彻大堂:“流云,你这叛徒!死到临头还废话作甚!”

    流云呆了呆,寻声望去,只见沈犹枫身边,不知何时已立着两名神色冷傲的青年,一人持鞭,一人持剑,皆身着铠甲,威风凛凛,那怒斥之人正是持鞭的男子,流云当即认出,这两名青年首领,竟是李云蓦和唐青羽,再往二人身后一望,那鹤香软玉阁外,已矗立着无数龙鼎联盟的强兵悍马。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复  仇

流云眼中尽染绝望,不禁仰首靠上身后的梁柱,咬牙一声沉叹。

    唐青羽终于得见万长亭,心中恨意如潮涌般袭来,他报仇心切,当下夺上前去,抬手便朝万长亭扇下一记狠辣的掌风,怒目骂道:“阉贼!昔日在名州,你与部下劫夺我身,肆意羞辱!今日,我定将你亲手血刃!”

    万长亭阖上双目,神色愈发令人难以捉摸,只漠然道:“你动手便是。”

    唐青羽眼中窜动着复仇的火焰,他浑身颤抖,手握剑柄刷地将腰间的凌空剑拔出,手腕却被李云蓦的长鞭倏然勾住,唐青羽一顿,便听李云蓦叫道:“小羽!不可急躁!”

    “休要阻我!”唐青羽面色铁青,悻悻地猛扯鞭子,厉声道:“我等了三年,只为今日报仇雪恨!谁也别想阻我!”

    李云蓦嘴上虽淡定了一回,心中未免焦急,忙抖开长鞭奔向前去,手掌轻轻地抚上唐青羽的肩,哄他道:“小羽,莫要动怒,你忘了在青州时,曾答应过我什么?”

    唐青羽呆住,竟一下子恍了神,铁青的面色微微一红,径自默不作声。

    李云蓦将头凑近唐青羽耳边,压低声音,温言道:“这阉贼身系洗泪崖之变和麓州惨案的真相,为了沈犹枫、九毒和连翘,你我且将仇恨暂搁,待这阉贼道出实情,再诛他不迟!”

    唐青羽狠狠地咬着唇,似乎在强压怒火,半晌后,他突然将长剑收回鞘中,横眉冷眼地盯着万长亭,啐道:“阉贼!便让你再苟活一个时辰!”

    九毒不禁微微一笑,未想到,短短月余,云羽二人的脾性竟磨合得如此默契,想来他二人定是又经历了一番战场上的生死考验,方才彻底放下心结,对彼此倾心托付,九毒心中甚是宽慰,只可惜,自个儿再无机会向他二人好生问个明白了。

    见唐青羽恢复了理性,李云蓦方才松了口气,旋即神色一凛,向万长亭斥道:“阉贼!本座给你个机会,你若如实相告,本座便赐你个全尸,倘若不说,本座即刻教你五马分尸!”

    此言一出,万长亭竟然仰头大笑,这笑声听上去毫无恨意,却冷得教人心寒,甚至暗含着讽刺与嘲笑。

    “你笑甚!”李云蓦怒目相向,一脸鄙夷:“想用笑声来掩盖心虚和害怕么!”

    万长亭充耳不闻,径自尖声长笑,李云蓦终究按捺不住,朝着万长亭“啪”地便是一个耳光扇下,痛声骂道:“你祸国殃民!这个耳刮子!本座先替天下百姓送上!”话音未落,手起掌落,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万长亭的老脸上,斥责声凌厉至极:“你坏事做尽!这个耳刮子本座再替小羽送上!”

    唐青羽一颤,不禁鼻心微红,神色复杂地看了李云蓦一眼,目光温和了下来。

    万长亭的笑声嘎然而止,一道血痕顺着他嘴角的掌印缓缓流下。

    “义父!”流云声嘶力竭地叫喊声取代了万长亭的大笑,他颇觉受辱,当下瘫倒在梁柱边,竟是心如死灰。

    连翘心中一抽,纠结地咬了咬唇,那只抵在流云嘴边的青花瓷瓶竟颤抖得厉害。

    万长亭未作任何辩解,他睁开了双目,幽然看了眼李云蓦和唐青羽,未发一言,又转眼望向九毒。九毒心中咯噔一下,霎时涌起一股甚是不安的预感,未待他开口询问,万长亭的目光便定格在了数丈开外的沈犹枫身上。

    沈犹枫自始至终都处在一个冷眼旁观的境地中,此刻他迎上万长亭的目光,面色极寒。

    李云蓦又怒又急,不禁叫道:“沈犹枫!仇人此刻便在眼前,你为何始终沉默不言!”

    沈犹枫凝眉盯着万长亭,冷冷答道,“他不会说的。”

    万长亭一声轻哼,讽笑着开了口:“你倒是比沈犹信要明白得多,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不如……你便同咱家最后再做个交易罢!”

    “混账!”李云蓦破口大骂,心中不安起来,喝道:“穷途末路之人是你!还敢危言耸听!”

    万长亭并未在意李云蓦的唾骂,犀利的目光丝毫未从沈犹枫身上移开,他径直问道:“你答不答应?”

    沈犹枫不动声色,当下迈开步伐向万长亭行去,至他跟前凛然站住,垂目问道:“如何交易?”

    万长亭一咬牙,突然抓住沈犹枫的袖子,压低声道:“你放我的义子蓝婴一条生路,咱家愿以死为你求证!”

    “诺!”沈犹枫毫不迟疑,答得极其果决,他凛然站着,仿若天神一般,并未侧过头去看流云一眼,却暗中拉过九毒的手牢牢握住。

    九毒猛然一个激灵,刹时想到了什么,不禁心思骤沉,再看沈犹枫,见他神情冷静,面容上既瞧不见恨意,也看不出怒气,更无任何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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