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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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户流年-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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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太似笑非笑看了三太太一眼。小七身份是不高,可您又能高到哪儿去?二爷三爷生母都是婢女出身,要论出身,跟小七是半斤八两。

三太太本是一盆火似的,见四太太不兜揽,心也渐渐凉了,“弟妹你呀,真是年纪轻,心肠软!”悻悻而去。

西跨院,谢流年美滋滋吃了一小碗长寿面,一岁了,我一岁了!她还记得前世的谚语“岁半,端碗吃饭”,再过几个月就能自己吃饭不必再让人喂食,多么美好的事。

谢流年如今已会走路了,时常满屋子乱转,摔了交也不哭不闹的,爬起来继续走。谢流年走着走着,停下来仰天哈哈傻笑,上辈子走了那么多的路,从不知道原来走路是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谢流年兴奋的向门口走去,她还不会迈门槛,只能掀开帘子露出个小脑袋。

门外青石砖路上,谢四爷乌帽珥貂,徐徐而来。看到五彩线络盘花帘下那张白嫩可爱的小脸,谢四爷微微一笑,小七会走路了呢,会走到门口迎接爹爹了。

“小七,看这是什么?”谢四爷走进来,把女儿抱到炕上,递给她一样东西。洋娃娃!金发碧眼的洋娃娃!谢流年眼睛发亮,把洋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含混不清的叫道“发发!”

她说话就是这样,见着谢棠年就叫“的的”。没法子,“哥哥”的音她目前实在发不出来。何离教过她叫“姑姑”,她很乖巧的点头,“不不”。

何离也过来看了西洋景儿,“玉郎从哪里买来的?我从未见过。这小姑娘眼睛是绿的?头发是金黄的?长的可真奇怪。”不过小七很喜欢的样子,大约小孩子还是喜欢新鲜玩艺儿。

“今儿我不是在门前散铜钱么。”谢四爷笑道“恰巧虞县令宴请张都督,邀我去陪客。这洋娃娃,是张都督送的。”难得做武官的人这般细心,知道小七过生,即命人回逸园取了这洋娃娃相送。

虞县令做人周到,也有礼物送来,不过是寻常物事罢了,不及这洋娃娃有趣。

说起来这张都督,不是四太太堂姐的小叔子么?也算是亲戚了,怎么从没见他上门拜望过老太爷、老太太?何离心中嘀咕。

不过她禀性谨慎,即便是对着谢四爷也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未开口询问什么。谢四爷的性子她最清楚,一向恬淡爱清净,不喜欢多事、多话的女人。

世上唯一一个对着他啰啰嗦嗦叽哩咕噜说上两车话他还不厌烦的女子,是眼前这个才满一岁的小女孩儿,这个容貌酷似他的小女孩儿。

谢流年抱了会儿洋娃娃,起身走到炕沿,冲地上站着的谢四爷、何离张开小胳膊。何离把她抱在怀里,谢流年先亲了亲何离,又凑过去亲了亲谢四爷。

谢四爷摸摸脸,成,总算没唾沫了。

次日谢四爷备了四样新鲜时蔬瓜果、四盒精致糕点、四匹大红羽纱、四份表礼,亲自去了逸园。沈迈依旧带着阿大阿二出门了,张雱出来迎客,身旁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小犬张屷。”

“我不是小狗。”阿三小声嘟囔着。真不懂,明明是小孩,非要说“小犬”。小孩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谢四爷微微笑了笑,童言童语,意趣实多。张家第三位公子眉目俊秀,神态可掬,颇肖其父,很好,很好。

叙过寒温,摆上酒水菜肴。如今天气寒冷,菜肴皆盛在银打的盆子中,用架子架着,底下一层贮了烧酒,用火点着,焰腾腾的暖着那里边的肴馔,却无一点烟火气。

虽是客居,却也如此讲究。谢四爷暗暗纳罕。

如果是出自那些屹立京城一两百年不倒的侯府却也罢了,偏偏出自东昌侯府,十几年前才出现的新贵。况且东昌侯还是盗匪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本来想周末双更的,可是死活写不出来。状况不好,我在调整。




、第16章

张雱和谢四爷酒量都很好,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两瓶陈酿梨花白。张雱为人坦白直率,谢四爷也是光风霁月的性情,两人倒很是谈得来。

酒罢,捧上茶来。温润的莲鱼纹官窑茶杯,普洱茶汤色红浓明亮,香气九畹芳兰,滋味醇厚回甘。谢四爷细品了品,“茶好,水更好。”不是雨水,不是雪水,像泉水,但比泉水轻。

“晚鸿真是雅人!”连这个也能喝出来,张雱真心佩服,“这是玉泉山上的水。”玉泉水,号称天下第一泉,是皇家御用的泉水,寻常人家可喝不到。

“怪不得。”谢四爷微微点头。玉泉水“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水轻,淳厚甘甜,实属难得。

张屷在一旁小大人儿似的坐着,心中纳闷,“一样是水,有什么不同?丫丫一时兴起要学茶道,皇帝便送了十几坛子玉泉水给她,究竟和平常泉水也是一般无二。”都是泉水,能差到哪儿去。

冬日里天短,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谢四爷起身告辞,张雱也没多留,命人搬了一坛子玉泉水、一坛子济南珍珠泉水相赠,“我是粗人,水好不好的也吃不出来,白糟蹋了好东西。”

谢四爷拱手道谢,萧萧肃肃出了逸园,登车而去。

送走谢四爷,张雱夫妇二人带着张屷、丫丫二人玩了会子。不久,沈迈带着阿大沈忱、阿二岳池回来了。三人都是兴高采烈,“过瘾!”大和尚武功高强,掌法精妙,即便最普通的拳法被他施展开来后也是法度严谨、优美大方,令人大开眼界。

“爹爹您没去真可惜,您要去了,准能和他打个旗鼓相当!”沈忱笑道。他从小好武,最喜欢看的就是自家英明神武的爹爹和人打架,功无不克战无不胜,做儿子的也是于有荣焉。

他娘穿着秋香色盘金绣银鼠小袄,水红灰鼠皮裙,俏生生坐在窗下长案几旁,一边含笑听着孩子们说话,一边低头在列一张菜单。他爹正温柔注视着他娘,没理会他。

岳池拉拉沈忱,“打牌。”甭在这儿没眼色了。话说爹娘恩爱是好事,可若是爹娘太恩爱了,做儿子的真是备受冷落啊。

张屷马上来了劲,“好好好,打牌!”咚咚咚跑到柜子旁,搬了个小凳子踩上去开了柜门儿,取出两幅扑克牌。他和丫丫这一对小孩子,都爱打牌。

丫丫和张屷抢着洗牌,率先在小方桌旁坐下来。沈忱和岳池随后也落了坐,四人打起牌,沈迈在旁观战。说是观战,其实主要是帮丫丫,丫丫最小嘛。

孩子们不闹了,张雱走到解语身边,把她手中的笔轻轻拿下来,拉了她出门。

解语披上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斗篷,围着大貂鼠风领,被张雱牵了出去。“咱们到亭子上赏梅。”顺着栏杆,曲曲折折的到了亭子上。

这亭子是园中最高处,站在亭中赏梅,别有一番风味。逸园种着几百树红梅,梅树上都挂着羊角灯,这时节将灯全部磊磊落落点将起来,就好似一颗颗明珠在照耀,掩映得那些梅花枝干越发横斜可爱。

两人拥在一处看了会儿景色,心中温馨静谧。“这样闲下来真好。”张雱抱怨道:“从前在京中忙得像头牛。”做什么都督,还不如做盗匪自在。

解语仰起脸,在他下颏轻轻一吻,“无忌,难为你了。”他从前是多么肆意妄为的男子,身为靖宁侯亲生子却流浪江湖,劫富济贫。成亲生子后这般规规矩矩的,很累吧?

谢四爷回府后,玉泉水、珍珠泉水全孝敬了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知道您二老好这口。”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眉开眼笑的,看看我玉郎多孝顺!

自然会提到这般难得的泉水自哪儿得的。“逸园?”谢老太爷沉吟片刻,他自然知道逸园住的是沈迈、张雱一家,也知道张雱是四太太堂姐的小叔子。

只不过这小叔子从未认祖归宗,后来还给沈迈做了义子,受封为东昌侯府世子。他和靖宁侯府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如果张雱是正经靖宁侯府子弟,依礼节早该到谢府拜访。可他身份究竟是有些尴尬,是以只投过名贴,并不曾上门。

可惜啊,可惜。

一进了腊月,日子过的飞快。从喝腊八粥开始,年味儿一日浓似一日。治办年货,清扫房舍,收拾供器,请神主,供遗真影像,谢府上上下下均是忙忙碌碌。

小孩子当然不用干活儿,所以谢流年是很舒服的。她每天只要练习走路,学说话,玩两个时辰,吃五六顿饭,睡两个觉,洗一次澡……谢流年仔细数一数,觉得自己还是很忙的。

谢四爷这样的闲人都要忙着祭祖拜神过节诸事,跟他比起来,自己还是闲的呀。谢流年坐在炕上玩着洋娃娃,看着何离埋头为自己缝制过年的新衣,很知足。

年关一日日近了,学堂里放了学,谢延年、谢棠年像飞出牢笼的小鸟,在后花园里跑来跑去玩耍。玩累了也到祖父祖母处撒娇,或是逗弄谢锦年、谢流年两个小妹妹。

谢锦年一岁半多,谢流年比她小几个月,个头自然小一点儿。谢延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决定挑小一点儿的抱。“小七过来,哥哥抱!”

那是我妹妹!谢棠年心里极不情愿,也冲谢流年张开手臂,“小七过来,哥哥抱!”正在萱晖堂中迈着小短腿兴致勃勃走来走去的谢流年停下来,看看谢延年,看看谢棠年。

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笑吟吟的,小七会怎么做?

谢流年先冲谢延年笑笑,又冲谢棠年笑笑,笑的很乖巧。然后一只小手臂冲谢延年伸过去,“的的,啊啊。”示意谢延年拉着她。

又冲谢棠年也伸出一只小手臂,“的的,啊啊。”一边一个,拉着我走吧。本姑娘走路走上瘾了,不想让人抱。

谢延年和谢棠年果然一边一个拉着她,在屋中走来走去,转了几个圈儿。

小七真有办法!谢老太爷、老太太都笑弯了眼睛。

谢锦年一人落了单,不满的大叫,“的的!”她的口齿也还不清晰。

谢延年忙冲她伸出一只手,把她也拉了过来,四人并成一排。

谢流年走着走着,仰头望天呵呵傻笑起来,真逗!大概是傻笑会传染,谢锦年也跟着傻笑,谢延年和谢棠年口中说着,“你们两个小丫头傻不傻呀”,却也是喜笑颜开的。

忙碌了一天的谢四爷、四太太进到萱晖堂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四个孩子在地下笑闹成一片,两位老人坐在上面乐呵呵看着,笑成了一朵花。

年前已经是这么乐和,过年的时候自然更欢快。腊月二十九,谢府全部换上崭新的对联、门神、新油了桃符,气象万千,焕然一新。

除夕夜,从大门开始直至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都挂着朱红灯笼,犹如两条金龙一般。“好太!好太!”谢流年站在地上拍手,好壮观的景象啊。

谢棠年蹲在她身前,一脸无奈,“小七,你什么时候才能说个整话啊。”明明是“好看”,为什么她一定要说成“好太”。

你倒是长大了几岁,很好玩么?光是日日要上学就够烦的了。谢流年白了他一眼,继续欣赏夜景。

除夕夜,谢流年在隆隆的鞭炮声中甜甜睡着了。明天是新年哎,又长大一岁,可以穿新衣戴新帽,还可以收压岁钱!想到已N年没见过压岁钱了,谢流年睡梦中流了口水。

第二天谢流年早早的被抱了起床,晕晕乎乎被嬷嬷抱在怀里拜来拜去,“真累啊,做小孩子过年也这么累。”谢流年有点想抱怨。不过回到西跨院,数着一个又一个金锞子银锞子,谢流年又觉得“付出总有收获”,大体上来说,还是值得的。

这个梅花式的好看,海棠式的也好看,还有这个如意样式的,也很好看呢。谢流年带着无限的情意把金锞子银锞子摸了又摸,这可都是一般等价物!

她对金银的这种偏爱很快被谢四爷发现了。“小七?”谢四爷不大能相信似的。小七生的这般粉粉嫩嫩,性子也灵透的很,她连《世说》也能听懂,竟会爱上“阿堵物”?

“小七恨不得抱着这些睡觉。”何离也是不解,“玉郎,她是怎么了?”自己算是穷苦人家出身了,可也没像小七这么爱钱啊。

谢四爷回去问了四太太,“延儿和锦儿爱不爱金子银子?”四太太笑笑,“跟玉郎一样,正眼都不看一看。”视金钱如粪土。

谢四爷又去问了谢老太太,“棠儿爱不爱金子银子?”谢老太太正歪在炕上看小丫头们斗牌,随口说道:“我们棠哥儿可是好孩子,才不爱那些俗物。”

敢情就小七一个人爱钱。

谢四爷回到西跨院,命何离把金锞子银锞子全部收走,“放好,莫给小七看到。”边说边想着,不如给阿离这儿放几样前朝古董,好生熏陶熏陶。

女孩儿家有铜臭气,如何使得。

何离硬着头皮去没收金锞子银锞子,柔声哄女儿,“乖啊,先给你放起来。”好好给你放着,将来一个也不少的还给你。

谢流年本是坐着数钱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护住“一般等价物”,大声宣布,“我的,我的,全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把昨天的章补齐




、第17章

谢四爷和何离大为震惊,面面相觑。“阿离,小七她方才说了几个字?”半晌,谢四爷才缓过劲儿,慢慢问道。

何离颤巍巍伸出指头数了数,怕数错,又数了一遍,“玉郎,小七方才说了九个字!”没有磕磕绊绊,没有一丝一毫的打隔,她说了九个字!

九个字,小七真是会说话了!这是谢流年第一回清清楚楚说话说这么长,谢四爷和何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是感概:女儿会说整话了。

他俩其实是白激动。谢流年还是不会说整话,如果会,她肯定殷勤相问,“爹,娘,你们看我像不像头愤怒的小狮子?”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土,寸土必争。

谢流年怎么能不留恋这些金锞子银锞子呢,前世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营营役役,到处奔波,为的不就是这个。况且,前世她的压岁钱常被谢母“妈暂时替你保管着”,最后一准儿是保管没了,那真是很惨痛的回忆。

她是普通工人,没钱,极力省俭,你们可不是!谢流年看看锦衣华服的谢四爷,他又不缺钱!把金锞子银锞子捂的更严实了。

谢四爷又好气又好笑,“这般爱钱,将来干脆给她赔个钱庄好了。”让她坐钱庄里整天数钱去。一堆金子银子,从东搬到西,从西搬到东,有事做了。

钱庄?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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