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这种事情不要着急，等公主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做出选择。”范蠡劝慰着。
勾践闭上眼睛，沉默半晌，突然出声道：“范蠡，素悠怎么突然跟随你一起来了？这里太危险，快让她回去！”
范蠡停下忙碌，期期艾艾道：“素悠公主说她太想念大王，所以一定要过来看看您，臣拗不过公主，只好……”
“那舞姬郑旦可曾送去给夫差？夫差满意否？”勾践睁了眼睛，直视着范蠡。
范蠡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低声道：“送了，可是夫差只看了一眼，哼了哼，就拒绝了。臣暂且将郑旦在吴国安排了住处，以备不时之需。”
勾践眼光在范蠡脸上转了几转，自言自语道：“如果郑旦的长相和素悠差不多，估计夫差是不会看上的。”
范蠡一愕，脸上青红交加，最终还是忍不住问：“素悠公主……也不差。”
“夫差何等人物，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素悠那般姿色只怕得不到他的青睐。”勾践淡淡道，“回去继续寻找美女，至少和……她差不多才可。”
勾践没有说出名字，范蠡却是心领神会，他苦笑着道：“大王，只怕很难。没人能比她更美丽了。”
勾践正欲说话，却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轻嘘了一声，闭上眼睛。
范蠡又开始忙碌起来。
门开处，素悠和叶子一前一后走进来。
素悠随手关了门，悄声道：“范大夫，父王如何了？”
范蠡看了眼叶子，轻声对素悠道：“素悠公主，大王情形不是太好，你们看看吧。”
素悠抢过去，扑到勾践身上，哭喊着道：“父王，父王！”
叶子跟在后面，磨蹭上前，见勾践脸色惨白，形容枯槁，情形的确不是太好。
勾践听到哭声，慢慢睁开眼睛，虚弱道：“素儿，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子，你是来看我的吗？能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叶子低了头，轻声道：“大王还好吧。请多保重身体！”
“我好，我很好！”勾践一边喜悦应着，一边欲起身，却在下一刻跌倒在床上，喘息不定。
叶子忙上前，虚扶了一下，急急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躺下吧。别乱动了。”
“你还关心我，对不对？你还在意我，是不是？环儿，我的好环儿！”勾践低喃着，一声声喊叫撞击着叶子的心房。
素悠抓了叶子的手，放进勾践的手里，柔声道：“妹妹，和父王说几句话吧。他老人家一直惦记着你，所以才至于病重。你安慰一下父王吧。”
叶子这才缓慢上前，轻声安慰着勾践……
“大王驾到！”门外侍卫大声通报着。
勾践勉强起身，喘息道：“范蠡，快扶我起来，咱们迎出去，将夫差截在前厅，别让他看见两位姑娘。”
叶子和素悠躲在内室中，从门缝中偷看出去。
气宇轩昂的夫差大踏步走进来，朗声大笑道：“勾践，听闻你身体不好，本王特意过来看看，如何了？”
范蠡扶着勾践，双双见礼。
夫差摆手道：“都坐下吧。勾践病成这等模样，本王等会儿宣个太医给你看看。勾践，你倒是孝顺，送来一批美人孝敬本王。可惜，那些美人我都没看上眼，比起……”他笑了笑，脸上微微红了红，“差了一些，差了一些啊。”
“不知大王中意什么样的美女？”范蠡小心翼翼地问着，“越国盛产美女，相信必能给大王孝敬个绝世美人。”
夫差摇头，笑道：“这绝世美人我早就见到了，可惜只能在心中仰慕。”他面上露出既苦涩又甜蜜的表情，喃喃道，“若是能得到那可人儿，让我死都甘愿啊。”
勾践和范蠡对视一眼，范蠡道：“大王总要说出个模样，我们才能照着找到大王心里所想的美人儿啊。”
夫差还是摇头，却道：“不用找了，她此刻就在我行馆里做客，是个美丽又可爱的小姑娘，还是孔夫子的最小弟子。你们就不用费心再寻找美女了，我这辈子没见过再比她更美的女子了。”
范蠡继续追问道：“大王，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堪比大王心目中的美人儿，大王能不能将我家大王送回越国治病？”
夫差哈哈笑着，不以为然道：“漫说你们找不到，就算你们找到能和叶子一模一样的女子，我也不会喜欢的，我心里只喜欢她！”
“如果，”范蠡却仍旧执拗地问，“我是说如果，我们能送给大王心仪的女子，大王可否答应将我们大王释放回国？”
夫差笑着道：“好吧，如果真能如此，我夫差不但亲手释放勾践，还要派人好生护送他回越国，并免除越国三年的赋税，也解除越国百姓世代做吴国奴隶的律法，如何？”
范蠡长揖到地，颤声道：“多谢大王开恩！”
夫差朗朗笑着，跨步走出去，心里却暗自好笑，叶子可是越国说送就送的？
勾践目送着夫差走出去，虚弱道：“范蠡，不要胡思乱想，我不答应！”
范蠡惨笑道：“大王，臣哪敢胡思，只是想探探夫差的底线，没成想夫差对叶子公主用情如此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勾践默然无语了。
内室中，素悠和叶子面面相觑。
叶子心中翻腾不止，她实在没想到，夫差居然对她如此深情，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妹妹！”素悠低喊一句，“扑通”跪到地下。
叶子惊得后退一步，颤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素悠跪爬着来到叶子身边，抓住她的脚踝，哀哀地道：“妹妹，好妹妹，请你发发善心，看在我们都是父王女儿的份上，请你救救父王，救救越国子民！”
第三十二章 强作欢颜
子贡回来时，发现叶子不在房间，问了侍卫才知道她跟一个女子出去了。
子贡推开院门走了出去，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叶子必是去了勾践的石室。
亲情真是无法阻挡，血永远浓于水。
叶子无论怎样苦闷彷徨，都不会忘了惦记勾践，这或许就是父女之情吧。
子贡刚走出几步，就见林荫小路的尽头，一个女子提着食盒踽踽而行。
那俏丽的身影少了往日的灵动，多了些凝重。那袭淡红的衣衫仿佛是落日的余晖，昏暗、朦胧，好似马上就要隐入黄昏中。
那女子低着头，一步一步丈量着土地，慢慢地走近，走近……
“叶子？！”子贡惊诧地喊道，几时叶子走路如此沉稳、缓慢了？
叶子抬头，精致纯美的小脸苍白着，更显一双大眼睛黑得幽深，红红的小嘴紧紧抿着，含着一丝迷茫，显出一丝倔强。
“子贡哥哥。”叶子静静地道，同时勉强弯了弯嘴角。
子贡心却一痛，他分明感觉到眼前看似平静的叶子，身体里却无处不透着无助、哀伤和忧愁。
“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子贡轻声道，却是暗自思忖，如何才能问出叶子的真话。
今日的叶子真的不同往日了！
叶子提了提食盒，轻笑道：“我去厨房做了几个窝窝头，给你吃。”说罢，她伸出手，牵住子贡的手，淡声道，“我们回吧。”
子贡突然被一双冰冷滑腻的小手牵起，他颤了颤，心里却是越发明白，叶子有事了。
两个人慢慢走回住处，来到前厅。
叶子将食盒放到桌上，轻轻掀开，几个红色的心连心窝窝头赫然出现，还是如子贡第一次在书院见到的窝窝头一模一样。
“久违了啊。”子贡叹息道，那食物的芬芳扑鼻而来，引得他食指大动。
叶子拈起一块，送向子贡薄唇，轻声道：“子贡哥哥，你尝尝，还是曾经的味道吗？”
子贡张开薄唇，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还是曾经的味道，也是曾经的人，只是……
子贡吃着，咀嚼着，细长美目中却是缓缓流下眼泪，他怎么吃都能感觉出其中的悲伤味道。
叶子抬手去拭子贡的泪水，娇声道：“傻瓜，吃个东西还哭。多吃点。”
“叶子。”子贡哽咽了声音，今日的叶子太不同寻常，仿佛一夜间长大了，有些成熟女子的味道了。
“嘘。”叶子伸了纤细手指，拦到子贡薄唇中间，阻止了他的话语，继而轻轻擦拭着他唇边残留的渣子。
子贡傻了，呆了，脑袋糊涂了，他从不知叶子可以如此妩媚、娇俏，配上她的绝世容颜，简直就是迷死人不偿命。而他却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
叶子窝进子贡的怀里，将柔软的身躯贴近子贡温热而强健的胸膛，吐气如兰道：“子贡哥哥，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为……为什么？”子贡嗫嚅着问，他已经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忘记了想要盘问叶子究竟怎么了。
叶子将红红的唇贴上子贡薄薄的唇，呢喃道：“你的话真多。”
子贡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炸响，眼前金星四射，他无力反抗，唯有随着一起旋转、旋转……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棂，抚在子贡俊脸上时，当第一声鸟鸣，清脆了庭院，唤醒了他的耳朵时，子贡忽地起身，怔忪了片刻，记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受了蛊惑般，什么都没问，就和叶子同床共眠了。当他揽着叶子柔软的身子，以极大的毅力坚守着自己的意志时，他甚至朦朦胧胧想过，如果叶子还要诱惑他，他一定不再顾忌，照单全收。
可惜叶子实在太纯洁了，她只是窝进子贡的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子贡这一夜又惊又喜，又是色授魂与，极其疲惫，也慢慢睡了过去。
却不知在他均匀了呼吸之后，叶子轻轻张开了大眼睛，目光流连在子贡的俊脸上，一瞬不眨地看着，看着……直到泪水流出。
子贡清醒地记起昨日的事情，他暗叫一声不好。
这小丫头昨日跟他使美人计呢，让他昏昏糊糊忘了详细盘问，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贡一跳而起，却听得院外拍门声、嘈杂声不绝于耳。
“怎么了，这是？”子贡穿好衣服，走出去，询问着。
大门开处，一顶鲜红的大轿抬了进来，后面喜气洋洋的夫差带着众侍卫一拥而进。
“大王，您这是？”子贡诧异地问。
夫差上前，用力拍了拍子贡的肩膀，大声道：“老弟，你真是好人！你和越王的恩情我夫差永远不会忘记！”
“这……”子贡一头雾水，他苦笑道，“大王，您可否告知子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贡哥哥。”叶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招呼着子贡，转而对着夫差盈盈而拜，淡淡道，“大王来了。”
子贡和夫差都看傻了眼，今日的叶子上了妆容，精致纯美的小脸上粉光柔滑，点翠了两道弯眉，更显眉儿青青；点染了大眼睛，睫毛长而卷翘，更显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莹亮；点润了小小的唇，红红的小嘴泛着珠光，让人忍不住想衔上一口；玲珑婀娜的身子配上一袭粉红衣衫，更显得妩媚娇俏。
子贡心中一颤，叶子已经长大了，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成熟女子了。
夫差傻呵呵地道：“叶子，你更好看了！”
叶子飞了个眼波给夫差，夫差身子一颤，便僵在地中间。
子贡强自镇定着自己，上前拉住叶子，硬声道：“叶子，你这是做什么？”
叶子轻轻扯开子贡的手，转身向大红轿子走去，掀开轿帘，径自坐了进去。
就算子贡再愚笨，此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狂奔到轿子面前，却被夫差的侍卫拦住。
“叶子，你给我个解释！”子贡红了双眼，嘶吼道。
叶子没有掀帘，声音从帘后传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子贡哥哥，我忘了告诉你，我要嫁给夫差了！”
第三十三章 懵懂献身
子贡惊呆了，他怒吼道：“谁让你嫁给夫差的？谁让的！”
“我自己。”叶子声音闷闷地从帘后传来，“子贡哥哥，再见了！”
子贡奋力狂喊道：“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夫差上前，扳住子贡的肩膀，不悦道：“你虽然是叶子的娘家人，但是你也不能阻止叶子嫁人。子贡，好自为之吧。”
子贡赤红着双目，咬牙切齿道：“夫差，是你强迫叶子的，对不对？”
夫差脸一沉，冷冷道：“没有人强迫叶子，是她自己愿意的。”说罢，挥手让侍卫抬起轿子，出了院门。
子贡踉踉跄跄跟在后面，狂呼乱喊道：“叶子，回来！听我说句话！”
夫差摆了摆手，一群侍卫挡住子贡的去路，抓胳膊挠腿，阻止他去追叶子。
子贡怒气冲天，他左一拳右一脚，打倒侍卫，追了上去。
源源不断的侍卫涌上来，将子贡包围在其中，阻止他的去路。
子贡衣衫破碎，鼻青眼肿，他拼命地攻击着，厮打着。
那台轿子却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踪迹。
当子贡又一次被打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一双秀气的手轻轻搀扶起他。
子贡回头，见范蠡在身后扶着他，年轻秀气的脸上布满忧伤。
子贡双目赤红，回身卡住范蠡的脖颈，嘶叫着：“是你们！是你和勾践合伙送走了叶子！我就知道，这个时候勾践认女儿绝没存什么好意，我要杀了他！”
范蠡涨得脸红脖子粗，咳咳地咳嗽起来。他奋力掰开子贡的双手，低声道：“子贡大哥，你清醒一下。叶子是自愿献给夫差的，我们都没有逼她。她看见自己父王病入膏肓，得知越国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身体里的越国血脉就开始涌动了，她主动要求将自己献给夫差，说这样不但可以换回勾践大王的自由，也可以趁机拯救越国，她就是如此正义的一个女子。”
“我不要她正义，我只要她是我的小师弟，是我的叶子。”子贡垂了双手，失魂落魄地道。
范蠡搀扶着子贡走回院落，吩咐侍卫摆上酒宴，他要和子贡大醉一场。
子贡端起酒坛，向嘴里倒去，酒花飞溅，打湿了衣衫，淋湿了桌面，也溅湿了他的眼睛。
子贡一边喝着，一边慢慢流下眼泪。
“子贡大哥，我知道你喜欢叶子。”范蠡也不劝子贡，自己拍开一坛酒，咕咕喝起来。
“我岂止是喜欢，我是深爱着她！”子贡吐露出心声，“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调皮捣蛋，心甘情愿地为她收拾着烂摊子，陪着她慢慢成大。我以为这段岁月能积累成一份美好姻缘，到时我和她可以笑着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想不到美梦在今日都破碎了，碎得不留一丝痕迹，我这里好痛，好痛！”
子贡拍打着胸膛，撕心裂肺地哭着，喊叫着。
“我了解你。”范蠡喝着酒，低低道，“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惊为天人了。我更没想到这么个美人，还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所以我……”
“我不仅仅是为她的容貌，还被她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