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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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 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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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妆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苏离忽然问道:“梁王孙的梁?”

梁红妆神情微肃,说道:“梁红妆的梁。”

苏离听到此处,明白了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为什么披着件红嫁衣便要来杀自己,转身望向陈长生说道:“他真的要杀我,所以你得杀了他。”

陈长生听到了这几句简短的对话,没有完全听懂,但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这个穿着红色舞衣的刺客,想必与梁王孙有什么关系。

看着越来越近的梁红妆,看着风中轻摆的舞衣绸带,他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不停地观察分析计算,试图找到那件舞衣里的破绽。

要战胜你的对手,首先你要了解对手,无论是慧剑还是最普通的战斗,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不知道这个叫梁红妆的舞者是谁,但他知道梁王孙。

梁王孙,是逍遥榜上排名极前的强者,是真正的名人。什么样的名人才能被称为真正的名人?连陈长生这样孤陋寡闻的家伙都听说过,那就是真正的名人。

陈长生对修行世界里的宗派山门不是很了解,但对梁氏一脉很了解,因为梁氏是前皇族,他们的修行与生活以及血脉传承,都记载在国教的典籍里。

梁王孙的华丽奢阔作派,梁王孙的功法,梁王孙的剑法风格,梁王孙对王破和肖张二人的态度,梁王孙的年龄,梁王孙的三名妻子……无数信息碎片,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他的识海底浮了起来,然后快速地他的眼前闪过。

就像那片星域里的万千星辰般,从夜穹里来到他的眼前,开始闪烁。他要在这些星辰里找到最关键的那处空白,那个通道。

“能行吗?”苏离问道。

陈长生摇了摇头,他现在的慧剑还没有磨洗至锋利,不,应该说连剑坯都还没有成形,根本无法看穿一名聚星境修行者的破绽,哪里能够用来对敌。

“看不出来你也得猜一个。”

“前辈,既然你可以,为什么不能像上次那样指导我?”

“我说过,为了挡薛河那一刀,我把攒的全部力气都消耗掉了。”

“想要看破星域,需要力气吗?”

“不然咧?”

“总觉得没道理。”

“等你有机会累到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才有资格懂这个道理。”

“好吧,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了,那就猜好了。”

“猜?”

“也就是蒙。”

说话间,梁红妆已经来到二人身前。

陈长生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短剑闪电般出鞘,向着飘舞的衣带那头刺了过去。

远处的山坡上,两只毛鹿正在低头吃草,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

……

第374章 剑入舞衣,耳垂坠血珠

对毛鹿来说,陈长生和梁红妆的这场战斗远没有青草吸引。如果有别的旁观者,大概也会这样认为,因为战斗的双方强弱悬殊,因为苏离最后的力量已经用来挡薛河的那记刀。但不知道为什么,场间唯一的观众苏离却看得全神贯注,眼睛眨都不眨。

梁红妆一身红色舞衣,绸带飘舞于身周,聚星境强者的气息,随之而舞,周游各处,无所不在。

这是一个完整甚至完美的领域,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漏洞。

陈长生看不出来,但正如苏离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一样,即便是猜,即便是蒙,也要做,也要赌一把。当然,既然是猜,既然是蒙,怎么看都没有什么赌赢的希望。唯一对他有利的是,他不像别的通幽境修行者,对聚星境没有任何了解。

当初在国教学院里,他以为自己洗髓不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洗髓成功,他以为自己不敢坐照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引星光通幽,在前陵观碑的时候,将天书碑里的线条叠成星图,这种手段,本来就是在聚星。他是修行界的一个异类,永远在以超越现有境界的手段修行,换句话说,在修行路上,他走的不比别人更快,但看得更远——他知道聚星是怎么回事。

修行者引星光洗髓,坐照观化星辉为真元,再借星光之力推开幽府之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继续引星光入体,于灵台山里点星,将那些星辰与自身的窍穴相对应,激发真元,画出自己的星图,重筑自己的体内小世界,形诸于外,那便是星域。

星域,就是聚星境修行者的世界,就是星空在修行者身体与识海里的投影。

真实的星空宁静而永恒,肃穆而庄严,在普通的修行常识里,聚星境修行者的星域,也应该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陷的,即便更高境界的修行者所看破的虚无处,也并不是真正的虚无,而是修行者境界有限,未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神识与真元。

陈长生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根本就没有完美的星域,因为……真实的星空并不是静止肃穆、永恒不变的存在,而是始终处在一种动态的平衡里,既然是动态的平衡,那么一旦引入外力,这种平衡的态势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被打破——这听上去便是苏离指导他破薛河刀域的道理,事实上,他的这种认知甚至已经超过了苏离的慧剑的概念。只不过现在,无论苏离还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明白了些什么,发现了些什么,自然也想不到,这种认知会对他日后的修行与战斗以至整个修行界的历史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看着舞衣飘动的梁红妆,陈长生的识海里无数信息片段高速掠过,不停计算着,感知着那些绸带上附着的气息,还有荒山里异常鲜明的真元波动,仿佛看到了无数颗星辰出现在眼前,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清楚这些星辰之间的相对位置,更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通过这些星辰的明暗程度与相对位置,推算出这片星域的运行规律,从而找到这片星域里最薄弱的地方,人类的计算能力有上限,在这种时候必须让位给没有上限的那些能力。比如说直觉,当然,依然可说成是猜测。

数百颗星辰或明或暗,在他的识海里变幻着颜色,明明没有动,他却仿佛看到了那些星辰在动。

人是所有关系的组合,命运是人与人的运动轨迹的总论,星空是描述及解释这一切的画布,梁红妆的人在不停发生着变化,以每过一年增长一岁的速度老去,以每多喝一罐烈酒便慢一分的速度迟钝,以每过一刻便恨多一分的速度痛苦,那么他的星域自然也在不停地运动。

星辰移,明暗变,自有新画生。

隐隐约约间,他在那片星域里的繁星密布处,忽然看到一片黑暗。四周的星辰仿佛要变成甬道,那片黑暗便是甬道的尽头,不知通向何处,可能是虚无。陈长生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因为在这片星域里,还有很多类似的地方。但此时此刻,他只能相信自己,哪怕是猜测,也要信以为真——他向着那个位置,一剑刺了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荒山间微寒的空气被刺穿。

红色的舞带飘舞不停。

陈长生的剑明明眼看着要刺到舞带上,却神奇的消失,然后从别的地方出现。

苏离神情微凛,剑眉微挑。

好快的一剑,居然能够破了梁红妆的星域。好快的一剑,梁红妆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一声清啸,起于山野,梁红汝急掠掠而退,直至十余丈外,才停下脚步。

红色的绸带缓缓飘落,落在他的脚下。

他的左耳上镶着一颗明珠,此时那颗明珠已然不见,只剩下了一滴殷红的血珠。

陈长生的这一剑,刺的就是他的左耳,刺的就是那颗明珠。

梁红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触手微湿,蹙眉望着陈长生,震惊之余,很是不解。居然能够破了自己的星域?这少年究竟是谁?

越境战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大多数都发生在一个大境界之间,比如通幽下境可以尝试挑战通幽上境。但坐照挑战通幽,通幽挑战聚星,这种跨越整个大境界的挑战则非常罕见,即便数万年的历史记载里,都没有太多成功的案例。

当然,肯定会有例外,比如那些天赋血脉非凡的天才们。当初的秋山君还在通幽境时,哪个聚星初境的修行者就敢说一定能胜过他?再比如陈长生离开京都的时候,落落尚未通幽,但哪个通幽境,包括他在内敢说她不如自己?

可是陈长生很明显没有任何特殊的天赋血脉,他的真元很一般,气势也很寻常……梁红妆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问道:“难道你就是……”

陈长生揖剑为礼,说道:“国教学院,陈长生。”

……

……

第375章 简单少年

梁红妆神情微凛,被勾画的极细的眉梢向上挑起——最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国教重点培养的对象,教宗大人和梅里砂主教最偏爱的晚辈,原来就是这个少年——他知道陈长生,不然也不可能猜到,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比如:陈长生以十六稚龄通幽上境,他那位极不亲近的远房堂兄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也很是佩服,但他想不明白陈长生先前那一剑。

世人皆知,陈长生的天赋在于修行,在于通读道藏这四个字里隐藏的毅力、勤奋以及悟性,但他的血脉天赋很普通,根本无法与秋山君、徐有容、落落殿下相提并论,那么他的这一剑怎么可能超越通幽境与聚星境间的分际,直接破了他的星域?

难道他在出剑之前就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舞衣?梁红妆望向苏离——聚星境的星域看似完美,终究不是真正的完美,但也只有苏离这种层级的大强者才能够看破,可先前苏离一直没有出声,甚至目光都一直落在陈长生的剑上,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用的……到底是什么剑?”

梁红妆看着陈长生手里的短剑,细眉挑的更高,越发妖魅难言。陈长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苏离教剑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记剑法应该算在慧剑的范畴里,但他总觉得其间隐隐有某种差别。

苏离这时候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他看着陈长生,带着不解和疑惑的神情问道:“你真是猜的?”

陈长生点头,诚实说道:“就是蒙的。”

苏离的眼睛微亮,似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少年,继续问道:“概率?”

陈长生在心里估算了一番,有些不确定说道:“七?”

苏离的声音陡然变高:“七成?”

即便剑道天赋傲然当世的他,也觉得这个答案太过惊世骇俗,无论是数百年前他在离山学剑,还是秋山君当初跟着他初学慧剑的时候,都没可能做到这一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所以不可能发生。

陈长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是说百分之七。”

苏离心想这还差不多。饶是如此,陈长生的表现也已经超出了他的推算,感慨说道:“够了,至少已经脱离了蒙的范畴,来到了猜。”

陈长生有些蒙,问道:“蒙和猜有什么不同?”

苏离说道:“猜需要依凭,蒙是瞎混,当然不同。”

陈长生想着先前出剑之前那瞬间的感觉,忽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猜还是蒙。

他这一剑更多靠的并不是计算,而是直觉。

直觉,很多时候就是大量计算及练习后产生的类似本能的反应。

他隐约觉得自己那一剑、对梁红妆的舞衣的破解,与苏离教他的慧剑有些极细微的差别,却不知道这种差别到底是什么。

梁红妆站在十余丈外,看着二人对话,忽然笑了起来,带着残妆的秀美脸庞上满是嘲讽的意味:“这就聊起来了?”

苏离看着他说道:“你想聊?那一起啊。”

梁红妆怔住,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略一沉默后,竟真的加入了这场聊天。

因为他有些话想要说,要对陈长生说,至于苏离,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凉郡北?为什么会和这个魔头一路?为什么要帮他?”

陈长生在京都听到的以及印象中的苏离大多数时候就是离山小师叔这样一个世外高人形象,这一次万里同行,他发现这种印象并不准确,或者说不足以形容,苏离自己也承认杀过很多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接地指责苏离为魔头。

“他杀过多少人你知道吗?他的剑被血洗过多少次,才会如此锋利,你知道吗?”梁红妆看着陈长生微讽说道:“他杀过那么多人,早就应该死了,结果却一直没死,天道循环,报应却爽了期,到了如今,他终于迎来了死期,你却要回护于他?”

陈长生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红妆伸手整理了一下舞衣,再次走了过来,说道:“他是南人,你是周人,他杀过那么多周人,你有什么道理帮他?”

这看似不是问题,实际上仔细来想,确实是个问题。

在雪原上,陈长生背着苏离逃亡,可以说是报他的救命之恩,而且也只有苏离才能帮他回去,但现在,横跨万里雪原之后,再多的救命之恩也已经报了。现在已经回到了大周境内,他完全可以安全地离开——离山因苏离而强,国教中人则是因国教而强,现在苏离如重伤落难的雄狮,而只要国教还没有覆灭,以陈长生国教学院院长的身份,以传闻中教宗大人和梅里砂主教对他的赏识,谁敢对他如何?只要他愿意离开,无论薛河、梁红妆还是随后陆续会到来的那些强者,都会在第一时间里礼送他归京。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没有道理继续站在苏离的身边。

陈长生看了苏离一眼。

苏离神情淡然,没有说话,因为这也是他一直想弄明白的问题,只不过他没有问,陈长生自然也没有回答。

现在梁红妆问了出来,他想听听陈长生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陈长生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是从周园里莫名其妙到了雪老城前。”

梁红妆微微挑眉,没有想到竟是如此。

“在周园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当我离开周园,看到那座雪老城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苏离前辈救了我,而且我想前辈被魔族设局围杀,或者与我在周园里遇到的那件阴谋也有关系,好吧……其实没有这么复杂……道理其实很简单,前辈救了我,我自然不能眼看着他去死。”陈长生看着梁红妆认真解释道。

苏离说道:“万里雪原和薛河的刀,你的命早就已经还清了。”

“前辈,帐不能这么算,准确来说,性命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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