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嫣一惊，忙松了手，跪了下去，“奴婢哪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逞能啊。那些书都是奴婢平日里消磨时间的。”
潘后微微睁开眼睛，挥了挥手，“起来吧，没外人不用动不动就跪着，膝盖不嫌疼，本宫还嫌废时间呢。”她弯唇笑笑，“就当本宫考考你，如何才能考出秀女们的心智？”
子嫣见潘后认真问，她也就不再扭捏，想了想答道，“不如绣个山河图。”
潘后眼眉一挑，“恩？何解？”
子嫣笑道，“回禀娘娘，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山河图，皇上喜欢的山河应该是雄伟辽阔一望无际的，皇后娘娘也许喜欢山河秀丽安宁，民安业茂。将军们会喜欢山河磅礴浩瀚可一展宏图，文官们会喜欢山河国界清晰。奴婢想，忧国忧民者会在意山河的气势，贪慕虚荣者会揣摩圣上之心不免画面浮夸，细心之人会在意画面的立体，忠心之人会在意画面领土完整，因此一副山河图可见心中意念。”
潘后眼神一亮和凝香对视一眼，并不掩饰欣赏之意，“很好，凝香，传本宫懿旨，本宫的殿选题目就是绣山河图。”
子嫣微喜，潘后又道，“各位皇子的题目可递上来？”凝香点头，身边一个宫女捧上三个丝卷，凝香亲自一一打开。
潘后扫了一眼，“怎不见苍成王的？”
“苍成王已经禀明皇上，不参加此次殿选。”
“哦？”潘后长长的睫毛弹起，划过一抹亮光，“苍成王已经三年拒绝了殿选妃子机会。”凝香点头。
子嫣有点诧异，脑海中飞过那张出尘清冷的脸，他是拒绝选妃呢？还是拒绝被人塞进棋子？或许他有自己心仪之人？
“哎，他越来越孤傲寂寞了，又何苦呢，这孩子和其母有几分相似，太较真了。”潘后叹了口气，“凝香，让厨房做几样新鲜精致的点心送去，就说本宫惦记着，这孩子没了母妃，甚是可怜。”凝香领命下去。
常姑姑领了两名嫣色纱衣的女子立在幔帐外，自己先进来，附耳轻语，潘后细长烟眉挑起，眸光闪过一抹精明，端正了些身子，“宣。”
两名女子飘然而至，款款跪下，齐声娇唤“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子嫣诧异，细看她们，竟然是一对生得玲珑的双胞胎，身如柳枝，肤如凝脂，可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容姿。
“恩，平身。”潘后细细上下打量着，“都是师中大人调教的？”
“是。”常姑姑点头，“她们是新批新歌舞姬中最出色的。”
潘后低垂眼帘，抚弄着玉甲上的小小翡翠粒，柔声道，“可懂到中宫殿的规矩？”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们及家人感谢皇后娘娘的照拂，奴婢姐妹定当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不忘皇后娘娘洪恩。”其中一个稳重些的说道。
潘后微微一笑，“以你们的姿色定是能有便封嫔封妃一日的，只要不忘了本就行。你们忠心，本宫自当助你们平步青云。好生准备着，而日后皇上归朝，中宫殿会安排宴会，那就是你们表现的机会。”
两个女子面露喜色，复跪下磕头谢恩。
常姑姑领她们下去，潘后略微疲倦地斜靠着软榻，宫女忙地上新茶。
子嫣醒目地上前，在她太阳穴边上轻柔地按着，眼珠子咕噜乱转。
“想问什么就问，心神不宁的手也不稳了。”潘后的话让子嫣一惊，瞬间又笑了，低声道，“皇后娘娘真神了。”
噗嗤一声，潘后笑了，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子嫣，“神？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
、第24章：握住帝王心
“奴婢愚钝又好奇。”子嫣脸一红，可是，还是好奇，潘后就真的一点妒忌心没有？刚才那两个女子如若让皇上见了，想必连柳夫人、赵婕妤都会被冷落一段日子。
“既然逆转不了的事情，索性顺其喜好，握住帝王之心才是后宫女子第一需修炼的功课。”潘后话音刚落，常姑姑已经转回，“启禀皇后娘娘，苍成王求见。”
“哦，来得真快，快传。”潘后淡笑，子嫣忙收了手退到后面低下头，心里抑制不住狂跳。
他是否会认出自己？
只觉眼前一亮，阳光迎着落一道修长的身影，仿若拉开一道炫丽的光华。
焱云一袭梨花白银线绣竹袍，银冠束发尽插一支纯白玉簪，冰封眉羽自有一股傲贵之气，拂过一路清风，映在橘红沙幔中，身影显得萧瑟清雅。
他的气质装束完全不像皇子，反而像闲云野鹤山中仙道。
“儿臣见过母后，谢母后赐的点心。”他淡如清水的笑透着凉意，行了礼，潘后亲自上前扶住，眼眶却微微湿润了。
“云儿，快一个月未见你，为何又清瘦了许多？”她拉着焱云冰凉的手，心痛地看着他。
焱云勾了勾唇，虚扶潘后胳膊，“母后挂心了，儿臣近日忙于父皇派的差事，有些疲乏而已。”
“哎，那日你母妃忌日，皇上正接见匈奴来使，母后忙于选秀，未作大祭祀，不过，本宫已经到殿庙祭拜，皇儿不会怪母妃吧？”
“母后言重了，母后后宫事物繁杂却还惦记着，儿臣已感动不已。”焱云似笑，眸中清风云淡，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猛转头顺着感觉望去，略微惊讶，瞬间恢复原样，目光静静落在偷看自己慌忙低头的子嫣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预行告退礼的手缓缓放下，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母后宫中又添新人了？”
子嫣只觉得他的目光似把利剑，恨不得剥皮刮肉看个仔细，他就能记住自己？脑海里迅速翻转那日和他见面的场景，难道有何破绽让他看出？
细想就算他疑自己是李夫人旧宫人，被分配到皇后宫也是很正常之事，没什么可怀疑的，自己躲了，反而引起怀疑。
她反而坦荡了，抬起头恭谨地向焱云弯了弯腰，行了礼。
潘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色微沉，飞快正色道，“是啊，今日里秀女事物繁忙，就调了几个新宫女过来。”回头对子嫣道，“子嫣，过来见过苍成王。”
子嫣含笑施礼。
“子嫣？好名字，父家何姓？”焱云目光炯炯盯得她背脊飕飕的凉，脸上的笑僵了许多。
“奴婢姓冯。”
“冯子嫣……本王似乎在哪里见过你。”焱云似在细细品味，目光深邃。
子嫣心中咯噔一下，他明明就想起了自己，何故此问，当着潘后的面自是不能如实答的。
冲口而出，“奴婢未见过王爷。”
“听闻皇儿放弃此次选妃，不是皇儿是否有自己意中之人？”潘后看着碍眼，便关切问道，以岔开话题。
焱云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儿臣近日太忙，顾不上这些。”
“不如由母后替你选，要不我命女官将秀女的画像给你送过去，你细细挑了，殿选母后给你留着。”潘后热切得就像一个慈母为自己亲生儿子选媳妇。
焱云似乎思绪在云游，“不必了，母后费心了，儿臣还不想选妃。”拒绝得干脆强硬。
潘后有些尴尬，勉强笑笑，“哎，皇儿还是要放下思母之心才好，你母妃就是太过用情至深，方伤了身子，要是有柳夫人一半看得开，她如今也……”她呜咽着，说不下去了，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凝结，焱云静谧的墨瞳中裂开一道不易察觉的冰纹，暗带一股怒气。
他飞瞟一眼子嫣，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目光如冰刀抛向子嫣。
“母后，儿臣告辞了，母后保重身子。”焱云还未等潘后说话，人已经拂袖而去。
容儿立刻上来扶住略显疲惫身子有些摇晃的潘后，低声道，“娘娘何苦和他劳神，不过一个废宠的皇子，想当初李夫人独宠后宫，那样压着娘娘，不给娘娘一丝缝隙喘息。死后，娘娘按利抚养，对他也费尽了心思，关怀备至，他却和李夫人一样冷漠，都是不感恩的种！”她声音虽低，自幼习武练听力敏锐的子嫣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容儿和潘芳仪一样是皇长公主赐给潘后带入宫的宫女，地位自不同于其他宫女，她说话自然毫不顾忌。
潘后摇了摇头，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低声道，“如今不同往日，本宫不想皓儿腹背受敌，能帮他挡点就挡点。哎，最近战事迭起，启佐王越发咄咄逼人，苍成王心有不甘……哎，皓儿实在累得很啊。”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子嫣，“子嫣，你见过苍成王吗？”
子嫣咬了咬牙，“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见过。”
“恩……”潘后疑狐地看着她，良久方收回目光，重重叹口气，“真不知他究竟看上谁家的女儿，或许私下和谁交好，容儿，去让户司查下三品以上的大臣是否有未满15的女儿，有的话一一列来。也许，是未选入宫的……或许是下届秀女……哎……”
容儿点头称是，下去布置着，子嫣忙将茶侍弄了，换了热水端上来。
殿外隐约有几个女子嬉笑的声音，烟荷青色身影匆忙进来，满脸的笑容，“娘娘，灵公主和柳君翁主来了。”
潘后大喜，立刻有了精神，“这两个死丫头，两天了都没来请安，快去吩咐厨房，将他们爱吃的都做上。”
话音刚落，一个粉蝶般的身影扑了过来，边飞边叫，“母后，袭儿想死了。”一双粉藕勾上潘后的脖子，蜜糖似黏在潘后身上，潘后笑眯眯地拍抚摸着她的秀发，“看你，都18岁的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娃娃，没得让柳君笑话。”
她就是潘后的第二个女儿，焱袭，灵公主。
“人家就是不想长大，就是要一辈子腻在母后身边。”焱袭撒娇地勾着潘后的胳膊，潘后看着自己掌上明珠，所有的烦恼和疲惫都抛到九霄云外。
柳君翁主掩嘴轻笑，“羡慕都还来不及呢，哪会笑话？”
焱袭娇笑着，伸手将柳君也一搂，“柳君姐姐才不会吃醋呢，柳君姐姐啊有人惦记，有人吃醋。”
柳君脸一红，笑啐一口，“母后真要罚这疯丫头了，竟满嘴胡说。”
子嫣抬头注意看了眼传说中赛嫦娥、善琵琶的柳君翁主，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一袭雪青绣白鹤长背心，内套白色百褶纱裙，容秀姿雅，出尘脱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只是水眸间似有多愁善感之色，也许和她身世有关。
、第25章：巫蛊
柳君翁主和烨子一样，原本祖上八王之乱的罪王之后，皇帝怜悯她孤独一人，带回宫中，交由皇后抚养，自幼伶俐温婉，甚得帝后喜爱，但也因亲人皆丧，多有伤感之愁。
“这疯丫头啊就是得找个如意郎君管教了，本宫可管不着了。”潘后笑着推她。
“哼，人家好不容易来看母后，母后就偏心，和姐姐一起来欺负我！”焱袭撅着嘴撒娇。
宫女们端上几盘又香又精致的点心，她眼睛立刻发光，“太好了，儿臣想死着翡翠玉容糕了。”抓起就往嘴里一丢，目光猛然看到子嫣。
“新来的？”
“是，奴婢见过灵公主，柳君翁主。”
焱袭眨了眨眼睛，猛然跳起来，指着子嫣，“她就是冯子嫣吧？听太子哥哥说过。”
潘后和子嫣诧异，焱袭一下蹦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喂，听闻你会武功啊。”潘后一愣，这倒没听焱皓说过。
子嫣笑笑，“公主取笑了，那是为了强身健体练着玩的。”
“听玉灵妹妹（宛月公主）说你扫地都舞出个天女散花，还说你飞上窜下，像只飞鸟，这还是玩儿的？玉灵都要将你捧到天上了。”焱袭的话让屋内的人齐齐惊讶。
子嫣暗暗叫苦，想低调，总是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
正不知说什么好，凝香面色难看地快步进来，见两位少主子都在，不敢说话。
“说，什么事？”潘后说着话，目光却深究地停在子嫣身上。
“邵阳宫小御膳厨房的侍厨宫女香荷死了……”凝香欲言又止，众人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死了个宫女？
潘后面色一凝，“怎么回事？”
“奴婢已经报内务司和内廷司了。”凝香看了一眼两位脸色难看的少主，“灵公主和柳君翁主还是不要去看，死相很恐怖。”
“我要去。”焱袭表情精彩，抓着凝香就要往外拖，柳君脸色煞白有些害怕。
凝香急了，“可是……公主……”
“袭儿！休得胡闹，快回去！”潘后慈母面孔顿收，凛冽严肃。焱袭见母后这幅摸样，缩了缩脖子，拉着本来就像走的柳君赶紧一溜烟跑了。
潘后紧抿着薄唇，目光如刀跟着凝香往邵阳宫后殿宫女们居住的地方疾步而去，后跟一大群宫人神色各异。
宫女居住的是殿后的一排平房院子，分为三进，最外面的是低等宫女居住，最里面的是三品以上的宫女居住。
宫人们都围在一进院子里的西北角，议论着，也有胆小的吓得哭的。
见到皇后驾到都跪了下去。
常姑姑围着一块面纱，忙出来拦住，“娘娘不能进去，太医院已经来人了，说是中了邪，摸样甚是恐怖，味道很臭，这孩子死得凄惨……”说到后面，声呜咽了，忍不住落了泪。
潘后柳眉紧蹙，“不行，本宫宫女出事，本宫自己怎能不亲查，何况这段时间秀女们都在邵阳宫，出了大乱子，本宫也担待不起！”她拨开常青的手，迈步就要进去，陈太医正提着箱子出来，见到皇后忙拦着行礼。
“娘娘莫去，似乎不是普通的病症。臣恐传染。”他犹豫地道。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人就开始散开。
潘后略微迟疑，“究竟何状？”
“人死了2天，奇怪的是尸体被蚂蚁咬得面目全非，按理，蚂蚁不会这样猖狂咬尸体。臣已着人去找验尸官了，估计很快就到。娘娘还是不要看为好。等有了定论再说。”
潘后闻言脸色顿时煞白，这是闻所闻的事情。
子嫣水眸一亮，问道，“蚂蚁是否都是黑头的？”
陈太医点头，她再问，“尸体是否有咽喉肿胀、面黄目青的症状？”
陈太医诧异地盯着她点头，“对啊，冯姑娘知道原因？”
冯子嫣表情沉重许多，对潘后道，“奴婢猜是中了蚂蚁蛊。”
“啊？”潘后身子猛一摇晃，容儿快手一步扶住，常青刚想伸手，子嫣迅速伸手拦住，“常姑姑不能碰娘娘！”常青忙住手，有些惊愕。
“陈太医速速去查看触碰过尸体的人手上是否起泡，要彻底清洗沐浴，配制清毒的药剂让他们服用，3日内不得触碰任何人，尤其不能触碰他人的器皿。”
子嫣神色严肃，向潘后跪下，“奴婢斗胆禀报，蚂蚁蛊乃巫蛊中比较难解的巫蛊，如处理不好会迅速蔓延，这种蛊毒会通过特制的蚂蚁带着蛊毒到处爬行，只要触碰到的就会蘸上，奴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