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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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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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个夜晚,当皇辇图失效之后,整个京都的局势,便取决于天书陵间的战斗。

大陆的历史,向来是由神圣领域里的强者们决定的。

神圣与世俗之间有无法逾越的沟壑。

陈长生的修道天赋再强,也没有可能在短短数十日的时间里越过那条沟壑。

“你应该离开。”

陈留王有与天海胜雪不同的看法:“趁着现在教宗陛下还能逼着你老师不能动手……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

苏墨虞看了陈长生一眼。

在国教学院里,他曾经有过相同的提议。

陈长生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无法离开。

天海胜雪离开了,在走出静室之前,说道:“再过些天,庆典便要开始了。”

今秋发生了很多大事,天海娘娘回归星海,魔君坠入死亡的深渊。

还有些事情即将发生,能够与这两件事相提并论的,便只有南北合流。

过些天,南北合流的庆典将在京都举行,按照春天时的说法,白帝夫妇可能会前来观礼。

陈长生明白天海胜雪想提醒自己什么。

落落,也许会回京都。

……

……

周通回到北兵马司胡同。

他站在院墙下,背着双手,看着深深的树坑,神情漠然,一言不发,等待着海棠树的归来。

斜向的秋空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鸣,他与几名下属官员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天空里颓然无力地落了下来。

那是一只红鹰,最耐长途飞行,一夜之间便可过千山万水,还不会觉得疲惫。

这只从南方归来的红鹰,却活生生地累死了。

南方必然出了大事。

离山剑宗?秋山家?还是……槐院?

周通的眉挑了起来。

下属匆匆赶来,呈上南方来的紧急情报。

王破离开了槐院。

一直跟着此人的清吏司暗谍,于两日前在清江处被甩掉,失去了王破的踪迹。

没有人知道王破要去哪里,现在在何处。

周通盯着那名下属,没有说话。

那名下属的声音有些犹豫:“他……可能会来京都。”

周通神情微变,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我要进宫。”

下属们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王破如果真的要来京都,大人为何不赶紧安排人手阻截或者扑杀,却急着要进宫?

“你们都聋了吗?”

周通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有些尖锐。

他急着进宫,是因为他现在很不安,甚至有些恐惧。

只有在皇宫里,在道尊的注视下,他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他很确定,王破会来京都。

他很确定,王破要做什么。

……

……

回到国教学院后,陈长生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苏墨虞很困惑,问道:“他来京都做什么?来祭拜薛醒川?”

没有人敢替薛醒川收尸,没有人敢凭吊,在这种时候,王破如果出现,很符合世人对他的印象。

陈长生不这样认为,他知道,不是为了祭拜,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事。

王破来京都,只想做一件事情。

他要杀人。

杀周通。

第691章 刀有道

王破可能会来京都的消息,很快便传播开来,引发了很多震惊。

苏离之后,在大陆年轻一代修道者的心目中,王破便是最大的偶像。

他不如苏离那般潇洒,也不像苏离那般别有风姿,冷漠无情却引人敬畏,但他同样也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曾经压得踏雪荀梅枯守天书陵不得出,不给画甲肖张与梁王孙任何机会,神圣领域之下有很多强者,比如薛醒川,排在逍遥榜首的他,却被公认为是最强者。

而且和苏离比较起来,他更符合普遍意义上的英雄定义,比如浔阳城里的那场夜雨。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传奇色彩太浓。作为破落的门阀唯一的后人,他自幼生活的环境非常恶劣,比起别的修道天才来说更加辛苦,在汶水唐家做了几年账房先生,开始游历天下,只有十余年的时间,便在南方自立槐院,成为一方大豪。

和苏墨虞一样,知道这个消息后,所有人最大的疑问就是——他为什么要来京都,他来京都准备做什么?

天凉王破的典故,是整个大陆都知道的故事,他作为王氏的后人,选择王破作为自己的名字,其中的意味不问而知,或者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对他一向警惕,曾经尝试过无数次打压,而他也很清楚这一点,很少会在京都出现。

王破来京都,当然是件大事。

以往他即便来京都,也来的悄然无声,很是低调,比如荀梅死的那个夜晚。

现在的情形与当时已经完全不同,他就是想要低调入京,都没有办法做到。

那夜在天书陵,朱洛重伤未愈,强行出手,开启了这场举世战天海的壮阔战役,付出身死魂消的代价,就是为了换取以商行舟为代表的新朝做出的承诺——让王家永世不得翻身。

王家,就是王破。

如果王破留在天南,静守槐院,有离山剑宗等诸山门势力守望相助,同声连气,朝廷不可能向他下手,因为南北合流的大背景下,总要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但如果他离开槐院,单身入京都,朝廷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再强,也不可能是大周朝廷的对手。

如果他在京都出现,朝廷有无数手段,可以杀死他。

所以没人理解,他为什么要来。

陈长生理解,因为他与王破在浔阳城里共过风雨。

他非常欣赏这位强者,这两年行事,隐隐有向对方学习的倾向,这也是唐三十六当初曾经非常担心的地方。

除了陈长生,还有一个人也非常清楚王破的来意。

那就是周通自己。

所以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入宫,求见商行舟。

就在他入宫之后不久,京都的局势再次变得紧张起来,从军部到刑部,从清吏司到城门司,无数高手与刺客开始在街巷里搜寻。

陈长生有些担心,思考一夜之后,冒险请国教里的人帮着寻找,没有任何收获。

朝廷方面也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人能够找到王破。

他就这样消失了。

……

……

时间缓慢地流逝,秋意越来越浓。

南北合流的庆典将要到来,大周朝廷做了很多的准备,京都各著名建筑都被整修一新,就连天书陵也被清理了一番。

京都里的气氛却并不是全然欢快轻松,因为天书陵之变的余波还无法完全散尽,国教学院依然不肯交出圣后娘娘的遗体,王破还没有找到。

这时候,国教学院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圣女峰,徐有容亲书。

她回到了南溪斋,按道理应该召回南溪斋的弟子,在信里也提到这一点,但还是给陈长生留下了十八名少女。

陈长生很清楚,这些女弟子掌握着南溪斋剑阵的神魄,如果全力施展,只要不是神圣领域的强者或者大军来攻,他便是安全的。

还有一封信来自汶水,唐三十六亲书。

除了陈长生,没有人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苏墨虞也不知道。

苏墨虞和国教学院的师生,只知道陈长生在看过那封信后,情绪非常低落,沉默了很长时间。

金黄色的银杏叶,铺满了北新桥的地面。

不远处便是皇宫,有灯光从里面散出来,落在地面上,仿佛落日重新回到了人间。

站在树下,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默然想着,太阳下山不会再回来,离开的朋友,好像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金黄色的,于是那口井的颜色便显得更加幽深。

当皇宫里的光线微微黯淡的那一瞬,陈长生的身影从树下消失,井沿处卷起一阵微风,金叶飘卷而起,很是好看。

皇城外的银杏叶,是京都很著名的风景。

很少有人知道,在京都外有座叫潭柘的道庙,那里也有相似的风景,甚至更加美丽。

道庙后方的庭院中央,种着一根极老的银杏树,相传是太宗皇帝亲手所栽,到了秋时,古树上满是金黄的树叶,仿佛金云,也像是烟火,树下也满是树叶,厚厚地堆着,仿佛金云落地,如果隔得远些去看,就像是一片金色的瀑布。

在金黄色的银杏叶深处,有个石桌,桌旁有个石凳,这时候凳上有个人,他没有喝茶,而是在悟刀。

整个大陆都知道他来京都了,无数人在京都里搜寻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因为他虽然来了京都,却没有进城。

如果让世人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很吃惊,因为这与他往常的行事作派都不同。

在人们想来,他既然来了京都,便一定会进京都,因为他的人就像他的刀道一样,都是直的。

周通也是这样想的,结果也错了。

王破在潭柘庙已经住了十一天。

他每天都会来银杏树下静坐。

他悟刀而不练刀,那把铁刀始终在鞘中,鞘在膝上。

古树不停地落着树叶,将大地覆盖,显得格外纯净,美丽夺目,以至于很难想象树叶下面的模样。

那些金黄色的树叶当然也会落在他的身上,堆积在他的衣衫里,渐渐掩住刀鞘,以至于很难想象鞘中刀锋的模样。

王破的刀道,在这满天黄叶里,隐隐发生着变化。

第692章 秋有雨

时间流逝,秋意愈深,满天黄叶落尽,潭柘庙里的古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与树枝。

入山的道路上还铺着落叶,只是被昨夜开始的一场秋雨打湿后,不剩半点美丽,只是像湿透了被褥般令人心烦。

湿漉的落叶,总归还是有些好处,那就是行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借着阴暗天色与雨丝的遮掩,数十名大周军方高手,还有数量更多的清吏司刺客及密谍,踩着湿漉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穿过山道,潜入山腰间的秋林里。

潭柘庙通往山外的通道,全部被控制住了,任谁都无法离开。

簌簌的声音响起,有些清脆,有些干燥的感觉,仿佛有人行走在数天前的金黄落叶上,踩碎了无数片枯叶。

不是落叶破碎的声音,那是秋风穿过雨帘,不停拂动着纸张。

山道间走来了一个男人,脸色覆着一张白纸,遮住了口鼻,只是在眼睛的位置有两个黑洞,看着异常恐怖。

——画甲肖张。

自天空落下的雨丝,来到他的身前便自动避开,那张白纸上没有半点水痕,干净并且干燥。

在这个野花盛开的年代,涌现出无数修道的天才,霸道的强者,他是当中最可怕、最强大的那一个。

与荀梅相同,他这一生所向无敌,唯独没有胜过王破,一次都没有,无论是当年的煮石大会,还是逍遥榜,他都只能排在次席。

但他并不害怕,更没有气馁,不停地向王破发起挑战,且败且战,哪怕走火入魔、险些身死,也没能让他的意志有丝毫的动摇。

一人之下,这似乎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地位,但他不想接受。

今日秋雨凄迷,他从山道里走来,自然是要与王破再战上一场。

他没有想过王破会不会接受,因为此时朝廷强者云集,包围了潭柘庙,王破想要活着离开,首先便必须战胜他。

——再一次战胜他,或者,被他战胜。

秋风吹拂着白纸,发着枯叶破碎的声响。

秋雨落在山道上,湿漉的落叶哪里会发出声音。

肖张没有走到潭柘庙前,因为有个人出现在他身前。

踩在湿漉的落叶上,确实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那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山道上的数道封锁线,甚至就连肖张都没能提前感应到。

此人是谁,居然强到了这种程度?

那个人一身黑衣,任由雨水打湿,给人一种极其冷硬的感觉。

他的衣衫,他的眉眼,他的肩部线条,他负在身后的双手,都仿佛是铁铸的一般。

他就这样站在山道前,便把秋雨与地面隔开,把秋风与白纸隔开,潭柘庙与四周的山野隔了开来。

他就像是一面墙,而且不是普通的泥做的或者砖砌成的墙,是一面铁墙,绝不透风。

肖张知道这个人是谁,白纸上的两个黑洞显得更加幽深,隐隐可以看到狂热的意味。

“你想阻止我?”他看着那个铁墙一般的男人说道。

那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仿佛觉得肖张说的话极其愚蠢,根本不值得回答。

举世皆知,画甲肖张是个真正的疯子,行事风格异常暴烈嚣张,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更不要说蔑视。

此人却这样做了,而且令人震惊的是,肖张那双幽深眼睛里的战意虽然越来越浓,但最终……没有出手。

肖张想着那个传闻,以此人与大西洲的关系,没有任何道理为了王破出手,说道:“既然不是,那你为何要拦在我的身前?”

那人说道:“既然我来,你们自然要走,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想你打草惊蛇。”

肖张极其愤怒,脸上的白纸哗啦哗啦响着。

忽然间,秋风从他的脸上消失,他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明白了此人的意思。

“这对他不公平。”肖张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那人明显是要去潭柘庙与王破战一场。

肖张说这对王破不公平。

这说明在他看来,此人的境界实力远在王破之上,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自降身份与王破对上。

王破是逍遥榜首,更是世人心目中,神圣领域之下的最强者,世间有谁的境界实力可以说远胜他?

如果真的有,那么必然是神圣领域里的那些大人物们,那些一双手都能数得出来的老怪物。

这人究竟是谁?八方风雨里的哪一位?还是哪位隐世多年的高人?

肖张知道此人是谁,所以说不公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怕对方。

他仿佛看到稍后,王破倒在那棵古树下,浑身是血。

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就像荀梅一样,他这辈子都在试图超越王破,他无法接受,自己还没成功的时候,王破就被人杀死了。

在这一刻,他产生了强烈地阻止这个男人的想法。

这人能杀死王破,王破比他强,他却想要阻止对方,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极为疯狂的想法。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雨水落在铁枪上,打湿了手。

那是肖张的手,很紧,很有力。

“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说公平?”

那个男人看了肖张一眼,神情漠然,仿佛无物。

如铁墙般的他的肩,被秋雨洗过,仿佛被打磨了无数万次,散发出金属的光泽,然后,锋芒毕露。

一声闷哼,穿透白纸而出。

秋雨洗铁枪,指间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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