囔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非逼你做不可,你别摆出一副臭脸。”
话音刚落,她站起身来,看向远处厢房的方向,嘟哝道:“香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随即转头看向萧玉隋,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要去找富管事,让他重新找个琴师来,不然今晚的登台表演可得砸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见他并未回答,林依依顿时愤愤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可走了。”
若不是他十分了解她的个性,定会以为她这么说,是在用激将法。萧玉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从袖中掏出玉笛,在她眼前晃了晃,揶揄道:“在下笛声,不知能否配得上依依的歌声?”
突然想到第一次听他吹笛时,自己不停地拍手叫好,一脸崇拜的样子。林依依顿时有几分羞赧,低头小声道:“你答应了就好。”
“恩。”萧玉隋应了一声,随即将玉笛放在唇边,柔声道:“开始吧。”
“哦。”林依依顿时有几分局促,片刻后才轻声哼唱道:“他们猜,我们后来有没有再见……”
他的音感极强,林依依只唱了一遍,他便能跟上她的节奏。
或许是因为歌词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动听的笛音?林依依突然忆起,满春院时,他也是这般耐心地配合着她节奏,每一次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最终泪水不由地沿着眼角滑落。
萧玉隋收回玉笛,关切问道:“依依,怎么了?”
“没事。”林依依匆匆抬手抹去眼角泪水,笑道:“你配合的很好,我们再来一遍。”
“依依。”萧玉隋抬手握上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依依,我曾说过,你不必如此。我答应过你,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林依依避开他的手,淡淡道:“我现在,只想回家。若你真是为我着想,就不要再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要我按照家主的吩咐行事,他一定会送我回家。”
“无关紧要的事?”萧玉隋呢喃出声,神情十分落寞,僵直在半空的手垂落,漠然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林依依唇角动了动,违心的话语脱口而出,“喂,你现在去哪?你答应要帮我伴奏的啊。”
闻言,他霎时顿住脚步,身体有些微颤抖。最终,他并未回头,只扬声道:“你放心,不会有差错。”
萧世家 第三章 乱
第三章 乱
萧玉隋快步出了院子。闪身至院门一侧,沉声道:“是谁?现身吧。”
杨弋从树后出现,面色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自认为十分隐蔽的藏匿,却被人轻易发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难免会受到些打击。他双手抱拳,施礼恭敬道:“公子,是属下。”
奇怪,刚才明明有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息。萧玉隋瞥眼看了看四周,不由问道:“刚才,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人在这附近?”
杨弋忙低下头来,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笃定道:“只有属下,没有其他人。”
只看杨弋此时的表情,萧玉隋就能猜到那人是谁。只是,他对她的关心,显然大大超过了萧玉隋的意料。“是吗?”萧玉隋淡淡反问,本已踱步走出。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家主之令。属下如今的职责,是要保依依姑娘周全。”
“恩。”萧玉隋应了一声,转眼看了看院内,吩咐道:“丹贵坊人多事杂,你要多上心。”
杨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多年跟随在他身侧,还从未见他如此关心一个人。疑惑归疑惑,杨弋并不敢追问,只恭敬应道:“是,属下遵命。”
香卉手里捧着林依依晚上登台表演要穿的衣物,远远就看到杨弋,高声唤道:“杨大哥,杨大哥。”
待靠近他后,香卉才气喘吁吁道:“杨大哥,你去哪了?奴婢找你半天了。快随奴婢来,姑娘等了半天了。”
依依?她,还会见他吗?当她知晓那家酒楼也是萧家产业时,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的厌恶和震怒,以及她那受伤的表情,久久回荡在杨弋的脑海中。他面色沉重,低声问道:“是依依姑娘吩咐你来寻我?”
香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杨大哥,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些,隔墙有耳。这里没有依依姑娘,只有丹姬。因为对姑娘的称呼。奴婢一时改不过来,没少挨姑娘的数落。”
“呵呵,是吗?”杨弋呢喃一声,袖中的手不由地微微握紧。他曾听她提及以前在满春院中的生活,虽然她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有时还会在他面前炫耀她的出色表演。但哪一个女子,真的原意在这烟花之地翻爬打滚?
她如今被困在丹贵坊,其中也有他的原因。若不是那日她初潮来时,他表现出过分的窘态,她也不会因为害羞,偷偷出了酒楼。再有,若是他对她更上心一些,就会及时跟上她的脚步。那么,之后的事就不会发生。她不会走火入魔,也不必潜入萧家……
见他愣在那里,已走出很远的香卉皱了皱眉头,退回来拉着他的衣袖,催促道:“杨大哥,愣着做什么呢,快跟奴婢走。若是姑娘等急了,说不定要怎地数落奴婢的不是。”
杨弋避开她的手。却也跟上她的脚步,沉声道:“依依姑娘并非无理取闹,刁钻野蛮之人,你只要听从她的吩咐即可。还有,她是主,我等为奴,不得数落主子的不是。”
闻言,香卉眼眶微红,竟愣在原地。她双腿犹如铸铅了一般沉重,无法举步前行。几年前,她刚刚被分配到表小姐院中,因为表小姐的刁蛮任性,没少受苦。有一次,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是他发现了她,并细心的开导和安慰她。从那以后,香卉只要是受了委屈,都会向他哭诉,甚至敢在他面前埋怨主子的不是。而他,总是将他宽阔的肩膀借给她,总是好言安慰。
曾几何时,他已然改变。香卉苦涩一笑,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埋头跟上他的步子。
林依依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着眼前那些已经落光了树叶,只留下枯枝的树木。喃喃自语道:“春去东来,四季不停更迭,早已习惯了的改变。早已熟悉的年复一年。只是,今年的冬,为何迟迟不来?”
香卉走近林依依,将手中衣物托高,恭敬道:“姑娘,晚上登台所需衣物,发饰,奴婢取回来了。”
“恩,知道了。”林依依挥了挥手,继续淡淡道:“先放到屋里,入夜还早,一会我再过去换。”
“是,姑娘。”香卉恭敬退了下来,悄悄瞥了一眼呆站在那里的杨弋,不由地紧咬唇瓣。
风扬起她的面纱,从杨弋的角度,可以依稀看到她依旧美丽的面孔。只是,她轻抿的唇角,就像是尖细的绣花针,猛地扎在他胸口。片刻的窒息疼痛后,杨弋哑声唤道:“依依。”
熟悉的声音,却非她心底熟悉的那个杨大哥。她曾以为,那家酒楼。将会成为她的安身场所,会是她在回忆现代生活的同时,能好好地,安乐地生活的地方。而杨弋给她的感觉,就像家人一般温暖;他,就像她的亲大哥一般。是他自己,破坏了她对他的信任,破坏了她们之间曾有的和谐。
“你来了。”林依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继续仰头看着那些枯败的枝干。“来年新叶长出的时候,不知我在哪?又或许,不必等到来年春天也说不定。”
杨弋喉头一紧。顿觉苦涩袭上心头。酒楼短暂的相处中,以他对她的了解来说,她是个十分开朗的人儿。即使知道无法回到过去的世界,她也没有表现出过多悲伤。是因为感觉遭到背叛吗?她才会出现这种落寞的表情,甚至有一种死寂。
“依依,对不起。”沙哑的嗓音,蕴含无限歉意。
他,是在诚心道歉。况且,他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而已,又怎可过多责难?怪只怪她识人不慎?思及这些,林依依轻声道:“我并不想怪罪你,只是暂时有些无法接受而已。呵呵,要怪只能怪我自己闯入你们布置的圈套中。”
“依依……”杨弋最终还是没能将心底的话全数道出,事实摆在面前,他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而她认定了的事,也不会因为他几句开脱的说辞而有所改变。是以,他选择沉默,沉默地守护在她身边。
林依依转过头来,眼眸中有几分朦胧泪意,一字一顿道:“我很想知道,那家酒楼,是你们布的局,还是真实存在?”
久久听不到回音。
看来,他是不想说实话了。林依依撇了撇唇,颇有些不耐烦道:“不想说就算了。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杨弋本在挣扎纠结之中,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忍不住解释道:“依依,酒楼早已存在多年,并非为了布局而建。”
对于他的话,林依依再次选择相信,追问道:“那掌柜口中的夫人,真有其人?”
“是。”杨弋点了点头,待对上她的眸子时,忙继续道:“夫人,就是皇朝丹夫人。”
“什么?”林依依惊呼一声,站起身来。“照你的意思,她曾是丹贵坊的第一歌姬?皇上对她情有独钟,带回皇宫的丹夫人?”
事已至此,杨弋也不想对她有所隐瞒。况且这些事,她总有一天会知晓,他点了点头道:“是。”顿了顿,杨弋继续道:“还有一事,不知依依可否知晓?她曾是萧家主的宠妾。”
林依依瞪大了双眼,甚至连惊呼都忘记了。这究竟是怎样复杂的关系,牵牵绊绊,一团乱麻。
原来如此!酒楼的现代风格,以及处处洋溢的现代气息,还有玄城的所谓人人平等,种种奇特之处……全都是因为那个丹夫人的原因,那个与她从未谋面,却和她有着无限牵连的穿越女。
一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现在想来,全都有莫名的牵连。混乱之中,丹夫人似乎成了那条主线。
菡烟花海中,萧家主曾说过,“这片菡烟,她一直十分喜欢。在她出现的那一年,这些菡烟全数盛开。玄城,是因为有她,才能存在。没有她,这世界对我,又有何意?”
“原来如此。”林依依叹了口气,苦笑道:“想必他把我召唤来这里,为的就是找回她吧。只是,为何他不直接把她找来?爱情,还真是伟大!”
对于她的话,杨弋并未完全听懂。只是她最后近乎咬牙切齿的言语,让他不由地有几分担忧,“依依,怎么了?”
杨弋的话,解开了她不少的疑惑,却也带来更多不解。林依依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她缓缓坐下,右手杵着下巴,闭眼喃喃道:“能告诉我这些,谢谢你。我现在累了,想要休息。还有,隔墙有耳,以后要注意对我的称呼。”
杨弋喉结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开口,静静离开。
过了很久,林依依从袖中掏出一块琥珀色的玉来,小心摩挲着,喃喃道:“无忧寺的高僧让我收妥这块东西,萧家主见到后,同样说了这句话。难道,这块玉真的有什么奇特之处?为何它会出现在太子身上?难道……”
思及这里,林依依张大嘴巴,无法继续出声。过了很久,她最终无奈一笑,自语道:“怪不得萧家主让我入宫,助他一臂之力。”
萧世家 第四章 偷天换日
第四章 偷天换日
皇朝太子东宫。
暮色渐渐模糊起来。之前堆满绚丽晚霞的天空,也一点点,一层层平淡下来,最终没了色彩。天边那轮弯月迟迟不肯爬至正空,似是依旧等待、希冀着同夕阳西下的刹那交错光辉。
即使相遇又能如何?每一次这般彼此对望着擦肩而过,在片刻的欣喜过后,是永无止境的思念。
就如同他和那个女人的相遇,美好得让人不忍忘却。但这份思念,快要将他的所有思绪排空,只留下她的存在。
远处,王公公抬头看了看天色,复又看了看良久立在黑幕中的身影。自上次夜宴之后,王公公就察觉出,太子殿下似乎有很大的改变。具体是些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不过,回想起那天晚上,王公公亲眼目睹了太子妃娘娘同盟国大王子的暧昧相处,以及之后太子殿下手心的血肉模糊……再加上近日来宫里的闲言碎语,自然能猜想到,事情一定同太子妃娘娘有关。
秋霜露寒,王公公担忧地注视着太子殿下。随即转身返回大殿,取了件大氅来。
他悄声上前,跪下恭敬道:“太子殿下,夜深了。奴才给殿下取了件大氅来。”话音刚落,王公公站起身来,作势要给他披上。
司寇擎天侧身避开他,抬手挥了挥,“不必。”只是,他就连这挥手的动作,都显得有几分无力。
王公公的手僵在半空,半响后才呐呐收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如此清冷的断然拒绝。是什么原因,让他又恢复他曾有的冷漠?对于他这样的改变,王公公难免忧心。
他,此刻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甚至眼角都挤出一些细纹来。他眼中,不停闪过愤怒,疼痛,不安,更甚是狠戾、决然。
“王公公。”司寇擎天突然间急急喊了一声,蓦地回头,似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待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来人后,他又兀自舒了口气,吩咐道:“罢了,你先退下。”
“是,殿下,奴才告退。”王公公弯腰恭敬退下。惊疑地瞥了一眼来人。心底疑惑更甚,太子殿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用锦衣卫了。赵首领入夜进宫,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
赵首领大跨步上前,双手抱拳道:“启禀太子殿下,事情已有眉目。”
司寇擎天竟表现出几分急切,迎上前一步,追问道:“如何?”
对于他的反应,赵首领顿觉惊讶,忙恭敬道:“殿下,早已消声匿迹的人皮面具,确有重现江湖的迹象。并且,这件事似乎也和无息楼有关。”
“又是无息楼!”司寇擎天闷哼一声,似是有些恼怒。“上次满春院围剿后,无息楼不仅没有被铲除,反而近来行事越来越明目张胆。他们竟敢如此藐视朝廷,让孤王如何能忍。”
“无息楼行迹诡秘,又善伪装……”见他面色越来越沉,赵首领不敢再多做推脱解释,忙压地头道:“属下无能。”
“派出所有暗探,继续追查无息楼的消息。”话语稍顿。司寇擎天转而问道:“丞相府轩院走水失火一事,查访如何?”
“这件事,看似是一场意外。但属下在废墟中发现硝石的痕迹,应该是