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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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瑟-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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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她的事情,她均想捂着,想要当做梦境一般悄悄地过去。

年纪大了些,经历和思想比之从前,均成熟了不少,但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大乐意去面对,譬如自己的亲生父母。尽管在某种感情上,她也慢慢地了解到他们的心思,那种对子女魂牵梦绕的想念,是怎么都无法磨灭掉的。
毫无睡意地她干干地躺着,心里烦躁,又不敢翻身折腾,怕把儿子吵醒。于是又坐起来看书,结果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得起身去客厅打开电视,拿起遥控器按着,不知道要看什么,只觉得乱。

见面总是要见的,但见了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他们生了她,韩曼青养了她。他们三个长辈,连起手来让她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她是否要将这件事再掰扯一阵子?
往事已尽,亲人也已辞世,活着的人,是否还要纠结旧怨呢?
那样的恨和爱,混缠牵绕,教她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木木然然,无知无觉。

疼疼一觉睡醒后便大声喊她,她应了一声,发觉自己嗓音有点低哑,声音不大,咳了一下再想应声,里面已经传来孩子的哭声,“妈妈,爸爸。”
她急忙起身跑进去,见孩子正往床下爬,一边爬一边惊恐地哭喊,她上去将儿子抱起来,“睡醒啦,妈妈在外面看电视呢。你哭什么呀。”

“妈妈。”孩子抽嗒着叫了一声,然后将头埋进她的发丝里,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脖颈,继续哭,叶瑟知道他是因为自己上午送他去幼儿园,他心里害怕她会丢他一个人,所以才这么缠人。
这样看来,幼儿园的事情怕是要暂时放一放了,孩子被唐黜一直带在身边,到哪儿都带着,娇惯久了,一时无法独自接触其他人,所以还得要慢慢引导。她心里琢磨着这事也该同唐黜商量一下,不然她这么独断专行,对孩子也不利。

下午她带着孩子出去转了转,然后便往跟那人约定的地点赶去。她以为自己已是到得早了,却未料到那人已坐在那里等着她了,远远地便看到他们了,而那两人见到他们母子,立时站起身来,叶瑟抱着孩子在他们对面坐了。
这两个人,她已见了他们无数次,电视,杂志,报纸,她均追寻过他们的影子。然而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算来两人的年纪也不大,但鬓角处已是花白一片,尤其是叶父,除却花白的头发,额头几道极深的皱纹,徒添了一股风霜之色。叶母的年龄较之叶父要小十岁,加之保养的号,因此在面貌上,倒未显岁月的刻痕,但也是神情憔悴。
叶瑟每每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一派风光的,此时的他们却教她有些心酸。

几人一时无话,半响,叶父才开口说,“孩子这么大了。”说着便伸手过来,要摸孩子的头发。
疼疼看了看他,在他的手即将要摸到自己时往后一躲,随后往叶瑟怀里蹭蹭,也不吭声,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叶母见叶父僵在半空的手,忙招来侍者向疼疼问道,“你想吃什么呀?跟外婆说,外婆给你点。”

疼疼抬头望了望叶瑟,叶瑟攥着他的小手,将甜品单放到他面前,笑着说,“要不要吃杯冰淇林?”
疼疼接过单子来仔细研究了会儿上面的图片,然后伸了小指头点了一款抹茶,随后将单子往前一推,乖巧地坐在叶瑟身边,怯怯地盯着对面的那两个人,往日里他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地上下窜着闹腾,今天却不知怎么了,这么安静。叶瑟心里有些内疚,觉着她上午不该带他去幼儿园,不该让他小小年纪,便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抬头对上那两人端详她的目光,她轻咳了一声,觉得场面异常冷,让人有些坐立不安。叶母柔声对叶瑟说,“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好。”叶瑟淡淡地说。
叶母一时怔住,擎着单子的手慢慢放了下去,然后掩去了脸上那层不自然的神色,自己点了几款点心和饮品。

几人又沉默了下来,气氛有点尴尬,疼疼仿似也察觉到不对,紧紧依偎着叶瑟,小手揪着桌布绞来绞去。
“我们对不起你。”叶父打破了僵局。
叶瑟缓缓地看了他一眼,搂着儿子的手臂紧了紧,疼疼感觉到她身子在发抖,遂又抬头看她,但见她神色平和,轻声说,“我挺好的,那些事都过去了。”
侍者将东西端上来,叶母拿了冰淇林递给疼疼,笑了笑说,“不够了外婆再给你买。”

疼疼向叶母到了谢,清脆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格外舒服,叶母看着他笑,不觉中眼角就噙了泪花,她急忙用帕子擦去,然后将一款小点心拿到叶瑟面前,“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个,就按我的心意给你点了。”
叶瑟照顾着孩子吃东西,并未动那款点心,只听叶母说道,“当初你邮寄给我们的东西,我们最近才收到。”





妈妈我爱你

叶瑟听她这么说,疑惑地抬头看她,叶母接着说,“这些年,我和你爸爸两个人,一直在外面飘着,走遍各地,不是因为找灵感或者写生,而是想着能在某处地方遇见你。当年你将那些东西邮寄到我们原来住的地方,虽是被家人收了,却压了下来,没告诉我们,让我们耽误了找到你的时间。”她说着话,眼圈儿逐渐泛红,“
叶父执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她说,“现在我们不是找到了孩子么,瞧你。”

叶瑟默默地用帕子擦去疼疼吃到嘴角的冰淇林,仿似并未听到那两人后面的话,隔了半响才说,“你们不必这个样子,对不起这样的话,也不用说了,你们也不欠我什么。很多选择,很多苦,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我是自作自受,说实话,挺活该的。虽然你们做下的荒唐事殃及到了我,但我也可以选择不掺合,只是当初我年纪小,一心想着要求真相,所以才落得那样的境地,现在再回头去揪扯那些理不清的债,还是理不清。我也不怨谁,想开了,就这么着吧。”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望定了对面的两人,“今天来见你们,是因为这几年,我也尝过思念自己亲骨头的痛楚,所以不想让大家再继续难受下去。我妈妈已经死了,她做错了的事,也别去追究了。以后,我一定会对你们尽到应尽的孝道。”

叶家父母怔怔地听了叶瑟这番话,均呆愣地看着她,仿似她将两人当做小孩子一般教训了,他们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其他的话可再说。此时她的神情,半点不似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该有的淡静,这个年纪的人,多数还在父母的羽翼下承欢,即使是已经入了社会,也会在父母面前扮作小孩子,撒娇讨喜。她因为无所依靠,只能全部自己担了下来,在寻求不到发泄之所后,只得慢慢自己熬过去,然后让自己看开。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泛起酸涩。大概在半年前,叶父身体不适回家休养,叶母整理房间时发现压在一叠杂志下面的快递件,抽出来看了看,发现快递还未开封,她辨认了一下上面那一行模糊的地址,依稀是从北方过来的,于是撕开了胶封,扒开袋子往里面瞧了一眼,旋即被一张相片惊得叫起来。

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她再熟悉不过,拿出来细细看去,才发觉那是一张遗照。她心里顿感百味杂陈,然后又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看了,那些精心粘贴的剪报映入眼帘后,她好奇地读了几段,随后便觉眼前一黑,跌倒在沙发上,她盯着捏在手里的那页剪报看了半天,然后抖着手来回摩挲着那张模糊的图片。

待叶父从外面进来时,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哭,脚边散落着一些有些泛黄的纸页,她见他进来,急忙站起来要奔着他跑过去,然而力气只够站起来,尚未踏出步子,便软软地跌了下去,她颤着声音喊他,“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叶父听到她嘴里重复着孩子这个词,心湖一荡,过来将那些纸页捡起来看了几张,然后挨着叶母坐下,任心绪潮涌,两人寻了叶瑟多年,终是未果,已经渐渐绝望了,却不想她早已给了他们消息,只是快递被家人随手丢到那里,就那么沉寂了将近三年。

根据叶瑟所邮寄的物件和那个模糊的地址,他们迅速启程去那个遥远的北方城市寻找她,从她长大的地方,一直找到这里。上周末时先是给叶瑟打了电话,但打过去后竟慌了,不知该怎么开口,后来被叶瑟挂断了,两人反反复复踟蹰了好几天,才终于在今天又打了电话过去。
也曾想象过见面的场景,却不想是此番光景,他们之间所隔的时间和距离太大,以至于这么相对时,竟觉无比尴尬。

而且双方所处的立场不同,尽管是骨血相连,但因为这么多年的分隔,感情不会一下子浓厚起来。况且叶瑟已经先入为主地憎恨过他们,所以这么一时半会儿,无法成为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不过既然相互认了,这血脉总归会融到一处,倒也不急于这一刻。
几人又沉默起来,疼疼将一杯冰淇林吃完后,又将叶瑟面前的那款点心也吃了,叶父见他的吃相异常可爱,遂凑过来问他,“好吃么?”

疼疼埋着头边吃边答,“好吃。”
“外公再给你买,买很多很多,你带回去吃,好不好?”叶父笑着问。
“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多吃不好。”疼疼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教叶父听着一愣,旋即大笑,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
叶瑟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向那两人问道,“你们现在住哪儿?”

叶父将目光从疼疼身上撤回来,转而看向叶瑟,“我们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酒店里。来了好些天了,一直想着找到你。”
“我家里太小,现在也不便让你们去住,再过段日子,我买一套大点的房子,到时候接你们过来。”叶瑟轻声说道。
“你要在哪儿买?我和你爸爸给你看看去,现在就给你买下来。”叶母听她说这话,忙问道。

叶瑟摆了摆手说,“不用,我自个儿存了些钱,我妈妈以前也给我留了些遗产,足够了,买不了太好的,一般的住着舒服就成。这阵子我也在看地段,很快了。”
叶母还想再说什么,被叶父在桌子底下按了下手,便将要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也好,也好,你喜欢就好。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俩说,别自个儿担着,我,我总觉得亏着你。”

“有什么亏的。我活着,就不亏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我总要好好过才是,你们别老把那些事放在心里了,不值当的。”叶瑟笑着说,曾经的伤害,在她心里已经结了茧,她再有不甘,也无法去逆转了,但既然要活下去,便要试着去包容,慢慢的,总有冰释的一天。

几人晚上一起吃了饭,疼疼下午吃了点心,晚饭就没怎么吃,抱着叶瑟的手机给唐黜打电话,唐黜今天倒是闲了,跟着他闲扯了半天。
孩子在边儿上张口闭口地跟那边的人说着外公外婆如何如何,叶瑟却始终喊不出一声爸爸妈妈来,于是只得接着孩子的身份去称呼他们,“疼疼,外婆给你夹了菜,先吃了再跟爸爸聊天。”
“我吃饱了,爸爸还没吃饭呢,妈妈,咱们去找爸爸吧。”疼疼拒绝吃她端着的菜,举着手机说。

“明天再去,现在天都黑了,夜路不安全。”叶瑟将碟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要将手机拿下来,孩子听她这么说,顿时不高兴了,撅着嘴冲手机喊道,“爸爸,你来接我,妈妈不敢走路。”
那边说了什么叶瑟没听清,待取过手机后,发现唐黜已经挂了,她低头看着一脸无辜神色的疼疼,气也气不起来,“等爸爸来了,把你一个人接过去吧。”
“不嘛,妈妈也要过去。”疼疼见她沉着脸,扑过来向她撒娇。

“我不去,你说,你是跟着爸爸过去,还是跟着妈妈在这边。”叶瑟搂住了他,柔声问。
疼疼想了想,说,“都要。”
“只能选一个。”叶瑟继续逼问他。
疼疼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看了她半天,渐渐地不知该如何取舍,小嘴一撇扭过了头去,叶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过去拍他的肩膀,说,“儿子,来,咱们先吃饭,一会儿把外公外婆送回酒店去,就跟爸爸走,好不好?”

孩子立时转身坐好,笑容不知不觉也挂了出来,拿起筷子来吃碟子里的菜,叶父忙挡了下来,说,“别吃这个了,都放冷了,外公给你夹热的来。”说着夹了菜放在一个新碟子里递到他面前,疼疼对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外公。外公,一会儿爸爸来,你跟我们去玩么?”
叶父看着他,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忙顺着他的话应声,“好啊,明天外公也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儿玩?想玩什么?”

疼疼吃着东西,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好玩的来,想了半天,忽地大叫一声,“钓鱼!”
“好啊。就去钓鱼。”叶父哈哈大笑,一老一小便这么约定了,叶母在旁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看叶瑟,恍然觉得这些年,似是弹指一瞬间就没了,那些想着念着睡不着的夜里,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一家人团圆的时刻,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心里却缠缠杂杂的,不知是喜还是忧。

叶瑟不愿让父母见到唐黜,于是先将他们送回了酒店,自个儿带着孩子站在路边等着他来。疼疼等不及给他打了电话过去,两人说了两句,然后疼疼便将手机递给叶瑟,她接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们的具体位置,疼疼表达不清。”唐黜低声说。

叶瑟报了位置,不到五分钟,一辆车子便停到了两人面前,男人刚一下车,便被孩子扑住了,疼疼叠声喊着“爸爸”,边喊边往他身上蹿。
唐黜抱着他蹂躏了一会儿,说,“想爸爸了不?”
“想了。”疼疼回答地异常干脆,缠着他不肯放手,唐黜只得抱着他上车,两人坐好后,他探头向叶瑟说,“你不去么?”

“妈妈要去。”疼疼挪过来拉叶瑟的衣角,扬着小脸祈求,“妈妈要去。”
叶瑟俯身拍了他的脸,说,“好,妈妈陪着你,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说着拉开车门,坐到了后面去。
疼疼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嘟囔着问她,“妈妈,刀山在哪儿?”

唐黜捧住儿子的脸,揉了揉,说,“在超市,妈妈是想买把刀来切菜,然后做给你吃。”随后也不理会叶瑟的反应,顾自跟儿子聊了会儿天,待听到他上午去幼儿园的事情时忽然就变了脸色,问向后座的女人,“你要把他送幼儿园去?”
“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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