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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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辙记-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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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殇一时方寸乱许,缓了几口气,伸手就拨开居高临下俯在自己上方的高大男子。那一晚不堪的回忆情不自禁的浮上心头,他想自己也许再也不能和面前这人如那般畅饮无拘了。
  最后,无殇终于是点头了。
  美人计,又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这次,由这个人的嘴说出,确教他无缘无故的懊恼。
  “好!那你坐稳,我用掌风来划船!”
  掌风竟可划船!这武功胜于武林盟主的家伙果然不一般!无殇心中暗赞。就见那人运了几分内力,缓缓以手推波。
  无殇估计着,这样耗内力的事情应该坚持不了许久,但追上大船还是很有希望的。
  船头在他眼前慢慢的开始移动,随即船身也跟着动了起来,越来越有力,然而在船头的美人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准确的来说呢,那船是在原地打转的。
  船尾的李煜仍不明就里,尝试着多方位全角度的发力,脾气暴躁的美少年忍不住大喝:“乃个白痴!用力!要用力!你看这船一直在缓慢的兜圈子!”
  “也对,”皇帝脾气出奇的好,点点头,用一种说不出的儒雅美态挽起袖子,提气,出招,“降…龙…十…八…掌!”
  无殇呆住,眼见着一套完美的武林绝学以奇特的形式在更加奇特的环境中展现出来。
  下一瞬,船果然不再缓慢的打转。
  而是飞快的打转。
  无殇头脑发晕的摁住额角,抽剑捅死那个武艺卓群的痴嗔儿的欲望即将爆发之时,他们诡异的行船方式终于引起了那边大船上人们的注意,它开始向这边缓缓驶来。
  贵气的大船停在三五丈开外,一个主人摸样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船舷处,开口询问,言语甚是客气:“两位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赵某助一臂之力否?”
  李煜看了满面怒容的少年一眼,偷声笑了笑,向大船主人拱了拱手,“那就有劳阁下了。”
  船内很是奢华,贵重的紫色丝绸比目皆是,香炉中燃着的尽是些价值不菲的桂菽椒兰,连一字排开的侍女身上也不乏抢眼的珍珠石玉。
  二人品着上等的毛尖,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嘀咕,这是怎样个人家,如此豪华铺张,即使是在极度富饶的金陵,也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排场,可是要庆贺些什么?
  “在下赵志士,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气质中上乘法,满面富贵相的主人注视着李煜无殇二人,眼中欣赏满溢。
  “在下白石耳,多谢先生出手搭救。”皇帝报了假名,执扇抱拳,一派江湖大侠的风范。
  而基于对方的收留,心有不爽的少年也低垂了锐异的蛇瞳,礼貌道:“在下水寒色。”
  “好说好说,”赵志士笑笑,看着无殇又道,“水公子好像从刚才起就疑惑为何赵某如此铺张吧?”
  好眼力!
  “其实是因为赵某今日要为独女择婿——二位青年英才,不知是否有意一试?”
  落无殇先是在心里哂笑此人口气好大,也不知对面的就是当朝圣上。随即又忆起这赵志士不就正是水上龙头瀚潮门老大,人称浪峰蛟。传闻其名下资产可达皇室的五分之一,其人多年未有子嗣,只得一个过继来的独女,从小就被关爱有加。
  最重要的是,他和师门私下打过很多交道,手上有那味快速疗伤的奇药毒龙胆。

  第二十五笺 不过皮囊

  
  这个女人不是人,
  九天仙女下凡尘。
  可惜玉颜先着地,
  可叹环肥戳无痕。
  “赵先生家大业大,气质非凡,想必令媛也是国色天香,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入赘,我等无名之辈,无意争锋。”李煜还在温言婉拒时,无殇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
  “赵先生,我这同伴冥顽不灵,你可容我们再想想?”
  “对对,再想想。”赵志士神色惋惜,“二位莫急着下定论,自古英雄出少年,白先生若能与小女结缘,赵某定保你他日飞黄腾达!”
  “我们会仔细考虑的,请恕在下有伤在身,可否借地休息一时?”
  “好,请——南面都是客房。赵某在这江心将泊三日,宴请各地来宾,两位请好好休息,明日正午请来参加宴会。”
  无殇满口答应,赶忙将李煜拉走,心中却忍不住挪揶一番:飞黄腾达?你来告诉我有什么比做皇帝更飞黄腾达的?
  李煜一路任他扯着袖子,一直走到了僻静的走廊。脑筋早已转过来,便玩味笑道,“你可是寄人篱下,不便推辞?打算等船靠岸,就拍屁股走人?”
  无殇见他这么理解,自然高兴,点点头,又露出一个绝色的笑容来。
  皇帝呼吸一顿,又怕露了窘态,只得随意开口掩饰,“不过说不准那赵家千金真是个绝丽美人,倒也不亏。”
  这句话却不知怎的又惹了最近喜怒无常的少年,他脸一沉,道,“我累了,去休息,白大公子便去寻你的艳遇吧。”
  无殇撂下话,掉头便走。
  李煜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眼见进了屋,才赔笑道,“寒色身子不好,昨个又喝多了酒,总是需要人照顾的嘛。”
  “不必。”负气少年干脆利落的回绝,却没有抗拒的意思。他将沾了酒气江腥的外衫扔到一旁,背对着好脾气笑着的男人躺下,悄然运功。
  那人就一声不响的坐在一边的木椅上,双目微合,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殇在心中盘算着如何避开李煜,神不知鬼不觉的找那赵志士取药,将来伤好了,想着法子出其不意,仗着轻功,总是可以脱身吧?输气之后,想得也头痛,便模模糊糊的又睡去了。
  梦中慕容,雷霄,银狐,小红都在身边,慕容有钱一如往常轻抚过无殇瀑黑的头发,消瘦的脸颊,最后落在淡色的唇上。
  “有钱,别闹了!”无殇轻斥,睁开双眼。
  屋里很安静,并无他人。
  上午的阳光从船上巨大繁复的木窗泻入,在床上也可以看见窗外的粼粼水光。无殇不想再穿上那皱作一团的外袍,看看地面也极洁净,便赤着足走向红漆木的大窗。江上特有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几尾银鱼跃出水面,让眼前景象平添几分生动灵气。
  无殇双手一撑,轻盈跃上宽厚的窗台,带着水汽的江风微凉,托起他雪白的内衬下摆。
  坐的久了些,湿气微渗,衣衫单薄的少年不禁蜷起身子,双臂环膝。
  还未等他再有什么动作,不知从何处走来的李煜悄无声息的解下披风,裹在他身上。“你的伤……还是小心些。赵先生准备了热水,去清洗一下可好?这里有干净的衣物。”
  无殇点点头,却又犹豫道,“好是好,只是我有伤在身,这么一冲洗,怕是药膏都会散开……”
  “不碍事,”李煜微微笑了,“我可以帮你。”
  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正是拜他所赐,无殇便也不客气了,同那人一道走去洗浴的地方。
  待看到盛着热水的大木桶时,却不禁笑出声来,只见那热水上漂浮的分明分明是香气扑鼻粉嫩水灵的蔷薇花瓣。“我突然觉着自己倒像是皇后娘娘了,”无殇扶住额角,自我解嘲,“皇帝陛下服侍不说,还用上这种千金大小姐的浴桶。”
  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他除掉衣袍,浸入那充满花香的水中。身子是凉的,水却极暖,于是一瞬间水汽蔓延开,将两人的面目都遮得有些模糊了。
  落无殇隔着水影,看见那人盯着自己,也不言语,神色中仿佛有抹说不清的东西。便忍不住伸了手,撩起水去泼他,“为何如此苦大仇深,人家赵家千金看不上你?”
  “别这么说……”那人低声道,也不多辩解,只是伸手抚来,“这个伤口……还痛么?这样白皙的皮肤,怎么就兀然的留下这样的伤口……”
  聪明如落无殇,当然知道这个皇帝悲月伤花的老毛病又犯了。便不耐烦的捧了更多的水去泼他。“我一介男子,又不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伤口以后自然会好,我不会在乎这个的。相对的,流失的血液和真气倒是令我惋惜,而这些东西你又赔不了。”见他脸色愈加低暗下去,无殇的心情却莫名好起来,双手环胸,笑道,“白公子这样可是又老又丑,不知春秋几何?”
  “你这话说的可不待见人,我双十又七的大好年华——”李煜终于又牵起嘴角,“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寒色你多大年龄了。”
  无殇浅浅一笑,笑容清朗,“二九年华,小你十岁,正值青春!”
  “那还真是花朵馥郁的年龄……看样子你还未到及冠就行走于江湖?你家人就不管你么?”
  “别想套我的话,”无殇懒懒往后一靠,一针见血的指出面前人的用意,“我很自由,想怎样做,去何方,都毫无约束。”
  一脸寂寞的皇帝趴在木桶沿儿上,眼睛看向木窗,却让无殇觉得他在看向更远的地方,“是么?毫无约束……很幸福吧?不似我,从小就要在那样一个鸟笼般的地方生活,众人勾心斗角,兄弟相残,为的也不过是那几斤重的帽冠罢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是那些人的眼光就一直刻在这里,那些死不瞑目的眼光。”他颀长的手指点了点前额,“而且,我无法辜负我的母亲。”
  “说这些有的什么意思!”赤身裸体的少年忽的一下自水中站起。面有怒色,“自由岂是你这锦衣玉食的人想象的那般?不过是……不过尔尔。”
  少年像是硬生生的吞回了什么话,住了嘴,默默拿过布巾,拭干身体。看见那人一脸抑郁,动作未变的趴在那里,终是忍不住,幽幽叹口气走上前去。
  “我自由,是因为我失去了除此以外的一切。你舍得么?”
  李煜闻言一震,立刻抬了眼看向少年,双唇动了动,模糊的吐出几个字,无殇听得出,那是“天下百姓”。
  潇洒云游世间,随性仗剑执扇,春看桃花夏游溪,秋观红枫冬赏雪,何人不想?可试看苍生,如斯者能有几人?即便心清气高不慕荣禄,这泱泱世间,也总少不了那么一两样羁绊脚步的东西。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世人皆知,换帝换朝,伤民动财,最是耗元气。李重光若是做不得皇帝,宦官王戚争权在所难免,南唐必乱,况且西有后晋北有后周大辽虎视眈眈,老祖宗的天下怕是也不保。
  转眼间,无殇已穿好赵志士送来的衣衫,欲滴的翠色长衣,嫩黄的腰带,鲜亮中一点纯洁,好似那山中的妖精。
  “寒色……”李煜犹犹豫豫的开口唤道,“你这身打扮,真好看。就是,恩,有点像娈童。”
  “你胡说什么!我杀了你!”少年一下炸了毛,从有些感伤的气氛中瞬间清醒过来。
  “咳,那个,你听,丝竹鼓乐声都响起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赶到正厅?”
  “也是。”无殇略略一点头,竟不再计较,心里却在想其他事情。这一觉睡得太久了些,也错过了晚上去寻那赵先生讨药吃的机会。不过也好,现在养足了精神,今晚另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诺大的船厅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些堕入过江之鲫的未婚男子们心情各异,目的却都是相同的。一试身手与运气,只为那赵家千金和其背后巨大的财力势力。
  “今日高朋满座,贵宾云集,此乃赵某之福。”赵志士清了清嗓子,再示意众人落座。“诸位皆知,几日赵某要为小女择一良婿——武管家,你来为大家宣布一下诸般情况。”
  只见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捻着胡子走上前来,双眼狡黠明亮,面皮中毫无善意。他咳了两声之后才开口道,“我们家小姐闺名琥禄,芳龄二八,天生丽质,性本温婉,独具慧眼,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也都……样样精通。总之,赵府上下都希望我们小姐尽快找个好归宿!
  在此,我们特别请出小姐,与各位青年才俊见面,请诸位不遗余力为我们家小姐赋诗一首。以表心意。”
  原来,赵家小姐是以诗选夫,不似其他深闺中的姑娘,毫无主见与创新,最多只知道个抛绣球。这么看来,这位赵琥禄小姐,倒是很有些风流才情才是。

  第二十六笺 少年饮醋

  
  红情猜绿意,
  不放岁华去。
  可怜千点霜,
  相对无情雨。
  本着惺惺相惜,骚客惜骚客的中心思想,这落、李二人也都分别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那么略带赞赏的点点头。
  孰料,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姑娘,这掌声与欢呼齐飞,赞叹共长天一色中走出来的姑娘,竟是如此这般的,惊为天人。
  造化是弄人的,天神是幽默的。
  这位赵琥禄小姐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集黝黑,痴肥,丑陋,短矮,半瞎各个常人不敢想的特点于一身。却令人吃惊的是,在场几百位男子中,拂袖离去的不超过十个。
  “利欲熏心,不愧是南唐首富。”李煜靠过身来,俯在无殇耳边轻声说道,一边用颀长的手指玩弄着扇尖。
  少年却不言语,只默默听着一干人等摇头晃脑的吟诗作赋。
  耳中灌入的尽是些连西施貂蝉也会羞赧三分的词句,对比之下再看那堂上之女,无殇眼中神色淡然未变,倒像是尊不动明王般站在那里。
  李煜当下便不觉生出几分敬意和好感,却不知无殇眼中没有众生丑态,没有那姑娘容貌,只不过是在心里不断盘算着一件事情。
  赵家千金生的如此奇异,赵志士竟大大方方的叫她出来见人,此姑娘定是有什么奇特之处,要不然就是个中自有玄机,这瀚潮门老大浪峰蛟果然是不同寻常。那么自己突兀的前去讨药,怕是会遇见卖傻拒绝吧?
  不过,琥禄这名字,不知出自谁人之手,当真讽刺又可笑。赵家千金的体态,还真有那么一点像。
  眼见着轮到了自己,无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看身旁的人一副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经验丰富的少年杀手瞬间做了以乱治乱的决定。
  待确定了众人都转向了自己,连赵家各人也都将眼光停驻在一个方向,无殇无声的轻轻嗓子,张嘴来词儿:“赵家千金不是人”。
  身旁的人却在赵志士满面怒容未发泄之前多了嘴:“九天仙女落凡尘”。
  “葫芦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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