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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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杀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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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云突然站起身来,御花园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一夜过去,天边已经浮起了鱼肚白,御花园里幽香清冷,那些花瓣枝叶上都沾着晶莹露珠。鎏云独自坐着,望着那一池碧绿荷叶,与昨日无甚不同。
  只是昨日唐渠要摘的那朵花苞却已然枯萎,还未开放便死去了。有风拂过鎏云脸颊,池中荷叶如泣如诉地微微晃动。
  一把折扇缓缓从池水中浮上来。
  鎏云终于站起身来,关节已经有些僵硬,打了一个趔趄,缓缓地离开了此处。
  昨夜太子被赐了鸠酒,地牢还传出有刺客假冒侍卫。宫中一时大乱,戒备也更加森严。鎏云一时竟出不得去,只好又换了身太监衣服,混在了宫女太监堆里,一齐出去。
  快出皇城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统领喝住了,鎏云凛神。那黑面统领看了看他,拧眉道:“我看你怎么面生得很,是哪个宫当差的?”
  “禀大人,小人是延喜宫的。”鎏云微微掐尖了嗓音道。
  “延喜宫?”大统领审视着他,缓缓说着,“废太子昨夜被赐死,德妃也打入冷宫,延喜宫怎么还会有人?!”
  “禀大人,小人的确是延喜宫的,现在还没分到差事。”鎏云假装有些怅然道。
  那大统领还有疑惑,突然皇城外响起一阵马蹄声,风尘仆仆的一群人拥着轿子过来。大统领看了看,瞬间喝道:“都快跪下,是容王殿下的轿撵。”
  鎏云心中一震,遥望一眼,那轿撵奢华贵气,罗帘轻扬,轿中人一时还看不清容貌,只见一身锦衣华服。随着众人跪下,低下头来,鎏云看着地面,只觉得心如擂鼓,有些抑制不住的抗拒,身体里也有什么仿佛要喷薄而出。
  那轿撵缓缓前进,时间似乎变得特别漫长,鎏云手心都沁出了汗。直到那轿撵在他眼前停下,鎏云又是心神一震。
  “恭迎容王!”领头的大太监尖声喝道。众人纷纷磕下头。一时无声,容王只伸出一只玉白的手示意,那大太监点点头道“起来吧!”
  “谢容王!”跪着的众人道,然后纷纷站起来。
  鎏云的膝盖被石子磕得发疼,缓缓地站起身来,终于看见了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容王。只是一个侧影,慵懒闲适。鎏云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容王对统领招了招手,那黑脸大汉便立即俯身过去,恭敬道“:不知容王有何吩咐?”
  容王和颜悦色,声音低沉悦耳,非常动听。“这批人是要去哪?”
  “禀殿下,他们是去出宫探亲的。”
  容王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便快放他们出去吧,昨夜的刺客还未抓到,宫里可不太平。”
  大统领立即道“是”。便站起来挥手道,“放行!”容王嘴角轻笑道:“辛苦大统领。”
  “不敢不敢,这都是小人的本分……”统领面上一红,急忙道。
  在他们说话的档口,鎏云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块木头。
  心想,自己果然是够愚钝。非要亲眼所见,才肯真正相信。之前那无数蛛丝马迹,他还找了各种理由搪塞自己。等到看见的那一眼,脑海里瞬间像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毁灭,最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缓慢地看着统领放行,眼中的一切变得扭曲缓慢。跟随着众人,就要与那轿撵里的人擦身而过时,鎏云突然回过身,重重地跪了下来,一叩到地,一字一顿朗声道:“祝容王殿下早登大宝,万寿无疆!”
  众人皆大惊失色,目光恐惧,靠近鎏云地纷纷退开来,瞬间便跪倒了一大片。统领面色发黑,正要伸手发难,却听得容王含笑道:
  “多谢。”
  一大拨人便又拥着轿撵浩浩荡荡地走了。鎏云站起身来,白皙的额头已然磕破,血迹斑斑。看着那人远去,一时无悲也无喜,反而心下放松,有些心酸起这许多年来那人暗自谋划、步步为营,忽然有种其实从未真正了解他的感觉。
  统领一时拎不准上位者的喜怒,便只好看着鎏云随众人离开了。出了皇城,便豁然开朗,像是出了监牢,脱了枷锁般。
  一群太监宫女顿时议论纷纷,鎏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道“你可真大胆,容王竟然也没有发怒……”
  “说不定还高兴那……”
  “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容王可是个好人啊,以后必定是个仁君。从前被欺凌成那样,总算老天有眼,熬出了头……”年长的宫人感慨道,顿时有人好奇地问个不停。
  众人唏嘘感叹的时候,鎏云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感受到身后又开始有人跟踪,鎏云淡然一笑。他混入市集中挑中了一匹骏马,便飞身跨上,策马奔腾,一路冲出了京城。那些跟踪鎏云的杀手们大惊,在这当口上,难不成他要逃跑。
  可是,在褚云楼红名册上的,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一个死字,难道鎏云还不清楚吗?
  鎏云快马加鞭,一路生生累死了两匹骏马。跟踪鎏云的杀手们都微觉不屑,这天下第一杀手也不过尔尔,竟怕得这般逃窜,还都是做无用功。
  鎏云一拂袖擦去额头伤的汗水,又狠狠一甩马鞭。“驾!”那白皙面庞冷峻沉着,气势凛然。明日之前,一定要赶到。他鎏云答应的,一定不能食言。
  从京城到扬州本来最少要两日路程。但是鎏云一路不寝不食,黄昏时分便跨入了扬州城。那骏马一声嘶嚎,便倒了下来。鎏云也摔倒在地,已是精疲力尽,意识也黑了下来。
  倒下来之前,鎏云心想,怕要误事了。
  路上行人见他一身尘埃,落满铅华,都纷纷敬而远之。而今日扬州城中却有件大喜事,知府千金出阁,花轿要绕城一圈,官兵便安排得特别多,马上便有守城的发现并把鎏云带走了。
  鎏云这次晕倒的时间长了些。许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旧伤也隐隐作痛。他恍惚地睁开眼,眼前是一个简单雅致的房间,他缓了片刻便挣扎着爬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醒啦!”门外一个丫环打扮的回过头来大呼小叫道,“今天算你好运啦,要是平常才不会有人管你死活呢!
  “这是何处?”鎏云却不理她的语气,皱眉问道。
  那小丫鬟却突然脸红了红,道:“这里是扬州知府大人的后宅。”鎏云点了点头便要出去,那丫鬟又说道:“你这人,怎么像个木头似的,连个谢也不道。今日是我家小姐与赵楼生赵公子大婚,知府大人心情好才能救了你一命,你好歹也去祝贺一下吧。”
  鎏云瞬间神色大变。
  知府千金大婚,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放炮仗,奏乐器,喜堂上喧哗热闹。
  玄关上大红灯笼红得艳丽,鎏云一眼望进喜堂,便看见了今天的新郎倌。身着大红喜服,更是面如冠玉,意气风发。有客轻声说道,想不到当年西湖堤岸边的小小琴师,今日竟飞黄腾达,成了知府大人的贵婿。
  鎏云却突然想起了,那躺在冰冷河水中的花葬烈。
  艳得就像今日堂上的花烛。
  鎏云走进人群,轻手拿过一杯酒,便迎着赵楼生过去。那新郎倌还不待说什么,眼前白皙冷峻的陌生男子就道:“祝赵公子百年好合,前途无量。”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
  “客气客气。不知阁下是?”赵楼生已经有些迷醉。
  “花葬烈。”鎏云轻声道,赵楼生瞬间脸色大变,手中酒杯也掉了下来,摔得粉碎。“你可认得?”
  赵楼生搪塞了众人,带着鎏云便出了大堂。后院寂静无声,与前堂的喜庆正好相反。赵楼生冷着脸道:“他呢?他在哪?”
  “你放心,他不会来。”鎏云面无表情道。“他让我告诉你,他这辈子成不了天下第一,不要等他。”
  赵楼生闻言一震,狠狠甩开红衫前的花结,像一只被伤得狠了的小兽,眼睛怒瞪着鎏云“他怎么不干脆说叫我死心呢?我等了五年,就等来这一句?”
  “今日不是你的大婚吗?”鎏云突然说道。
  “我还结什么婚,他在哪?!”赵楼生歇斯底里道。鎏云心中顿感到悲喜难明,摇了摇头道“话已经传到了,告辞。”
  赵楼生怔怔看着鎏云离开,两行清泪却流下。口中喃喃“花葬烈……天下第一就那么重要吗……”
  鎏云站在转身玄关处,心想,如果花葬烈还能回答他的话,一定会说,不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
  大堂有小厮来催,赵楼生僵立着不肯动。鎏云皱了皱眉,拿起一枚石子,便凌空点了赵楼生睡穴。
  之后便缓缓离开了喧闹喜庆的知府大宅。
  身后的影子们似乎跟得越来越近了。
  鎏云却未放在心上,缓缓地进了临湖的一个酒家。二楼的风景独好,一个人观赏却不免有些寂凉。饮下一杯陈年佳酿,辛辣刺激的液体流入喉咙,似乎连心也便被灼热了。鎏云的心绪终于又恢复了平静。他缓缓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无常剑,轻轻磨挲这有些陈旧的剑鞘。
  这把无常,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回来,主上所赠。
  那次他受伤很重。主上还正当年少,粉面朱唇,眉黑如漆,蹙着,说,鎏云你还是心软。世事无常,唯有自己才是可信的。
  他当时点头应下。
  心中却有些疼地想,至少还有我,是你可以相信的。
  一转眼,就已经十年了。
  护他一世的心愿怕是已经达不成了,不过他也未必需要自己了。鎏云不禁苦涩一笑。连日来心中所有苦苦压抑着的情绪都开始叫嚣着,鼓动着,要破体而出。又饮下一口酒。隔壁桌的百姓议论道:皇帝病危,容王明日便要登基了。
  鎏云有些发怔,明日啊,他大概是看不到那盛况了,主上终于得偿所愿,他却无法在场恭贺。鎏云顿时摔碎了酒杯,惊得满座皆四望。鎏云却恍若未觉,那白皙的面孔虽有些憔悴,却依旧还是个相貌耐看的年轻人。只是心却已经苍老得快要死去了。
  身体里的情绪在不断在翻滚着,绞痛着,不平息。
  终于到了瓶颈。
  一瞬间,那份执念似乎终于挣脱开,喷涌而出。
  明明是你重新赐予了我生命,却又叫我等死。告诉我还有一线希望,最后却又毁灭了所有。
  鎏云惨笑大笑,眼神是彻骨的绝望哀伤。
  “原来是您要我的命。其实不必如此麻烦的,只要是您的命令,属下莫敢不从。”
  夜雾更深,打更的已经打到了第五更。藏在暗夜里的影子们都开始靠近那座酒楼,里面的人已经散光了。重重包围酒楼,不敢小觑这位褚云楼第一杀手的威压,布下天罗地网。杀手们互相对视一眼,领头的一打手势,便瞬间一同纵身飞起,破窗而入,刀剑齐出。
  然而,二楼却是静悄悄的,黑漆漆的。
  那个目标就坐在窗前的桌椅上,头压着桌子,像是睡着了。
  鲜红的液体顺着无常剑流下来,滴落在在地上,开出了无数朵艳丽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容王殿下,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好了。”太监尖声细气地通报。
  独自坐在窗下的俊美男子应了声。一袭龙袍加身,华美尊贵,他却打了个寒噤,显是觉有些寒冷。然而殿中已经烧着地龙,热气蒸腾,像个大火炉似的。殿中的太监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走过来在那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看着他神色微不可觉地一僵,终又点了点头。后头跟着的黑衣人便跪下呈了东西上来,是一把剑,上面还染着血迹,银光一闪,便映出了那龙袍男子的修长凤眸,精致得有些空洞,像是失了灵魂。
  他缓缓抚过那把剑,像是在轻抚着爱人一般柔情,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上了鲜红血液,十分刺眼。他瞬间皱了皱眉,倏然放开了那把剑,剑便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悲鸣。接过递过来的锦帕,擦掉了手中血迹,他终于站起身来,一拂袖便向那门外万丈荣光走了出去。
  自此以后,赵溶——
  再无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写完了。虽然说写这篇文经常是一笔而就,根本停不下来,但是写完了以后就觉得有些累了。这是第一篇完结的文,本来说是短篇,但是结果还是稍稍长了一些。因为对那些配角的喜爱,就不由得多费了些笔墨。其实结果不难猜的。另外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注定这样了,我觉得自己只是把过程描述了下来,结局都是角色们的性格和各自的想法所所致的。另外有可能会写番外,谢谢观看,感谢支持。引火拜上。

  ☆、番外篇

  跌落到尘埃里的,人人都可踩上一脚。这便是阎曦白对赵溶的第一印象。阎小公子今日随父入宫晋见,阎尚书圣眷正荣,又是皇贵妃的嫡亲舅父,自是人人奉承讨好,巴结逢迎。阎曦白自小聪慧过人,又面若桃花,虽然还是个少年郎,就已名震京都,还深得圣上喜爱,曰此子必成大器。
  阎曦白虽然表面谦和,骨子里却带着深深的倨傲。一出了金銮殿,便对身边巴结的人有些不屑一顾,只与族亲的表哥宁皇子说话。一行人到了御花园,嚷嚷着要赏梅,却突然听得一阵噗通落水声。这样寒冷的冬日里,落到水里说不得出人命。一群王孙贵族都偱着声音过去,阎曦白兴趣缺缺地落在后头。
  那池水中结着薄薄一层冰晶,中间破开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口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下面有个素白身影。冒着寒气的池水中还缓缓飘上来一些血丝,艳丽之极。那些公子哥们都唬得一颤。
  “殿下,你快出来吧,别吓着人了。”一直站在池边的一个太监开口道,阴阳怪气,手中捂着一个暖炉,看来是根本不打算去救这位“殿下”了。
  阎曦白一凛,宫中还有哪位殿下,竟会被奴才所欺。回头看了一眼表哥宁皇子,却是一脸无谓的看戏状。一阵脚步声响起,扭头看去,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妇人,面容扭曲骇人。那小太监见了也不拦,任她趴到池边有些癫狂地嚷道:“溶……溶……溶儿……”
  有人自以为是地称道,真是母子连心。那小太监却不以为然地嘟囔,哪儿跟哪啊,就是这当娘的给推下去的,一天要演好几出呢。
  那妇人又伸出手去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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